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李世民,却也恨不得尽可能地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于是他又点点头,道:“好吧。那你到耳房那边休息吧。
书房里再有什么李侍卫的消息,我也会尽快地遣宫人到耳房那边通知你。”
“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魏公公!”柴绍再次深深地弯下腰去,语音之中明显的带着泣音。
那一天,魏忠仍是陪着皇帝在书房里守护着李世民。只是他也整个通宵没睡过觉,便唤了一个平日办事稳重可靠的宫人
进来一同侍候,他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打着盹算是草草地睡了一觉,直到午饭时分。尚药局的奉御那天又来过三次,
给李世民的伤口换过一次外敷的药,又开了些疗伤补血的内服的药。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仍是皇帝亲手喂李世民吃下之
后,他自己才吃上一些。晚上则还是那样侧躺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直看到在不知不觉之间合眼睡去。
第二天清早,宫人进来侍候杨广洗漱之时,魏忠跪坐在一旁,道:“陛下,是不是要小人等会儿去传个口谕,说陛下龙
体不适,今天的早朝也像昨天那样取消?”
皇帝还没开口说“是”,李世民已着急地插口进来,道:“不,陛下,不要这样!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就这样一而再地取
消早朝,影响了陛下治国理政。陛下,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今天还是如常地去上早朝吧,好吗?还有……还有那些奏
章,前天起陛下就只顾着看护我而没有批过一份奏章。到今天已经积压了三天的奏章,那可怎么办啊?陛下今天下午不
要再管我了,快把积压的奏章都清理了再说吧。”
杨广听得皱起了眉头,叹气道:“哎呀世民,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操心着什么奏章不奏章?”
李世民却是显得越发的焦虑不安,又要开口说些什么,魏忠连忙抢在他头里说道:“陛下,李侍卫操心的不是那些奏章
,他是为了陛下,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而操心嘛。陛下要不还是去上一下今天的早朝吧?李侍卫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化。陛下稍微离开一阵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反而是您留在这里不肯去上早朝,会让李侍卫心里
不安。他的心不能安静,又怎能静心休养身子?”
李世民听得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魏公公这话说得真好。陛下,你去上早朝吧,好不好?”
杨广无奈,只得细细地叮嘱吩咐留在这书房里、乃至是留在这立政殿里的宫人都要好好地看护李世民。
魏忠见他唠叨个没完没了,便又提议道:“不如这样吧,小人留在这里替陛下看着李侍卫。陈福现在不也是殿内监了吗
?让他侍候陛下去上早朝吧。”
皇帝听了,这才略略地放下心来,道:“那好。有你这样细心周到的人留在世民身边照看他,我也放心多了。”
191.和解
陈福被皇帝召进书房来。他面对着魏忠,一脸极不自然之色,甚至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魏忠却是丝毫神色不动,一如
往常那样指挥着宫人侍候皇帝用过早饭、穿上隆重的龙袍,也用着与以前对待陈福一样的口吻跟他说话,嘱咐他好好地
随侍皇帝到大兴殿去上早朝。
待得将皇帝和陈福等随侍早朝的宫人都遣走,关上房门回到床榻边上来,魏忠看到李世民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
己,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他跪坐下来,伸手掖了掖被角,道:“李侍卫,你在想什么呢?你的伤势还很重,不要太劳神
了,还是快再睡一觉吧。”
李世民却仍是大睁着眼睛看着他,缓缓的道:“我在想……陈福的事。”
魏忠眉尖一挑,瞟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神色凝重、却并无异色,便也沉吟了一下,一正脸色,沉声道:“李侍卫,我
们……不如和解吧!”
“和解……?”李世民也扬了一扬他那双长长的剑眉,稍稍流露出意外之色,“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李侍卫你是聪明人,我也大可开门见山,不必故弄玄虚了。陈福当上这殿内监,是你设法拱他上去的。你这样做,是
为了对付我,是吗?”
李世民的眼神越显深沉,那一双乌黑的眸子忽然又变作两汪深潭,隐隐可见其下深水暗流,却就是怎么也看不到最底之
处。
魏忠见他只是眼中波光流转变幻,却没有回答自己这一句问话,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你是因为我威胁
要逼你与那小队里的队友、尤其是要与柴队正绝交,于是就向我突施如此凌厉的一击。可是,时间太短了,你根本来不
及好好看清楚陈福这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能耐坐稳在这殿内监的位子上——当然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你。连我这个一直
提拔他上来的人,看了他那么多年,不也没有真的看清楚他吗?我既没有看清楚他平日办事虽是看起来也算甚为妥当,
但一旦发生危急之事却只会吓得傻了眼呆立在那里,不晓得怎么临急应变、处事不惊;我也没有看清楚他竟然会是那样
一个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之徒。”
李世民听他最后一句的语气从此前的平静得近乎冷漠,忽然转作颇有凄然的意味,心中也不觉一颤,心底隐隐地涌起一
股不忍与惭愧之情,眼睫随即垂了下来,遮拦着双眼,不想让魏忠能从他的眼神之内看出些许端倪。
然而,如此变化看在魏忠眼里,不免显得有些儿欲盖弥彰,他在心里又暗暗的叹了口气,定了定神,道:“不过陈福那
档子事,我也不想跟你计较了。因为……从那件事和这两天的这件事,我终于明白了一点:皇帝可以没有我,但他……
不可以没有你!”
看着李世民因他这一句话而蓦地又再扬起双眉,眼睛之中迸射出直直地落在他脸上的光芒,魏忠的心变得更加的沉稳坚
定:“……所以,我想跟你和解!你要继续跟那小队里的队友交往,我不但再也不会反对或阻挠,反而我会帮你的忙去
瞒过皇帝。你自己也知道的,皇帝的嫉妒心很厉害。别看他那么的疼爱你,你现在就是要他把胸膛剖开了,将他的心掏
出来换给你,我想他也会二话不说的答应。但要是被他知道你跟你的那些队友、尤其是跟你的柴队正关系如此密切,他
发起疯来也是不得可了的,肯定会把他们都杀了,甚至会不惜亲手伤害你。所以你真的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你在临湖殿、还有在海池边上的事情,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替你遮掩。
魏忠这一番话只听得李世民眼中波光粼粼,忍不住脱口道:“魏公公,谢谢……谢谢你!我以前那样对付你,真的是…
…对不起!”
魏忠微微的点了点头,道:“我这么说,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若非经过这两天的事,让我完全地看清了皇帝对你的情根
深种已是到达何等的境地,我也无法改变当时说什么也要将你和你那些队友拆散的决心。可是现在……”他又是重重地
吐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不但是明白了皇帝,更是明白了你——你是一个不可能被强迫的人!我早该知道这
一点的。以皇帝那样的九五至尊,他都没法逼你屈服——掖庭宫之前他逼你只是把你逼得更加激烈地反抗他,掖庭宫之
后他是用真心待你这才把你打动的——,我又怎么做得到?我要真是为了皇帝好,也就不该那样逼你。”
李世民的眼睫又垂了下来,但这次是为着羞意染红了他的双颊。
他也凝神细思了一番,再次抬起眼来望向魏忠,道:“魏公公,其实我也不想那样与你对抗。你是真心全意地为皇帝着
想的人,你的聪明才智也比陈福更适合当这殿内监。只是……我如果与你和解了,那陈福怎么办?你会怎么报复他?他
虽然不是个正人君子,但毕竟是因为我挑动了他,才把他推了上来与你对抗。我若是需要有人去对付你的时候就把他扶
上来,一个转身跟你和解了就又一脚把他踢开……如此过河拆桥之事,我真做不出来。所以,你要跟我和解,我也很想
答应,但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不要为了之前的事对陈福施以报复?”
魏忠怔了一怔,随即不觉苦笑了起来,微微摇头道:“李侍卫,你真是个不得了的人!连陈福那样的小人,你只是利用
他一下,都要这样替他前前后后的打算……唉,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皇帝那样喜欢你,还有那么多人也那样喜欢你,
谁都喜欢你……那实在是因为,没有人能不喜欢你的呀!”
李世民又是听得满脸红晕,垂下眼帘,道:“你……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这些事跟那些事……有什么关系?”
魏忠强忍笑意,道:“好吧,我就只就事论事,只说陈福这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刻意地报复陈福。毕竟皇帝对这
件事的真相并不清楚,他不知道陈福是有心扳倒我,他以为这一个月来我真的只是病了才不能前来侍候他。我要是公然
报复陈福,想把陈福的殿内监之位搞掉,做得太过火反而会在皇帝面前露出马脚,让他觉得我是想独揽大权。不过呢…
…”
他脸色转作凝重,“……李侍卫你对陈福一片好心,我倒是要提醒你还是得对他小心一点。你想想看,以前我对他有多
好?我提携栽培了他那么多年,他心里也很清楚我是有意在以后把这殿内监的位子给他来继任,可是他一受你拉拢,马
上就对我如此恩重如山之人弃若敝履,可见此人的品行实在是卑下之极。你虽然出过大力把他拱上这殿内监之位,现在
又替他担心会受我报复,可是在他这种小人眼里看来,只怕他看到的只是你现在跟我和解了,让我又能回来重掌殿内监
的大权,会觉得你是利用了他一把之后就又背弃了他,肯定会对你怀恨在心的。当然,皇帝爱你那么深,他是不敢随便
把他对你的恨意发泄出来的,但难保以后什么时候给他窥得了什么机会,就会设下陷阱害你,反倒是你给他报复了。”
李世民凝神听他说完,这才回答道:“魏公公,我明白你的意思。陈福要是还有半点良心与理智,看到接下来我没有故
意害他,也就能明白他应该对我心存感激才对。但如果他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介小人,认定了是我对不起他,一门心思只
想伺机报复我,那他是一个殿内监也好,是一个普通的宫人也好,总能找到机会的。我要是为着害怕他以后会报复我,
现在就设法把他从殿内监的位置上踢下去,这只会增加他对我的仇恨,让他更铁了心要伺机报复我。既然如此,那还何
必多此一举、枉作小人呢?总之,我对他问心无愧,这就够了!他怎么想我,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魏忠笑了起来,道:“以前皇帝说你太过介意别人怎么想你,说你是活在别人的想法之中,现在看来,你已经有所改变
了嘛。”
李世民一怔,但随即摇头道:“不,我没有改变!我那小队里的其他人怎么想我,我当然要介意。他们都是好人,我希
望跟他们能结为知己好友。对待朋友,怎么能不在乎他们对我的想法?但是陈福,我确实只是想利用他,没当真把他当
成我的朋友。尤其他的品行如此,我就更是不屑于理会他对我有什么看法了。”
听着李世民这么说,魏忠心里却暗暗的皱起了眉头,想:李世民对于他那小队里的人怎么看他,还是那么的上心。那如
果被他得知那阿琮行刺他的真正原因的话……
192.疯话
杨广在大兴殿走了一个过场,向一众朝廷大臣声称他身体欠安,有什么要事需启奏的,一律写成奏章上报便了,然后就
匆匆回到立政殿的书房来,继续守候在李世民的身边。
李世民却只是念念不忘这三天来皇帝积压了大量的奏章没有批复,催着他不要管自己,先去清理了那些奏章再说。杨广
拗不过他,但又不肯与他寸步稍离。终于还是魏忠提出折衷的法子——又把原来放在这书房里的那张书案搬回来,置于
李世民躺卧的床榻旁边,这样皇帝就可以一边守候着他,一边坐在书案前批复奏章。这时当然不可能让李世民替他批复
那些有成例可循的简单奏章,但魏忠在旁侍候,依着以往的法子,他先把奏章的内容都看一遍,将最为繁难、要紧的交
给皇帝优先批复,把简单、不太重要的奏章排到最后。李世民在旁看着,这才明白魏忠以往是用什么办法使得皇帝能耐
着性子、也算是较为迅捷地把奏章批完。
就是这样,李世民一直留在立政殿的书房里养伤,杨广每天除了一大早去大兴殿应付一下早朝,其余时间全都盘桓在他
身边。有奏章要批复时就一边批奏章一边陪着他,奏章批完了就又把那书案搬开,铺上床榻,侧躺在那里,凝视着熟睡
时的他,或是与醒过来时的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如此过了将近二十天。这天,杨广从大兴殿回来,一进书房的门,就看到李世民在魏忠的搀扶之下,已经下了床榻,在
房内慢慢地走动。他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替过魏忠的手,扶着李世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视线最后凝定在他的胸前
,道:“世民,怎么样?伤口那里已经不痛了?已经可以四处走走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我都躺了快有二十天了,其实早就想下床走走。再这样躺下去,我会闷坏的。”
“那……今天下午我就带你出立政殿去玩,好不好?”
杨广紧紧地盯视着他的脸色,只见自己这句话才一出口,李世民的双眼霎时便是如同在里面点燃了五彩缤纷的灯饰一般
,流光溢彩,喜形于色,道:“真的?我真的可以出去玩了?”
杨广却不马上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魏忠,道:“魏忠,今天尚药局的奉御已经来看过世民了吧?他怎么说世民的伤势
?”
魏忠答道:“奉御说李侍卫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气血也恢复得不错,体力跟以前比当然还是差着一些,但接下来继续好
好进补保养就是。这段时间里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境愉快,所以不妨做些活动,但觉得累了便要赶紧休息,别太勉强使力
,那就行了。”
“嗯,这样的话……”杨广侧着头作思索状,其实却是以眼角余光悄悄地瞄着李世民的反应。果然看到他一副万分期待
的神情看着自己,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这二十天来他为着不敢加重李世民的伤势,一直没有跟这心爱的少年作过哪怕
只是略为亲密之事,实在是忍得辛苦了。现在看到他那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静候着自己的“恩准”,哪里还能
忍耐得下去?双手一把捧起他的脸庞,头一低,深深吻上了他的眼睛。
李世民“啊!”的一声轻呼,身子立时就软了,要不是皇帝的双手托着他的脸,只怕他便要站立不住。但晓是如此,他
还是双脚酸软无力,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只得伸出双手扶在皇帝的双肩之上,勉力提起身子。他这一使力,毕竟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