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记冰初以为这突兀的视线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余光还注意了下周围。但随之发现其他人似乎也跟着看向自己,因为那男人突然阔步走过来。
“刚差点撞到你,非常抱歉。”他伸出修长的手。“宫勒。”
凤记冰非常惊讶。他过来的时候就引起巨大骚动,已经知道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然而没想到是宫勒。
这个人,不仅在柏秀常常听到,在北堂口中也是——
我的对手只有一个,宫勒。
被北堂晓视作的劲敌的这人……凤记冰是没料到宫勒会过来的。
为什么会众目睽睽下向他打招呼?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看着?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臭?
凤记冰微微敛神,伸手握了下,“凤记冰。”
他已经没有刚才的慌乱,早已掩藏情绪,他就像个天生的演员,不管是戏中还是戏外。宫勒微微一笑:“幸会。”
凤记冰一抬头就望进宫勒的眼里,他那淡棕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卡嚓”按个不停的快门声,闪光灯亮成一片。为这样的相遇,掀起狂澜。
76.文艺晚会
第二日,宫勒的照片占据各大报刊头版。其中多家杂志报刊刊登了宫勒和凤记冰的握手照,外貌上格外出挑的二人,俊美不分伯仲。
“有救了。”林依兰拿着报纸兴奋道,“记冰有救了。”打破僵局的万万没想到是宫勒。
闵利将凤记冰叫到跟前:“去拜访他吧。说喜欢他的歌也好,找他要合影都行,在任何一种场合多与他接触,有媒体在场就更好了!”
凤记冰发愣,他没想到要走这样一步。每一扇大门都朝他关闭了,今天有一扇叫“宫勒”的大门只开了一角,他就要连跑带蹿地要冲进去吓坏主人吗?“闵姨,我不想利用别人。”
“能被你这个死脑筋气死。那被说成假唱的事怎么办?被泼脏水也不用洗干净吗?”
凤记冰并没有说出达斯汀在晚会结束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名额,有机会登台参加一个重要的文艺晚会,洗刷自己清白,因为他还没确定要不要参不参。
“不,你必须去见宫勒。”闵利说。
宫勒所下塌的酒店是顶尖的海景酒店。
凤记冰来了之后并不敢贸贸然上去,只是坐在底楼。他也不想回去,指不定闵姨还在外站岗守候,再度被轰炸进来。幸好闵姨没有让他拎两袋慰问水果过来,那一定看上去更傻逼。
服务生在靠窗位子端上水,心不在焉的凤记冰并不有注意到,其实酒店已经对记者进行隔离,一些来拜访宫勒的人也被礼貌地请了回去。只有凤记冰,水没了会有人送上来,还会放上免费的小点心。
而凤记冰只觉得这家酒店的服务生特别友善。
优美的钢琴声时而如酣睡的月光,时而又如惊涛拍岸汹涌澎湃,他的演奏深沉又激情四射。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弹奏者自始自终都闭着眼。
当落下最后一个休止符,守候着的管家略略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少爷。那个男孩子已经坐在底楼快两个小时了。”既不动也不上来,看着像是来拜访少爷的,又像是不是。
宫勒睁开眼,看着前方:“请他上来吧。”
凤记冰被人领上来的时候,听到再度响起的钢琴声。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绝不相信这琴声的弹奏者还那么年轻。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又仿佛是个经验丰富的长者弹出来的深沉之曲。
他进门后,就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宫勒的背影瘦削又仿佛充满力量,在钢琴前的坐姿笔直,他天生是个严谨的人。
一曲完毕,凤记冰由衷地击掌赞美。
宫勒放站起来笑说:“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好听。”
“除此之外呢?”
凤记冰对音乐一知半解,只说:“你谈得很用力。”
宫勒接过管家递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多少有点失望他知识面的匮乏。“记冰说得直白。”
他笑笑,做了个请的动作,招呼凤记冰坐下。
两人所坐之处是阳台外的白色藤椅,一眼望去可饱览海景。听到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凤记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露出有点孩子气的笑容:“只是觉得……你的琴声真适合这个景色。”
“不瞒你说。我就是看了这海天一景才兴起弹这首曲子。”
两人笑起来,60多层的阳台,他就像坐在半空中被海风吹拂,凤记冰觉得这段日子来被污蔑被指责的烦恼也能抛之脑后了。
他也情不自禁地想到皮恩诺的海,跟着剧组在海边小古镇住了一段日子,每天也能看到那么美的海。一晃那么多日子过去了,他也即将满十八岁。明明那时一无所知的自己也很开心……凤记冰有些恍惚地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
“怎么了?”善于察言观色的宫勒,轻声问道。
凤记冰摇了摇头,笑笑:“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些麻烦……”
“有人说我假唱。不仅是我,还造成了对我身边的人伤害。”
“我相信你。”
凤记冰没想到宫勒会这样说,他呆呆地张了张嘴,和歌坛的神话级人物仅第二次见面而已,这句我相信你真得弥足珍贵。
“但有一句话要送给你,有些事情不去做就无法改变。”
“我可能会参加香港元旦慈善文艺晚会。”
众人呆滞地安静了片刻,于萱突然欢呼一声,跳起来蹭了几下凤记冰的背,“怎么办到的?”参加大型文艺晚会都是重量级人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啊?
“就是上回去晚会的主人达斯汀……”
闵姨、林和单也很高兴。这是一个好消息,能在晚会证明记冰不是假唱,说他话筒做手脚的谣言也能不攻自破了。
但这样的殊荣,真的是一个达斯汀给的吗?!达斯汀再有钱,触角还没升到政府。往年的此类慈善文艺晚会,也涵盖到特别行政区、文联等一些政府官员到场。闵利微微思索了一会儿,问:“确定好唱什么歌了吗?”
“还没。”
“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
凤记冰上次唱的一些歌并没有特别适合文艺演出的。但这都无碍,她们年轻的时候没日没夜地作曲,随便拿出那些压箱之作都比现在小鬼们唱的流行歌曲强,乐谱可以重新改编,词也可以重新填……
“但是,这会是我唱的最后一首歌。”凤记冰突然说道。
几个又愣住了。少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再登台唱歌了。
闵利回以微笑:“好吧。只要这次你成功出演,证明不是假唱。从今以后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再管你。”
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亮。
接下来的日子,凤记冰主动去各种精品店试衣服。闵利、林依兰等人连夜赶工精确修改乐谱,再根据曲风确定了要用到的配器,交由宋老板找关系录音制作。于萱连走路的时候都在作词改词。在还没配音的情况下通常是小胖、单芯伴奏,凤记冰练唱。
最后确定曲名以《自乐》出演,歌曲也交给了文艺晚会策划人及导演过目。
几日后,凤记冰出席香港元旦慈善文艺晚会的新闻开始出于报端。
最高兴的莫过一些凤迷,偶像有资格参加大型文艺晚会,无比光荣!
当然也有一些人开始恶意地揣测。能有资格参加晚会的北堂晓、宫勒,哪一个出演的不是重量级人物?凤记冰掺在里面肯定会出丑。
“只要发挥正常就行了。等你上台后通通无视下面的人!什么高官、巨星都是浮云~~你不要去管别人啦,只要唱好自己的就行。”于萱开始指导着自己的心理战素。
凤记冰笑笑,“我知道。”
“这晚会的规模有些大,估计到时不仅仅会在香港播出,内地也同样会现场直播,大叔也能看到哦#^_^#′”
“好,我会努力的。”凤记冰心想演出费也很高,唱一首歌的价格能抵销他开个自费演唱会的花销了。等他把闵姨她们的钱还了,他就可以去内地找大叔了。这样一想,又犹如神助。
凤记冰在规定的时间去彩排了几次。其他演员也都在为这次演出做准备。他唱很好,有些连面都没见过的演员在他彩排完后纷纷赞扬,“外面传你假唱真的是太污辱人了。”
凤记冰不好意思地笑笑。
彩排时能时不时看到熟人,那些常在电视上露脸的明星,足以证明文艺晚会制作班底非常强大。但并没有看到北堂晓、宫勒他们,看来他俩是信心十足。策划晚会的导演也像是默许他们只在演出当日来一趟就行……
慈善文艺晚会在虹都港城大礼堂举行。
那日很快就到了。
入会场时都必须关掉手机。一些生人面孔没有通行证就没法进,挤破头都想进来的电视台不是内定的也被拒之门外,对凤记冰曾有过帮助的潮汐娱乐记者理所当然的也被淘汰了。
演出前内地港台明星进入贵宾通道,宫勒穿着很正式的黑色燕尾服,北堂又换了一种颜色发型。要怎么形容晚会这阵容呢?
有种兵临城下的感觉。
“很高兴你能来,我也想亲耳听听你的歌。”宫勒在经过他身边时驻足。
凤记冰微笑着点了下头。
“去后台吗?”宫勒问道。
后台已经有不少演员在化妆,怕被后台的紧张情绪给影响。凤记冰对宫勒笑着摇了摇头:“我演出要很后面,不了。”
宫勒端详了他一会儿,看他面色平静如常,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此后凤记冰就坐在演员的专属位子。他的位子比较靠后,几乎在没人注意的角落。
他看着人渐渐多起来,柏秀的几张熟面孔也出现在视野范围,同样在一号厅的右区,但他们在最前面,凤记冰就在后方单独坐着,但他的心里很平静。
政府官员、国企负责人、一些领导夫人走过红地毯的时候,全体都起立了。凤记冰也站起来。等他们坐下之后,后方的人也开始落座。
凤记冰的旁边也有演员坐下,一股薄荷味。“要来一片吗?消除紧张。”
“不了。”在演出前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喝陌生人给的饮料,于萱千叮咛万嘱咐。
“你倒是挺镇定的。”那人收了口香糖,拆了包装又往嘴里送。“妈逼,我只是个伴舞都开始有点紧张了。”
凤记冰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前方,他看着凌一秀从自己位子上站起来,特意走到左区第一排。他的动作不大,但让所有后排人的视线跟着走。
他看着凌一秀小心翼翼地贴近一位夫人说话,那位夫人戴秀气雅致的宽边帽,一袭典雅的流苏披肩,从背影看几分雍容大方。她只是静静坐着,但凌一秀却是接近九十度的弯腰大礼……
前排的贵宾位子坐的都是些保镖跟随的政府官员,那里却有几个位子坐了政府官员的女眷。然而凌一秀这种态度……
“凌一秀家老母也来了吗。”
旁边边“啪啪”边咀嚼边说的话,让凤记冰的头脑轰得一声。他的视线笔直地看着前方,目光空无一物,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凤记冰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临出大门时立刻被站岗的人拦住了,“演出者不能随便出入”。凤记冰又被请回座位,他进退维谷。
“还有口香糖吗?”凤记冰朝旁边伸出手。
“啊?”
“口……”凤记冰只艰涩地说了一个字。然后惊惧地发现,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不可思议地开始发抖了。
77.宫勒的吻
主持人着艳丽晚礼服和男主持喜气洋洋开场。首场演奏是古典交响曲,接着是女高音歌唱家的激情演唱,排第三位的是宫勒钢琴独奏。
宫勒的钢琴旋律清秀细腻,充满灵性,低音处如温婉窈窕的女子。高潮处激情洋溢气势磅礴,又如狂放的男子,给人予震撼!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
但此刻演奏再出色,于萱都听不进去。
她花费了超出想象的功夫与金钱,求爷告奶千辛万苦得来那么一张入场券。她并不是来看表演的!她只为求心安而来。然而……
刚才是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
记冰为什么站起来往外走?
有点不对劲……
前排的人很多都没看到,但后排的显然都注意到了。
于萱不安地换了个坐姿,他一定是想去厕所尿尿吧?对,一定是,一定是了!不然,难道还会是——
落跑吗?
心底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咬,十分不愿意相信这个节骨眼上他会落跑。凤记冰平时胆子小了点内向了些,但大事上绝对不会那么糊涂懦夫!她多希望记冰也能像宫勒一样充分发挥。
于萱惴惴不安地啃咬着手指,最后还是抵不住站起来,一路赔着笑“借过”出去。溜到洗手间,把手机打开……
“阿姨有些不对尽。”
于萱把自己看到的重复了一遍,电话那头的闵利听了之后,显得格外激动:“要是不能保证他顺利演出,就算死也要把他带出礼堂!”
所有的人都知道后果。
一旦出差错,记冰曾经的努力都白费了!发挥不好就会落了口实,连演唱会的真唱也会自然变假唱。推翻前面所有的努力不说,最终还会落得一身骂名!
这些,没有谁比凤记冰更明白!
他经历了那么多起伏,当然知道个中厉害关系。于萱思忖着。她要相信记冰!
记冰一开始进入会场的镇定不像是假的。他的脸色如常,很平静。
差不多进展到五六个节目了。于萱想想还是出去吧,托宋琳买的票不能白白浪费,“多少还是听点高雅艺术吧”。
打定主意后正要出去,这时两位中场出来的贵夫人进来了,其中一位举着Swarovski化妆镜对着脸猛补妆,另一位一边在聊:“你有没有参加之前的拍卖会?”
“那个维奇夫人真是大手笔,捐了二幅字画、一对乾清百子雪玉瓶,一条翡翠链,总计价值接近八千万了。”
听得于萱心里砸舌,此次拍卖会成交款项会全部捐给慈善机构。而这些人就是地位财富的象征,她走了几步,突然心底有些异样,维奇夫人?
赫,那不就是凌一秀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凤记冰的……?!
记冰该不会因为她不想唱了吧?
文艺晚会一派星光灿烂、歌舞升平的气氛。合唱、舞蹈、小品等演出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很快过去。时间仿佛拧紧后被放开的发条,走得那么快。而凤记冰的身体越绷越紧,仿佛一触即发。
明明唱歌是件快乐的事。
我为什么慎重其事地唱给这些人听。
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是真唱还是假唱?只要我知道自己是真唱就好了。
……凌一秀其实是想看我出丑吧?
凤记冰狠狠攥紧了手。
从刚才起,手就一直抖个不停。
人类的意志是可以控制的。他可以控制面部表情,但却没办法控制手指。凤记冰的手指微微发颤,虽然很想让它立刻停止抖动!但不可思议地发现它早已不听使唤。
毕竟没经历过大场面哪,紧张成这样也太难看了……虽然面上看不出异样,但他的心里早已又窘又急。
他完全没注意到北堂上台了。他和北堂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品。导演也派出人来叫了。旁边有人提醒,“快轮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