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刚刚偷闲跑到楼上,躲在角落的躺椅上晒太阳,舒服得眼睛就快要磕上时,隔壁院子蓦地传来一
声女子的大喊。
“小夜,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给我过来!马上!”
风夜听到喊声,两只耳朵都不禁颤了颤,睡意已经退得了无踪影,无奈,皱着眉头起身走下楼,穿过
月洞门来到隔壁的院子。
今年夏天农忙过后,萧远赫就在风夜家旁边盖了一座院子,两家的院墙紧贴着,在内院相邻的墙上打
了一个月洞门,两个院子就相当于一家了。
至于为什么要多盖一座房子,风夜还得从萧远赫说起。
此家伙内火淤积精虫上脑,这一年多来无数次诱惑着风夜,想吃了风夜或者拐风夜跟他乘早成亲,多
次行动未果后,就写信向京城的萧家伪称风夜决定和他在今年完婚。
于是开春之后萧家二老(主要是萧夫人)立马从京城赶过来给他们置办婚礼之物,萧夫人不止从京城
带来许多财物,一路下来在沿途的各个州城进行采办,到了蝶山村后更是策划着在风夜家房子隔壁的
空地上盖一座新房子。
因为按照萧夫人的说法,萧远赫嫁入他家,总得有点私产,以防他们以后闹点别扭什么的还有个地方
分隔开(风夜黑线,没见过未成亲就咒人吵架的父母)。
而且还说他们成亲后人口多了,加上平时有客人来,风夜原本的院子太小住不下。至于为什么俩大男
人成亲,婚后人口会增加这种诡异问题,这个之后再说。
风夜没想到萧远赫来个先斩后奏,这一年多以来他也清楚萧远赫的苦楚,毕竟男人么,冲动难免会有
的,要一直憋着也是很辛苦的,他前世也是个成熟男性,自然熟悉个中滋味。他也牺牲了自己的右手
帮了他的呀,而且被他撩拨了几次,他自己也有感觉的,只是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风夜仅存不多的理
智就会提醒自己:他才刚刚十六岁,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过早尝试禁忌,将会大大影响往后的身体
成长。
只是,今年之后,风夜少年的身体伸展了很多,不仅个头往上窜了不少,周身的肌肉也多了、坚实了
,相对的,血气方刚的时候也更加情不自禁。风夜觉得连自己也快要失守了,压抑得太过也不是一回
事啊!
所以,得知了萧远赫的小诡计之后,他也没有多加阻拦,成亲就成亲吧,反正在大商十六岁成年,何
况在外人的眼里,他和萧远赫已经与夫妻无异了。情之所至,纵心而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就顺应两
位老人家的意思吧。
按着萧夫人的想法,他们既然要成亲,萧远赫作为二老的么子,自然是要置办齐全的,房子、家具、
婚礼所需的物品、酒席等等都要细心准备,风夜想,既然老人家高兴折腾就由得她折腾去吧,就当是
补偿老人家抱不到孙子的遗憾了。
萧夫人从开春来到蝶山村,就开始筹划着盖新房,拖着同样满面无奈的萧老爷在风夜和萧远赫跟前唠
叨了几个月的时间,到了夏耕农忙完毕之后,房子终于破土开工了,又过了一个多月,房子终于落成
了。
此刻,萧夫人就叉着腰站在隔壁院子的厢房门口,气鼓鼓地看着蔫巴巴走过来的风夜,眼睛故作愠怒
地瞪得溜圆。
须臾,高二嫂子和张嫂子也从房里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风夜,风夜的脑袋耷拉得更加低了。
知道风夜为什么这么萧条么?
如果你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从睡眼惺忪到逐渐清醒到兴致勃勃到没精打采再到睡眼惺忪……
(省略一大段形容词)地试了整整两天多的衣服,你不蔫巴巴也算生命力强壮了。
风夜从大前天开始就被萧夫人拉着试了无数次衣服,从一大早挖他起床到晚上天色擦黑,来来回回不
知道试了多少遍。
那些衣服都是萧夫人让人从各个地方裁好送过来的,一年春夏秋冬、一身从头到脚,林林总总有几十
套,各种颜色各种质地各种款式……风夜怀疑从此之后他都不用做衣裳了,就这一回的已经够他穿到
老了,也许还不止,他老了之后如果没钱花了还可以拿衣服去当去卖钱呢。
萧夫人就像他儿子萧远赫狐狸所说的,有装扮癖,给人装扮的热情超级宇宙的高。那一年小星儿被打
扮成个小女孩时他还没觉出来,现在亲身体验之后,他总算是领教了萧夫人装扮癖的厉害了。
估计萧远赫小时候就吃足了苦头,一看萧夫人搬出那成箱的衣饰后,脚底抹油就溜了,这两天来也是
找了各种借口跑路了,留下风夜顶着俩大眼圈应战——白天累死了,他每天晚上睡得死死的,到了早
上早早的还没从梦里出来就被萧夫人挖起来了,他又不像萧远赫那没义气没情意的狐狸警觉性那么高
,就只能乖乖地被萧夫人抓来了。
而且萧夫人也说了,他儿子的身材尺寸么,做娘的造就一清二楚了(风夜觉得这表达怎么忒暧昧?)
,给他的衣服不用试也知道。
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有高二嫂子和张嫂子来,几个女人寒暄讨论的当儿,风夜才能趁机溜跑想补一下眠
,没想到还是……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杯具!
真是个巨大的杯具啊!
原来成亲也是这么痛苦的,早知道他就不要答应萧夫人让他帮忙操办了,唉!悔之晚矣!
“快来试试这件新制的喜服吧,我和二嫂子、张嫂子给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你别搭着个脑
袋了,远赫这小子呆会也要试,我已经让你萧伯父去提他回来了,这小子躲了几天以为老娘就找不到
他了,哼……”
萧夫人语气凶悍的道,等风夜走到跟前,又祭起笑脸和声道:“好了小夜,试了这件喜服就结束了,
保证不会再让你试个没完了,乖啊!”
张嫂子也在一边揶揄道:“风夜啊,这成亲可是一辈子一次的事儿呀,何况你们这夫夫婚事在咱们蝶
山村难得的一遭,大家都想开开眼界呢!排场隆重点也是很有必要的呀,呵呵……”
高二嫂子听了也抿嘴偷笑。
风夜无奈翻白眼,就为了这点排场,把爷折腾了个半死啊!
抱怨归抱怨,风夜还是随着几人走进厢房里,希望真的是最后一次试衣了。
厢房里的地上摆着几口箱子,桌上也胡乱堆着几匹锦缎和一些新衣,窗边齐腰高的案几上摆着两套大
红的锦服。
萧夫人拉着风夜,把其中的一套拿起,抖开,软滑的丝绸质地,裁剪简单大方,大红色的衣服只在领
口、袖口和衣袍摆用金线绣着云纹,倒不是很难让人接受。
风夜让三个女人推着去换上,大红的外袍外裤靴子,绣着金色花纹的镶边腰带,套上一件金色的薄纱
罩衣,全身上下被一片大红色笼罩,整一个鸿运当头啊!
三个女人对着风夜身上的衣服啧啧称赞了一会,萧夫人又给风夜的腰带上配上玉饰,张嫂子用红丝带
给他挽了头发,戴上发冠,就笑吟吟地拉着他站到一边的落地大铜镜前。
从打磨光滑的黄铜镜面上看,里面的少年穿着大红的三层精美喜服,头挽碧玉冠,腰坠双鲤戏珠黄玉
,脚踏红缎面金色云纹靴子,大袖宽袍趁衬着修长身姿,红衣满身,青丝如瀑,如果不看疲态尽显的
脸,活脱脱地就是一个翩翩少年啊。
“嗯,真不错,小夜穿起红衣来真好看,看来以后还要多裁几件红色的袍子……配饰就用这套了,衣
服腰身这里改小一点……”
风夜站在屋子中间,三个热情过度的女人围着他讨论着,风夜正想说能不能让他除了这身衣服再讨论
,他就瞥见萧远赫的脑袋在门口伸了出来。
“喂,萧远赫……”风夜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叫了起来。
萧远赫被父亲押着回来,到了门口本来想偷偷刺探一下“军情”的,哪知道就被风夜喊了出来,他正
在懊恼间,就看见了风夜着喜服的样子。
他收起脸上鬼祟的神色,瞪着一双眼直直的朝着风夜走进屋里来,没想到啊没想到,风夜穿起红衣来
居然这么……可口啊,真想现在就吃掉呢。
萧远赫想着,喉间滑动了几下。
“喂,你看什么?快挡着你娘,让我出去休息会,我快要累死了……”风夜无视萧远赫饿狼一样的眼
神,悄声说道。
萧远赫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两声,也凑近他悄声说:“当然没问题,那今天晚上……”
什么!风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色狼,就知道那什么什么……
“风夜想的是什么啊?我只是想说今晚上要你帮我按摩啊,哈哈……”
63、成亲
最近几个月的时间,蝶山村的人们闲暇时说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村尾李同李风夜的婚事了。
除了风夜要娶一个男子这件事本身,有关于他们婚事的一切都迅速成为村妇们八卦时最时鲜的话题。
风夜的男媳妇萧公子的母亲萧夫人给他们置办的一应成亲东西就是热门中的焦点。
其一:那位美丽的夫人从京城带来了好几车的嫁妆,一溜儿驮着箱子柜子的马进村的时候,蝶山村的
村民们可着实吓着了,那架势简直可比公主出嫁啊。
村民们为此议论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当初想把闺女嫁给萧公子的人家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看
着人家未婚夫夫甜甜美美的准备婚礼,整日在暗地里咒骂风夜,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风夜也成了
那些人口中的男狐狸精(风夜郁闷:明明就是萧远赫嫁给我,为什么说我是狐狸精,就算是也应该萧
远赫嘛)。
其二:那位美丽的夫人亲手操办、八月时刚刚落成的那座邻着风夜家的小楼的新宅院,就是萧公子的
陪嫁府邸。
说起那座院子哟,村民们更加眼热了。当初风夜一个孤儿弱小,盖起来的那座院子在蝶山村就已经是
一等一的好了,可谁知道萧公子的这座陪嫁府邸可更加的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村民们要说的可多
了去了。
那房子也是青砖大瓦盖的屋子,先不说前院后院栽种的名贵花草、生生移来的屋顶高的大棵桂树、搭
着花架养着鱼儿栽着睡莲的小水池,村里人对那些个花花草草风风月月的东西看不懂。
最值得人津津乐道的是,人家那装潢、那摆设,据有幸去帮忙的人说啊,精致得像是皇宫里的一样。
当然村民们没见过皇宫里的是什么样,但是他那样美那样好的东西在村民们的眼里就是皇宫里应该有
的了。
绣着美丽的山水人物、雕着精细的花鸟纹理的各式折叠屏风、雕工精致的门窗、可以同时点上十几支
烛火的繁复华贵的青铜烛台、质地上乘绣工独特的帷幕……半人多高的彩绘落地大花瓶,据说可以插
上一整株两米多高的桃花,过年时放在屋里别提多好看;整套整套的箱子柜子柜台提盒篮子,那式样
、那图案、那颜色都顶顶的好看,跟村里人粗粗订做的、从集上低价买来的比明显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州城里做事的村里二狗子家的媳妇的表哥都说了,兴许府台大人家用的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村民
们还说……
总之,表面上跟村里人家差不了多少的院子,里头就是天差地别,一个字,好!
其三:要说到让村民们喋喋咻咻个不停的,除了头前说的两个,就是萧夫人今年从开春到秋收一直在
给未婚夫夫搜罗订做各式的衣物、衣饰、随身用品之类的。送东西换东西来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前赴后继的让村民们看得眼都直了;村里的巧手娘子高二嫂子带着二女儿忙不迭的帮着缝制被褥衣
物,压箱底的手艺全都抖出来了;蒙那位高贵的萧夫人看得起的几位媳妇妇人都帮着制作一些零碎小
东西,顺带着也吃到了不少精美可口、价格不菲、看也没看过的点心吃食……
其四:这是连村长和高、李两家族长都深受打击的,萧夫人和萧家的大少爷遣来了五个仆人,一对接
近中年的夫妇,是厨娘和花匠,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和两个看起来就很能干活的青年汉子,加上早
来的穆青,他家就有了六个仆人!
村民们都说,穷了三代的李沛(风夜过世的爷爷)家今儿要变成地主老财了,孤苦无依的半大穷小子
风夜勾着了一个金龟,立马就凌驾于村里所有人之上了。要知道,就算是村里最有出息的、考过秀才
、做过县上的文书记的李明通李老爷家也只得三个仆人呢!蝶山村原来的老地主李敬元家也只剩了两
个老仆了。
如今风夜家虽然田地没有村里一些富户家的多,但是一户庄稼人家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仆人,不用干活
只管被伺候着享日子的,不就跟城里的老爷们一样了么?
其五:风夜家原来的牲畜就够可观的了,春天农忙时萧夫人给觅来了一头成年的母牛和一头当劳力的
驴子,这下更是六畜俱全了。
其六:据说,风夜家认回来的姨妈家的两个儿子(其实是一个儿子一个男媳妇)都是举人老爷,看样
子他们家也是一方富豪,听说送来的东西也不少呢!
其七……
……
总之,所有的话题够蝶山村闲来无事的人们说上整整一年的了,而随着人们的话题,秋天的日子一天
天推进,话题主角的婚事也近了。
大商德宗庆隆十二年,商历十月初一日,水始冰,喜神位于东北,宜祭祀、求财、嫁娶、签约、订盟
,忌开市、安床、安葬、入宅、破土,大吉。
是日,长空万里无云,风夜和萧远赫将正式举行婚礼。
紧挨着的两个院子里栽种的桂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空气中飘荡着纷乱的味道和声息,可是这缕缕的
清香还是被人们闻到了。
从屋子里到院子里再到门外的草坪、新造的晒坪都摆着一围围酒桌,桌子上摆着茶、海碗、筷子、瓜
子和一些喜糖,如今满满的都坐了人。
来喝喜酒的人除了风夜发了喜帖的之外,还有很多没有受到邀请却自发来围观的村里人,风夜新委任
的总管——穆青,当然是将他们也请了入席。人们坐着谈笑,嗑瓜子喝茶,小孩子们在桌子间窜来窜
去地抓把瓜子、几颗糖偷偷藏进自己的衣兜里。
从村里请来的厨艺过硬的汉子们正在设于门外晒坪上的大锅灶边忙碌着,一些帮厨在旁边将一大盆一
大盆的菜分盛成一碟碟,摆在长条案上的一碗碗菜散发着袅袅热气。
风夜和穆青、长生、李胜林夫妇以及族里几个堂叔伯兄弟忙着在客人间周旋招呼,萧远赫则陪着父母
大哥大嫂和华夫人一家在内院里坐着喝茶聊天,小丫鬟在一边添茶倒水。
萧夫人和华夫人果然投缘,两人当初一见之下,大叹相见恨晚,于是结为金兰姐妹,此时两人手拉着
手正聊得欢畅。
萧老爷和萧远赫的大哥萧远诤都是沉默少言的人,和秉性腹黑的华言之、温润平和的秦风倒也处得来
,几人谈天说地,从山川风物到经商之道,正说得起劲时,风夜就走了进来。
“呵呵,姨妈、萧伯父、萧伯母……”
风夜看着其乐融融的这些亲人,笑着正要说快开席了,就被华夫人嗔着打断了。
“你这孩子,都要成亲了,还叫伯父伯母!应该叫爹娘了,难不成你还害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