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二）——莉诺雅

可是，宁威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不该这样，因为他和青岚，真的不能在一起。宁威深呼吸了几次，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双手握住陆青岚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青岚，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你一面，谢谢你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但是，我们就此别过好吗？你该懂得，我们两个，不属于一个世界。”

陆青岚眨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宁威，一瞬间，宁威从陆青岚平静的眼神中，只看见自己惊惶的身影。他觉得在陆青岚的面前努力维持理智的自己实在太狼狈，但是却又不得不继续他的话：

“青岚，回到林秀幸的身边去，去追你的梦。你的翅膀才刚刚展开，还没有到你飞累了要归巢休息的时候。”

陆青岚缓缓地摇头。他的眼神依然平静，两行泪水却从他的眼眶中缓缓涌出。宁威硬起心肠，忽略了陆青岚一脸委屈的神情。数年后，每当他想起自己这一瞬间错过了什么，都会被后悔深深折磨，恨不得杀了自己。

“如果……如果你的心中我还有半点位置，如果你对我还有半点同情的话。那就请你放过我，不要再来找我了。因为每次看到你，我都要花好久好久，来舔舐心中的伤口。我实在也倦了。青岚，答应我，别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别再在我的生命中一再一再地掀起波澜。让我能够一个人在自己的角落，平静地想你，好吗？”

陆青岚依然只是摇头，泪水从他的眼眶中不断滑落。宁威抿起了嘴唇，他明白，自己的理智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摇了摇牙，转身离去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为了不让陆青岚看出他的腿伤，也隐隐期待陆青岚会拉住他，但是，宁威终究是没有等到。

许久后，宁威停下脚步，回过头向后张望，身后已经没有了陆青岚的身影。还是一样的校园，一样的林荫道，一样的教学楼，一样的人来人往。却是，没有了那个人。和来时一样突然，真的就仿佛天使降临人间一般。

宁威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青岚又一次毫不费力地割开了他心中的伤口。但是奇怪的是，宁威却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他的心中，萌生出一种奇怪的冲动，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通过努力为自己赚的名声和地位，然后把陆青岚从林秀幸手中抢回来。

现在的他突然有了这种自信。不管过了十年或是二十年，只要有朝一日自己能给得了陆青岚幸福，陆青岚就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自信……

他决定回去就对艾艳艳说，自己决定参加她说的那个选秀节目。

第八十六章：帮艾艳艳搬家

宁威回到了同栖Bar，却意外地发现门口高高低低地堆着十几个箱子，一团混乱。

艾艳艳双手插着腰，站在箱子中间，气鼓鼓地瞪着宁威。宁威苦笑着问：“怎么了？”

艾艳艳说：“我昨天忘了告诉你，今天要搬家。结果上午打你手机一直是关机，我只能把我拿得动的先搬下来了。”

“搬家？”宁威一时间怔住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艾艳艳一脸认真地点头，说：“这边的房子卖掉了，今天是搬家的最后期限。”

“啊？为什么？”

“这样你就能破釜沉舟地参加歌唱选秀比赛了。你的背后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前进！”

宁威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他一脸无奈地叹息：“你不用做到这一步的，即使你不卖房子，我也会去参加那个比赛的。”

艾艳艳双手一摊：“晚了晚了。如果你早几天答应我，或许我就不用大费周折地去卖房子了。”

宁威皱着眉，瞪着艾艳艳。他不知道艾艳艳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玩笑。

艾艳艳叹了口气，推着宁威的身子，半哄半安慰地说：“好啦好啦，你快去收拾东西，搬家公司下午五点钟到。”

宁威却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艾艳艳无奈地绕到宁威面前，从下方瞪着宁威英俊的脸颊，皱着眉恨恨地说：“你别这么孩子气好不好？”

“孩子气的是谁？”宁威从上方俯视着艾艳艳，不甘示弱，“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把你赖以谋生的酒吧就这样卖掉，你以后怎么办？”

“靠你养呗。”

宁威夸张地叹了口气：“你啊，你卖掉房子的钱，加上原有的存款，只要不吃喝嫖赌，够过好几个一辈子。我就是想说，你卖掉了酒吧，每天准备做什么？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艾艳艳斩钉截铁，“我会忙的要死的。”

宁威扬起眉毛，看着艾艳艳。

“因为我要做你的经纪人，帮你出唱片。”

宁威沉下脸，打断艾艳艳的话：“好了好了，少做梦了，我宁愿你守着存款簿上面那么许多个零终老。”

“你别那么任性好不好！再说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老’这个字！”艾艳艳冲宁威吼。

“任性的是谁？”宁威冷冷地顶回去。

两人拌嘴的场合很快移到了室内，宁威一边打包着自己不多的行李，一边和艾艳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夕阳西斜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门外按喇叭的声音。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门外，两个男人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不是说好五点到吗？”艾艳艳看了看表，这才三点多而已嘛。

“有什么关系啦。”男人叼着香烟，不耐烦地说，“早搬早收工。”说着，两个男人一起向楼上走去。宁威慌忙跟了上去，去楼上搬没有搬完的行李。

四点出头，艾艳艳和宁威坐上了搬家公司的卡车，向新居驶去。中型卡车的驾驶室可以坐三个人，除了司机之外，宁威和艾艳艳并排坐在驾驶室中，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尴尬氛围，宁威默默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艾艳艳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同宁威答话。许久之后，宁威忽然闷闷地说：“要不，我自己去找房子。”

“为什么？”艾艳艳问。

“你把酒吧卖了，我就没有再待在你那里的理由了。”宁威淡淡地，用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语气说。

“可是……可是……”艾艳艳用力握住宁威的手，接着又放开了，转过脸面向着窗外，轻轻地说，“可是对你来说，和我住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你在我开的酒吧工作吗？”

宁威当然明白艾艳艳的意思，可是他又不知该如何界定两人之间的关系。比朋友显然更近了一层，比情人却又少了那份浓密。或许更像是家人，但是宁威又没有自信，不知道艾艳艳是否也这么想。于是他只有沉默。

接着，他听到极力隐藏的轻轻的啜泣声。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艾艳艳，他知道艾艳艳为自己做了很多，可是，犹豫了半天，宁威都没有握住艾艳艳的手。

“开玩笑啦。”宁威听到身边轻松的声音。回过头去，看见艾艳艳笑得一脸明媚。宁威不知道，是自己被耍，还是这只是艾艳艳的伪装。但是他宁愿是前者。

宁威长长叹了口气，说：“我是说真的，你真的觉得没有了雇佣这一层关系，我再住在你那里好吗？”

他没有说出言下之意：这个社会上喜欢说闲话的人很多，一个寡妇和一个年轻男人同居，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宁威以为艾艳艳会继续挽留，没想到艾艳艳却一脸轻松地笑：“好啊，你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吧。”

宁威扬眉，对艾艳艳的洒脱表示惊讶。

艾艳艳转头望向窗外，仿佛不敢正视宁威的眼睛：“你也该是时候从我这里毕业了，但是你要常常回来看我。”

宁威笑了，笑艾艳艳的孩子气。他望着艾艳艳，微笑着点了点头。艾艳艳触到宁威的目光，又红着脸转开了脸。

搬家的目的地，听说是艾艳艳的旧居，那是一条恰恰可以供一辆车通过的老式里弄，车子刚刚开进里弄，一辆货运出租车从对面想要过去。这条老式里弄实在太窄，即使一辆车通过，都生怕碰倒两旁的东西，两辆车擦肩而过，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搬家公司的司机与对面货运出租车的司机吵了起来。

艾艳艳轻轻笑了，对宁威轻声说：“说不定那辆车是齐彤叫的。”

宁威望着艾艳艳，露出疑惑的目光。

艾艳艳解释说：“我和女儿说好同一天搬家，我们到得早了，她说不定还没走。”

宁威悄悄审视着艾艳艳的侧脸。艾艳艳又恢复了开朗的表情，宁威不知道艾艳艳是不是真的不再介意了。

艾艳艳对宁威身侧的司机大声说：“这有什么好吵的，我们让就是了。我们离弄堂口近，就先倒出去让他们走吧。”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张纸钞塞进司机手中。司机喜笑颜开地让了道。一边倒车，艾艳艳一边对宁威轻声说：“前面那辆车里面，说不定坐着哪个明星哦。”

宁威顺着艾艳艳的视线，望向前面静止不动的货运出租车。

“我女儿比较熟悉的男人，除了明星就只有你了。搬家当然要找男人帮忙，所以我估计不是林秀幸就是陆青岚吧。”

宁威死死瞪着前方的货运出租车，然而却只能看到驾驶室中司机的脸。

第八十七章：闲着也是闲着

陆青岚站在严冬的校园，望着宁威离去的背影。一阵风吹过，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追上去，还是该乖乖地离开。但是望着宁威决绝的脚步，他知道宁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鼻子很酸，陆青岚努力眨了眨眼睛，没有让泪眼掉下来。他以为宁威还爱着他，事实上，他也确认了宁威还爱着他。可是，宁威却又一次拒绝了他，以和两年前很相近的方式。

宁威成熟了。说话的语气更沉稳，一举手一投足，也更有男人味了。看到这样的宁威，陆青岚发现自己还是会心跳得很快。这种心悸，彷如思春期少女对篮球队长的暗恋，那么遥不可及，却又那么真切。

此时的陆青岚突然明白，现在和两年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他依然只要宁威的一句话，哪怕宁威的一个眼神，都会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跟他走。但是，宁威对他依然是拒绝。想到宁威说“让我能够一个人在自己的角落，平静地想你”，陆青岚就无法抑制想哭的冲动。但是，他把眼泪忍住了。纯粹是出于赌气——宁威已经变得像大人一样成熟，自己怎么能还像个小孩子？

陆青岚回到林秀幸家，从门口的拖鞋摆放的样子就知道，林秀幸在陆青岚离开的超过24小时时间内，一次都没有回过家。陆青岚将身体埋在沙发里，嗅着沙发背上淡淡的皮革清香，突然很想知道林秀幸现在他究竟在哪里，用什么方式，在消磨着时间？

他或许很消沉……或许在喝酒？或许会去找齐彤？

想到这里，陆青岚拨通了齐彤的电话。

“齐彤，林秀幸有没有来找你？”

“没有，唉，我正发愁呢。”齐彤在电话那边抱怨着，“勉强你也算个男人，要不你来凑个数？”

“什么叫勉强我也算个男人？我可是百分之一百的纯，爷，们！”陆青岚鼓起脸，带着埋怨的语气朝着电话那边吼。

“No，No，No，以一个造型师的眼光，你这种型说好听点叫中性美，说难听点叫做伪娘气质。”

“靠，你摆什么造型师架子。林秀幸没去你那边吗？”

“没有，电话关机，他们两个电话都关机，搞什么飞机啊！”齐彤冲天的怨气几乎要透过电话线传过来。

“两个？谁和谁？”陆青岚疑惑地问。

齐彤打着哈哈绕开了话题：“呃……那个……我要搬家，你如果有空的话来帮忙吧，我知道王坤把你的工作都推掉了。”

“搬家？”

“嗯，因为房东突然说要回来住。”齐彤的声音有一点沮丧。

“你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陆青岚去过好几次齐彤的家，在一幢狭小陈旧的两层的私房，一楼是起居室，二楼是卧室和工作室。墙外飘着爬山虎，到处是掩不住的时光的痕迹。

“不是啦，房东是我妈，她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啊……是，是！”陆青岚忙不迭地答应了，幸好齐彤叫他出去。他觉得在那个房间呆下去简直要窒息了。

来到齐彤家的时候，齐彤已经把东西都打包好了，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陆青岚不由觉得齐彤还挺会整理的。

“来，纯爷们，帮我一起把东西抬下去吧。”齐彤一看到陆青岚就命令道。

“好嘞！”陆青岚掳起了袖子。

“等等。”齐彤忽然阻止了刚要搬起箱子的陆青岚，“我们先来扳手腕？”

“啊？”

“看谁力气大才决定走楼梯的时候谁走在下面啊。”

“这……”陆青岚泄气般地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齐彤扳手腕。毕竟齐彤虽然说话打扮都很像男人，但是她其实是个女人。所以如果赢了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输了的话，那就丢人丢大了。

齐彤却一脸兴致勃勃地掳起袖口坐在了陆青岚对面，让人止不住怀疑她刚才说的理由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她纯粹是为了捉弄陆青岚呢……

结果，陆青岚果然输了。虽然僵持了一阵子，但是最后还是被齐彤压在了下面。

“好吧，你走在下面。”齐彤拍了拍双手，一脸轻松。

“呃……”陆青岚忽然醒悟过来，“喂，不是力气大的人走在下面吗？”

“需要锻炼的人走在下面呗。”齐彤嘿嘿一笑。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陆青岚红着脸嘟着嘴抗议。

“因为欺负你特别开心。”齐彤双手叉腰，大言不惭。

陆青岚满身汗水和尘土，终于帮着齐彤把所有的箱子都搬到了楼下。

“干嘛不找搬家公司啦……”陆青岚一边抖动着两条酸胀的手臂放松，一边瞪着齐彤，抗议着。

“反正这两天我很闲……”齐彤两眼望天，故意不去看陆青岚生气地面孔，“而且我之所以那么闲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啊？这也怪我？”陆青岚的抗议声淹没在汽车引擎声中。一辆货运出租车停在了齐彤家楼下。

齐彤一边跟陆青岚一起把箱子们搬上货运出租车，一边说，“当然怪你。因为你和林秀幸同时推掉了半个月的工作，导致我也没有活干了。”

齐彤是林秀幸的专属造型师，许多时候陆青岚的造型也是她负责。

陆青岚这才想起自己在家养伤的最初几天时间里，林秀幸除了买东西以外，一直没有出门。这么说来，难道他是故意推掉工作在家里陪着自己？可是，当初不是他自己说，艺人千万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工作的吗？

“跟你说，王坤气死了。”齐彤一边把最后一个箱子推上货运出租车，一边说。

陆青岚和齐彤并肩坐在货车车厢的箱子上，齐彤接着说，“他这两天焦头烂额着，不知道花了多久跟电视台和杂志社道歉。而且林秀幸的手机一关就是十几天，这十几天等于说是王坤在孤军奋战。”

“这……”陆青岚没想到自己窝在家里养伤的十几天中，林秀幸竟然翘掉了所有的通告。那么他早出晚归地，到底是在哪里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