沙盗王子——赫斯辛

「贝都因狗要拔营了是吗？」那人问道。

阿萨辛不知道他怎么得知这件事，但那个称呼让他楞了一下，其实以前在阿拔斯，这种叫法还算好听的，只是他跟这些北方部族相处了好一阵，发现他们其实并不像以往阿拔斯人口中说的那样，而且有些美德——阿萨辛不得不承认，甚至是阿拔斯人所不能及的，他们纯朴诚实，重视誓言，跟阿拔斯人一样尊敬神，言出必行，而且对待外族一样热情。

「要往胡叶法，他们要攻城。」阿萨辛最后还是说，他本以为对方会有吃惊讶的反应，其实不管谁听到应该都会吃惊的，但那人稍微停了一下。

「拉西德之前已经把军队准备好，我把消息传回去他们马上会动身。」

「还要通知胡叶法的城主。」阿萨辛说道。

「拔营的日期你探到了吗？」

「一周后。」阿萨辛说道，但忍不住停了一下，脑中闪过那时贝都因族长塔迪把豆泥倒进他碗里，他就是趁那时问了这件事，而塔迪毫没迟疑的告诉他，并催促他多吃些羊肉。

「……他们要跟当地的德布、哈里斯族会合。」阿萨辛硬是挤出这些话。「他们计划要一个月到那里，两周内攻下那城，他们已经猜到我们会派兵，所以动作会很快。」

「不会如他们所料的。」那人应道，没多久就看了看外面，然后催促阿萨辛上骆驼。

「我三周后也会到那里，到时再会面。」他说。「真主赐福与你。」

「与你同在。」

阿萨辛看了那人蒙着的脸，好一会儿才应道。

接着的两晚阿萨辛没去阿斯朗的营帐，因为几个麦瓦利青年在沙风暴时受伤，所以他被分配去补他们的缺，帮忙提水、煮饭等工作。

大概三天后阿萨辛才进阿斯朗营帐，一放下门帘，他抬起头就发现阿斯朗没像往常一样坐着，他似乎刚起身，手上还拿着练写字的枝条，。看着他的方向。

「……」

阿萨辛跟他对望一阵别开视线，他原本要解释自己前几天没来的原因，但还没开口，就被冲上来的阿斯朗抱住，阿萨辛一愣的看着他，被阿斯朗凑上来的嘴唇贴住，嘴里的话都被吞掉。

「唔…」

阿萨辛感觉到少年急躁的把舌头探进他嘴里，他一时间闭上眼，伸手几乎就要搂着他的腰，但硬逼自己推开他肩膀。

「怎么了？」

阿萨辛挤出个笑容说道，但接触到他双眼却无法再故作轻松。

「阿席达。」

少年唤了一声，眉头紧皱着，其实阿萨辛清楚的很，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失约了好多天，其实最大原因还是他无法面对他。不管是因为那晚的事，还是跟那探子见了面的关系。

「那赛尔告诉我了，那么做是亲爱的表现。」

「……」

阿萨辛一时间停了住。「什么？」

阿斯朗抓住阿萨辛在自己肩上的手。「就是你亲吻我，然后——」

「他对你这么做？」这是阿萨辛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声音都哑了起来。

那头艾鲁洗豺狼——

「他，亲吻你？然后呢？」

阿斯朗点点头，正要开口阿萨辛又按住他肩膀。「还做了什么？」

少年楞楞地看着声音嘶哑的阿萨辛，因为从没见过他这么激动的样子。

「他做了什么！」

「就跟……你一样。」

阿斯朗不太确定的回道。「他说那是喜爱的表现，所以……」

阿萨辛彻底可以感觉到，那时自己把抽白罂粟而昏沉的阿斯朗带回营帐，遇上亚撒黑时他为什么会愤怒的质问自己「干了什么」。阿萨辛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冲去用大刀把那赛尔砍成好几块。

「所以，我抽小刀叫他走了。」

阿萨辛这下更是楞在原地。「小刀？」

阿斯朗闻言朝自己脚踝一摸，那是当时他跟他第一次见面时，岩泉边阿萨辛也是想逗弄这少年，却被他用小刀指着，那还不是第一次，在水里时阿斯朗也用那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的阿萨辛说出一大堆「聘礼」什么的鬼话。

阿萨辛本来不想笑的，但看到阿斯朗把小刀收起，还是忍不住发出笑声，惹得少年一脸莫名其妙。

「不，没什么……」

阿萨辛想忍住笑声，但一想到那赛尔应该也跟他当时一样，不是吓的一动也不敢动，就是落荒而逃。

「阿席达？」

少年疑惑的盯着他，看了看自己脚部一眼。「比起项链，你好像比较喜欢这把刀。」

「的确是！」阿萨辛止住笑声，这才蹲了下去，把他袍子微微撩起，果然看到那个用皮绳束着小弯月刀。

「……」阿斯朗一时间低下头，感觉到阿萨辛的手抚过他的脚踝，这才发现他抬起头盯着自己笑。

「以后教你写字我可得小心了。」

阿萨辛的笑容让阿斯朗转不开视线，尤其感觉到他手正放在自己小腿。

「……亲吻时也是吗？」

少年低声问道，脸上的神情就像那晚被阿萨辛按倒在地时一样，那让阿萨辛停下动作。

其实他早就料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阿萨辛本来考虑着利用这次帮忙其他人工作的机会，不要再进阿斯朗营帐，那么他虽然能得到消息的机会便少，但至少他跟这少年不会再继续下去，而他现在来了，发现阿斯朗就是有一股吸引力，不管他怎么克制都一样。

阿萨辛起身的同时，阿斯朗就靠上他身子，但他还没仰起头，就被阿萨辛的双唇覆盖住，他抬起头想把舌头探入，但同时也被埋进阿萨辛怀里，被他按住后脑，舌头也被他吸吮着。

一会儿阿斯朗手抵在阿萨辛胸口，自己把嘴移开，阿萨辛看他双眼虽然有些迷蒙，但紧紧抓着他的袍子。

「阿席达，我的身体好奇怪。」

「怎么了？」

阿萨辛差点以为他又是像上一次在岩洞里一样发烧。

「为什么你每次碰我，我觉得很难过，可是又想要你继续……」

其实阿萨辛还真无法回答，虽说阿斯朗不解的神情跟率直的话确实让他更不想停下，但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

他才刚把贝都因人的消息送给探子，而拉西德一定会立刻派兵前往胡叶法，到时顺利的话，胡叶法的的军队跟阿拔斯人就可以包抄贝都因联合部族，然后——

阿斯朗的双唇又贴上他，他纤瘦却温暖的身子紧贴。

他当然希望自己军队能胜利，但那也同时意味着贝都因的失败，如果他们败仗而逃走那还是最好，但阿萨辛知道，这些北方部族把逃跑视为可耻，更何况他们这次聚起来数量也不容小觑。

如果贝都因输了，阿萨辛清楚的很，他以往就在先锋队，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擒下敌军将领，而这正热切的亲吻他的少年显然是先锋队要的。——这想法简直把阿萨辛撕成两半，要看着阿斯朗被绑着带到拉西德面前。

「阿席达……」

阿斯朗仰起头，抚摸并吻着他脸上的刺青，那眼神就像他着迷的看着那本故事册一样。「真的像刻在石头上一样。」

「……」阿萨辛低头看向他。

「你每次在我手上写字，还有亲吻我……就像，就像刻在石头上。」

少年似乎尽力着要表达，那是那本故事册里说的。

风也不能抹灭它。

如果重来一次，阿萨辛绝不会答应拉西德来当探子。可是他此刻无法反悔，更可怕的是，他无法推开这男孩，他连自己该怎么做都无法想像，但是像旅人渴上好几天喝到水一样，他无法停止。

他狠狠抱阿斯朗，力道之使劲那少年都发出叹息。

绝对不让这件事发生。尽管阿萨辛想不到任何办法，但他暗自决定，不管怎么样，他要尽全力保护阿斯朗的安全，不管是阿拔斯成功，或是贝都因胜利，他不会让这男孩受到伤害。

阿斯朗感觉到阿萨辛抬起他下巴，自己将嘴唇贴近，两个人的亲吻又深又热切，几乎没有一点空隙。

第四章：宴会之夜

胡叶法是仅次于阿拔斯王城的第二大城，除了是进出内夫得沙漠必经道路之外，它还连接了南方王城往北的商道，西北基本上就是以胡叶法为中心，周围的城镇也跟这个大都是连结，除了牲畜的交易外，香料或是织品也常在之中运送。

贝都因联合部族抵达西北时是月中，照理说三四个大部落的移动应该是很显眼的，但他们走了没有商队经过的伊底马斯之路，并选在了有绿洲地的加利略扎营，以免引起西北都城的注意。

之前贝都因联合部族大都是攻城后利用当地的井水，而这次他们找到了绿洲地，就挨着那一带扎营。会知道这地方，其实还是因为首领阿斯朗手上那费眺北的地图上有标示出来，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那是阿萨辛之前就告诉阿斯朗的，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这个路线。

主营区的营火旁，一些艾鲁洗人正在弹琴、唱歌，所以有好些麦瓦利跟贝都因青年也跳起舞来，阿萨辛自动跑到一旁吃着他的羊肉跟豆泥，因为他知道沙哈蓝他们准会找他一起跳，而他对音乐舞蹈本来就谢敬不绝。

营火旁的大垫，贝都因、麦瓦利的族长们正在吃喝，阿萨辛本来只打算专心饱餐一顿，但看到那些族长们，还是忍不住搜寻阿斯朗的身影。

——那少年正跟艾鲁洗族的长老谈话，营火把他头巾上的白色碎石装饰映的一闪一闪，虽说阿拔斯人几乎都偏爱白色，但阿萨辛觉得那宝蓝色的袍子、深蓝的腰带，白色裤子跟阿斯朗再相配不过，虽说以前他老觉得这些北方部族的衣服花俏的可怕。

「……」

他几乎没意识到自己隔着一段距离盯着那少年多久，因为刚到加利略，又跟沙哈迪族会合的关系，他跟阿斯朗忙的有几天没见面——真说起来是两天，但不知道为什么，阿萨辛也觉得够久了，光看着他跟其他人谈话着的模样，阿萨辛都忘了手上的羊肉串。

两天没亲吻他，也没把他抱在怀里。阿萨辛光想就觉得怀里一股温热，那男孩身体的触感还在，但却像不够似的，他只想立刻让那感觉更真实。

「……？」

阿萨辛不知道自己停下动作多久，但阿斯朗一会儿视线却朝四周搜寻一阵，直到找到正看着他的阿萨辛。

他立刻露出笑容，很显然是对着阿萨辛，而且那跟他对其他人打招呼的笑不同，阿萨辛还记得那嘴唇多么柔软，嘴里的温热舌尖总是性急的钻进他嘴里……

——阿萨辛没多靠近营火，但身子都热了起来，而且，他好一阵才察觉那火热蔓延到下半身，暗觉不妙。

「啧……」

好一阵了，阿萨辛除了接吻跟拥抱，他没多碰阿斯朗，两个人在营帐学着写字，最后总是交换着彼此的吻，然后——他总是会逼自己在睡前离开，虽然离开前的亲吻的确也是难分难舍，但他知道那男孩不懂着更深入的步骤，以往他跟妓院的跳舞男孩就没这种问题，可是面对率直纯洁的阿斯朗，该怎么做他完全没把握。

这下好了。

阿萨辛暗自为自己双腿间微微硬起的部份感到羞愧，没想到只是回想他们什么都没发生的亲吻，就足以让自己有这种反应，果然是禁欲太久了。

「哈席达！」

谢赫一掌拍在阿萨辛肩上，他盘里的羊肉串都被扫到地上。果然又是要跳舞，阿萨辛正要婉拒，赫玛、沙哈蓝已经一拐把他往营火边带去，那里艾鲁洗青年正在吹笛、弹琴，一旁的其他青年就算没唱歌也拍着手。

「就顾着吃不停啊你？」

「不然宴会是做什么用的？」

阿萨辛小时候也是有几次被迫在亲戚婚礼跳舞的经验，虽然不太乐意，但至少他手脚也动的有模有样，而且，果然不出他所料，营火另一头的阿斯朗发现他正在跳舞后目不转睛，还露出顽皮的笑容。

阿萨辛本来还真不想跟他视线接触，不过那男孩视线紧盯着的不是他的动作，而是他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营火的关系，他的笑容显得深了起来，深褐色双眼像是不见底。

阿萨辛一时间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个单纯的男孩怎么可能在勾引他，但他眼神的确带着些什么，是只有阿萨辛跟他才懂的语言。

「……」

如果今晚不能抱他，自己都要发狂了。

「哈席达，没想到你们巴戈塔那里的人除了清伤口，跳舞也蛮行的嘛！」

音乐告了一段落，乌玛拿着大杯卡瓦跟他们传着喝。阿萨辛差点没回过神，把视线从阿斯朗双眼上移开，而他这才发现，坐在阿斯朗一旁的亚撒黑正看向他。

「巴戈塔人会的还不只这些呢！」阿萨辛笑着回道，这才接过卡瓦。

「你可别告诉我巴戈塔人还会吹笛啊！」沙哈蓝笑道，谢赫看到阿萨辛作势要接过笛子，用啃过的羊骨拍打他手上。

其实这场宴会并没有比往常久，但阿萨辛还是只能等到其他麦瓦利青年都回自己营帐，他才到主营区。

穿过几个接在一起的大帐篷，他一走到阿斯朗帐外就看到里面透着油灯的火光。

一踏进去，阿斯朗似乎早就听到他的声音而站在那里，一整晚的等待，阿萨辛一见他立刻搂住他的腰。其实他想这少年的温度想的心神不宁，恨不得立刻亲吻他，但这才发现阿斯朗一动也没动。

之前好一阵子，他一关上帘子，本来正在沙上写字的阿斯朗就会冲上前拥住他，但他今晚却没有，手臂撑在阿萨辛肩上，刚刚那个在营火后的表情好像还在，但眼神里却充满犹豫。

「怎么了，不舒服？」

阿萨辛这才放开他，但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阿斯朗没回答，但被阿萨辛这样柔声问道，他还是看向他。

「阿席达，你不要再抱我了。」

阿斯朗低声说道，接触到阿萨辛的浅褐色双眼又转开。

果然。

阿萨辛觉得浑身一冷，阿斯朗终究知道两个人这样是不对的，以往阿萨辛虽然跟跳舞男孩睡过，但都是在瞒着他父亲的情况下，在阿拔斯人的观念里，养男孩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必须结婚后，若沉迷于男孩不结婚或休妻，那就会被制止了。

而这些北方部族当然没有养男孩的风俗，阿萨辛知道，在他们看来那是罪恶，更何况两人沉迷于彼此的怀抱与亲吻。阿斯朗终究发现那是不被允许的。

「我不想要变得这么奇怪，可是没有办法……」

阿斯朗握着拳头，眉头紧皱。「只要一想到你，身体就会……」

「

……。」

阿萨辛这才发现少年身子侧过一旁，他下意识看向他双腿间，但是都隐在宽大的蓝色灯笼裤底下。

「我一定是生病了。」

——阿萨辛不自觉吐出一口气，压住自己又是感到可爱，又是释怀的笑意，好一会儿从少年身后把他搂住，感觉到他身子一紧。

「那不是生病。」

阿萨辛想了一阵才决定怎么开口。「那只是……表示你不是小孩了。」

「真的吗？」阿斯朗微微侧过头看他。「就算我想着一些奇怪的事？」

「跟我有关吗？」

阿萨辛支起他下巴，看到他艰难的神情点点头。

「我不能说出来，你一定会讨厌我。」

「你不用说出来，但我也绝对不会讨厌你。」

阿萨辛说道，其实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年纪可能还比阿斯朗小点，他只能回想那时他哥哥是怎么告诉他的。

「你一定会的。」

阿斯朗似乎想推开阿萨辛，但感觉到他低沉的声音就在自己耳后。

「我发誓不会。」阿萨辛说道。

「因为，我在想的事情跟你一样。」

阿斯朗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那表情，阿萨辛现在就知道自己也后也忘不了。也许他是沉迷于这个男孩，但是他从未占有过他，然而那个惊讶、复杂的表情是那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