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有问。
除了不知道傻丫家的困境是如何解除的,其他的疑问现在我都想明白了。
出事后联络不到傻丫,是因为小吴迁怒于他,不许他再接触我。
小吴把那次在Underwold的事,也许还有我喜欢了一个男人的事,都归咎于傻丫的影响,他做出了与我老爸很多年前一样的决定。但他不敢命令我,也不想去告诉我老爸,所以他就去命令傻丫,不许傻丫再与我接触。
傻丫当然怕他,所以傻丫那阵子不敢接我的电话,以至于换了号码。
今天傻丫的出现一定也是安排好的,老爸需要一个人带我去这样的地方,傻丫是最好最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就又出现了。
下午我就已经在怀疑,莫名其妙的给艾滋病协会的捐款,突然出现的傻丫,说不过去的解释,晚上的Gay Bar,一切都太奇怪。
估计是老爸认为我陷得还不深,于是用这种方式来警示我,还有那句‘好好玩儿才有得玩儿’的警告。
老爸是怎么发现的呢?想想也不难,就算没有小吴,从根本不懂得怎样掩饰的我的眼角眉稍发现蛛丝马迹,对老爸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凭我,怎么可能是萧董事长的对手?
这个事实是在我这十九年做儿子的经历中无数次被历史证明了的。
幸好老爸对我还算有点了解,知道所谓Gay Bar厕所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引起我的兴趣,只会让我反感。
怕我吃亏,居然还派了小吴暗中跟着我,考虑的真周到啊。
我望着窗外的街道,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于是决定笑,对着车窗外傻笑。
笑着笑着发现了个问题,心想,不是应该先去Gay Bar再去看艾滋病人的惨状嘛,这样才合逻辑啊。
啊啊,我这个不可救药的DoubleE。
我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小吴觉得我疯了。
……
回到家里,屋内一片寂静,老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定神闲的看书,背后是暗夜下的English Bay。
我没打招呼,头也不回的蹬蹬跑上楼去,咣的一声甩上卧室的门。
直接走到浴室,站到淋浴下,打开水龙头。
温热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来,衣服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我把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眼泪终于流下来了。
我那天真应该咬咬牙,同崔世铉一起走。
……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敲淋浴的玻璃门,回头一看,是老爸。
我看看扔在洗手台上的钥匙,冷笑一声,是啊,我忘了,一把锁怎么能挡得住老爸。
我打开门湿淋淋的往外走,老爸顺手拉下一条大毛巾想包住我,我发脾气甩开他的手,老爸警告似的叫了一声:“龙龙。”
我呆了一下,站住不动了,老爸用毛巾来擦我的头发,我突然觉得委屈的不得了,就湿淋淋的趴在他肩膀上。
淋浴的水哗哗的流着。
半晌,我哽咽的说:“老爸,我喜欢崔世铉,只喜欢崔世铉,其他的不管男女人妖我都不喜欢,可是如今我连他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
因为我的身上是湿的,老爸的半边身子很快也湿了。
“龙龙啊,”老爸揉着我的头发说:“按说你现在才十九,正是贪玩的年龄,不该管你的,可是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来了。你要是和女孩子,闹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管,顶多帮你善后。可和男孩子不行,我决不能答应,崔世铉走了就走了,这事儿到这儿你就得打住,以后绝不允许再同男人搅在一起。”
我推开老爸,垂头坐到浴缸边缘上,虽然我知道老爸一定会这么说,可是听到他这么说了还是会心凉。
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崔世铉之后,我怎么还可能再喜欢其他男人呢。
“老爸,”我低着头,看着一滴滴的水从身上滴落,砸到地砖上:“我是你儿子,你要相信我,我坏不到哪里去,Gay Bar里的那些事 ,在我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世铉走了,不会再有其他人其他事了。”
……
咱们父子间的战争从来都是以我的投降而告终。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风景吧,细心的人会发现,这是七七家窗户照出去的,是上次那棵圣诞树后的风景,大家可以YY一下龙龙老爸坐在这样的窗前看书的样子。
遥远的English Bay,能否看到那些等待入港的货轮?
桥的近景。
图上看去有点乱哈,那些房顶,实际上还好。
南面窗口东面窗口。咋看上去东面要比西面漂亮呢?可是西边有名啊,而且,那个贵呀那个贵呀,呼呼。
39.绚丽绽放之后万籁静寂
开学了,我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与遇到崔世铉之前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一样,上课,打球,游泳,见朋友,喝喝酒,混混夜店,偶尔调戏一下女孩子,唯一不同的是我不再约会女孩子,也没有再找固定的女朋友,还有就是我剪短了头发。
非常之短。
是一种叫Skin Cut的美军发型,那种短法儿,远远望去,人们会以为我是个秃子。
只有头顶稍稍有点头发,2毫米,其他的地方1毫米。
我知道这些数字,是因为这个长度是我选的,发型师的推子上有个标尺,设好了数字才推的。
看着自己的头发纷纷落地,我觉得很过瘾,好像身体上有什么牵牵扯扯的东西被剪掉了,死去了,我即痛又快又怅然若失。
头发被剪断了也会痛的。
我开始穿很宽大的衣服,那种很大的运动服,篮球T恤,棒球外套,肥大的滑板裤,Timberland的大头靴子。
我以前除了特别的情况,比如去看Hockey,或NBA球赛才会这么穿,绝不会把这类衣服在平时穿着,认为这样的衣服有一种粗鲁的荒蛮之气,现在则一改前非,天天这么穿。
这类衣服穿上了以后,显得我矮了一截,瘦瘦的身子在衣服里晃晃荡荡,看上去不是我在穿衣服,而是衣服在穿我。
我就以这样的造型踢哩秃噜的在U大校园里走,东相看到我,吓了一大跳。
他把我搬过来,挪过去的仔细研究了五分钟,之后痛心疾首的说:“完了,U大的头号帅哥被你这个混蛋奸杀了,我得开个追悼会。”
头发没了之后,我脸上只剩下了一对眼睛,大的吓人,配上我万念俱灰的神情,我自己都想给自己开个追悼会。
老爸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看着我,我循规蹈矩的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7点起床11点睡觉,乖得三孙子似的,再加上这样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正直好青年。
两个星期对老爸来说也算极限了,国内的事情他不可能丢开不管,他想把老妈调过来看着我,但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有一定的难度,老妈英文至今不是很好,当年一起移民的闺蜜现在孩子都大了,全飞回了国内,在北京过着喝喝茶,打打牌,逛逛街的好日子。现在再让她回来看着我,对她来说是个痛苦。
老爸左思右想之后把我丢给了小吴和叶副总。
叶副总负责的那个地产项目正在进行,他们在Down Town设了办公室,其中有我一间房,我没事的时候也穿得人模狗样的去转转。
我对做生意根本不感兴趣,我不明白,在一个人拥有了几十个亿之后,再多几个亿对他的生活有什么作用,我想起了流传很久的一个江湖传说,一个人问船王,二十个亿和二十一个亿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船王回答说:“有,区别是一个亿。”
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部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只是为了增加资产的数字耗费了一生,可不是无聊?
不过我也可以这么想,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为了一个崔世铉,我把自己耗得面目皆非,可不是无聊?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自己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不分昼夜的想他,上课的时候,运动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任何一个我可以思想的时刻。
有的时候想得糊涂了,我会认为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只是我的臆想,是我自己在自己的头脑里轰轰烈烈的燃烧了一把。
我坑吭哧哧的读量子力学,不顾那些繁复的公式,伏在桌上算了又算。
量子力学的发展,使人类对宇宙的认识更进了一步,出现了很多新型的理论,其中的一种理论认为我们存在的宇宙并不是单一的,是同时存在的无限多的平行的宇宙中的一个,每一个平行存在的宇宙中都有一个这样的世界,都有一个这样的我,我们的灵魂在这些宇宙之间跳来跳去,选择一个最好的宇宙来生存。
这样的理论也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事情和场景我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对敏感的灵魂来说,会保留在其他宇宙中的记忆。
我趴在桌上看着白纸上我写下的那些冗长复杂足以引起脑膜炎的公式,希望自己能够算出另外一种人生,我在其他宇宙中的人生。
在那里,我遇到崔世铉了吗?我们相爱了吗?有可能在一起吗?还是也同我此生一样,烟花一样轰然巨响绚丽绽放之后万籁静寂不留一丝痕迹,世间万物若无其事,只在我的记忆里生存,只有我记得。
我希望崔世铉也能够记得。
我不要他做什么,只要记得就够了。
从他走后,我没有和他通过任何信息,我没有他韩国的电话号码,我没有要,他也没有给。
我想他和我一样明白,我们不可能走下去。我那如武林盟主一样的老爸,他那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的生活,万里之遥的空间距离。
崔世铉走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一个短信,来信的电话号码是82字头的国家号,只有一个字,Miss。
典型的韩式不带主宾的句子,只有谓语动词。
我咬牙删了这个短信,并Block了来信号码,从此以后任何来自这个号码的短信和电话我都收不到,不过这个号码却永远的留在了我的阻止列表中和我的记忆里。
我也有他的MSN,很少看见他上来,两地有十五个小时的时差,夏令时也有十四个小时,学生和艺员的不同的生活状态都让我遇不到他,我天天有空就挂在网上,把头像换成了小龙夏瑞,不过用了隐身,他上来看得到我,但会认为我不在线上。
一日半夜,我看见他的名字突然铛的一声跳到了前排,吓得马上关了机,甚至忘了我当时是在隐身,他来了也不会知道我在。
东相有天对我说,世铉走的那日,不知为什么在楼下的国际到达那里站了很久,实在没时间了才上了楼,去安检。
“靠在铁马上抽烟。”东相补充说。
我面无表情的说:“大概是因为那里的风景特别好。”
也许他在等我,也许他在追悼。
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那日开会老爸走了之后我也想溜来的,当时想,管他之后老爸如何收拾我,先去送了世铉再说。
可是我还是没有溜,乖乖的继续坐在那里扮我的王八蛋,我想我宁可不看见他走。
因为没有看见他走,我就固执的认为他还在。就像我现在,常常会以为他还赖在我卧室的沙发上,吃羊羹,打游戏,看电视,睡懒觉。有时半夜醒了,我看看沙发,认为他就躺在那里,只是靠背挡住了,我看不见。
这样的念头让我快乐。
40.集体发春
这日去上通原课,一进门,被吓一跳,平时半满的课室里此刻人头汹涌,花团锦簇,偌大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我问小麦:“发生了什么事?威廉王子要来啊?怎么这帮丫头疯了似的?”
小麦奸笑:“你也注意到啦?看,多壮观啊,恨不得全系的女生,不管选了通原的还是没选的都在这儿呢。”
“到底怎么了?”我问,“是不是又要月全食了,所以集体发春?”
“说得没错,是集体发春,”小麦说:“你忘了上次课导师老亨利说要去结婚,请人代一个月的课。”
我皱着鼻子说:“老亨利也真是的,都第三次了,还有胆子结,也许到六十岁,他能结上8次,象伊丽莎白泰勒,或许应该发个奖杯给他,奖励他勇气可嘉。”
小麦无限向往的说:“希望到四十岁的时候我也可以结三次婚。”
我斜眼看下小麦,典型的当地土鬼佬,褐色头发,褐色眼睛,干燥的白皮肤上有青春痘留下的疤,整个人的外貌气质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乏善足陈,不过这个远大的理想倒让我刮目相看。
我鄙夷的说:“靠,你怎么不希望生艾滋,这叫什么人生目标啊?真服了你了。对了,这不是老亨利一个人发春吗,怎么全系女生也都被传染了?”
“代课的人呗,是U大骨灰级帅哥梅森麦凯基啊,所以女生们就都跑这儿发春了。”小麦声情并茂的说。
我看看他:“好像你也发春了啊。啥叫骨灰级啊?”
小麦笑我:“你别吃醋,你进U大才一年,帅哥榜上还嫩呢,是青春级的。传说梅森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在榜上没有下来过,他是研究所的,很少代课,每次他代课都人山人海,我也没见过,所以也心痒痒的等着看这只神仙呢。”
“很多年?”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那不是很老?怎么可以叫帅哥?帅大叔吧。”
“江湖传说他是少年天才,十五岁就读U大了,博士毕业才二十三,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六吧,应该不会太老。”小麦掰着手指说。
被他说得这么神仙,我也开始期待了,等着看这个能让全体女生荷尔蒙分泌异常的传奇人物到底如何精彩。
等来等去进来的却是一个金发的白鬼,非常的纯粹,金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睛,我略略有些失望。
我的审美一向偏亚洲范儿,而且前有老爸后有崔世铉铉这两大极品,等闲人等也入不了我的眼。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很漂亮的。
非常的干净与清秀,象DIOR HOMME的模特儿,窄瘦的脸,上翘的薄唇。身材也象,据我目测应该超过了190公分,异常的笔直挺拔,似受过专门的训练,如果不是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很难将他与电子工程这样的专业联系到一起。不过纵使戴了眼镜,他也还是像一个模特儿。
我转头看看小麦,他一脸的向往,靠,又一个男女通杀的超贱版横空出世了。
Both of Them。
(这俩都是)
……
下了课看见傻丫站在课室门口等我,我本来已经装作不认识走过去了,想了一下,又叹口气,倒退着走回去搂着傻丫的肩往外走。
傻丫开始见我不理他,正在撅着嘴,转着眼睛想辙,见我突然回头搂他的肩,喜出望外。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一切都不关傻丫的事,可是那晚从Gay Bar出来,知道自己被老爸摆布,气愤极了,又不能拿老爸小吴出气,只好柿子捡软的捏,对傻丫发火。
可怜的傻丫,遇到我这个卑鄙的人。
“干嘛今天来找我。”我问。
傻丫说:“那天在Tomaya吃饭,遇到你朋友东相,他说你老爸走了,我来看看你还生不生气。”
我弯着腰,把半边身子压在他肩膀上,说:“生什么生,个气有什么好生的,又不是孩子,我早不生气了,不过小吴现在整天跟着我,周末吧,周末我自己开车出来再去找你玩儿。”
“好的,”傻丫有点高兴我说不生气了:“那你有空就给我电话。”
……
星期五没有课,我在家里百无聊赖,小吴上来问我去不去公司。
老爸走了小吴没有走,一直住在楼下的工人房,我知道是老爸这么安排的,也不敢说什么,去学校去公司都理所当然的让他做司机,开老爸的黑色加长宾利房车。坐这样的车子,再穿着我踢哩秃噜的大衣服去学校,是件非常滑稽的事,去公司还好,至少我会穿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