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李花开(杨广X李世民 五)——sindy迪迪

作者:sindy迪迪  录入:09-16

270.哭了

“我是想……回家……永远地……回家……”

李世民脑海里像是突然响起了自己那一句其实是在喝醉了菊花酒的状态之下说出的酒话。他的双腿像是装上了弹簧一样猛然跳起,向着房外冲了出去。

“世民,你要干什么?”儿子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渊大吓一跳,一边这样叫着,一边也跟着跳了起来往外跑去。

李世民冲出房门,一时却不晓得该如何走到大门去——因为他刚才是被蒙着眼睛带到这里来的,看不见进来的路是怎么走的。他回头见父亲追了出来,便一手抓住父亲的手臂,焦急的叫道:“爹,怎么走去这留守府的大门?快带我去!”

“为什么?”李渊只听得莫名其妙。

“因为我要去找那个带我来这里的魏公公!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要问他!我要问他!”李世民重复地喊着最后一句,声音越来越大,只因他心中的惊恐之情也正变得越来越大。

“魏……魏公公?”李渊仍是不明所以。

“魏公公……魏忠……他是殿内监,是皇帝的心腹亲信,皇帝的心思他一定知道,我要问清楚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儿子那满是惊恐的脸庞,听着儿子那透着惊恐的声音,还有那不由自主地打着颤的身子,李渊又是暗暗的皱了皱眉头。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李世民这话的意思,但他已不再追问,只是带着儿子默默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来到大门,却见门外空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能看到曾有车舆停在此处?留守府门外的道路自然是夯得平坦结实,就连车辙的痕迹都没留下。

看着这门外空空荡荡的一片,李世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刹那之间变成了空空荡荡的一片!

不!不会是真的吧?皇帝……他放我出宫了?他放我回家了?他……放过我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虽然他确实是向皇帝说过他想回家——是永远地回家——,但那时他是喝醉酒的呀!他也从来没想过皇帝会真的答应他的呀!

说一句本以为绝对不可能成真的愿望,是很容易的;但当那愿望竟然成真的时候,却原来是……那么的可怕!

李世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处身于那装潢得华贵而又雅致的房间之内。他定了定神,只隐隐地记得自己对着大门外那空空荡荡的一片发了很久很久的怔,似乎父亲在自己身边说了些什么,但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既是什么都想不到,外界的一切也无法进入,因此父亲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然后,应该是父亲把自己拉回到这个房间来,让自己又坐在这床榻边上,便掩上门走了出去。

皇帝……他真的放过我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永远地……回家了。我永远地……离开他了。

忽然之间,泪水从眼眶之内奔涌而出。这眼泪来得是那样的突然,来得又是那样的猛烈。他止不住,他完全控制不了。眼睛像是有了它自己的意志,怎么也不听话,怎么也不争气,只是一味地拼命往外流眼泪。

我永远地……离开他了!

是这最后想到的一句,让他的眼泪像缺了堤的江河一样,滔滔不绝,汹涌而下的吧?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事前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想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想起,他离开的那天清晨,那还是晨曦初露的时候,皇帝跟他做了最后一次,却竟然是用那一张向来只是颐指气使、发号司令的尊贵之极的嘴巴,为自己做了那些看起来极是下贱之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做?

当时的疑惑再度涌上心头。然而,这时的李世民,却并不真的像当时那样茫然得毫无头绪,而是答案已隐隐的浮出脑海。可是,这时的他,不是弄不明白,而是不敢去弄明白!只是他再怎么试图自欺欺人,那答案还是按纳不住的全浮了上来:皇帝……他是想着那将会是他与我做的最后一次,也将会是他与我见的最后一面,所以,才会那样……自甘下贱的吧?

更多的泪水更猛烈的涌出,模糊了李世民所有的视线。泪眼朦胧之中,他已经看不清房中的景物,看见的其实是脑海里重现的皇帝与自己做最后一次时的情景:他含弄着自己的昂扬,卖力地舔舐吸吮,十指还在自己腰间像弹琴一般轻抚捻拢……苦苦忍耐却终于忍耐不住的自己突然泄身……他含进一口清水,鼓起腮让那清水在口腔之内各处充分地晃荡,最后往另一个容器里吐出夹杂了大量白液而变得混浊不堪的脏水……

又是在突然之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如烈焰般腾空高烧,直蹿上他的脑际。

混蛋!混蛋!他总是这样子!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地安排一切!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一点都不尊重我!一点都不!

脑中怒火熊熊,眼里却仍是泪如泉涌。一内一外,便是如此的冰火两重天!

最终,李世民和身扑倒在床上,脸面埋在软枕之内,在这一天之中再度放声大哭起来——刚才,他是为着突然重见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父亲而痛哭失声,如今他的痛哭失声却是为着突然明白到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那个曾经让他的身心都无比痛苦的人,那个也曾经让他的身心都无比快乐的人……那个在他进宫的第一夜以靴底残忍地踩踏他的咽喉的人,那个在他离开的最后一夜却是以嘴巴含弄侍候他的昂扬的人……那个被他当着上万之众打过一个耳光的人,那个被他两次推得撞在墙上或板上、后一次甚至头破血流的人……那个将他弄哭了很多次、流了很多泪的人,那个他也将之弄哭了很多次、流了很多泪的人……那个将他这身体上上下下无数次地摸个清楚、玩个痛快的人……那个恨他却最后爱上他的人,那个他也恨着却也最后爱上的人……那个在这天底之下、在这世间之上权力最大的人,那个叫……皇帝的人!

完了!完了!完了!

我跟他……永远地……完了!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当李世民觉得眼泪都流干了,嗓子都哭哑了,只能无力地软倒在床榻上、俯伏在软枕上的时候,他那先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心、后被千思万绪塞得像是要被挤爆的心,如今又再度化作一片的空空荡荡,只剩下这样无力的两句他自己都不晓得那是质问,还是其实只是怨怼。

苍天无语,没有回答他,却有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的雨……

听见外面的雨声,他勉力翻过身子,仰躺在床上,目光茫然地射向窗外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从那天空里如万箭齐发地向人间射下的串串雨丝。

老天,这不是秋天吗?这不是号称应该是秋高气爽的秋天吗?为什么……你也……哭了?!

271.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世民除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要到父亲李渊那儿请安问好、陪侍进膳之外,就是坐在这房间里,坐在那床榻边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方蓝天。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脑海里来来去去地重放着的,是这一年来在宫中与杨广相处的无数片段。回忆着回忆着,最后总会是以不知不觉间又泪落如雨来结束……

其实就是在夜里,就算他已经睡着了,梦里还是在重温着过去一年的种种,常常又是哭得醒了过来。但就算梦见的是开心的事情,是笑着醒来的,一张眼却发现只是黄粱一梦的时候,难免仍是落得泪流满面的结局。

只有在父亲面前的时候,他不敢哭,只能强忍着泪意。其实他每一顿都是食不下咽,但为着不让父亲知道自己的心事,这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饭食硬塞进口里,强咽下喉管。他却没想到,李渊看见他双目红肿的样子,就已经对他背着自己是怎样终日以泪洗面的情形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李渊对此完全不作一声,既没有追问半句儿子这一年来在宫内的情况,也不问他为什么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被皇帝遣返回家,自然更不会问他为什么这样悲伤饮泣。

李渊此前来得急,随身只带了几名家仆,因此这修缮一新、富丽堂皇的留守府却是空荡荡的没几个人。过了几天,李家的侍从仆役陆续的赶到,府内便渐渐的热闹了起来,恢复了李世民以往在家之日常见的人来人往的景象。这倒是有助于他慢慢的从这一年来困于宫中、几乎忘记了昔日在李家之内当着公子少爷的状态之中摆脱出来。

这天,他一早醒来,只见窗外阳光灿烂,假石山上飞溅而下的淙淙流水在阳光映照下幻化出一道绚丽的彩虹。他探头往外张望,深深吸了一口气,菊花的清香沁满心肺,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他转头见墙上挂着一柄长剑,便顺手摘下,穿上紧身的胡服,缓步行出房间,来到那堆着假石山的水池前的空地上,拨剑出鞘,迎着秋日的阳光练了一套剑法,微微出了些汗,情绪渐渐的高昂起来。这时正好一阵凉爽的秋风吹来,摇动着空地边一棵大树的枝叶,好些黄叶禁不住风力,纷纷扬扬的落下。李世民见状,一跃而起,双腿屈曲收腹,长剑绕着身周圈转,然后身子轻轻落地,伸出没有握剑的左手摊开,上方一片黄叶缓缓落进他的掌心。日光之下,看得分明,那片黄叶已断成两截,断口平整之极,像是用刀子切开一般——事实上,它就是被李世民刚才那一剑削断的。不止这一片黄叶,落在他身边围成一圈的,全是这样被那刚才挥出的一剑削成两截的落叶。

“二郎的剑法真是太棒了!”

突然之间,一阵喝彩声从身后响起,李世民转头一看,原来是几名李家的仆人站在那里,正满面笑容的看着他,还噼呖啪啦的鼓起掌来。这几名仆人都是会武之人,因此以往只要看见他在李府的花园里练武,就会驻足旁观一阵,看到特别精彩的招式时,还会这样为他喝彩鼓掌。李世民不觉也像以前听到他们对自己鼓掌叫好时那样,向着他们微微躬身,含笑回答一句:“谢谢!”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在李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仆人了,一直看着李世民长大,在他小时候常常让他骑在自己双肩之上去逛市集,还给他买零食吃,待这少主便如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时,他走上前来,抓起李世民的两手,仔细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欢喜的道:“二郎,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说到最后一句,眼圈一红,泪盈于眶。

李世民见这老仆如此动情,也不觉鼻子一酸,眼眶一涩,连忙用力地点点头,挤出笑意来,道:“是啊,常伯,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老仆平日就是嘴笨舌拙之人,这时心情激荡,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是反复地说着“回来就好”这四个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着这老仆重复这四个字,李世民这些天来一直郁郁不欢的心情却在突然之间生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

是的,回来就好!他能回家来,那是好事啊!这一年来在皇宫里,他过着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日子?没完没了的屈辱,没完没了的痛苦!哪怕是从掖庭宫里出来之后,知道了皇帝是真的爱着他,那又怎样?皇帝再怎么爱他,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介娈童来爱,把他压在身下承受其玩弄。这是不正常的!这根本就不是他应该向往的正常的人生!回家,才是对的!回家,才是好的!

再说,就算他在皇宫里过得比在家里更好,可是现在他就算是多么的不想回来也已经回来了。今生今世他永远不能再见皇帝一面,一切已成定局。他一直这样放不下对皇帝的思念,一直这样终日悲泣伤痛,也不可能改变得了这样的现状。既然如此,何苦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放手吧!真的……是时候……该对皇帝……放手了……

午饭时分,李世民来到偏厅,准备陪侍父亲用膳,却见厅里的桌上已摆满了饭食,父亲却仍未来到。他看了看厅外天井处的日规,见日影其实已略略过了午时,便向站在旁边侍候的一名家仆问道:“父亲大人还在忙吗?”

那家仆躬身答道:“是的。今天是两位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来禀报关于太原的防务,已经谈了整整一个上午了,都没谈完,现在还在正厅那边谈着呢。”

太原的防务?

李世民的心念不觉微微一动。

父亲这次获得任命为太原留守,那就不仅是此地最高的行政长官,还掌握着军事大权,达到前所未有的位高权重之地。用一句不太好听的俗话来形容,甚至可以说他是这太原一地的土皇帝。但另一方面,太原是大隋西北边境上的军事要地,紧邻突厥,是扼守拱卫东边的京师长安的第一个要塞。这些年来,随着大隋的国力因内有民变动乱、外有东征高丽的一而再的遭遇失败而日渐衰落,本是先帝(杨坚)扶植起来的突厥开始变得野心勃勃,屡屡南侵大隋,大多都从这太原下手,又或是经由马邑、楼烦、临汾、乃至更远的雁门这些隶属太原管辖的郡县犯境,因此太原一地的防务所承受的压力也非常大。父亲当上了太原留守,既是权重,却也是任重。若是一不小心防不住突厥来犯,被外敌攻破了太原,朝廷追究起丧师辱国之罪,那也是足以下狱、甚至砍头的大罪啊!这样想下来,皇帝派给父亲这样一个高官要职,未必全属好事呢。

他一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转身走向偏厅,绕到正厅的后面,从后堂的门口进去,轻手轻脚地走到分隔前厅与后堂的屏风之后,跪坐在那里,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果然便听到父亲正与那两个副留守交谈着。

“唐公明鉴,太原此地,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够用十年之久,这些都是抵御突厥入侵的优势。但劣势就是,这里的兵力实在是不足,只有区区三千之众。就算把马邑那边王仁恭太守近些年训练起来的兵马也计算进来,也不到五千。相比之下突厥军却是人多势众,就是来打打草谷的小骚扰也有数千兵马,大举进攻时更动辄上万之众。”

“更要命的是,突厥军尽是骑兵,我军却多为步兵。他们以铁骑践踏我军士卒的血肉之躯,我军根本是毫无招架之力。而且那些突厥人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射之术比我军仅有的骑兵要精良得多。若非我军有固若金汤的城池可守,而突厥人向来不擅攻坚,早就是我方一败涂地的局面了。只是我军没法在野战之上哪怕只是能够抵御——勿论反击——突厥军的攻击,那就只能是一味地被动挨打了。”

“因此,每年一到秋季,突厥的马匹吃了一个夏天的茂盛牧草,养得膘肥体壮,骑兵军力正值最兵强马壮之际,突厥军就会大举南下犯境。一来是中原此时正值秋收之季,田野里多是可供那些突厥人抢掠的粮食;二来则是过了秋天北漠就是严寒的冬季,突厥人若不赶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抢够过冬的粮食,他们那个冬天就会很难熬得过去。可是我军只能龟缩城内死守,突厥人虽然是无法突破太原的防线继续南侵,但是太原城外的良田沃土之上,本地的老百姓辛辛苦苦种植了一年正要收成的粮食,可就全被他们劫掠一空了。”

“年年如是,老百姓还哪有心思留在这里种田?老百姓都跑光了,太原城外空有万顷良田却无人耕种、撂荒丢空,官家的税赋收入又从何而来?这里的粮草虽说可以食支十年,但坐食山空,只有出没有进,这总归不是长远之计呀!而像太原这样大的地方,也不能一味地依赖附近郡县运进粮食来。总而言之,这突厥之患,不仅仅是威胁太原的军事防务,对本地的经济税赋也影响很大。一天解决不了突厥人的问题,一天太原都无法成为百姓安居乐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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