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娃娃般可爱的小姑娘撞了他,本身力气却小,这一撞之下,已然跌倒在地。苏泠此时难得心中柔
软,当即便伸手将她扶起。
这小女孩的身高大概只到他胸膛,看来当真是小巧玲珑,娇俏非常。估计是撞得狠了,奇大的眼睛有
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怜至极。
此时苏家家主的最佳心里写照就是——他被这个小萝莉萌到了,当然,他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一说法,
只是单纯感觉这个小女孩真是太惹人怜爱了,楚楚可人。不过,凡事只看外表是不行的,他扶着小女
孩走了几步,大概是狠狠摔了一跤的疼痛已经缓过去了,小女孩回过了生气。
“你这么个大人怎么走路不看清楚的,本小姐这么可爱、这么娇小被你这么一撞,很容易受伤的,知
道不知道。还好本小姐福大命大,才勉强没有重伤,但本小姐现在头痛手痛腰痛脚痛的,你说应该怎
么办?!”
苏泠听得不觉好笑,这位大小姐虽然声色俱厉,但无奈她年纪尚小,身高差他一大截,说话时仰头叉
腰用手指指着他,声音软糯,还带着些未去的童音,看来更是可爱。
大概是他表情太明显,小女孩嘴中“你你你……”了个半天,死活没有挤出句完整的话,脸涨得通红
。
于是苏泠毫不留情面地继续满面难掩的笑意,看着是可蔼可亲,但若是仔细些便会发现是明明白白的
好笑,看着让人恼火至极。对于他喜欢的人或东西,表达喜爱的方法大抵就是物尽其用,尽力捉弄,
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他大多时候都是个淡漠的人,但现在眼里亦是带笑,对这个小女孩当真是十二分
的兴趣。
他半弯下腰,尽力使得脸上的笑容显得再真诚不过,声音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姑娘,你叫什
么名字啊?是哪家的小孩啊?”这楼里的人他几乎都见过了,自那日赵子仪出事以后,就没有新的人
住进来,这个小女孩从哪里冒出来的还真是个问题。
不得不说,以苏泠的好皮相好气度,再加上刻意讨好,杀伤力也不是一个小女孩可以抵挡的。只见她
两颊上慢慢升起两朵红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两只手也不自觉地玩起了衣角,一副害羞小女孩样,
本就软糯的嗓音更是甜得如蜜般:“我叫巧巧,是……是……舅舅!”她忽然惊喜地看向苏泠的身后
。
苏泠颇为意外的摇摇头:“原来是你家的小孩。”
金映缇拉着巧巧,头痛的说:“这简直是个小魔星,缠人得紧。”
对于巧巧是金映缇的外甥女是苏泠没有想到的,不过仔细看看,金映缇虽然过于瘦削,但五官却是耐
看得很,与巧巧也有几分相似,若是脸上多些肉,必定是个英俊男子。对于金映缇的奇瘦无比,他也
想过办法,但因为是在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一直没有办法。
苏泠瞥了眼依旧兴致勃勃看着他的巧巧,笑道:“我看倒是相当可爱的小女孩。”
金映缇闻言,面色古怪地看着巧巧,然后对苏泠道:“她呀,虽然长相伶俐,但是那性子我可受不住
,你可莫要被她那副乖巧样给骗到了,等到熟悉了,你就明白她有多缠人了。”
苏泠但笑不语,眼角撇过身后的一个黑影,笑意又增加了几分。
唐渔从保存尸体的冰库里走出,江重楼已经快步迎了了过去,全没有平日的淡漠风度。
“的确是平沙落雁。”唐渔的面色不算好。即使赵子仪出事后便被送进了冰库以保存尸体,但那味道
还是相当难闻。身为前唐门中人,即使是和尸体打交道,也是刚死的人,对于这种死了那么多天的尸
体,他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今日武千钧和秦无涯有事,没有跟来,苏泠和温尘两人也在外面等唐渔的消息,对于身边默不作声的
江重楼还是有些抵触,终究还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苏泠想了想,问道:“可知是如何中的毒?”这对于找到下毒之人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唐渔面露苦笑,摇头道:“太难了。平沙落雁毒发太快,根本无法判断中毒途径。”
早在之前,江重楼就已经有了准备,他所要知道的答案也只是赵子仪所中的度是否是平沙落雁而已,
“你能否找到唐棠?”江重楼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淡漠,话里带着几分命令之意。
唐渔嘴角挑起:“我早说过,以对方的易容手段,我无能为力。”
对于这种答案,江重楼是无可奈何,做这种事情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的好,而对于唐渔,他也没有权利
命令他。就是今日来看尸体,也已是十分给面子了。他心中无奈,面上更是冷了几分。
唐渔见他表情,说道:“其实,依我看来,即使能够找到唐棠,对于你要的答案也是半点帮助也无。
正如我之前所说,唐棠的毒未必只有唐棠能用。而那个人我可以肯定,唐棠不会告诉你是谁。”唐门
即使被人认为是邪派,还是有自己的傲骨,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弃徒。他虽然被逐出唐门,但没有像大
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对唐门心怀不愤。
江重楼眉头微蹙——这是否在暗示他,毒并非是唐棠所下?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苏泠看见了两个很久没见的人。
温尘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也是颇为意外:“真是好巧。”
江重楼有些疑问地看向他,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无事。”
那两个擦肩而过的人,正是那日在街上看见的归海如锐身边的两个侍从。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一
直没有跟在归海如锐身边,估计是被遣出做什么事情。之前在楼里只见到归海如修兄弟两人时,他们
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对于赵子仪之死,苏泠一直觉得他忘记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关键,心中飘忽忽地,难过得紧。对于
那封信,他依旧没有那么容易释怀,对于赵子仪,他觉得之前一直低估了他。在朝中多年屹立不倒的
老狐狸,怎会那么容易就让人把信毁了呢?可是如今赵府书房已是一片残骸,即使是周围的几间屋子
,也被烧了个彻底,他实是想不到那信还能存留。那封信的内容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他只是想
知道,赵子仪是否能让那封信在大火中依然留存下来。
苏泠并没有直接回春风得意楼,而是跟着温尘在肃京城内来回转圈,专从小巷中穿来穿去,最后才来
到了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当铺面前。至于身后的人,已经被甩得干干净净。
苏泠没有问,倒是在这时温尘看着他,好像等着他发问似的。
苏泠捋了捋颊边的长发,似在沉思,也似在思索怎么回答比较好,良久才极慎重地缓缓道:“我知你
和贾明有联系,而贾明却很有可能是在恕王和悟王双方间往来。当然,恕王和悟王对此应该并不了解
。你们在算计些什么,应该和你的姓氏有关。”他终究还是没有说更多的东西,事实上,他所知道的
,已经接近甚至已经是真相。但是,他对温尘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这些,看似够多,实际上
离真相还有段距离。
温尘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深深看着他,似乎想要看进他的内心深处。他自然不信苏泠只知道这些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他的心中闪过一丝伤痛,最终也仅仅嘴角牵起一缕无奈的笑。
这抹笑难得显出了一丝脆弱,苏泠只觉得心中一窒,还是没有说出更多的东西。
有时候,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他会选择相信,却不代表他可以完全放手。
只是那一霎那而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温尘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名公子,再不见前一刻的那半
分脆弱,苏泠依旧是那个笑意温柔的苏家家主,只是,这次却是苏泠主动伸手握住了温尘的手。
温尘颇为惊异地看向苏泠,却见苏泠只是微微一笑。他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促狭地笑了一下,反手
又握住了苏泠的手。
他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苏泠早就料到温尘绝不会只是单独一人,身后必定也有自己的倚仗,而这间当铺,显然就是他的一个
消息来源。
当温尘拿出一块玉佩后,那个供奉脸色虽不变,却是很仔细的打量了温尘一番,似是在评估着什么,
又瞥了眼苏泠,过了许久才道不能确定玉佩的价值,将他们引到了后院。
温尘在进了后院后,便无须他人指引,直接一路七转八拐地进了一间很偏颇的屋子,苏泠自然不会多
话,只是一路跟着,两人离得近,袖子宽大,遮掩之下,不容易发现下面的猫腻。只是自进了屋子,
苏泠便态度坚决的抽回了手。
房里只有一个人,苏泠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也没有发现那人有什么异样。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
,面色是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长相虽不算丑,但也是扔到人群中再难认出的那种,只有一双极细长
的眼还有几分风度,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看来就像是个穷酸的私塾先生。
“他是青衣。”温尘自发自觉的向苏泠介绍了一下那人。
青衣?以此为名,也就不是什么真名了。
青衣对待温尘虽没有什么大动作,但眼里的崇敬却是掩不住的,而对于苏泠,眼里则带了分疑问。但
也许是知道苏泠的身份,也没有什么疑问,温尘便没有向他介绍。
他也没多说什么,自觉的递上了一大叠信函,然后便退了出去。
温尘取过,快速地大致扫了眼,忽得嘴角翘起:“这里有个不错的消息。”
苏泠从善如流地问道:“什么消息?”
“在赵子仪收到信的那日,他曾派人偷偷出了城。因为隐蔽,直至今日才得知。至于去了哪里,在出
城后那人便失了踪迹。”温尘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笑得意味深长。
“绥州殷家。”苏泠淡淡道,但心里却是极为不镇定,他突然知道他忘记了什么。那一直飘忽忽抓不
住的关键,他突然明白了。
温尘面露疑色:“嗯?”
苏泠略抬了下巴,眼里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口中却是又随意的补充了句:“他应去了绥州殷
家。”赵子仪看了那封信后,这么做是极其合情合理的。若是这样,即使没有那封信,他的目的也算
是达成了,虽然迂回了些。
第二十七章:暗暗
虽然比预想中的晚一些,崔元飞燕还是找上了苏泠。对此,温尘颇为担心,只是苏泠单独和崔元飞燕
在房里不知说了什么,二人走出来的时候,双方都相当心平气和。此后,崔元飞燕和莫凡就马不停歇
地离了肃京。
看着苏泠一脸的笑容依旧,温尘不觉有些奇怪的问道:“崔岛主未为难你吗?”他可不信崔元飞燕这
次来肃京只是凑巧而已。
苏泠挑眉,不无得意:“本是想为难的。”
“……”结果逃过了是吗?
估计是猜到了温尘想要说什么,苏泠不紧不慢的补上了一句:“现在由于临时出了些事,延迟了。”
温尘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这比现在发难还难受些,不过:“是你的事还是他的事?”他可不认为崔元
飞燕会善解人意到为苏泠着想的地步,可也不知崔元飞燕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
听了这话,苏泠微微眯起眼睛,已经熟悉他小动作的温尘马上就知道有什么人要遭殃了,果然只听他
道:“既是我的事,也是他的事。”
这算是个什么说法?
苏泠反问道:“你可知现在江湖中最热闹的事是哪桩?”
温尘摇摇头,这他可还真不知,这几日来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朝廷这边,毕竟,现下看来,这边更紧
要些。
二人进了房,沏了壶茶,才听苏泠慢慢道来。
这件事情起得很莫名,根源就是苏泠写的那封信,当然那封信的内容现在已经变成流传百年的一个谜
题。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谁能够破解那个谜题,便可获得前朝的宝藏,不止有大量的金银,还有难
得一遇的武功秘籍。而赵子仪就是因为那封信被杀,恕王和悟王也正在寻找这封信,希望能够借此增
加自己多夺位的实力。最后的说法,已经够得上大逆不道的程度了。
温尘听完后不禁大笑:“真是没有想到啊,不知我是否有幸承蒙苏先生告知那迷题,好让我也打打那
前朝宝藏的主意”
苏泠蹙眉,提醒道:“你要记得,春风得意楼的隔音可不怎样。”他不知温尘刚才的话有几分真实,
他早就知道温尘的身份与皇室有关,温尘也未隐瞒他,而皇位却是每个皇子都曾期盼过的。即使知道
那封信是他写的,他也不敢保证温尘真的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心思。
“我只是因这个谣言一时有些忘形罢了。”温尘摊摊手,颇为无辜地说道。
苏泠以手扶额:“其实,我也不知这谣言是好是坏。”传播这谣言之人和他的目的基本是一致的,但
他可不认为对方的要求如此之低,况且大批江湖中人奔赴肃京,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谁传出的谣言?”整理了会儿思路,温尘问道。
苏泠撇了撇嘴:“可还记得我们昨日遇见了谁?”
“是瀚罗的人做的?他们不怕被……”温尘惊异。
苏泠笑得有些讥讽之意:“今日一早,那两位便离开了春风得意楼,听说是静和帝亲自准予的。如今
两国不在战时,随意扣留他国皇子,总不是个办法,百姓还是希望安安稳稳过日子的。”说到百姓的
时候,他的话略微顿了顿。
“可惜啊可惜,”温尘摇了摇头,“那封信现在估计已经化为灰烬了,一群人追着一封已经不存在的
信可不算什么好事。不过,照你所说,现如今这肃京也不是个安稳地,你……”
苏泠没有待他把话说完,便抢先道:“十九一直在我身边。”对于温尘的担心,他虽觉得有些多虑,
可还是不认辜负这一番好意。苏十九本就是贴身保护他,以苏十九的武功,只要来的人不是太夸张,
还不至于有危险。
只可惜温尘想到了其它的事:“若是苏十九一直在你身边,那那晚我和你……岂不是……”难得风流
倜傥的名公子也有了几分赧色。
苏泠想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那晚你说的全是欺我的不成?这么害怕被人听见。”他撇撇
嘴,眼中带了几分嘲讽。
温尘几乎想要伸手抹汗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的声名……”
这回苏泠倒是有几分恼意了:“你以为我在乎他人如何看我!?”他虽然那日同意相信温尘一回,但
他知道他自己对温尘的感觉一直还停留在知己阶段,只是这次被这么认为,却让他突然觉得原来温尘
也不曾了解过他。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就像是原本在云上的人却突然坠入了深渊。
一片死寂,二人都没有说话。温尘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恼怒,一时意外,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苏
泠先缓了过来:“今晚唐渔找我们喝酒。”
温尘自是知道苏泠故意转开话题,心里更是懊恼几分:“在彤云酒肆?还是在春风得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