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宇文易

作者:宇文易  录入:09-13

逄承听到对方说了句“今天去找你”,然后就是挂线后长长的“嘟”声。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东明抬头看着逄承的眼睛。

“没有。”逄承转过身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衣柜。

“前几天来健身的Eric向我打听你,你有么有兴趣认识一下?”

“好。”逄承背对着东明收拾柜子里的东西。

“你是不是喜欢小诺?”

“是。”逄承关上柜子门,又重新打开。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没有谁。”逄承拿了件外套出来。

“那个人的声音真像沈颂。”

“我不认识他。”拉上拉链,逄承转了过来,“我要回家了。”

第9章

逄承回家路过了那家超市,在街头打了个电话,又往别处去逛,走走停停消磨了一下午。天暗了下来,逄承下了公交车,慢悠悠的往附近的酒店走。酒店是五星的,大厅装修得富丽堂皇,透露给人的信息是:没有钱别想进来。逄承穿着普通,口袋里也确实没多少钱,酒店的保安自以为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逄承没理会,直接走到前台,对接待小姐说了句什么,等对方打完电话,拿过房卡走进了VIP电梯。房卡划过读卡器,电梯开始往上走,最后停在了38层。

走进房间转身关门,被人从后面抱着,那个人和他差不多个头,头靠在逄承肩上,在他脸颊轻啄了几下,呼吸的气流经过逄承的发际。

“昨晚去哪了?”

“生日派对,喝醉了,睡在少康哥家里。”

“以后别关机。”

“嗯。”

“东明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说声音像你,我说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昨晚一直在等你。”

“在哪?”

“你家楼下。”沈颂笑了笑,“我以为自己是‘罗密欧’,结果我的‘朱丽叶’没有为我打开窗户。”

“真臭美。”逄承笑着转过来抱着沈颂,“那现在是什么?”

“就是我和你。”

逄承笑笑,把沈颂压到背后的墙上,热情地索吻,沈颂很乐意地接受着。逄承停了下来,沈颂睁开眼看他,逄承的脸有点红的,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干嘛来酒店?”

“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了吗?”逄承亲亲对方的嘴角,“你快被发现了,呵呵。”

“还有呢?”

逄承贴着沈颂的耳朵轻声说:“我想试试这儿的蜜月套房。”

逄承没有睡,沈颂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有点紧,好像即使睡着都在用力。逄承想如果爸爸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会对自己彻底失望,如果少康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再也不会管自己了,如果东明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马上冲上来揍我一顿,如果宇文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索性当从来没认识过我……每次和沈颂在一起,逄承就会忍不住想家人和朋友,他想自己是应该被他们所抛弃,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心理的平衡。

逄承觉得那天自己的表现很好,他明明说的是“我自己可以”,沈颂为什么还要上来帮忙?他明明说的是“就放在门口”,沈颂为什么还要走进厨房?

沈颂说,对不起承承,把你忘了。

逄承想,你从来都是记得我的,为什么一直不愿承认。

沈颂说,我要结婚了。

逄承想,我知道你要结婚,还知道结婚的对象不是我。

沈颂说,你还爱我吗?

逄承想,说爱你,你会取消婚礼吗?

沈颂说,如果你还爱我,我们重新开始吧。

逄承想自己真应该给沈颂一拳,然后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或者干脆强奸他,事实上,他说“好”。逄承以前从来没后悔过爱上沈颂,现在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没品的男人,大概因为自己也贱,贱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贱的让人望洋兴叹望尘莫及,贱的只剩沈颂能和自己PK,真真的双贱合璧。

沈颂早上起来的时候身边没人,他打了很多次电话,最后一次被一个陌生人接了起来,对方说逄承在医院。

第10章

那个早晨前所未有的慌忙,沈颂感觉心跳得很乱,逄承知道自己说的事之后肯定会高兴,两天前就想告诉他,却总是被这样那样的关于他的事打乱步调。沈颂尽量忽略难以平静的情绪中的不安,他一遍遍拨打逄成的手机,只差那么一点点。

沈颂觉得那个陌生女人的话简直荒谬,逄承怎么会出车祸,他们马上就要移民了,去加拿大,逄承最喜欢的国家,这个时候怎么能出车祸。赶到医院,急救室里很多人,沈颂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护士医生的脚步都是来去匆匆,不断有病床从身边快速经过,沈颂终于还是拉住了一个护士。“什么承,没注意,上前台。”沈颂放开手,看了看混乱的地方,的确没有逄承。听错了,刚才听错了。沈颂僵硬的站在人群里,不再搜索,也不离开。

“逄承!逄承的家人来了没?”沈颂抬眼看到一个护士从楼道里跑出来冲着人群喊,“逄承,到底有没有人?”

“逄承,这里。”

“你是他家人,闭合性脑损伤,正在抢救。”见惯了生死,护士的话简单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平静得让人不真实。

逄承的家人在半个小时后到了,来的是逄家现在的女主人,与逄承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她只是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沈颂看到她眼角的水迹,想起逄承说过这个妈妈其实是很疼他的。两个人守在外面,彼此都没有说话的意愿。沈颂一直站着,久久的注视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或者茫然的看着空气中的一点,或许里面的人根本不是逄承呢,他想。

人被推了出来,一直坐着女人第一时间走了上去,沈颂听到女人叫了一声“小承”,他迈不开步子,站了太久已经无法行动了。

“手术还算成功,看一下今晚的情况。”医生的声音控制得很好,既不让人绝望,但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希望。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年轻的医生转过头看了看沈颂,安慰似的向他点了下头。

逄澧在第二天凌晨从机场直接赶到医院,走廊里灯光很暗,走到加护病房的窗口,仪器上高高低低的线条让他松了口气。逄澧把手搭在身边欣长的年轻人身上,说,“不会有事的,少康。”

沈颂转过脸,清楚地看到了逄澧脸上出现的错愕,“伯父。”

逄澧惊讶得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应该已经和逄承撇清关系的男人,嘴里已经发出了“沈颂”两个字,眼睛仍充满了怀疑。

“对不起,伯父。”沈颂声音低哑,逄澧没有回答,转身走到妻子身边,相挨着坐下来。面前的病房里躺着他唯一的儿子,在离自己几步路的地方站着儿子的前任男友。逄澧记得两年前逄承守在沈颂的病房外等待的样子,也是这样昏暗的灯光。沈颂投在玻璃上的影子和记忆里的逄承重叠在一起,逄澧发现这么多年,儿子在自己的心里,居然没有一个清晰的样子,影影憧憧,让人看不分明。逄澧想儿子的眉毛是浓密的,鼻梁高而直,嘴唇很厚,眼睛,眼睛是什么样子?是笑得弯弯的,逄承大多数时候都是笑得开心的模样。但是逄澧还是拼凑不出逄承的脸,他抬头看沈颂的背影,只是看,单纯的看一样东西,什么也没想。不想沈颂和逄承这些年的纠葛,不想沈颂为什么现在会在这儿,甚至不想自己看着的地方是一个叫沈颂的人。

淹没在黑暗中的身体微微躬着,在人前永远都是精明干练的形象,从来不敢暴露一点胆怯与无力的沈颂,也会有觉得无法支撑的时候。看着病房里的显示器,沈颂耳边响着“嘀嘀”的声音,虽然事实上走廊里是让人窒息的安静。下一秒,或许,沈颂移开目光,又移回去。逄承躺在病床上,沈颂想他一定很不舒服,只能那么一动不动的睡着。等他醒了,会发脾气的。突然又觉得烦躁,耳边连绵不绝的“嘀嘀”声让他心绪不宁,沈颂抬手盖住了眼睛,有点湿意。为什么不干脆死了,躺在这里算什么,算什么啊?报复吧,逄承你在报复。沈颂放下的手握成了拳,喉结发紧。

医生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她还是用高低得体的音量述说着逄承的病情:逄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暂时不会醒。沈颂没有说话,他的脸色不再是昨天的苍白,眉间却仍然阴霾一片,医生再次向他点了点头,踱出了病房。

第11章

离开逄承的病房后(度过危险期,逄承已经转出加护病房),梁梓棠再一次回过头去,穿着高档西装的沈颂,没有场面上的自信和魄力,深色服装包装着的身体,此刻展示的却是他的瘦削与单薄。

梁梓棠现在完全记起沈颂来了。两年前沈颂发生车祸被送来这儿,就是她收的患者。那时她一直怀疑沈颂的病情,却找不到理由。受到严重的刺激或脑部受到碰撞的患者会对造成这种伤害的场景选择回避态度,就会出现一般所说的选择性失忆,车祸后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且往往只是暂时性的。像沈颂当时的轻微脑震荡从理论上看不会出现更严重的失忆现象,可他却是连亲戚朋友都全部忘记,虽然之后在逐渐恢复。梁梓棠当时把沈颂的失忆归因为心理因素,但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会承受不起一场车祸。陪着沈颂的大多数时候是他的家人和一个算不上很漂亮但绝对大方得体的女人——也就是现在的沈太太。

梁梓棠是个有着良好职业操守的医生,她不对病人问与病情无关的问题,但同时保留着女人一般都具备的八卦因子。那个时候,她好奇沈颂的两个朋友会同时在楼下的普通病房看护另一个男人,也好奇那个男人居然会向她询问沈颂的病情。

梁梓棠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她觉得这是一个圈,一切都会轮回,只是有的来得慢,有的来得快。

两年前的车祸让沈颂昏迷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事实上,在某一个时间,他恢复了意识,听到母亲在身边压抑的抽噎,听到父亲在附近粗重的叹气,他仔细回忆为什么会躺在这儿的经过。

出车祸的那天是他26岁生日,晚上逄承说想给他过生日,他们之前已经有一周没有见面,也没有任何电话联系,因为沈颂的婚事。沈颂是沈氏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受传统的教育,骨子里有严重的大男人主义,他理解父母的期望,并且打算遵循父母的建议。他知道逄承会反对,用五年的感情做筹码,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说服逄承。那天晚上逄承主动联系他,让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他以为逄承会妥协,但事实很糟糕。

逄承开了新买的车,没有提几天前引发两人争执的话题,车子往郊外开,路边不断重复的绿化带也在暮色中渐渐隐藏了颜色。沈颂叹了口气,把脸转向逄承,“承承,我不想谈论你的新车。”

逄承停顿了一下,好看的眉皱了皱,“那你说你想谈的东西。”

“我结婚并不会改变我们俩的关系。”

“我们俩现在什么关系?”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这个关系。”

逄承快速的看了沈颂一眼,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沈颂无法面对逄承那样的笑,感觉现在两个人好像在重复一周前的片断,“我觉得你至少可以理解。”

“我不能理解。”逄承的吐字很清晰,“我怎么能理解?我喜欢你,从来不会考虑去和一个女人结婚。”

“我并不爱她。”

“所以我更加不能理解。”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天彻底暗了,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中国的公路是世界上最直的,政府规划的时候不会考虑这是耕地还是住宅,百姓没有理由拒绝政府规划,他们应当对这个伟大的将会带给他们财富的工程感恩戴德。车子在笔直的路上开着,逄承脑子里突然想到这样一段话。“全都他妈的自以为是!”逄承在心里骂着。身边的沈颂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逄承忍不住侧过脸去看,沈颂也正看向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你会和她生子吗?”逄承问。没有等沈颂回答,逄承专注地看着前面,慢慢地说着:“你会结婚,会和她生孩子,会生一个漂亮的小孩。有一天,我们不期而遇,你对你的孩子说‘这是你逄叔叔’。真让人难过。”逄承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夜色遮盖了一些东西,只能听到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你想得太远了。”

“是我朋友的事。”

沈颂不知道逄承的这个朋友是谁,逄承以前从来没有说过,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再次保持沉默。

逄承的胸膛起伏着,他不喜欢沈颂的反应,似乎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而他则在包容。“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我说什么?”沈颂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前面的路,“我会结婚,我也会要个孩子。”

一辆车从旁边开过,逄承骂了句,提高了速度。很快又超过了前面的车,但逄承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甚至更快。逄承的情绪有点失控,有些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远远比自己想的时候要难接受的多。沈颂让他停车,他没理睬。

“逄承,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开车门跳下去!”沈颂把手放在车门上,他向来说得出做得到。

刹车的声音很刺耳,撞击的声音也是。现实很可笑,那是个十字路口,逄承的车子就像跑到路中间又突然停住的自杀者一样,被撞得变了型。

沈颂当时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难控制逄承,生活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逄承的倔强让他疲惫。恢复了意识的沈颂作着自我催眠,忘记逄承,忘记……

第12章

逄承一直没有醒,又是一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时间久了,沈颂有一点错觉,感觉逄承其实是刚刚才睡下的。或许逄承像他那时一样是有意识的,或许逄承现在也正回忆着他们的过去,想着他们如何开始,虽然这个开始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沈颂和逄承认识一年后,听逄承说自己在一家叫“Mr.R”的健身中心找了一份新工作,听万东明说自己的健身中心来了一个有意思的小助理。他没有对逄承说“我认识那儿的老板”,也没对万东明说“我认识那个助理”。

沈颂在一天晚上打电话给万东明,因为突然觉得寂寞,心里是以往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令人难耐的空虚,他需要一个朋友来说说话,而万东明是能帮上忙得那个。到了约定的地方,沈颂第一眼看到的是倚靠着路灯的逄承,穿着最大众的白色T-shirt和蓝色牛仔裤。逄承有着快及肩的柔软的黑发,夏末的深夜,气流慢慢运动,带着微热,很温和的撩拨着他的发丝。或许真的喝了太多酒,逄承的眼睛眯在一起,无意识地追随着移动的某一点。那一点是同样迷迷瞪瞪还不懈拦车的万东明。沈颂不喜欢逄承那样看人,这样没有焦点的眼神,让人产生错觉。走上去,沈颂的手扣到逄承腰上,带着些力道,是在泄愤。逄承慢慢侧过脸,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终于看清楚身边的人,朝沈颂笑得没心没肺。

逄承一直笑,笑着往沈颂身上粘,沈颂把他扶上车,固定在座位上,逄承还是一直笑着。到了公寓楼下,逄承笑着睡着了。沈颂拍拍逄承的脸,被不耐烦的甩开,再拍,再甩。沈颂觉得好玩,睡着的逄承是不能得罪的小老虎,小老虎还是被沈颂抗上了楼。

推书 20234-07-27 :荣耀 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