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宋魏二人神仙眷侣玉树临风一白一黑的走近山门,就见从后山的方向走来一位胡子遮面,披头散发,粗布短衣,背着一个大大包袱的男子。
宋楚桥心里还纳闷呢,这是山下的哪家猎户?轻功不错啊,竟然能攀爬上昆仑山顶。又或者是从后山绕行过来的?也不对啊,后山更加险峻。没有听说有好走的捷径通往山下啊?
宋楚桥想着,不禁快走两步。魏典看见远处走来的此人,也和他一个心思,都想跟这个人攀谈一下,毕竟,昆仑山门,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是很难到达的。
结果走进一看,魏典是有些吃惊,宋楚桥的肺差点气炸了。
这不是把昆仑山的人都给丢尽了吗?以前市侩便市侩点,庸俗便庸俗点,起码还是个正常人,在昆仑山呆了两个多月,不尽没有学点好的,反而是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像个乞丐了!这还了得?
孟乘风这时已经看到魏宋两人,赶忙半跪行礼道“师傅师哥回来了?一路辛苦。”
宋楚桥脸上都快结霜了,冷哼一句“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啊。”
孟乘风半跪在地上心想这宋楚桥不会更年期了吧?这回来按说应该高高兴兴的,怎么就摆脸子给我看啊,然后又想,难不成那才悟奇武功真的那么厉害,把宋楚桥都打败了?
孟乘风心里瞎想,又不敢问,这时魏典开口“你这是从哪来啊?”
“我从后山来。”
“怎么这打扮?还有一脸胡子,好不腌臜”
孟乘风伸手摸摸,确实,连鬓胡子长的已经颇有规模了。“师弟我这几天都在后山找鲜菌,因为这附近山上的鲜菌都被采完了,我只好到昆仑山的余脉上去找,路途遥远,来回便要半个月的时间,是以没有时间修理胡须。”
魏宋二人一听是找蘑菇去了,这下气还算是稍微平息了一些。宋楚桥尤其对这鲜菌很是在意,便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余脉那边有吗?”
孟乘风精神一振“那边确是不少,就是这边一点,那边几朵,费时费力的,采了四罐子。孟乘风说着,便要把身后的大包袱取下来,将罐子拿给宋楚桥看。
魏典有些阻拦说不必了吧,这有甚么当紧,非得在山门口就迫不及待了?可是宋楚桥的头已经伸了过去,嘴里还道”多大的罐子?“
魏典哭笑不得。
当宋楚桥看到四个容积绝不算小的瓷罐子的时候,这心里对孟乘风不修边幅,丢昆仑派人的不满总算是平息了下去,脸色也好看些了。
孟乘风最会察言观色的,一看宋楚桥脸色好了,心想这老小子估计那会是嫌我丑了,这会看到蘑菇,又高兴了。趁着宋楚桥脸色好,孟乘风一边走一边试探着问道”师傅师哥一路还算顺利吧?“
魏典自是知道他想问什么,道”一切还算顺利。才悟奇那小子,功力确实惊人。但是好巧不巧他练的那阴寒的路子,最是怕师傅这路的武功。一开始他仗着自己功力深厚,和师傅硬拼,可是咱昆仑的内力也不是白给的,后来他就败了。“
“这么简单?”
“嗯,他后来看打不过,便认了输,说是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从此不再觊觎中原,要回西域苦心修炼,与你师傅定了十年之约。”
“一百年也是白给。糊弄别人行,糊弄我差点。”
说着说着,三人已经来到昆仑派的前堂大殿。早有弟子知道消息,在此垂手迎接。
宋楚桥是个讲究人,先让弟子在附近等候,自己和魏典便去了后山,不洗去这一路风尘,倒饬干净漂亮了,他是没心情说话的。
走之前还狠狠撇了孟乘风一眼“你把蘑菇给了徐师傅,然后快去把自己收拾齐整了,一会也来大殿听命。”
孟乘风赶忙拱手答应不迭。心想,在别处,都是管你长的如何,只要干了该干的活,把大头伺候好了,便算了事。又不是卖屁股的小官。嘿,这昆仑山倒好,你爱干什么都行,天天躺在床上睡大觉都行,只要出去转悠的时候倒饬漂亮白嫩了,让人家宋老爷子看着舒服,就成了。
什么事嘛。
偏偏我老孟是个闲不住而又不修边幅的大老爷们。入这么个狗屁帮派,真是折磨。
门外有人敲门,孟乘风去开了门,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在外面,手里拿着皮尺。
孟乘风认识,这不是帮里管制衣的裁缝吗?
“宋先生命我来为孟爷整治新衣,我特来量一下尺寸。”
“不用,”孟乘风心想,我还有二套新衣服没有拿出来穿呢,又不是新出嫁的小媳妇,干嘛老做新衣服,有病。
“宋先生嘱咐要做两套黑色的,说你穿黑色还算能看,再做件青色的,请问您要湖青还是天青?”裁缝奉命而来,根本不去理会孟乘风的抗议。
“随便。”孟乘风只得任人家量了尺寸,裁缝出去后,孟乘风连忙从柜子底拿出上次穿过两次的黑色窄袖武士服。又将自己的胡子刮了干净,用将头发高高束起,用黑色的发带系好,收拾完毕之后,看了一眼铜镜,确实,跟刚才真是判若两人。
先将那四罐蘑菇送去厨房。徐厨师正在屋里指挥着帮厨们忙碌。看来这宋楚桥一会要摆宴席了。看到孟乘风他先是一愣,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孟乘风每次蓬头垢面的形象,乍一转变,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后来看到那四个罐子,才发现是老孟,喜笑颜开的道“回来了?这回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下回再走,怕是来去得一个月的时间才有蘑菇了。我决定过几天再走一趟,回来天就凉了。”
“立秋一过,就得等明年了。”
“是啊,得等明年了。”孟乘风语气十分落寞,没有了蘑菇,还能干什么?“
“你饿吗?给你下面吃?”虽然厨房十分忙碌,而显然孟乘风在徐厨师眼中的地位因为蘑菇,已经显得十分的高大了,所以即使手忙脚乱,也得伺候这位只问耕耘不求收获的昆仑山活雷锋。
孟乘风摇摇头“一会去大殿吃了,你先忙。”
走到大殿门口,见师侄们三五成群聊天,就知道宋楚桥还没收拾完毕。这时小仪跑过来,围着孟乘风绕了好几个圈子,啧啧道“孟师弟,你今天怎么打扮的如此光鲜?师傅今天难道要给你说媳妇?
4.看看你收的徒弟!
走到大殿门口,见师侄们三五成群聊天,就知道宋楚桥还没收拾完毕。这时小仪跑过来,围着孟乘风绕了好几个圈子,啧啧道”孟师弟,你今天怎么打扮的如此光鲜?师傅今天难道要给你说媳妇?“
这话真是戳我们老孟的心尖子,老孟白了小仪一眼”你还不乖乖去大殿等候,小心师傅回来问你的功课。“
自从那二位下山,小仪就算是放了羊,文武全都搁了荒,结结实实的玩了一个夏天。听老孟这么一说,小仪丝毫不怕,撇了撇嘴“这山上,文最棒的是大师兄,武最强的当然是师傅。他们俩都走了,我跟谁学功课去?难不成请教小师弟你?哼,就算是有无聊的人打小报告还怎么的呀?谁不知道谁呀?”
老孟无奈的摇摇头,和小仪说话,就从来讨不到便宜去。
插科打诨的当口,宋魏二人长袍宽袖,翩翩而来。老孟心里哧了一声,都快50的人了,装什么酷呀。
来得大殿,大家依次坐定。宋楚桥突然道“孙淼,你回来了?“
“弟子参见师傅。”
孟乘风上殿之后就已经发现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坐在了魏典的下首,心里还想,这位爷五大三粗,虬髯胡子,身材魁梧,应该是那二师哥吧?
“你见过你四师弟了吗?”
“弟子前天刚刚上山,听说四师弟在后山修习,还未曾谋面。”
孟乘风赶快起来,行礼,两人寒暄了几句方才坐下。宋楚桥又问了别人些闲话,酒菜已经陆续端了上来,魏典道“许久不见,咱们边吃边聊吧。”
大家先一齐端杯敬了宋师爷一杯。大家嘴里的酒还没咽完,就听宋楚桥悠然道“孙淼,你家何小四呢?”
“咳咳咳咳咳~~~~~~~”呛着的不仅孙淼一人。
孟乘风倒是没有咳嗽,只是心里暗想,一个人二到什么程度,才能快50还这么没谱呢?
孙淼还没答话,小仪抢着答“他家里有事,下山去了。”
魏典继续问“还来吗?”
“说办完事就来。”
孟乘风知道,这昆仑山地处偏僻,但是花销用度都颇讲究,加之人数众多,都等着张嘴吃饭,还有许多小厮佣人,一年下来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但山上习武的第三代弟子中,有不少富贵子弟。所以每年自有人奉上大把银子。像当年的沈鸿飞,想必也是花了不少银子,才把沈鸿归插班送上来的。
可人家收了钱,也不见得就好好伺候你家孩子,爱学学,爱玩玩,想呆呆,想走走。
就像现在某些收费奇贵的贵族学校。
饶是这样,孟乘风也总觉得这昆仑山上,尤其是魏宋二人,简直不像是在修行,倒像是在度假。不说别的,就说那些做衣服的丝绸布匹,端是洛阳最流行的上等货。
听小仪说,魏典负责操持一切,包括山上的厨子,裁缝,花匠,都是一直跟着魏典的家奴。
孟乘风好歹也算是见过些市面,知道这魏典的来头绝不小,放弃繁华尘世荣华富贵,来这地方跟那么个没谱的人干耗,这富贵爷们的爱好真是怪异。
说说笑笑中,孟乘风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才悟奇败走,沈鸿归被“指婚”给郝春水。据说郝春水碍于救命恩人宋楚桥的情面,不情不愿的将沈鸿归领走。
孟乘风心里想,你看看人生来就是个贱种,当年你要死要活的喜欢人家,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等到真的得到,欠你良多,你又不情不愿的那个死样子,老孟心里胡思乱想,又联想起远方那个人,现在不知过的怎么样?
洛阳是如何之繁华,他一介名家公子,名士风流,鲜衣怒马,想必生活异常精彩。他又是经过很多事,极想的开的人物~~想及此,丹田隐约有汩汩的气流暗自涌动。孟乘风心知不好,连忙收敛心神,还是想想过几天去采蘑菇的事情吧,要走一个月,需要准备些生活的器具。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要是老孟有心情,倒是能够邹几句宋大教主,文成武略,一统江湖之类的,可惜孟乘风现在没那份闲心,什么才悟奇宋楚桥魏公子王孙,与我何干?还不如一撮蘑菇。
大家纷纷退席,老孟极乏,想着也早些回自己屋子那柔软的床上去见周公。可是偏偏宋楚桥出声道“魏典,小仪,孙淼和孟乘风留下,其余的散了吧。”
于是第三代弟子便告辞出去,其余四人跟着宋楚桥进了议事的后厅。
“孙淼,上次为师就说了,你岁数都三十多了,昆仑山不是和尚庙,当然这山上的日子对于女子来说确实难挨,所以为师不许弟子们带家眷上山。可为师也早你许你下山自立门户,你看你的徒弟师侄大多也早都下山安家立命去了。你便舍了云游,回江西继承你家的祖业,好好的当个帮主,娶个媳妇。为师也不用整天价的接待你家的管家,还得负责胡邹你的去处不是?”
那孙淼看似五大三粗,其实是个内向的人,听师傅这么一说,脸立刻红了,诺诺道“我早已写信告诉家父不要再派人来,这半年来家里也没有再来人上山~~”
“不上山来便是没事了?”宋楚桥哼了一句道“要不你先回家娶妻生子,再从家里出去云游,为师便不管你,你上天也好入地也罢,自是和昆仑山没什么关系。”
孙淼不说话,一张脸涨的和红布一般。
“你跑他追,他走你回,搞什么玩意?脑子都练功练坏了吗?哼!”宋楚桥知道这二徒弟三脚踢不出个屁来,也不再多说,转对孟乘风道“你过来,我看看。”
孟乘风便过去,宋楚桥握住他的双手,暗暗运功。半晌放开,盯着孟乘风道“你还真是用功,没想到没想到。”
原来宋楚桥想这孟乘风天资极其一般,又经历颇杂,心眼极活,还有点小聪明,心有旁骛。这样的人,最难在武功上有所突破。以为这无名神功,他练起来必是难以长进。要是不看他的体质,打死宋楚桥,他也不会收这样没水平的徒弟。
可是这次回来,孟乘风这几个月的进展,却是让他有些惊讶。原来这孟乘风做人颇为认命。既来之,便安之。这山上没有什么娱乐,便天天谋在后山找蘑菇。运功,然后施展轻功,赶路,找蘑菇,运功,如此循环。
这昆仑山的轻功,便是宋楚桥根据偶然得到的一本古书提炼创制的,与那无名神功同出一门,相辅相成,孟乘风误打误撞,却正好是修习内功的最好方法,所以就算是天资一般,这几个月的内力却也突破不少。
宋楚桥再刻薄,这时也厚道的点点头“不错,你却真是用功,看来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孟乘风差点吐血,谁让你夸我了?要不你就好好夸,这是夸吗?奶奶个头的!
宋楚桥又唤来小仪“这段时间你放了羊了,我也不去管你问你。这不我们也回来了,你以后卯时要按时来后山修行,不得有误。”
小仪叫苦连天,宋楚桥不去理他。看了看眼前这四个徒弟,高矮胖瘦,老中青少的,“这回下了趟山,了了很多俗事。看着那些人每日蝇营狗苟,奔波劳碌,真是噪杂而不知所谓。”
孟乘风心想,你看着别人劳碌你麻烦什么,你命好,根骨奇绝,天资聪颖,机遇神奇,修得绝世武功,后来又傍上大款,虽远在深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有人为你打理一切,陪你解闷,你不用去奔波劳碌糊口谋生,自不知那天下苍生的辛酸困苦。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就像同一树上的花瓣,有的落在树下草席装满美酒的精美酒盅里,有的被风一吹,落在旁边茅厕的粪坑里。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以前也是蝇营狗苟,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什么时候被风一吹,跑到这里来修行采蘑菇了呢?自己这花瓣,怕是不小心,跌进了树下美人的怀里,然后美人翩翩,带自己远离了以前的生活。
孟乘风不由得想起柳问星从前在飘渺宫里那绝代风华的模样,从前觉得肉麻,现在却怀念到心里痛了起来,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见他,就让他饰了女装,揽进怀里,纵酒狂歌,放浪轻狂,也不枉为人一场。想着想着,诸多旎念纷至沓来,胸中无数气流奔涌,竟似难以抑制,难以收敛。
其实只是转念之间的事情,可宋楚桥作为绝世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孟乘风眼神迷恋气场涣散,立刻低吟一声,孟乘风马上神态清明,心道好险。“谢师傅出手相助。”
宋楚桥冷哼“就你这心浮气躁的,真不知你如何练功。刚才要是没有我在,煞是危险。你难不成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不成?你是要自断经脉升天去吗?”
“弟子一直都谨尊师命,在后山潜心修炼。只是这回看到师傅回来,心有所感,弟子惶恐。”
“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算了算了,以你的状态,你还是不要和人多相处多交谈,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己修行去吧。”
“弟子谨尊师命!”
只听宋楚桥继续说“我岁数也大了,你们魏师哥比我小不了几岁。我们是注定要在昆仑山呆一辈子了,孙淼你赶紧的想想你怎么办,你和何小四我想想都心烦,孟乘风你想必是不会留在山上,其实让你在这山上呆足三年已经是不近人情。这诺大的山,以后自是小仪,所以小仪你一定要用功,否则以后我们不在了,人家欺负你,你连哭都没地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