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前刑警黑泽统一郎,在涉谷经营黑泽调查侦探事务所。
怀有各式各样人生的人们前来光顾。
在某个雨天,一个长得像女孩般的少年,奏来到了。
他说:请您替我寻找三年前失踪的双胞胎兄长,律。
本来打算拒绝委托的黑泽,却因现职刑事的前同僚·櫂谷雪人,也为某个案件而需要寻找律,两人共同协助寻人。静与动。理性与本能。
性格相反的雪人与统一郎的关系,就是统一郎辞退刑事之职,仍然继续下去。
假装遗忘某一夜的甜美记忆。
拥有复杂纠葛的过去及现在。他们的未来到底——!?
顾名思义,涉谷山谷
道路打从四面八方,缓缓的沉入那街头中。涉谷车站正好成为谷底,街道被造得像要给周围的山丘间刻上印记似的,被河川浸食的山谷有如树枝状的向台地伸展,形成复杂的地形。
所以涉谷处处存在着山坡。以山坡造成的街。在山坡下形成阴影,在到处林立的大厦的谷间中形成小道,在人迹罕至的桥下、被遗忘的河川的水停滞不前。
然后在道路上仅有的水洼,有如要把水贮起来似的,有如要把雾留在谷底似的,在低处总是有些什么会积存起来。
涉谷是一个叫人留滞的地方。包括人、与他所怀抱的、放弃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就是这样的街。
1
真是下场惨淡的案子。
走出涉谷警署横过巨大的行人天桥,潜身在电车站前密度过高的人群中。看看手表已是下午五时半。在不热不冷的五月的空气中,好像说着从现在开始才是一天的开端似的,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多,加速的热闹起来。
黑泽统一郎想了数秒钟,便发足向道玄阪方面走去。他的事务所位于神泉,乘京王井头线只须一站。这个距离,就是步行也不怎么远。
他把手插在裤袋里,在道玄阪的人潮中以悠然的步速前进。从综合大厦发出的各式各样的声音及灯光之中,年龄及服装也乱烘烘的人们精力充沛的走来走去。
风险企业的细小办公室大厦、漂亮的旅馆、新的车站大楼等等一个接一个地建成,虽然有的人似乎要将涉谷变回一个高格调的地方,但风化店偏多仍然给人低俗的感觉。
虽然穿着西装,却两手空空而且没结领带,加上衬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统一郎看起来也不像正经的上班族吧。
反正在涉谷,无论怎么打扮也不起眼。哪管你穿着规规矩矩的套装、还是有如内衣般的时装行走,街道也亳不在意的接纳及认可。
“啊,抱歉~”
他走路太不留神而被人从左边撞上。在这个时间带,要在路上笔直的走可是相当困难的。
经过百轩店与昔日以此为名的一带,统一郎到达了拉比利街。近年来,这街增加不少发布最新音乐的俱乐部及演出场地。每逢接近现场演出开始的时间,总会聚集起一群打扮新潮的年轻人,道路也给挤得水泄不通。
越过拉比利街,然后就是圆山町了。说起涉谷的圆山町,任谁也会作出“呃呃……”的表情。圆山町最出名的就是情侣旅馆。方圆一公里内密集过百个大大小小的情侣旅馆、小旅店,情侣们在当中有如选餐厅般愉快的边走边评监旅馆。
然后从神泉·圆山寺再走过去一点点,就是高级住宅区,松涛了。最近渐渐开始建起大厦,也仍旧不改它闲静住宅区的风貌。
情侣旅馆与最先端的音乐发表场地比邻,与高级住宅区一起,充满斜坡的街中,干净的百货公司及猥杂的风化场所,以及办公室大楼,全部都混杂的建在一起。
这就是涉谷。统一郎倒是挺中意这种混沌状态,人类的欲求都涡卷在这一个地方上。
打斜的走,横过圆山町进入神泉町。突然,水滴嗒的打在脸上。他抬起头,有如混入墨汁般的云在头上重重的盖将起来。雨点沙啦沙啦地开始落下。
统一郎加快脚步朝事务所走去。他的事务所位于神泉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型综合大厦内。事务所的名称叫“黑泽调查侦探事务所”。调查员只有他一人,是一个微型的个人公司。
雨越下越大了。倒不至于倾盆大雨,是细且绵密的雨。他深切体会到今天是如何的背运。
统一郎跑进了大厦的入口。然后好像动物般晃了晃头,把沾在头发上的水滴甩掉。升降机吱吱作响的开门,他登上去,按了最上层的五楼的按钮。方形的箱子发出咯吱咯吱让人不安的声音,缓缓上升。
这大厦相当古旧。白色的外壁已变了色,裂缝处处。从高高的天花以锁链吊下来的荧光灯,以及最近很少见到的以光质漆布铺成的走廊,让人联想起古老的医院。还有涂上深茶色油漆的木门,生锈的黄铜门柄。
到达五楼,走廊末端阴阴沉沈的,位于最里面的统一郎的事务所前的萤光灯坏了。虽然已经跟管理员说过了,可由于管理员是个耳朵不大灵光的老人,连他是否真的能听到也成疑。
走过灰色的地板,沿途印上湿淋淋的脚印。走到中途,统一郎倏地停下脚步。
有个人站在事务所门前。走廊边虽然有窗,但因外头下雨天阴,那人影静悄悄的伫立在阴影中。
统一郎眯起左眼,慢慢的走近。沙沙的雨音打在耳伴。人影看起来体形并不甚高大。纤细的体格,应该是女性吧。
可是,当他再走近一点就明白了。不是女性。是男的。不,与其说是男人——是个男孩子。
“……啊。”
少年好像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统一郎这边。
“这儿可不是借伞的地方啊。”
统一郎立刻说道。因为在他走近之前,少年一直在看着窗外的雨,一脸不知所措。
少年茫然若失的抬头望他。
男孩子一副乖巧的模样,可爱的相貌就是称为美少年也不为过。大概是中学生吧。穿上附有徽章的的校服外套。
穿着类似私校制服的中学生,跟侦探事务所严重的格格不入。要扮演亲切的叔叔吗,还是要强硬的赶走他呢,一瞬间统一郎也踌躇起来。
“请问……”
正当他迷惑时,少年便趁虚而入的打破沉默。他垂下头,好像要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紧紧咬了一咬下唇。再抬起头望着统一郎,说道。
“我想聘请侦探。”
今天的工作运真是差劲透了,统一郎叹息着抬头望着高高的天花板。
“——究竟等到哪时,走廊的荧光灯才能换个新的啊?”
跟这声音同时的,事务所的门开了。
统一郎正面向窗户,坐在古旧的皮革制的办公椅上看着外头,他转动椅子面向门口。
“櫂谷。”
“暗成这样子,客人也不敢过来吧。”
“你就跟管理员说啊。”
櫂谷雪人穿着皮鞋踏在木板地上,发出喀喀的声响。仍旧是一付端正的姿态笔直的走,统一郎一面看着一面想。雪人途中看到待客处的桌子上残留的茶杯,微扬的眉倏地皱起。
“有客人吗?”
统一郎默默的耸肩。
“我刚刚在外面见到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走过。那种小孩该不会是委托人吧?”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啦。”
“真的是来委托工作的吗?你该不会接受了吧?”
雪人的语气变得尖刻。统一郎没有回答。
他站起来,收拾起接待桌上喝余一半的红茶杯及茶碟,碟里附上的两个方糖尚未开封,就像主张自己已不是小孩子般。
“你坐吧。我冲咖啡给你喝。”
他动了下颚催促,雪人板着脸,仿佛想说反正我也不是为了喝茶才过来的。即使如此他还是老实的在沙发坐下来了。
统一郎站在事务所附带的厨房,以水壶烧水,把咖啡专门店的独制咖啡豆以磨豆机磨碎。虽然他对衣食住的方面也不太拘泥,唯独喜爱酒及咖啡。他认为在廉价吃茶店那些只有苦味的咖啡,根本不是咖啡。
当他以托盘盛起两个香味四溢的杯子过去的时候,雪人在沙发挠起腿,视线定定的望着一点。他以食指按着唇,想事情想得出神。
有如在硬质的石头上细致雕刻、研磨而成的,秀丽的脸孔。稍为拘谨的眼眸与紧抿的浅色的唇,散发禁欲及认真的氛围。纤细的身体,肌肉看来并不那么发达,穿着整齐而一丝不拘的西装。肩头附有少许雨水,而直直的黑发上也零散的沾上水滴。
“怎么了?”
统一郎把杯子放在桌上,在雪人对面坐下来。
“我现在才想起,刚才走过的孩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雪人以食指按着唇,喃喃地说道。
“咦?”
“到底是哪儿呢,怎么也想不起来。”
雪人伸手拿了杯子,也没有道谢,一付习以为常的样子喝了一口。深锁的眉头轻轻地打开,仿佛在品尝香味似的眯起眼。统一郎满足的看了那模样,自己也喝起了咖啡。
“对了。黑泽,你今天给我们警署抓回去了吧。”
雪人突然想起,抬起头来。
“说什么『给抓回去』,好像当我是犯人似的。”
“你在落口供的中途就回去了吧。连带我也被埋怨了。为什么我非得为了你而被人埋怨啊。”
“那个嘛,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吧。”
听了统一郎的话,雪人好像感到非常麻烦的冷冷的板起脸孔。
雪人是隶属于警视厅涉谷警察署的刑事。然后在二年前为止,统一郎还是雪人的同事。
以慎重紧密的搜查见称,有时工作热中到甚至钻牛角尖的雪人,跟顽强、胆大、以直觉与行动及力量硬干到底的统一郎,被说成正相反的二人。
就是看外表,与伶俐端整的雪人比较,统一郎是粗线条男子汉模样,身高及体格也大了一圈。统一郎在衣着方面也总是马马虎虎的,常常不结领带,工作繁忙时也任由须根长满脸。
不过由于二人在刑事课中都是比较年轻又是同期的,在涉谷警署里经常被当成一组。统一郎工作粗心大意而留下的手尾要转移给雪人,而性格顽固的雪人不肯做的事情,前辈也会命令统一郎收拾。就是现在统一郎成为了侦探,间中要跟警察扯上时,这种关系也维持不变。
“总而言之,明天你要再去一趟。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必要的事情我都已经说了啊。”
“机关作风就是一板一眼,你也明白的吧。别难为系长啊。”
“身为侦探却要被警察录口供,真是难看啊……”
他“碰”的一声用力靠在椅背上,雪人笑了。
“那倒也是啦。不过,听说阻止了一宗凶杀案吧?这不是立了大功吗?”
“可工作内容本来也不是这个啦。”
统一郎从桌上拿了烟及烟灰缸,拿起一枝烟点着。
在一星期前到访事务所的委托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的委托是要找寻十年以上音迅不通的旧识。即使曾经在某一时期很熟络的,可一旦断绝来往也就不轻易找到了。所以寻人的委托并不少见。调查对象以往在工作上很照顾委托人,所以委托人说无论如何都想向他道谢。
“我患上了重病,近来才发觉的。”
看似弱不禁风的委托人陈述道。
“情况不那么乐观。”
双亲已故,没有兄弟,曾经结婚却已离婚,从此一直热中工作没有再婚。想到万一有什么事情,在入院前希望可以跟以往的恩人打个招呼。可是,却不知道该位男性的消息。因为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恩情,所以无论如何还是想见见他。请你帮帮忙——如此这般,情况虽各有不同,却是常见的委托。
问好了对调查有用的资料,在工作范围外的私事一概不予深究。委托人的病情也没有多问。以委托人所知的有关调查对象的线索、以往的工作伙伴、邻居等等追溯到他的家属,总算找到了调查对象。当然被调查的对象本人,并不知道委托人在找他。
把调查对象现在的住址、住宅的照片、工作地方等等简单的生活状况作成一份报告交出后,委托人沉默了数秒,直直的望着报告书的封面。在膝盖上紧握拳头,待了一会并没有伸手去接。
接着他发出了激动似的叹息,把报告书珍而重之的放入公事包里。并说明天就会去见见他,道过谢,深深一鞠躬就回去了。
算不上多么困难的工作。就说是例行公事也没差。反正拿了规定的报酬,只要关上档案,一切就告一段落了。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放不下心来。虽然细微,却活像喝下了不能消化的某些东西的感觉。那紧握的拳头,眼尾薄薄的皮肤因紧张而抽搐。
因为没有其他紧急的工作,统一郎在第二天,去到了位于市区边缘的调查对象的住宅。算准了对象回家的时间,在能看到大门的位置监视。
埋伏了约三十分钟,对象便回到家了。统一郎把对方大概会在家的时间告诉了委托人。果不其然,委托人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出现了。
他静静地看着委托人按了门铃,对方出来,两人谈了一会便进了屋。统一郎靠近了房间的门前。
调查对象现在的生活说不上富裕,居住单位建筑简陋,大门也是薄薄一块。门内沉静半晌,可是不久就听到争执的声音,然后啪躂啪躂有如扭打在一起的巨响。进而发出悲鸣。统一郎毫不迟疑的开了门,冲入屋内。
在里面,委托人正挥舞菜刀追杀调查对象,而对方的手腕正流着血。
统一郎制住委托人,夺去菜刀,立即唤来了警察。
“……他骗你找出对方的行踪,就是为了杀人吗?”
默默听完故事的雪人,这时终于开口。
“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委托人以前被调查对象背叛,令他经营的公司出了大漏子而破产了。此后他背负起巨额的欠债,连妻子也抛弃了他。委托人患上癌症,只余数月的寿命。于是觉得反正生无可恋,最后索性报复多年的积怨——据说他是边哭泣边这么自白的。”
“……真是让人难过的事情哪。”
雪人满怀感慨的说道。
“这种案子间中也会听到啊。反正我也不会深究到客人为什么要寻人。”
统一郎把自己的工作看成类似污水沟似的东西。就是看这事件,又或把它放开不谈,总之会牵涉到侦探或警察的人,就是表面上看不出来,很多人在内心都抱持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统一郎的工作,就是插手干预这些东西。跟他当警察的时候始终不变。
两年前辞去警察的工作后,统一郎在某间集多数职员、在业界中稍有名声的调查所里工作了一年。该公司是统一郎的大老前辈,一位警察退职者所建立的。他在那儿学习有关的职业窍门,然后一年前,在涉谷这个老窝子开张个人的事务所。就是现在,当他人手不足时也会向调查所借人,有时遇到属于他专长的工作,调查所也会介绍统一郎去做。经以往的委托人介绍来的客人也增多了,虽然业务也算不上很繁盛,工作也并不缺乏。2007
“那你脸上的伤也是当时造成的?”
雪人一面喝着咖啡,举目望了他的脸。
“是啊。被菜刀割伤了。当时一片混乱,被乱刀挥舞。”
统一郎抚着不光滑的下巴。在下颚的斜侧,有被菜刀掠过的伤痕。
“胶布松开了哦。”
“是警署的人帮我贴的,被雨弄湿了脸,再用毛巾擦一下就松脱了吧。不过是点擦痕罢了。”
说着,统一郎干脆把松脱的胶布撕下来。扯到了伤口时皱了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