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下——语秋

低伤害，但他却要迎向锋芒最劲之处，受到的冲击压力成倍增长。荀倪感觉自己似乎被撕裂成无数碎

片，行动完全无法控制，唯有意识勉强完整。他以意识带动身体挣扎前行，但肉？体的承受能力毕竟

有限，接近黑风中心的漩涡时，巨大的引力令他无力抗衡，在他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他隐约觉得有

一个东西抓住了他，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死死抓住那个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荀倪睁开眼，眼前一片淡红大概是脸上受伤的血流进眼睛里了，他奋力抬手擦了擦眼

睛，同时挣扎着撑起身体，扭头去看那落在自己脸侧地面上的淡淡身影是谁。

“小羽？”他一张口却发现嘴里满是沙砾，因而声音有些模糊。他呸呸吐了半天，感觉嘴里略微清爽

一些，又喊了一声。“小羽，你救了我？”

莫羽在他几尺之外的地方背对他而站，淡淡地说：“我试图冲出去，结果看到某个疯子往里冲，差点

被漩涡吞掉，我也看不清是谁，顺手把他拉了出来。”

“我以为那个漩涡是阵眼。”荀倪为自己狡辩，他不想在莫羽面前示弱，当时他已经完全无力控制自

己，心底里他很明白那漩涡是黑风最险恶所在。

“哼！你要真进了那漩涡，那现在你我都解脱了。”

荀倪猜不透莫羽这话的含义，便低下头查看自己的情形。莫羽已经为自己进行了治疗，目前身体不是

疼痛感，而是强烈的脱力感。外衣早已撕碎融入沙尘，不过深海蛟龙皮衣却依然完好无损，这皮质真

是太神奇了！

“我有点后悔那会儿应该收下你的衣服，那我就可以冲出去了。”莫羽虽然背对他而站，但似乎看到

他的一举一动。

荀倪立刻开始脱衣，他先解开脖颈处帽子和领子的联结搭扣，几缕白色长发立刻钻了出来。他解了几

个扣子突然反应过来这皮衣只能贴身而穿，自己外衣尽失，若脱了皮衣就一·丝·不·挂了。“把你

的外衣脱下来给我。”他对莫羽说。

“不用脱，穿着都不一定能冲出去，脱了就死定了。”

“我死了，你不是就解脱了。”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无谓的负气话，你来了也好，正好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莫羽转过身朝荀倪走

来，他蹲下捏起荀倪的头发问：“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这种小事你会在意吗？”荀倪说完就后悔，自己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怨妇。

“你不想说我正好也兴趣不大，还是说正事。”莫羽捏起火诀，一团非常浅淡若有若无的火苗出现在

他的手指。

“不是无色的了？”荀倪震惊地问。

“我闯两道黑风进来时很容易，进来后我发现这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很空荡，但又似乎充溢着

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我想返回，但我的法力不足以支持我冲过去，我已经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半

途而废，只是这次正好遇见闯了一半的你。”

“是因为闯黑风消耗过大吗？我现在心火也低了好几个级别，估计需要一两年恢复。”

“进来时那么容易，没理由出去这么难啊。我也是才发现心火不是无色的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要是

冲不出去，就困死在这里了。”

“非生则死。小羽，这是命中注定，让我进来就是为了把皮衣给你，让你出去。你生我死，这是你我

的命。”荀倪说着又开始脱皮衣，莫羽一把按住他的手，他反握住莫羽的手，将莫羽拉入怀中。“如

果这是我们的命，我们就认命吧。你穿上皮衣，我自噬以魂引之术助你法力肯定能冲过去。小羽，只

求你以后不要再恨我，还能想起我。不，以后还是忘了我，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荀倪把脸贴在莫

羽脖颈上，热泪钻进他的衣领滚在他的背上。

“不！”莫羽推开荀倪，荀倪又再次将他拉入怀中抱得紧紧。

“再不许提什么自噬！什么命中注定！我是天生克星吗？先克死母亲，再是父亲，然后你又说什么自

噬！你们都想我孤独一辈子可怜一辈子没人疼没人爱，你们都这么狠心！”莫羽越说越伤心，越想越

伤心，哇得大哭起来。哭了几声后他突然止住哭泣泪眼婆娑地望着荀倪说：“我能哭了，我又能流出

眼泪了！”

荀倪抹去他的泪水柔声说：“那就在哥哥怀里哭个痛快。”

莫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想哭了，一激动一打岔，哭不出来了！不过我现在相信你那天真的没使

用吞噬之力。”

“我上次专程来跟你解释，你还是没信我！”

“父亲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不要完全信任你，但你以神明起誓说没有对我使用吞噬之力，又对

我许下生死祭，我也有些迟疑，我甚至猜测是否父亲趁你不备吞噬你的力量，但我去查了父亲留给我

的莫修的典籍，里面确实没有记载吞噬之力的修行方法，记载吞噬之力的那本被你拿去了，所以我认

为你又一次欺骗我。”

“我欺骗你的次数太多，也难怪你不肯信任我。”

“你说父亲在我心里植下对你的恨，父亲给我遗言中说他在我心里植下母亲的信息，我便能梦到母亲

，因此我想他可能真的在我心里植下了对你的恨。一想到你，下意识地就产生恨意，越发觉得你平日

对我的种种是何等虚情假意，因此一旦看到你就愈发痛恨。祭司的这种法术太可怕了。”

“这法术虽然可怕，但需要被施法者对施法者完全信任，才能在他心里植下某种信息，因为他是你父

亲，他觉得既然难以说服你，不如直接改变你的想法。别人就做不到，比如如果我死了，想借助魂引

之术在你心里种下爱我的信息就很难，因为你心中还有对我的恨和不信任。”

“又说死！”莫羽不满地斜了荀倪一眼。

“不过我现在真是死而无憾，终于说清楚了，要不然我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你恨着，太冤了。”

“你还说死！你对我许下生死祭，老天爷不能做主，预言也不算数，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生就生，

我要你死你才能死，现在我不许你说什么死！”莫羽嗔怒。荀倪已经许久没看到他嗔怒的美态，一时

呆住了。

两人情绪稳定一些后，开始考虑面前的困境。荀倪问：“你为什么半夜偷偷跑了？”

“我心里总有个声音跟我说：去荒漠，破黑风，我想这应该是神明的指引。其实那个声音也曾说过：

四祭司，一起走。为了稳妥起见，我只是让吴襄卫峰在外围接应，可他们要跟我一起走，我担心他们

有危险，便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荀倪四下瞅了瞅周围情况问：“这地方好像和外面不太一样。”

莫羽说：“我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老觉得后背凉凉的，就是那种有好多只眼睛盯着你，但你回

头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荀倪突然心念一动说到：“你没有开天眼看？”

“我还没学。”

“我教你。”

荀倪教了莫羽口诀手法，莫羽依法炮制，突然大叫了一声。

第一百零四章：困境

荀倪被莫羽的惊叫吓了一跳，他紧握住莫羽的手不安地问：“怎么了？你看到什么？”

“好多东西，好多眼睛，真的在盯着咱们呢。我一叫，他们散开了。”莫羽一边说一边往荀倪身上靠

，荀倪便顺理成章地把他揽入怀中，感觉到他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别怕，你看到的都是低等级的鬼怪精灵之类，对你我没有伤害。”看到莫羽松了口气，荀倪又接着

说：“高等级的你初开天眼看不到，不过他们一般也不敢招惹祭司。”

莫羽听到这句背又硬了，他小声问：“哥哥，我觉得阴间大概就是刚才我看到的那样，暗暗的，很多

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你。”

荀倪没说什么，只是摩挲着莫羽的背安慰他，心里却想自己不能亲眼看看倒底是什么东西，听小羽描

述有些像魂灵，但这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魂灵，难道这黑风是禁锢这些魂灵的？有可能，魂灵不能以

实体来拘禁，只能用法阵。那神明为何要指引小羽来荒漠破黑风？荀倪暂时也想不明白，不过被莫羽

说得也觉得周遭冷飕飕，他抬头望了望天纳闷地说：“天色怎么还这么亮，冬季的荒漠落日很早，按

说现在应该将暮了。”

天色是亮的，但看不到太阳。莫羽也望了望天说：“太阳在黑风法阵外，咱们看不见，你昏迷了挺久

才醒来，或许外面早已经是繁星满天了。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困了。”莫羽说着便打了个哈欠。

“我现在不能施法只能依赖于本身的精神力，一旦入睡精神力骤减，容易被魂灵类的东西入侵，虽然

你能够驱逐，但被他们控制意识总是很麻烦。驱魔的那些法术你大概都还没学吧，我教你几个入门级

的，你设一个防护法阵加持驱魔法术，有不知好歹的家伙敢凑上来便灰飞烟灭。”

“可是防护法阵有时间限制，而且一旦受到攻击会逐渐减弱，否则我早就冲出黑风，不用你们来找我

了。”

“小羽你辛苦些，你有至纯力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没什么问题，正好借机修习新学的这几个

法术。可我现在跟普通人一样，必须要吃饭睡觉，现在咱们没有吃喝，若连正常休息也保证不了，我

就撑不住了。”

莫羽明白了，荀倪是说他要呼呼大睡而让自己在一旁守着他。

荀倪这一日消耗极大，见到莫羽之后心情放松，很快便睡着了。莫羽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那一头

雪白的长发，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一夜白头的传说，不禁心疼起来。哥哥还没说他的头发为何白呢，

好像上次他来找自己的时候还是黑发，那次大概太伤心了，听说伤心至极便会少年白头。那时自己心

真狠，就真的拿着刀往他的心头刺去，不过一半怪他多次欺骗自己，一半是因为父亲种下的恨意。莫

羽如是为自己解释。

莫羽感觉荀倪没睡多久便醒来了。他醒来后先是痴呆呆地望了自己一会儿，然后伸手开始脱皮衣，莫

羽误会了他的意思，想到那遍布周围的眼睛们，恼羞地按住他的手制止：“你干嘛？”

荀倪笑着说：“我想过了，还是你穿皮衣，前半程用法力防护，后半程靠皮衣硬抗。你只要别把我丢

在黑风里，哪怕把我拖出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也能救我对不对？”

“不行。”莫羽一口拒绝。

“哟，真是成了大祭司，敢跟哥哥说不行了！小羽，你仔细想想，这是咱们最有把握的做法。”

莫羽直摇头。“我怕把你拖出去你已经只剩下骨头架子了，没有皮衣防护你根本撑不了那么久。要不

然这样，前半程我开法力防护，后半程靠你带我出去，我在最后关头启动主位神护体，这样比你肉？

身往外冲更靠谱。”

这回轮到荀倪摇头了。莫羽说：“咱们试试，不行就退回来，反正我自己已经试过好几次，全身而退

还是能保证的。”

荀倪说：“你总是存着退的想法，向前拼得就不够狠，必须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才有可能成功。”

莫羽想了想说：“好，那咱们就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试一次，按我方法试。”

“不，按我的方法试！”

“不按我的方法，那我不试了。”

“那你打算等我渴死饿死，大哭一场之后再扒下我的衣服自己一个人出去？”

“你胡说什么！”莫羽气得直跺脚！

荀倪突然抱住莫羽柔声说：“小羽，记得你被我父亲带走前，我再三跟你说一定要相信我，我会解决

一切，但是你没有相信我。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是不是你心里还记着你父亲的谆

谆教诲，还是不肯完全相信我？你说的方法，也并非完全不可行，但在黑风中很容易失去意识，万一

你不能及时启动主位神护体，我们就一起完蛋。就算我们运气好能冲出来，外面还有一道黑风，如果

你受了重创，我们就不可能闯过第二道黑风。因此首要是保你，保住你，才能保住我。明白吗？不要

意气用事了。”

许久之后，莫羽才咬牙点了点头，荀倪深吸一口气，将莫羽抱得更紧，仿似要嵌入自己的身体。

莫羽先脱下自己外衣，他一直想不明白进来的时候开着法力防护，连衣角都没损伤就进来了，为何出

去那么难。他看着荀倪脱下皮衣，再次看到那自己熟悉的身体，突然感到一股热流在身体里四窜。他

看到荀倪胸前竟然有一个疤痕，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想起这似乎是自己那次刀刺的地方。

荀倪握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疤痕说：“当时太激动忘记自我治疗，血自己凝固结痂后就落了疤痕，也

懒得去除，就留在那里了。待会如果能出去，身上不知要添多少疤痕，你到时要给我全部抹去，一个

也不留，尤其是脸上。”

荀倪说得很轻松，但莫羽的心却一点一点沉重起来。

荀倪穿上莫羽的外衣，帮着莫羽把皮衣穿戴好之后，只剩下眼鼻口露在外面，愈发显得他的大眼睛灵

动美丽。虽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服，但莫羽穿得非常合适，曾几何时，那个在自己手里啼哭的婴儿

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高，荀倪心头一酸，猛地把莫羽抱在怀里，轻轻吻上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

那滴已无法抑制的泪水。

控制住情绪后，荀倪笑着说：“咱们俩的身材差不多，看我穿你的衣服也很合身。其实我应该不穿衣

服才对，等出去后这衣服早粉碎，我又没衣服穿了。若是让外人看见，太有损祭司尊严了。”

“咱们这就开始？”莫羽有些迟疑地问，或许是皮衣透气性不好，他觉得和荀倪相握的手心中满是汗

水。

“再等一会，让我再养精蓄锐一会。”荀倪拉着莫羽坐在地上。“让我在你身上靠一会。”他伸臂揽

着莫羽的腰，头靠在莫羽肩头，微闭上眼睛，白发垂在莫羽胸前。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头发怎么白的。”

“出去后再告诉你。”

荀倪放松地靠在莫羽身上感慨到：“小羽真是长大了，肩膀靠起来的感觉很踏实，是一个男人的肩膀

，不再是孩子了。不过太瘦了，有些咯。脸也瘦了太多。”荀倪顺手往上摸，却只摸到皮护具，只得

遗憾地放下手。“我们有大半年没在一起了，真想啊！小羽，出去后我们一起回我们的家好不好？”

“好！”不知为何，莫羽很想流泪。

两人相互依靠着很久没说话，突然间荀倪拉着莫羽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砾大声说：“走！咱们就

赌一把，看神明对他的祭司是不是厚爱有加！”

这一瞬间，莫羽泪如泉涌。凭他们对黑风的认识，肉身穿过几乎不可能，或许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