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沈索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其实你这回来找我完全是多余的,上一次就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过
是辰珂家的一个房客,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发生过,而且只会在他家住半年而已,即使你不来找我,
半个月之后我也就走了。”
辰修的眼睛虚了虚:“可是你曾说你想利用他报复我。”
的确是想利用过,可是,利用他却不是为了报复,再说自己也没有可以报复的资本。沈索利用辰珂,
不过是想有更多接近辰修的机会而已,可是,面对辰修的决绝,这叫他又如何能说的出口。“总之,
我没有说谎,我和辰珂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你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被这么一问,沈索忽然想起那几个意外或不是意外地吻,他一时间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这也叫做什么
都没有发生过,于是他只好模模糊糊地回答了辰珂的后一个问题:“嗯,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辰珂在门外听了许久,听到最后这个回答的时候,心还是像被揪起一样狠狠痛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在
门外偷听的行为简直愚蠢到不可救药,也明白沈索说的无一不是事实,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不去这么
做,不去难过。
“沈索,哥。”调整了会儿心情,他强装出副笑脸走了进去,殊不知他这笑脸僵硬地可怕,再说探视
病人挂着一张笑脸也是说不过去。
“你来了……”辰修竟也尴尬起来,兄弟之间莫名生疏了很多。
“嗯,”辰珂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给沈索带了点粥。”
“……自己做的?”辰修问。
“奥,不是,在外面买的。”
三个人又恢复到沉默,似乎彼此都有心事不愿说什么,辰珂把病床上的桌子摆好,把粥盛出来用勺子
搅了搅端在沈索面前,似乎是有亲自喂的打算。辰修在一旁看着,这时不禁觉得有些多余,心里便颇
不是滋味,他把外衣穿上,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走了。”
辰珂也不挽留:“嗯,好吧。”
沈索看着面前递来的勺子,又看看辰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说了句:“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辰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听见辰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索马上接过辰珂手里的碗和勺子:“我自己来就可以。”辰珂抬眼看
了看沈索,可对方却回避着自己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松开手:“那你自己来吧……”
15.
想起那时说半年,觉得是很遥远的以后,谁知到六个月这么快过去,从夏天到冬天过渡,只记得是从
那个雾霭朦胧的下午开始的纠葛,而今天却已是徒有阳光的深冬。明天,就是沈索要搬出去的日子了
。
将沈索接出院后的那两个星期里,辰珂一次也没有提过协议到期的事情。他并非不记在心上,只是觉
得说出来若自己讲不清楚,反而会让沈索误会自己是提醒他搬出去。于是两个人依然和往常一样生活
,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是朝九之前,晚五之后。
可是辰珂还是忍不住默默倒数着离开的日子,明天,就是明天了。
第二天早晨穿好外套出门的时候,沈索的房门仍是关着,门内也不闻一点声息。辰珂走到他的门口,
伸手想敲敲房门,可是手在离门一厘米的距离处停下,像是有那么一道薄薄的屏障,隔着彼此。于是
他叹了口气,转身出门,上班去了。
沈索在屋内听见那一声叹息,模糊得似乎很遥远,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在衣柜的一角安静地斜倚着,等
着什么一样。
嗯,是的,应该走了。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天空冷不丁地阴霾一片,大片云层由远至近铺迭过来,房间里暗了那么一下,不
过很快的,云层飘走,阳光重新洒了满室。
走到楼下,成削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行李,旁边的车子里走下一个男人,成削介绍道:“嗯……丁昊
,我的……嗯……”他垂头腼腆地笑笑,“我的男朋友……”
沈索冲丁昊笑了一下,点头致意。
“你先搬到我那儿去吧。”成削说。
沈索想了想,摇头:“不了,还是直接回酒吧吧。”
“回去?”成削一愣,“你想好了?”
“想好了,该回去了。”
成削什么劝阻和反驳的话都没有说,以他对沈索的了解,是明白沈索做任何事都有他的原因的,于是
也不多做干预。
又回去了,沈索把头斜靠在车窗上,又是一阵黑云飘过头顶遮住阳光,他隐约记得辰珂来接他的那天
天气也是同样的不好,沈索闭上眼突然笑起来,这样的天气是不是预示着自己的一来一去也是同样糟
糕。
肯定是的,因为真的太糟糕了。
回到家的时候,辰珂同往常一样推开门,尽管家里是静悄悄的,但他还是没有预料到沈索离开的事实
。沈索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一个短信都没有发,看到家里没有任何一点沈索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辰珂不禁怀疑,沈索的出现从头到尾就是个梦境,是自己幻想出了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他打开沈索曾经住过的客卧,这半年来,他真的是很少进来过,而今天推开那扇门,他看见打开的阳
台窗户中间一轮明月,云絮隐隐约约地在周围飘动着。
他迷惑了。
心一下子坠下去那么深那么深,留下很空很空的一块给他自己。
他自嘲似的耸了下肩膀,关上门,他不知道也或许是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一切发生的那么
理所应当,沈索该走,就是今天,就像他们第二次见面沈索说的一样,他很自觉。
摇了摇头甩开那些胡思乱想,他走到厨房,上了一天的班下来的确是又累又饿,想着沈索的离开,自
己该学着做饭了,米箱里还有很多大米,他用淘米箩盛了些出来,淘干净,然后打开电饭煲,愣了一
下。
电饭煲里是保温着的米饭,还冒着热气。
他放下淘米箩,依次打开灶台上的锅。像平时一样,沈索做好了四菜一汤,并且是辰珂最爱喝的鱼汤
。
辰珂将盖子盖上,蒸腾的热气被扑灭在锅盖里。
夜色平静如水,对面楼房人家的灯如繁星一样静静地亮着,有的人家在看电视,调台的时候屋里的光
便忽明忽暗地闪动着。一切都太安静了,辰珂打开电视,把声音调的很大,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用,
如果说空虚是一种声音,那么现在辰珂感觉很吵闹。他挨着饿,坐在沙发上,领带胡乱的散开,他心
里明白这个房子里少了什么,但他就是不愿表现出来。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把手伸向茶几下面的
抽屉,打开后仍是满满的零食,但是其中的几袋被打开了,后来用个小夹子夹着,辰珂眨了下眼,默
不作声地关上了抽屉。
电视里放着家长里短的城市新闻,辰珂像是看着,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沈索,你不辞而别,却太不彻底。
在成削和丁昊的帮助下,沈索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回了宿舍,一打开门,一股久置了的霉味儿便扑面而
来,他们赶紧开窗透气。
沈索张开双臂,笑得阳光灿烂,也不知是对谁说:“我回来了!”
成削却笑不出来,他心疼的看着沈索的背,阳光透过窗把他的影子拉很长,成削回头看了眼丁昊,丁
昊什么都没说,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刚抽出来又被成削按了回去,他对丁昊轻轻摇了两下头。
“沈索。”
“嗯?”他回头。
成削看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说会儿话。”说完,丁昊从后面走上来揽了一下成削的肩,接着带上门
出去了。
“这个人……”沈索盯着那扇关上的门,“这个人不错,好好珍惜吧。”
“可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遇到他。”
沈索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垂下头,脚尖摩擦着地面:“不能这么说,遇到是缘分
。”
成削从包里拿出一叠钱,犹豫不决的样子,眉心蹙着,眼神也是灰暗:“沈索,我原来不知道你还想
回来,所以带了一笔钱,我知道这笔钱比你当时给我的远远不够,可是我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丁昊
的事业刚刚起步,我不能依靠他的钱,我……两边的选择都很困难……对不起……”
沈索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段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成削的头从开始说话便是低着,似乎不敢看向沈
索。久久,沈索的声音平平的:“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还钱,我说过,那笔钱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可是我不能因为你这么说就这么做!看着你还呆在这种地方,自己却拿了钱拍拍屁股走人,我做不
到……”
“你放心,我有钱。”沈索打断他的话。
成削抬头不解。
沈索抱着手臂,转身面对窗户,冷风对流穿过抽打着他的脸:“我……我从辰修那儿拿了笔钱回来。
”
“辰修?”
“对。”
“他给你钱做什么?”
又是一阵难以启齿:“他说,他说让我离开辰珂,反正协议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就顺势答应了他。
”
房间里是尴尬地沉默,成削握着钱的手变得尤为讽刺,他的手撑上额头,很烦躁。
“沈索,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
“我没变。”对方无力的反抗。
“那你为什么接受辰修的钱,你一贯的骄傲呢?”
沈索回身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个MB而已,那钱,那些钱是辰修应该给我的,他欠我的
!”
“原来的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什么时候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MB!”
“我认清现实了,成削,我是的,我一直都是的,就是一个MB,我尽可能做到的就是多赚钱,除此之
外什么都不该奢望得到,我没错!”
“住口!沈索!”
看着对面涨红了脸的成削,沈索张了张嘴刚想继续,又把话生生地全咽了回去,噎得喉咙生疼。
“我说过什么的,沈索,别老讲这些话,我听了也会不舒服……”
沈索闭上眼,捂住脸:“对……对不起,我……”
成削也顿了顿,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都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今天本不该这样的,只不过辰修
意外地在话题中出现,这是始料未及的,更意外的是,这个名字和钱联系到了一起。
一分钟后,成削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爱上辰珂了?”
沈索撑着下巴的手抖了一下,他心里一颤,像触了电一样。
“你爱上他了,对不对?”成削走近他,低声追问。
“没有,我没有。”沈索轻声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别骗人了!”
“成削,求你了,走吧,”沈索的声音里带了一点恳求的成分,“别再让我难堪了……”
成削默默无语地看了沈索一会儿,接着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是该离开了,整个过程沈索背对着他,
清瘦的背影落寞异常。成削走出去,关上门,走到走廊的尽头时看见丁昊,他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手
里的东西,天哪,他忘了给他了!
房间里的什么都没有变,床单还是他走之前铺的床单,平平整整,冬日的阳光澄澈极了,晒在床单上
可以看见那层浅浅的浮灰。沈索在坐下之前掸了掸,灰尘漂浮起来,在光束中穿梭着。
沈索打开钱包,里面连五十块钱都没有,显得那么干瘪。
他轻轻合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吸了一口气,对自己笑了一下。
撒谎真难。
16.
成削在门口,风吹过门无声无息地来回摇晃着,阳光在他的眉间打下阴影。沈索并不惊讶地缓缓地抬
起头来,望着去而复返的成削,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楚。
“你说的话,真是从来都不可信。”
不知道为何,沈索的脑海中突然放起那首《someone tell my heart》,无比清晰,一遍又一遍,在
两人的身影间来回辗转。
一月二十日,公司开始春节前的放假,共七天,与沈索未联系,共十五天。
假期第一天,辰珂翻个身然后睁开眼睛,昨天晚上睡觉忘记拉窗帘了,一大早的阳光倾了满床,弄得
闭着眼的辰珂眼皮前一阵橙色光斑。
再翻一个身,辰珂才惺惺松松坐起来。
今天约了和钟湛逛街买点东西,说好了早晨十点。
他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掀开被子,寒风嗖一下地就钻进来,令人一下就清醒了许多。可是即使
不需要那阵冷风,辰珂对这几天梦境的记忆也是清楚到无以复加。他坐在床沿上发了三分钟的呆,接
着该做什么去做什么。
本来生活不过是恢复了常态,何况自己一个人在英国生活了三年,孤单已不是常放在心里唏嘘的状态
,可是每天醒来总是觉得身边少了一种厚实的依靠感,和一种失去了一个习惯的陌生感。
就像他习惯不走进那间客房,而现在不需要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就三个字。
他想他。
和钟湛像恋人一样交往了一个多月,说是恋人倒不如说更像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动作也仅
限于偷偷摸摸的牵手,总结起来可以说是规规矩矩的。沈索走后,某天钟湛曾提出搬来和辰珂一起住
,辰珂的眉头锁了半天,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婉言拒绝了,钟湛倒是一副很了然的样子,豁达地笑了
笑。
今天和钟湛逛街,各大商场都在做春节的促销,有的柜台春装都已经上市。钟湛兴趣盎然的样子,试
了衣服出来找辰珂评价,辰珂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一个失神想起沈索当年一赌气为钟湛买的那几件衣
服,不知道穿在沈索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辰珂?”
“啊……嗯……”辰珂回过神来,点点头,“蛮好看的……”
“是吗?”钟湛又看了看镜子,“可是我怎么觉得袖子口有点紧,不太好看啊?”
“嗯,”辰珂附和道,“好像是有点紧了。”
钟湛回头看了眼辰珂,不说话,隔了会儿又颇无奈的样子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走回更衣室。
“想什么呢?”
中午想找个地方吃饭,两人在街的同一边走着,却望着不同的方向,钟湛头也不回地问辰珂,语气平
淡,话音短促。
“嗯……”辰珂的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没想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
钟湛轻声地笑:“想什么了才没睡好?”
辰珂不由地愣了愣,他问的没错,就像一个怪圈一样,其根本还是在于那个“想了什么”。辰珂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