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的床幔间射入一丝丝阳光,思凛没了遮蔽物,只得拿枕头盖住脸颊。
「这样会闷坏的。」忍笑的声音由上传来。
「那你还我袋子。」
修格把红包袋拿到他面前晃晃,问:「你该说什么?」
「去!」起床气超重的家伙没大没小道。
「说什么呢!」
「恭喜发财!」思凛没好气,「红包拿来。」
一手攫过红包,不料修格没有放手,拉扯之下,大红封袋被撕成两半,里面薄薄的支票随风飘零,落在床上。
「我的压岁钱!」思凛惊叫一声,这下全醒了。
家长大人教训道:「让你爱玩!」
两张纸被拼在一起,思凛望着那上头的数目发呆,一万欧元就这样打了水漂,他吃米其林餐厅的钱啊!
沮丧的小孩拿哀怨的目光瞅他,欲言又止。
「不行。」
「补给我!」
修格喜欢小东西这样缠着他撒娇的样子,故意为难他:「凛凛又不乖……」
收到暗示的思凛只好拿手环住男人肩颈,去亲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下,嘟嚷道:「修格你最帅了。」
心花怒放的男人笑道:「还有呢!」
「你最好了。」
「就这样?」
白皙的俊脸又红了,期期艾艾地道:「我最……喜欢你。」
他的头被充满爱意的抚摸一下,修格看着他亮灿灿的眼睛,不满极了。「只有喜欢?」
这个人果然是奸商!思凛有心修补两人间的裂痕,迟疑了几秒后,小小声道:「我……我……爱你。」
「没听见。」
「修格,我爱你!」
「嗯嗯嗯。」男人如愿以偿,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快足笑意。摸着小东西的头发,连天上的月亮也想摘下来给他。
思凛看准时机,耍赖说:「哥……压岁钱我要双倍。」
头上立马被家长大人巴了一下,被斥道:「你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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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和谐愉快的时光是一曲最完美的交响乐,在思凛刻意的指挥,修格含情脉脉的配合下,做出温柔的演绎。
如果说有哪一点美中不足的,便是思凛新春的赌运欠佳。初三的晚上他和修格父子玩扑克牌时,把耍赖得来的压岁钱输得几乎一干二净。
思观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地看着记帐的本子,近六千块钱在他这儿,老爸也赢了五千多元,唯一的输家从头到尾就是一路狂输,现在万般无奈的把他的红包钱拿出来。
支票放在桌面上,思观看阿凛那种舍不得的模样儿,他哪里在乎这点小钱,分明是装出来骗取同情的,阿凛可精着呢——知道自家老爸大男人到不行的性子就吃这套,于是负手于一旁看戏。
果然,修格三分钟内就投降了。「输了多少?」
「一万多吧……」
修格嗤了一声,「就这样?」
拿过账本看了一眼,回头对儿子道:「六千找我拿吧。」
「哥……」
「行了……别叫了,输给我的就抹掉,真是怕了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修格嘴里说道,把那张支票给塞进小东西手里,拍他头问:「满意了?」
「哥……」
「嗯?」
「你对我真好……」
修格没办法道:「就会甜言蜜语。」
思观冷冷戳他一句,「可我瞧你很享受啊,老爸。」
思凛谄媚计划完成,把身体整个放松靠在椅背上,摊开双手道:「我不玩了,你们继续,我想先上去睡一觉。」
「累了?」修格关切地问,「哥抱你上去?」
一直摇头,思凛才不想被公主抱,不以为然地说:「我又不是腿废了。」
然后很有骨气地站起来,自己慢慢一步一步挨着往楼梯上走。
修格担心地看着,可小东西有时候挺倔,他也不想事事都强逼着凛凛,小事情就由他吧!
看思凛已经走到楼梯上,修格便回头继续父子二人的赌局,那才真是棋逢对手,刚刚三人一起不过是哄着思凛玩儿,不然十万都赢下来了。
思观发牌。
他正对着楼梯方向,一瞥眼间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脸色大变,喊道:「爸!」
修格转头去看,正好看到他的小东西立足不稳,一路从高高的扶手长梯上「咕碌碌」直滚下来,躺平在地上,了无声息。
「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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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凛的房间内,穿着洁白制服的医护人员,正弯腰替床上的病人调整点滴的速度,白衣天使笑容亲切,用软绵绵的法语对气宇轩昂的思观说:「他发这么高的烧你们怎么都没发现啊?」
红发碧眸的美女护士是人见人爱的,思观混女人堆的本事乃是祖传的,于是立刻也软下嗓音回答:「他自己发烧却瞒着我们。」作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这是你哥哥?」红发美女虽和思观说话,眼睛从头到尾都舍不得离开床上的男子,贪婪地看了再看,一脸赞叹,「我从没看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俊美,帅气,不知为什么让人好心疼。」
「你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思观笑道:「不过啊,他不是我哥,他是我爸。」
「什么!」那女子大惊失色,「你开玩笑的吧?」
「不不不,我发誓他真是我爸。」
「喔喔!我太惊讶了!」护士嘟嘟嘴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东方人的年龄。」说着很好奇地用手去掐了一下思凛白皙的毫无毛孔的肌肤。
「喂别动手啊!」思观制止,国宝级动物赞赏可以,拿手去触碰就是危险动作。
一阵劲风随着开门声涌入,修格大踏步进房来,脸色黑得可以去饰演包公了,他责难地扫了儿子一眼,目光一寸都没有碰到护士身上,那红发女子却瑟缩着收手,自动解释道:「病人打完点滴,估计要两三小时时间。」
「你先去门外等,管家会安排你去处。有需要我会让人叫你。」修格下了逐客令,将那护士赶出门去。
「爸!」
「你可真是阿凛的好朋友!」嘻笑调情啊!
「医生说了没有大碍,不是吗?」
「他那样摔下来……我……」
修格脑海中再度忆起凛凛一路滚落的画面,楼梯那么高,碰到头部重要区块可怎办?
「爸……你这样紧张,阿凛在你身边会很累啊,他明明发烧了却不跟你说,不就是怕你小题大作,又限制他行动,弄得他跟坐牢似的不自由。」
「坐牢和摔死哪个严重?」
思观无奈,保护欲强成这样,实在没法劝啊!「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有事呢?」修格反问。
「我这……」思观真被他打败,只得叹气说道:「爸,等下阿凛醒了,你可别又凶他,他身上发烧已经够不舒服了,对病人我们总要优待些,要骂也等他身体好些。」
「我说了要骂他?」
发高热不跟你说。
想隐瞒逞强却虚弱地从楼梯上滚下来。这哪一条都够你火的,你要不骂人我跟你姓啊!
修格目光阴沉,「别说骂人,我还想揍他一顿呢!」
「爸……」思观无言了。
17.全面武力镇压3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大理石造就的石雕壁炉中,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跃动的火光光彩流动,将修格守在床前的身影放大于墙壁上,虽然强大,却透露出几分孤寂来。
思凛愣愣看着墙上倒影好一会儿,刹那间异常愧疚。
修格半躺在单人沙发座椅上假寐,脸上利落的侧面线条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失去平时的凌厉,有些疲惫的眉心轻微蹙起,看来不过是个柔和的会担心情人的哥哥。
自己怎么老是要他操心呢!思凛也不明白自己,不由自主地在修格面前就会扮乖装小,放心地就去依赖他一下,显得特别幼稚,思凛开始认真地反省,他不可能在修格身边当一辈子小孩!
不顾自己身体上的痛苦蹑足下床,搬床上的被子给他盖上,而被子只有一条,没有了可以御寒的棉被,他顺势半跪在长毛地毯上,注视男人入睡时的模样。真好,现在哥哥一点都不凶,让人好想依偎过去,实在忍不住那种想要亲近修格的冲动,思凛把头轻轻枕在男人的大腿上,满足地阖上眼睛,休息。
宽大的棉被半罩住思凛的身体,所以一点也不冷,反而感觉很暖和。
这真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被你枕住的人,他非常非常的爱你,那爱情深到你从不曾想过它会改变。
他给的所有,比起你所失去的,相较之下是否不算什么……?
修格在迷梦中醒来,诧异地发现腿上多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温驯地把头搁在自己大腿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修格内心不由得溢满柔情,满腔责备化为一句叹息「这小东西……就会卖乖……」
以手抚摸他细致的耳骨,如同抚触最上等的瓷器。
朦胧状态的凛凛「嗯」了一声。
修格笑着揪他耳朵。
「唔……」
再揪一次。
「我在睡觉。」不满……
修格替他揉揉耳垂,哄道:「这样睡不舒服,哥抱你去床上。」
「不,我要睡这。」
「哦?」修格见招拆招道:「那哥去床上睡。凛凛一个人待着!」
意识朦胧的思凛立刻道:「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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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格抱起思凛放到床上,动作轻柔,简直是柔情万缕,他把小东西翻了个身,让他趴躺着。思凛睡意正浓,任由他摆布,修格站在床旁,伸手去探他额头温度,果然热气已经降下来了。
伤口发炎啊!就算孩子再可爱,该说还是得说的。
「凛凛!」
「嗯嗯……」
修格把小东西的睡裤拉下,让青紫发白的臀办暴露在空气中,思凛不安地动了下身体,想要闪躲。
修格把大掌搁在他腰际,提手轻拍了一下。
「哥……」这种情势下还能睡得着得那是神人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修格于他腰际再拍一掌,「伤口没好,你还去洗澡?哥帮你每天擦澡还不够么?」
要不是伤口碰到水发炎,身上何至于烧得这么厉害?一想到方才高烧直到三十九度二,这孩子怕挨骂还隐瞒不说的事情,修格就真是火啊!
思凛偷觑他脸色,「我洗的时候很小心的。」
「还辩!」
「对不起……」
「你跟我直说了伤口发炎,哥就会处理,自己胡乱上药又上不均匀,伤口感染了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思凛低头反省。
「你不知道伤口不能碰水吗?」
「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发高烧吗?」
点头。
「那样的状况下自己爬楼梯,危不危险?」
「嗯……」
思凛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偏生都是自己的错,骂人的还是修格……前途多舛啊!
「都知道危险还去做,哥以前没说过你吗?」
「说过。」
「那还再犯!」
「哥……」思凛胆战心惊,以前挨完骂就会挨打了,现在……
修格有意吓唬他,抬手夹着风声落下,思凛怕得闭上眼睛忍痛,不料响声落下后,臀上并没有迎来痛楚,不过是肌肤完好的大腿上被拍了下,几乎没有感觉。
思凛讶异回头去看修格,发现哥哥的神情严肃,眼神却是心疼的。
「你都生病了,哥怎会再打你?」修格说道,一边在他大腿上再拍三下,问:「记住教训了吗?」
「记住记住了。」思凛一迭连声道。
恐吓达到的效果看来挺好的,修格老奸巨猾地一笑,事实上今晚让凛凛那样全身信赖地枕着,就算有再多火气也冰消瓦解,他现在还怀念那种感觉呢。他故意清清喉咙道:「如果你真记住了,就好好反省。」
我反省就是。思凛眼巴巴的抬头看着他。似在询问他的意见似的小心翼翼。
呵呵……是害羞了吧!他看着那臀上被水浸润发白的伤口,决定不能就这么放过小东西,他在床沿边坐下,一言九鼎,「晾着。」
思凛羞红着脸都埋进被子里去了,这样还不如被打一顿呢,他钻在被窝里,只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快烧起来了,真丢脸啊!我怎么就这么没胆子不敢说一声「不」字呢?
晾了近五分钟,埋进被子里的人依然纠结不已,修格笑着开导道:「怎么,这里就哥看着你也害羞?做错事情被哥一个人罚,横竖罚完就没事了,你也郁闷啊!」
被说中心事的人反倒不好意思,在修格这里挨罚也没旁人在的,的确没啥好过意不去的,可是……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修格抓小东西心思极准,无奈地再往床里边移进一点儿,把半个小鸵鸟从被子里抓出来,让凛凛枕着他大腿趴着,一边轻拍他的背,「好了……不就晾一下……给你提个醒儿……哪里就伤自尊了?」
思凛扎在他腿上,动都不动。手却把他的睡袍攒得紧紧的,被他拍着拍着,渐渐放松下来,反而两手相环去抱住了他的腰。
修格任他抱着,调侃他道:「凛凛最近怎么了,黏哥这么紧?」
闷闷的声音,「哪有?」
修格的笑很好地控制在心里,「没有没有,是我爱黏着凛凛不放。」
「……」
房间内的座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十分,罚了他这些时候,也足够了,修格努力板起脸再问一次:「下回保证不再犯?」
「不会犯……」
「好。」修格好家长地再帮小孩细致地抹上一回药,思凛疼啊,眼泪都飙出来了。抱着那腰使劲地出气。
修格终于帮受罚的小东西提上裤子,关切地道:「该睡了,折腾这么久。」
他躺下身躯,面对面抱着思凛,确定不会压迫到伤口后,在木柴燃烧熊熊的火光中,两人相拥沉沉睡去。
而沉睡中的思凛,眼角仍带泪光。
「BLED,这是怎么回事?」修格不悦地问。「身上的伤口明明愈合得很好,为什么又发起高烧?」
四十好几的医生是修格家族惯用的家庭医生,他皱眉为难地道:「这……我需要DENIS到医院来做更精密的检查,不然没法子判断病因,他的高烧十分不合理。」
修格几乎要失去耐性,思凛一天到晚高烧不退,无论怎么治也不见好转,除非打一针退烧,才能安稳地睡上三四个小时,不然针剂药效一过,他立刻又是面红耳赤烧得迷迷糊糊。「检查?不是前天做过?都发了五天的烧了,最近烧的一天比一天厉害,你竟然只告诉我要检查。」
「人体是最精密的仪器,加上导致发烧的病因很多,小至伤口感染,大到体内内脏或组织发炎,都可能是病因,上回的检查既然查不出来,我建议齐先生还是让DENIS住院观察。我会再安排更精密的检测,而且在医院里有任何状况都能获的更快的处理……」
思观咳嗽,道:「BRED,你讲得太夸张了……」
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你没见我老爸已经在爆发边缘嘛!
修格冷道:「你不是名医吗?这次住院你最好能找出答案给我。」说着头也不回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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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头还疼吗?」
思凛趴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连说话都很吃力了。「哥,我没事的,就是有点恶心。」
「要喝水吗?还是吃点东西?」修格坐在床旁去摸他汗津津的额头,发现温度还是偏高,他竭力忍住心里那种如焚的忧虑,说出口的话还是平稳的。
「我不要喝水,我要喝咖啡。」
「不行。」修格气的,然后发现小东西把头埋在枕头里,窃笑着。
「凛凛!」
「开个玩笑。」思凛发着高烧,还笑咪咪地蹭到哥哥身边,抱着他的肩膀,一点儿也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