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白挂了电话,神秘人带着面具出现在他的身后:“打完了?再来一次。”
李墨白叹息,这家伙怎么就能精力这么旺盛,兴致这么高呢?这一天要几次,自己那脆弱的小身板怎么吃的消?
可惜没办法,谁叫自己落在人手里,成为刀俎,任君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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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卧室里,李墨白趴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前方的床栏。他双颊绯红,闭着双眼,咬紧牙,额上冒着汗,身体上亦早已汗渍津津。
他忍耐不住开口求饶,那语调嘶哑而绵软,就像已经扯着嗓子喊了很久似的:“喂……你……你轻点,疼了。”
身后的男人稍稍放缓动作,亦是气喘嘘嘘地问:“这样呢?”
李墨白急促地呼吸平缓下来:“嗯……比刚才好点……”
男人却不满意:“只是好点?”一面加大动作。
李墨白吃不住,连喊出声:“好!很好!非常好!”
男人这才放过他,覆唇在他耳边低咛:“小白,舒服吗?”
李墨白有气无力地回道:“舒服……”
话音还未落,他睁开眼,猛地转身一拳挥向男人:“舒服!舒服你个头!你很穷吗?头脑发热考什么按摩师执照?我给你钱雇个练习对象,或者买个橡胶娃娃什么的行不?你何苦要折腾我!”
神秘人自然轻而易举逮住那砸过来的小拳头,眨眼功夫再一次成功地压制住暴走的小老鼠,笑眯眯地回答:“我收集各种资格证书,你现在是逃命状态,我供你吃供你住还免费为你按摩……小白,你有什么抱怨的,嗯?”
李墨白被他压着不能动弹,哼哼唧唧地抗议:“谁说我在逃命?是你囚禁我好不好?又不是我自愿赖在你这……”
神秘人淡笑:“说到逃命,你觉得教授会轻易相信你是为了钱所以放过你?”
李墨白不挣扎了,把脸搁在枕头里闷笑起来:“呵呵……他不相信是最好,不然我为他准备好的一切就白费了。”他笑着招呼身后的男人:
“喂,爱看戏的!这一回,我就免费送一出大戏给你看。”
49.
蒋教授停好车,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
没过多久,那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果然出现了。他的手里拎着一袋苹果,在夜幕中快步向前方走去,并不时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蒋教授待他走远,摸摸上衣口袋里的自制手枪,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铁轨边的小平房果然亮着灯。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估计李墨白以为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就藏身在距离他的犯罪现场不远的一间小平房里。可惜蒋教授听见李墨白之前勒索电话的背景里火车鸣笛的声音时,就觉察到他也许就藏身在这附近。
这一带的小平房结构都差不多,蒋教授摸到破窗户边,从窗缝向里面望进去。昏暗的灯光下,李墨白坐在桌子边削苹果。他观察了年轻人很久,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蒋教授又一次去探访,李墨白靠在床上,开着笔记本看电影。
第三天,蒋教授再去的时候,李墨白正要出门。他一惊,闪身躲进墙角,目送青年离开。
然后,他撬开平房的门,走了进去。
经历上回的教训,蒋教授这回要亲自下手,绝不再留给李墨白任何逃脱的机会。所以他决定埋伏在平房内,等李墨白回来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
他摸出那把自制枪,其实这只是个加了枪栓、链条和弹簧的钢管,内里装的也不是真正的子弹,而是数粒坚硬的小钢珠。虽然没有真正的火药枪威力大,但是近距离射击依然可以给对方造成致命的创伤。
他环视四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这屋子里头没啥家具,就一面桌子、一张床,还有厨房里的水槽、灶台和冰箱。蒋教授想了想,弯下腰钻到床底下。
刚钻进去,他就觉察到不对劲。自己的后腰抵住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蒋教授倒吸一口冷气,抓紧枪,掏出手机向身后照过去。
他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他,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然后,蒋教授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嘶喊:“救命!救命啊!!!”
与此同时,门外的警笛大作。
蒋教授咬牙,中计了!
躺在他身后的是个女人,赤身裸体,手脚被捆缚住,眼睛却没有蒙上。
李墨白趴在床上,啃了一口苹果,懒洋洋地对身后拿着本按摩教材,认真在他身上比划的男人说:“我还得谢谢你,三番五次找茬给了我灵感。那个女人是我从红灯区迷晕弄走的,符合教授的受害人模式。我把她丢在床底下藏了三天,圕馫闁苐之前一直蒙着眼睛,所以她没有见过我的脸。也没听过我的声音。之后我再一次弄晕她,把她的眼罩和口塞拿掉,算算时间,刚好教授撬门进去的时候,女人也该醒了。”
男人放下书,笑问:“所以你设计让女人看见教授,误以为抓她的是他。”
李墨白得意地笑:“嗯,为了这我专门用了三天教授用的须后水产品,为的就是让女人凭借相同的味道产生错觉。”
男人为他捏肩:“小白辛苦了,但是光凭女人的供词,还不足以让警察认定教授就是凶手吧。”
李墨白舒服地‘哼哼’两声,闭起眼睛吃吃地笑:“那是自然,既然要嫁祸,光有人证,没有物证怎么行?”
两个巡警用力敲击平房的门:“警察,快开门!”大约十分钟前,他们接到任务,有自称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举报,说这里传出女人的呼救声。他们赶到时,果然听到屋内女人的尖叫。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一个人开始试图将门撞开,另一个人绕到平房的背面防止罪犯逃脱。
蒋教授急得六神无主,无暇顾及叫得歇斯底里的女人,仓皇地从窗户跳了出去。守在外面的警察赶忙追击:“站住!警察!”
蒋教授回身,向那名追击的警察射击。警察没有想到犯人身上带着枪,躲闪不及,被钢珠击中肩部,应声倒地,蒋教授借机逃离。警察的同伴赶来,见同事受伤,一面为他进行紧急救治,一面请求增援。
蒋教授跑回自己停车的地方,停车位上空荡荡的,哪里有那辆黑色别克的影子……
他不敢停留,仓皇地跳上一辆巴士逃离现场。
王小川和专案组其他人员接到通报,于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平房的附近被警方取证员,闻讯赶来的记者和凑热闹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王小川跨过封锁现场的黄带子,看见法医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塑料盒从平房里走出来。他忙问:“这个就是那第十一名受害者的……?”法医点点头:“在厨房的冰箱里发现的,已经和照片核对过了,确实是上一名受害者的头颅。”
这时又有警方人员跑来,对着专案组长耳语几句,组长听着,脸色愈发严肃。王小川拉住同来的警察问:“怎么回事?”
那人凑头上前,低声说:“我们在附近发现一辆黑色别克车,车后箱内找到一个公文包,里面有包括大号注射器、塑料膜、钢琴线等作案工具,还找到一个简易自制火焰切割机,与之前猜测凶手可能使用的工具完全吻合。而且,”他看看四周,神秘地说:“你绝对猜不到那个车主是谁?车牌照查询显示车主是——那个著名的姓蒋的物理学家,就是经常上电视的那个……”
王小川听得目瞪口呆,刚要细问,就看见一个担架车从平房中被推了出来。车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上盖着一条毛毯,看着去很憔悴,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担架车经过王小川身边时,他赶忙将车拦下,掏出前几天调查时随手放在口袋里的蒋教授的照片给女人看:“请问,是这个人绑架您的吗。”
女人获救后情绪一直很激动,此时刚刚平静下来,看见照片又开始大哭,指着照片说:“没错!没错!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人!他还用枪指着我!”
那名被枪击伤的警察运气不错,没有伤到要害,他和同事也证实了蒋教授就是逃跑的犯人。如此,人证物证确凿,蒋教授被正式确立为本案的重点嫌疑人,局里连夜下发了紧急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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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教授竖起衣领遮住脸,一路避开行人的注意向家的方向走去。经过一家音像店门口,他看见自己的照片在橱窗里的电视中循环播放。
完了,一切都完了!
蒋教授不甘心,他的课题还没有完成,还缺少最后也是最至关重要的环节。他抬起手腕看表,还有时间,他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蒋教授选择的最后一个受害人,是他自己的女儿,蒋珊珊。
这是很早以前就决定了的事,或者说,正是因为蒋珊珊,才促成了蒋教授完成这项课题的心愿。
他的珊珊多么美好啊,他看着她从可人的小女孩成长为美丽的女人,他将全部的心血和爱都投注在珊珊的身上。他的珊珊一直是他心目中美的化身,是最纯洁的天使。这是一种畸形的爱恋,不能说出口,不为世人接受,但蒋教授乐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蒋教授无意中在蒋珊珊的电脑里发现了她与男友拍的性爱视频,那一刻,蒋教授变态了。视频中,最纯洁的天使化身为最淫荡的贱妇,污浊了他的眼睛,毁灭了他的良知。
而在同一天,蒋教授被确诊为晚期胃癌,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
在他的世界坍塌瓦解的那一天,蒋教授想到自己的理论,凑齐12维度的圆环,最终一切会回到最初的起点。于是他决定用罪恶去洗净女儿的污浊,奉献上同样污秽的十一条生命,他的珊珊,一定又会变回最初那个纯洁甜美的小女孩。
蒋教授与病魔争分夺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却在成功之前遇到了这个叫做李墨白的年轻人的阻碍。
不过他的计划最终还是圆满地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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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珊珊甩开警察的跟踪,按照预先的联络来到蒋教授藏身的小旅馆与他接头。她一进门就哭了:“爸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了那些女人?”
蒋教授的脸上挂着一贯温柔的笑容,叹息着向女儿走近:“珊珊,对不起……”
蒋珊珊泪眼朦胧:“为……为什么说对不起?”
蒋教授掐住她的脖子,同样落了泪,声音依旧温柔:“对不起,我的工具都不在身边,只能委屈你痛苦地走了……”
蒋珊珊甩掉了警察,却没有甩掉李墨白。他赶进房间的时候,教授正在用锯子一点一点锯下蒋珊珊的头颅。他头也没抬,淡淡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房间内充满了酒精的味道,李墨白置身于混杂着血腥与酒精气味的空气中,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股酸水从胃里涌出,头也跟着晕沉起来。他强撑着开口:“嗯?为什么这么肯定?”
蒋教授淡道:“你和我是一类人,不看到对手死不会罢休,”他扬起头,冲李墨白一笑,那笑容再一次与记忆中的面容重合,李墨白晕沉的头脑一时分不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才是虚幻,只听见蒋教授笑着说道:“所以,让我们一起死吧。”
他说完,划开一根火柴丢在地上,被酒精浸湿的地毯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将蒋教授、地面上的尸体、还有房间里的一切包围住。
李墨白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开,直到一个人从身后搂住他,将他拖出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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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教授没有死。
或者说,在他来没有来得及死完全的时候,警方通过蒋珊珊手机的定位系统找到这里,将他从失火的房间救出。已经烧成焦炭一样的教授躺在救护车的担架床上,听见耳边一个人呼唤:“教授,你一定要支撑下去!”他勉强睁开眼睛,冲鼓励他活下去的警察笑了笑,黑焦炭一样的脸上,白晃晃的牙齿看起来格外刺眼。
不久,救护车呼啸着离开现场。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救护车撞在了一条僻静岔路口的护栏上,车里的一名医护人员和一名看守警察来不及反应,撞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救护车司机打开后车门。教授被捆绑在担架床上,勉强睁开眼,默默地看着装扮成司机的李墨白。
李墨白冲他点点头:“您说的没有错,我不看见您死了心里的确不甘心。”
教授扯扯嘴角,有血液从烧焦的黑色疤壳中渗出。
李墨白取出一只空注射器,扎进教授的静脉:“您太可怜了,让我来帮你解除痛苦吧。”
教授长大嘴喘息,断断续续地吐了几个字:“你……你……才是最……最可悲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是什么……东西……”
李墨白停下:“什么意思?”
可惜教授已经瞳孔放大,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李墨白想不通教授最后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再去想。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教授的头旁,转身跳下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是一只圆珠笔,卡通的图案,尾端挂着一个精致的吊坠。
49.
蒋教授在送往医院的途中非正常死亡,局里为了压住舆论,不造成更大的轰动和影响,对外宣称蒋教授是因为烧伤过重不治身亡。王小川对此很不满,向张凯抱怨,认为罪犯也是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张凯安慰他:“蒋教授的DNA检验结果与之前在所有受害者身上发现的均一致,而且蒋珊珊也确实是教授所杀,所以他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王小川不服气:“但是蒋教授被人蓄谋杀害也是事实,而且他被抓获这件事本是就存在太多的疑点和巧合,我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整件事情的发展。我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愿我们不是被人当作枪使了啊。”
张凯叹了口气,拍拍王小川的肩:“事已至此,你多想也没有用。上面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案子也破了,你也立下大功,好好地享受奖励的假期就好,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多想无益。不过,”张凯沉下声,表情很少见的认真:“小川你太善良了,不管是自杀他杀还是受法律制裁,变态既然犯下不可宽恕的罪孽,就该死,没有什么好同情的。你还年轻,以后慢慢就会明白,干我们这行的,理智和狠心最重要,不必要的同情心和正义感没有任何用处。”
王小川猛地甩开他的手,满眼的不可置信,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如果博士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么对不起,我和您的理念和价值观完全不一样,我们……没必要再继续合作下去了啊。”说完,王小川转身快步离开,他觉得自己被最信任的同伴欺骗了,心中涌起深深地悲哀。
张凯看着王小川离去的背影冷笑:“不一样的理念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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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晚总是干燥无云,今天又是一个罕见的月全食的日子,黑暗的夜幕上,一轮红得似血的圆月当空悬挂,像一颗充血的红眼珠,俯视着地上的万物,这般诡艳绚丽的景致似乎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李墨白没有开灯,坐在桌边,任由不吉祥的红色月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屋里静悄悄的,墙壁上挂钟发出的‘滴答、滴答’声响在静谧的房间内听得格外清晰,仿佛夺命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地宣告着人生的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