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映无邪

穿着风格变了，怎么花哨怎么来，穿得最多的就是粉蓝色。头发经常用发胶梳成各种样式，耳朵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耳洞，总是带着各式各样的耳钉。跟人谈生意的时候才会换成相对简单低调的钻钉。

性格好像也变了些，苏一鸣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变得弯弯的像月牙，很可爱，如果他再有意的飞眼神儿，十个人里大概有十一个都抵抗不了，所以苏一鸣以前并不是太爱笑。一是因为他一笑，人看起来就一点也不严肃也没威严好谈，二是给人的感觉很轻浮。但是现在，他的笑意像是粘在了眉梢再也取不下来一样。

很碍眼。朱彦琛靠坐在缱绻最深处角落里的沙发上，那边的灯并没有打开，他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而视线却一直跟着苏一鸣打转。

苏一鸣最近的伴是个新人，刚进圈子没多久，有苏一鸣一贯爱的阳光笑容，总穿白色的T，蓝色的仔裤，刷得很干净的板鞋。

朱彦琛支着下巴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这结果是他一手造成的，怨得了谁？

他前几天接到向南的电话说要把房子他多出的钱还给他，前段时间手里紧，最近资金才流转起来，还是决定把钱还给他。

向南的心一向大，他做不到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赚钱，他炒期货，炒房产，炒股票，炒基金。朱彦琛炒股都是他教的，不过他大概是没什么财运，经常会遇到资金套牢流转不通的时候，连朱彦琛这个不是学金融的都比他赚得多。

朱彦琛原本不想要，在一起七年多，不管怎么样情份总还是有的，实在没必要算那么清楚。向南却在电话那头放软了声调说：“JOO我现在连见你一面都不行吗？”

朱彦琛默然，心里想就算要还钱打账号里不就好了？却还是选地点碰头。他不想让向南太难堪，毕竟是曾经共同生活了七年多的人。

向南好像瘦了些，两人老朋友似的聊了一会儿天气情况，金融风险，问候了一下对方身体安否便无话的沉默下来，分别的时候向南还是没忍住提起了苏一鸣。朱彦琛看着他，半晌叹气：“阿南，我曾经说过，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再去想其它。你不信我。”他没有用疑问句，直接陈述。

向南捌开头：“但你从来没有把他从你心里完完全全的剔除过。”

朱彦琛缄默，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阿南，一鸣跟我从小长大，我们就算不是爱人也是家人，我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当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并不这么想不是吗？”向南直视他的眼睛：“我离开后，你敢说他没跟你告白？”

朱彦琛淡淡的开口：“但是，我们已经错过了。”

向南笑：“我忽然觉得苏一鸣挺可怜的。而JOO你，真的很无情。”

朱彦琛想，也许吧。

那个时候的苏一鸣，正在北京跟苏一诺一个老客户吃饭喝酒，他跟这男人不是第一次吃饭了。男人叫贾路也是圈里人，而且从不掩饰这一点，苏一鸣就曾经在跟他谈合同的时候遇上他那口子送文件过来，贾路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场，捞过来啃了一口才放人。

一来二去，苏一鸣跟这一对也算是熟了起来，他这次回北京并不是跟贾路有生意谈。一起吃饭纯粹是以朋友关系聚一下，顺便跟苏少爷介绍个伴。这是贾路的原话。

一起吃饭的除了贾路跟他们家那口子应悠然外还有一个就是要介绍给他的人了，苏一鸣一看，不是他喜欢的型，但是名字不错。

“你好，朱颜改。”

苏一鸣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也伸出手：“名字不错啊。苏一鸣。”

朱颜改也笑：“承蒙夸奖。”

一来二去，两人到算是勾搭上了，只可惜朱颜改不愿意去深圳，苏一鸣也不愿意回北京，最后两人拍板，固定419吧。

苏一鸣想，这也不用他还得想怎么去甩深圳那位刚交的小男朋友了。

朱颜改想，反正这人时不时的回北京，自己也懒得去物色419对像了。

贾路和应悠然恨不得拿板砖把这两人敲晕了拖去屠宰场宰了轮斤卖！费心费力牵了线结果成就了这么一对露水夫妻！啊不，夫夫！

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心想事成这样的美事。

第六章

2000年3月30日。朱彦琛生日。苏一鸣在学校一天也没见着人，下了课去人文学部才知道他下午的课都没上。

苏一鸣倒不是要送他生日礼物，他们两从小到大生日都不会互相送礼物，不过两家会凑在一块吃个饭。在家里。

苏一鸣只是想跟他一起回家一次，他耙了耙头发想果然不是自己生日许的愿不灵啊。

苏一鸣到家五点，朱彦琛还没回来，所有人都问苏一鸣怎么朱彦琛没跟他一起回来，苏一鸣很冷淡：“他又没拴我裤腰上。”

朱彦谨拍他后脑勺：“吵架了？”

苏一鸣冷哼：“谁有哪闲功夫。”

“瞧瞧，瞧瞧，还说不是，这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的苏一诺接过话：“肯定是小琛……”

“我什么？”朱彦琛开门进来接上话。

“你是不是惹一鸣生气了？”朱彦谨问。

朱彦琛看了一眼苏一鸣随后转开：“我回房换件衣服。”

朱彦谨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弟弟，嗅了嗅鼻子：“好大的酒味，小琛你跟朋友庆祝生日？怎么没叫上一鸣。”

苏一鸣捏了捏手指，不断的告诉自己对方算是兄长，这才忍住了没有一拳往朱彦谨脸挥过去。

朱彦琛跟谁庆生去了，苏一鸣当然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莫名的难受。

而为什么难受，苏一鸣在看见朱彦琛衬衫衣领下若隐若现的亲吻痕迹时，瞬间明了。

两家家长在招呼着入座吃饭，苏一诺和朱彦谨都应着往饭厅移。苏一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移动。

“朱彦琛！老子喜欢你！老子他妈的就是现在才发现喜欢你怎么着！”

朱彦琛的短信来得比苏一鸣意料中的要快，短信内容却并没有超出他的意料。

“对不起，我已经有向南了。”

苏一鸣脸上笑着，回短信：“老子知道，吼出来舒服一点而己。”

按了发送，一边起身一边找出来成佳的电话拨了过去，招呼也没打一声，甩了门离开。

从此以后，苏一鸣再也没有跟朱彦琛过过生日，再也没有说一句生日快乐。

那一晚的苏一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醉得一塌糊涂不醒人事。

2007年3月30日。朱彦琛回过神来的时候苏一鸣已经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个角落的灯也被他打开，手里的酒瓶把朱彦琛面前的酒杯倒满。

朱彦琛扫了一眼酒吧：“不去陪你那位？”阳光男孩站在吧台那儿，眼巴巴的瞅着这边。

苏一鸣支着下巴笑：“在那边等我，跟你喝完这杯酒就准备回去了。”手里的酒杯往朱彦琛面前伸过去：“生日快乐。”

朱彦琛抬起手腕去看表，苏一鸣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起：“不用看，没过十二点。”

朱彦琛也就拿了酒杯过去碰杯：“谢谢。”

两人都不提那七年的缺失，苏一鸣喝了酒就毫不犹豫的起身，回到吧台存了自己那瓶酒，揽着阳光男孩离开。

朱彦琛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他还没喝，而苏一鸣，再也不会在乎他究竟会怎样了。会来缱绻也不过是看在发小的面子上，就像18岁那年明明拒绝了他却还是会跟在他身边一样。他慢慢的抬起手，酒杯送到嘴边，凉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成佳又坐了过来，把他刚空的酒杯倒满：“我算是搞不懂你们两发小，不管怎么样，生日快乐。”

朱彦琛跟他碰杯：“我也不懂。”

成佳摇摇头，他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也没打算管闲事，而且他也并不太清楚苏一鸣和朱彦琛两人之间的事，他只知道苏一鸣唯一的一次醉酒，是因为朱彦琛。而这件事，已经成了苏一鸣提也不能提的禁忌。

朱彦琛那天晚上在那个角落一直坐到了缱绻打烊，一直坐到了天光泛白，他在想自己拒绝苏一鸣是否真的就是对的，认为自己配不上他，认为他应该找更好的，是否真的是为了他好。

可是他现在并不好，他现在的烂交，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朱彦琛想到跟自家大哥通电话他无意中提到苏一鸣在北京好像还有一个情人，他现在连脚踏两只船的事都干得出来了，以前不管怎样至少还会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伴，不管这伴跟他是三天还是三个月。

朱彦琛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想，苏一鸣大概是想他内疚死。

他习惯性的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指戒，觉得他有义务引导苏一鸣加归正途，也让自己不至于罪孽深重。掩藏在粗框黑边眼镜后面的眼眸里有一丝隐隐的笑意。

苏一鸣这两天有点烦，他的小男朋友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不如意，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工作累，要嘛就是嫌工作时间太长。他暗示了苏一鸣好几次，想去他那贸易公司做他的助理。

苏一鸣因为贾路的关系，最近接了两单大的，也正准备招两个人，可是，他没打算公私不分。于是他对于小男朋友的暗示无视了，小男朋友自然不高兴了，对苏一鸣也就冷淡了不少，甚至学会了夜不归宿。

苏一鸣正准备找个时间给小男朋友发好人卡，朱彦琛的电话打了过来，让他带着小男朋友去盛华公司楼下碰头。

苏一鸣若有所思，嘴里却笑着问：“怎么？跟我介绍生意？”

“来了不就知道了。”朱彦琛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一鸣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AM9：00 ，起这么早？没睡两小时吧。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给小男朋友一起去了盛华。

盛华公司是一家做软件开发的公司，在商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招人一向以宁缺毋滥为宗旨，能进去的全是精英。靠走后门进去这种事还真没发生过。

所以当苏一鸣的小男朋友被确认入职被领着去办入职手续时，都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苏一鸣在接待室等人，朱彦琛进来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先走，苏一鸣懒洋洋的开口：“谢了。”

朱彦琛双手抱胸：“不用谢，我只不过帮忙随口问了一句。”

“随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面子这么大了？随口问一句就成了。”

朱彦琛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其实有一半应该算是托大哥的福，他们老总跟大哥是同学。不过，晚上请客你自己掏钱做陪。”

“掏钱不是问题，喝酒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时间地点定下来了给我电话。”朱彦琛挥了挥手：“先走了。”

苏一鸣看着他背影，总觉得朱彦琛有哪儿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个确切的东西来。

晚上的饭局定在船海人家，这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粤菜馆，一般需要提前一天预约，还不一定能预约得到。所以像这种当天预约的一般是没戏。苏一鸣打话给成佳，这小子是土着，家里老一辈和他这一代又都有在仕途的，他们家在船海人家一直有专门预留的包间。

成佳一个电话过去就把问题解决了，给苏一鸣回复的时候调笑的问了一句怎么这次对小男朋友的事儿这么上心。

苏一鸣叹气，心想，又不是我想上心的，架不住被人赶鸭子上架啊。

电话刚挂已经办好入职手续的小男朋友就推开接待室的门进来了，一脸兴奋，兴奋到不顾场合就要扑上去在苏一鸣脸上啃一口。苏一鸣不着痕迹的避开，扶着他的手臂似笑非笑的开口：“办好了？”

小男朋友笑得一脸灿烂：“嗯，明天正式上班。”

“这个工作满意了吧？”市场部经理助理，朱彦琛还真是大手笔。

“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嘿嘿……”

苏一鸣拍他后脑勺：“走吧。”

“我们什么时候好好谢谢JOO？”小男朋友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一边问。

“不用。谁让他是我发小。”

谁让他是他发小，所以晚上的饭局陪酒他也别想逃掉，再说，跟盛华那边人熟的可是他朱彦琛不是苏一鸣。

不过这谢礼嘛，倒是可以考虑送一送的。苏一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把小男朋友送回家，告诉他下午六点会回来接他去吃饭，让他别到处乱跑之后，苏一鸣就回了公司，不过没一会儿，他又从公司出来，开车去了茂业。选了一款男式手表，朱彦琛手腕上戴那只是向南送的，苏一鸣看它不顺眼已经很久了。苏一鸣捏着盒子想，这次说什么也要让朱彦琛把它换了。

从千禧年的手机之后，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给朱彦琛送礼物。苏一鸣坐在自己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嗤嗤的笑，他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来安慰自己现在就开始噗噗乱跳着的心脏。

第七章

2002年6月13日。苏家书房。“哐啷！”瓷器茶杯摔地上的声音，接着是苏家大家长的怒吼声：“兔崽仔！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苏一鸣扬着脑袋一字一句的朝他老子吼：“我！喜！欢！男！人 ！我！要！去！深！圳！”

“啪！”苏家大家长的巴掌挥到了自家儿子脸上，老爷子气得喷火：“滚！老子就当没生过你这不孝子！”顺后捞起手边的镇纸就要砸过去。

苏夫人冲了进来拦下已经高高扬起的手：“老苏你干什么！你想要了我儿子的命吗？！他怎么着了你要下此狠手啊？！”转头看见自己儿子还死倔着站在那儿让他爸砸他急得大喊：“一鸣，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走！”

苏一鸣犹豫了一下，转身跑出了家门。

老爷子的手发着抖：“你就护着！你就护着！这兔崽仔说他喜欢男人啊！”

“喜欢男人怎么了？！杀人了还是抢劫了？！我儿子不赌不嫖，不娼不盗！他只是喜欢男人碍着你了？！”苏夫人急得跳脚，发挥了自己身为教授的好口才，喷了苏家大家长一脸的口水。“苏建军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碰！”苏夫人也甩门跑出去了。

苏家大家长颓废的跌坐在太师椅上，抹了一把脸：“老子还错了不成？！”

苏一诺靠在门边啃苹果一边接过话：“爸，你也不想想老妈最近的研究题材是什么，‘论同性恋的形成发展与未来’。你这不是撞火枪口上了嘛。”

“丫头！你少在那儿兴灾乐祸，该干嘛干嘛去！”苏家大家长板着脸赶人。

苏一诺耸耸肩回自己房里了。

走到哪儿都被人恭恭敬敬叫首长的人，在家里着实没啥地位可言……

2007年9月26日。时间过得很快，大半年哧溜一声就过去了。这期间有三件事让苏一鸣在意，其一，苏一鸣四月三十号的生日他没跟自己小男朋友过也没在缱绻过，他借口北京有事回北京了。跟家里人一起吃了饭后跑去找了朱颜改，很不凑巧的是第二天一早两人从宾馆出来时遇上了朱彦谨。苏一鸣对于朱彦谨会不会告诉朱彦琛很是惴惴不安了好几天，却又在回深圳后朱彦琛毫不知情的样子里觉得自己很可笑。

其二，苏一鸣还是跟他的小男朋友分手了，到不是苏一鸣开的口，朱彦琛帮他们解决了之前的矛盾无非也就是想他安定来不要动不动就换对像，他这个人情还是要承的，或者说，他习惯朱彦琛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