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下——小鸢儿儿

「这……」思凛损他哥真是兴高采烈，在半晌后道：「忠言逆耳，哥哥都不懂我的一片苦心！」

这次换修格：「……」

思凛继续吃饭，突然觉得以压迫他人为乐的齐修格哥哥也挺好欺负的，得意的孩子低头吃饭，一边在脑海中构筑未来自己计划成功之后的场面，欢乐地都忘记今晚的他，还是处于下风的事实。

镇定的修格又替凛凛挟了炖煮的蔬菜和蒟蒻，温和道：「等会吃过你也别在卧室里玩电动，城堡里之前我派人重新装修过一次，等会儿卢伯把那些图样都拿给你，记然闲着就帮哥看看，有哪些地方还需要完善的。」

「好，没问题。」

「交给你我放心。」

「也不瞧瞧我是谁，一定让你满意。」

修格笑：「哥哥对你，不管是哪一个部分，都是很满意的。」

那话听来正常，仔细一咀嚼，就觉得充满其它意味。

不甘示弱的思凛回：「我对哥哥，不管是在哪个部分，也都是很满意的……除了……」

「唔？」除了什么……

思凛突然起身凑过来，堵住修格的嘴，偷了一个吻后，顺道把哥哥碗里刚咬了一口的照烧鸡肉叼起来嚼，嚼完后很正经地道：「除了你把最后一块肉挟走这件事情以外，其它的地方我都很喜欢。」

身经百战的齐主席嘴角颤抖，刹那间无言以对。

思凛哈哈而笑，扯住哥哥的衣领再主动献吻，两人便在餐厅里光明正大地吻起来了，只差一点又要进房去滚床单。

「哥你说过要等晚上。」思凛一尝完甜头马上离齐修格先生三步远，笑得健康阳光，「你说我承受不住的。再说，纵欲太多，会伤身。」

修格黑脸，道：「今晚，你等着。」

＊＊＊＊＊＊

城堡里房间极多，其实真正长期使用的不过其中一二而已，其余的房间多被拿来当作客房，有时候修格集团里会在此处召开年度大会，偶尔拿来招待重要的贵客于此度假，休假之余也可兼及合约生意的洽谈，正所谓在休闲中合作，洽公度假两不误。

对这些事情思凛向来不理会，以前他就从不出面帮忙，就当哥哥身后的隐形人，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其实就某一方面来说，楚思凛是一个任性自我的人。

如同现在，他蜷缩在小会客室的沙发上，前面的茶几摆满了厚厚的卷宗和一堆图稿，思凛拿起来细细看，卢伯就在一旁，替他端来许多刚出炉的点心和不伤胃的果茶。

摊在沙发上的人明显就是吃得太饱，看看冒热气的酥饼，说：「卢伯，我哥是不是告诉了大家，要你们把我当猪养哇？」

卢伯老人家沉稳道：「怎么会？先生请我们要仔细照顾你。」

不过，他没说出口的实情是：你要是胖了，先生会多给半个月薪水。

思凛说：「别再拿食物来诱惑我，吃太撑对胃不好。」

卢伯微笑：「那三点的时候再给你带下午茶来，凛少就这里歇着，起来穿件外套，有事情内线电话叫我，知道吗？」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开襟V领米色针织衫被递到眼前，被殷殷叮咛着思凛只好接过来，套上后又去看图稿。

卢伯满意了，那一堆卷宗里有一个冰蓝色的夹子，他看了一眼后道：「如果有空，凛少不妨先看这些。」

随手接过，思凛好奇先拿出数据观看，浏览几眼后他便一愣，手指抓紧纸张。

这是卢伯要的效果，他收拾东西，笑：「凛少细看，我替你回房间里收拾东西，过去仔细收藏的衣服物品通通都得搬出来重新擦洗过。」

思凛自顾自看手中的图纸，神情认真，他低声问卢伯道：「是哥指明要告诉我的吗？」

「既然拿来都给你看，翻到那一迭也是迟早的事。其实我们心知肚明：装不装修这事，集团里不知道多少可用的人才，为什么你身体还没全部康复便急着要你看？凛少心中也该是有底。」

「……」思凛说不出话来，半晌后道：「哥有约略提过他拆了房里的监视，我其实心底是打算信他的，不信我也不必跟他回家。」

他说的是打算信，而非真的相信，那背后的意义相差甚多，卢伯道：「既然如此，先生索性把拆改的图纸和一干明细全都送过来予你看，以便全部洗去你心头的疑虑。卢伯可以跟你保证，这迭纸样都是真的，你可以不需担心。」

将蓝色档案夹中的数据全都细细浏览，上来标示甚明，连各种摄影器材安放于哪个角落都标得一清二楚，最后取下后如何销毁，废材丢弃的时日都写得十分详细，最后甚至有销毁人的签名，那个签名者正是MIKE，毁弃时间约莫是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

卢伯道：「本来你的房间是封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两月前先生忽然叫人清扫，顺道清理了里头的录像设备。」

思凛心里转过千百种想法，想着那最近才动工的时间点，更是搞不清修格的心思。

在两人于英国重逢，有如陌路人的那时候，过不了多久修格就教人打扫尘封已久的房间，这实在是……难懂。

卢伯叹气：「想知道详细原因，去问不就有答案了？人在书房里又不会跑。」

「书房啊！」思凛沉思几秒，最后道：「那没什么好猜的，也不需要问，我知道哥的诚意那就足够，其余的，多谈没好处。」

「凛少的想法和从前不同了。」

「相信事情最重要的部分，并且要能够深信不疑，这样的人才会减少无妄烦恼！」思凛淡淡道：「他愿意拆给我看，我很高兴。」

沉默一段时间后，卢伯看着眼前的青年，缓道：「一直以为凛少有小脾气，如今卢伯才发现，你比我想的，还要更透澈聪明许多。」

「您不用担心，我的个性您还不清楚？我下了决定就会好好去做，不会随便后悔，过去种种在跟哥上直升机那一刻，我就决定要抛之脑后。」

我想要跟这个男人回去，回到我觉得温暖的家生活，那么其它事都不该构成阻碍，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回来！

卢伯露出笑容，「我本想开导你一番，没想到完全不需要。」

「当哥哥的说客吗？」思凛说：「卢伯老是偏向我哥，这样对我不公平。」

「哈哈！」卢伯忍不住道：「谁当那臭脾气的说客来的？就怕你钻牛角尖才特地来的，没想到凛少竟然还在意这个，那好，卢伯答应你，日后都站在你这边护着你，这样总行了吧！」

「呵！谢谢卢伯了。」

思凛啜了一口果茶，放松心情。他当然不会要卢伯不分青红皂白的站队表态，又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

其实，这世上让他护他最多的，就是修格！

「凛少慢慢看，要是房子里有哪儿看不顺眼，就大笔挥一挥给改了，趁着先生口头上有过承诺，你爱怎么折腾着玩他都不好反悔。」

眼睛瞬间一闪，被点醒的思凛默默默默地开始计划，如果我跟这个不好反悔的齐先生说「我要拆掉中古世纪，」那不知道会怎样？

究竟这算不算「太过分」的行为，哥说不过分他不动藤条的！

卢伯带上门默默离开，留下悠闲的楚思凛在小客厅理胡思乱想，他老人家一点没料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建议，竟会被胆大的凛少弄到一个完全相反、而且艰困的路途上去……

然后和平与安宁将飞快地向这座静谧深美的城堡告别，因为有一个躺病床许久的人要开始「不安于室」了。

131.生活2

这天晚上，楚思凛万分幸福地吃了修格亲手做的饭菜，简单的三菜一汤，这位齐主席倒真是个天才人物，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传统台湾小吃，在远地异国愣是可以做出淋上些许油葱酥的火鸡肉丝饭，以鸡肉丝爆香的卤煮白菜，水烫清菜，豆腐香菇酿肉，再加上名厨小林哲夫留下的腌萝卜配菜。

思凛好久没吃到家乡味，一吃大为怀念，风卷残云连吃三碗，然后逼不得已只好去户外花园散步消食。这次修格没有跟，顶多交代他半小时左右就回来，毕竟在外头吹风不宜过久。

傍晚的时候天色未暗，思凛就一个人穿着薄外套在偌大古堡里走动，手机塞在外套口袋里，脚底踩懒人鞋，从花园开始慢步行走。

一路上偶尔也会见到巡守的保镳们，思凛走着走着，忽然想到顾这许多人看家，一年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这些人据说都在军队里待过的，一看都颇有剽悍之姿，哪像当初闯进船舱里救他的那个金发少年，看起来就是不太可靠的样子。

思绪转绕，他又不由得忆起那场绑架，脸色瞬间蒙上一阵阴郁，Vacek的脸一想便令人厌恶，那被强暴的感觉哪里是那般容易遗忘？就算被狗咬了一口，伤口也还要一段时间康复，何况是这等性事强迫。因为不愿修格担心，几天来在他面前下意识就压抑着，如今孤身一人花园里步行，那种厌恶和恐惧心情突然翻江倒海地涌上来，思凛倏地跑到花台边，蹲下身体，一阵反胃，忍不住剧烈呕吐。

一张口哇啦哇啦把方才吞下的晚餐呕吐而出，吐在花间的泥土地上，那尚未来的及消化的食物全部回归大地，思凛开始咳嗽，肚子里酸水直冒，他看着一地的呕吐物，一瞬间自己都惊呆了。

他震惊于自己的脆弱，惊讶自己的反应之剧烈，原本以为可以云淡风轻不当一回事，没想到竟会恶心吐成这样！他的眉在那瞬间就皱了起来，厌烦地握紧拳头，恨不得拿一把刀将脑

子剖开，将那段不堪记忆砍断全部抽出去！

思凛蜷缩蹲地，久久无法起身，古堡广大，一时间也无人发现他不对劲，他就这样蹲着呆视眼前土地，之后勉强自己站起，以脚为工具推拖泥土掩埋吐出的食物，心中那股情绪随着掩埋的动作平复许多。

思凛以手背擦净嘴角，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去。

等走回古堡大厅，思凛觉得自己衣服沾满冷汗，他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跟修格说这事，索性走上圆弧状石造阶梯，绕过长廊先回自己房间洗浴。

刷牙洗脸热水淋浴，思凛换上轻便棉质家居服，宽宽松松的上衣和长裤，他便在自己房中的

沙发坐下，房间寂静无声，修格显然是在书房做事，不想吵他的思凛便打开电视权做消遣。

屏幕上大型的灾难电影播放正到精彩部份，思凛盯着电视里巨大海啸掀翻了船只，陆地上地层下陷所有建筑物落进地心熔岩火海，尖叫着奔跑的人们被大地不断吞噬，末日来临时人命贱如蝼蚁，刹那间就死去。

他的眼睛似乎非常专注地看着电视，但是眼神空茫的样子十分明显，随便来个人一看都知道楚思凛根本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轰轰烈烈的电影已经演到幸存的人们离开陷落的大地，前往权贵们花费大钱建造的方舟，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修格便是在此时推门进来，发现楚思凛正在观赏电影，眼睛盯着屏幕不放，连他推门进来都没有发觉。他走过去把手里端的果盘放在桌上，道：「凛凛吃点饭后水果，你换过衣服，回来后就洗澡了？」

思凛有如大梦方醒，看着修格随意在自己身边坐下，揉了酸涩的眼睛，说：「特效太多，眼睛看久了真累。」

修格拿叉子替他插了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没人逼你看，与其看这种商业片，还不如睡觉去。」

「你就不好奇，这世上说不定真有世界末日。」

「有又如何？如果有末日又能怎样，事先知道了地层就不塌吗？」修格没分什么心神给那部片，反而对思凛吃了几块苹果的事比较在意，手上不停喂他。刚好思凛吐光了食物也饿，竟然也配合地吃，一下子把整个果盘吃掉一大半。

「哥……世界末日来了我们一起逃，逃的了当然最好，逃不过也就算了。」

修格好耐心地把草莓沾了蜂蜜，又送到思凛嘴边，这后知后觉的家伙总算不好意思了，接过叉子说：「我自己吃吧！又不是手不能动。」

他叉起一颗草莓，蘸满一堆蜂蜜，反而先递到修格那儿，说：「哥。」

修格笑咪咪：「宝宝自己吃。」

那口气真是肉麻。

思凛彻底被打败了，默默再沾更多蜂蜜自己吃掉，他哥看着牙都开始疼，无奈道：「以后节制些，哥真怕你得糖尿病。」

「喔！」

然后家长暗暗在心底决定，明天到医院里顺道替小东西验个血糖吧！这样吃法实在可怕。

思凛慢条斯理地继续吃奇异果加蜂蜜，无聊道：「哥，你说要是真有世界末日你会怎么做？」

家长大人顿时无言，说：「拉着你一起逃啊！还能怎么着！不过真是没人找过我卖一张十亿欧元的票，凛凛你可以放心，有的话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让你作好逃难准备。」修格显然受不了自己竟然陪孩子幻想这么可笑的问题，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思凛爆笑：「我随便问的哥哥你自己要当真，我哪有法子。哈哈哈！」

齐修格：「……」

「哈哈哈，要是真有记得替我买一张，逃难时候最好也带上一台声控引擎的车……」

「……」修格再度无言，这孩子实在是……

「唔，逃难的时候，依我看，藤条板子那些东西就不用带了吧！」

「凛凛！」

思凛故意装委屈，「你都愿意花那么多钱给我买票了，怎么还是想着我犯错要打我呢！那些工具当然是一并丢掉才对。」

修格：「……」

「哥哥你说对吗？」

「我……」话说修格这下开始计较，如果真花个十亿把这调皮的小东西带上诺亚方舟自己会不会气死。

耍完了嘴皮后思凛把身体往沙发上躺，说：「哥哥帮我剥葡萄。」

「……」

「我要吃葡萄。」

「不剥，哥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思凛就把葡萄拿起来，皮连剥都没剥，丢进嘴里开始咀嚼，甚至连葡萄籽都一并吃了进去。

齐修格当场又黑脸，怒道：「你就懒吧！猪就是这样懒死的。」

「根据研究报告指出，葡萄皮上有葡萄最营养的部分，而果肉里头的籽更是防止老化的圣品，其实吃葡萄本来就不该剥皮。」

于是战况急转直下，愤怒的齐主席开始帮葡萄剥皮了，剥了满满一盘，思凛开开心心地吃，偶然良心发现会塞一个到他哥嘴巴里，偶尔也会亲哥哥一下安抚大男人不满的情绪，修格纵着他闹，带有点过份的包容，精明的眼中若有所思。

后来电影播完，修格接过遥控器转换频道，切换到新闻播报节目。

思凛便懒懒地在他身边跟着看，关注最近又发生了哪些大事，修格揽过他来，道：「怎么在人前正经得不成话，在我眼前就爱闹腾呢！吃点水果你也事多。」

「……」

「明天不做饭喂你了，表现欠佳，奖励收回。」

「……」我闹你？那你刚刚分明是眉开眼笑，又怎么回事啊齐先生。

「听见了没有？」

「我找阿观替我做就是。」

「这样也不错，我好久没吃他做的嫩煎鸭胸，色拉前菜什么的，就凛凛来弄。」

思凛晴天霹雳，问：「我？」

「当然是你，老是坐享成果，凛凛也该付出劳力为大家服务。」

「我会做什么前菜！」

「哥哥怎么知道你会做什么？在外头住了三年，连简单的洋芋色拉都不曾自己动手吗？水果生菜加上色拉酱，应当不难。」

思凛说：「还真是挺难的。」

「明天从医院检查回来，一下午的时间给你学，不会自己找家里厨师教，做不出来明晚罚你，知道吗？」

「罚」这个简单的字在他哥手里永远可以变出无数花样来，思凛情知抗议无效，只好点头答应。

两个人继续坐着看电视新闻，思凛吃着葡萄一边吐籽，修格抽出面纸给他，然而眼睛却谨慎地观看新闻动态，屏幕上的主播接着开始播放国际新闻，咬字清晰的声音由屏幕里传出：「今日俄国警方正式逮捕石油大亨Vacek Shostakovich，逮捕的罪名包括向财政部官员×××施行大笔贿赂，从中图谋不法商业利益，另一项罪名：则要追溯到Shostakovich转行从商之前，Shostakovich曾经担任过军部高官，以权谋私，趁机盗卖军火飞机零件，据调查的检方指出：他个人的创业基金即来自于此……」接下来的新闻画面便转到俄国首府莫斯科，在寒冷的街道上，一名高大棕发的男子戴着手铐，被一群警察押着走出警车，媒体的镜头取得巧妙，近身捕捉的画面上Vacek神情隐约憔悴，发丝杂乱，疲惫的眼神面对所有记者追问，从头到尾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