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与约翰——竹下岚

乐。”

“……圣诞快乐！”梁宇非一愣，然后大口吸气，中气十足地吼道。韩楷哈哈大笑，梁宇非也不禁莞

尔，在心里默数卡农的节拍，带着感激的心情，虔诚地注视白雪降落人间。

韩楷让梁宇非管他爹地叫michelle，满脑子封建思想的梁宇非坚持认为称呼长辈的名讳是非常没礼貌

的，就称呼michelle为MR Arnett。叫了几次之后，michelle不耐烦了，勒令梁宇非直呼其名。

“你叫MR？Arnett，我怎么知道你叫谁？这屋子里有两个Arnett！”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梁宇非便不再坚持，随大流将帅大叔称呼为michelle。大叔对中国厨艺极其感兴

趣，酷爱在梁宇非做饭时探头探脑地窥视，让梁宇非有一种自己是刘谦厨房版的错觉——他不但窥视

，还爱动手，切菜要掺一脚，蒸包子要掺一脚，做酒酿要掺一脚，而他的最爱，是包饺子。圣诞节下

午韩楷问了句中国在过节日的时候都吃什么，梁宇非答曰水饺，于是韩楷兴致勃勃地决定圣诞节吃素

馅水饺，让梁宇非一头黑线。

“liz虽然是中国人，但很小就去美国念书，中餐水平很一般。”

“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常吃中餐。”梁宇非侧过身给韩楷示范水饺制作工艺。

“我们那时吃中餐都是去中餐馆。”michelle盯着饭桌上的水饺皮和馅说道，眼神如同欣赏艺术品，

“不过离开美国后就不去了，我还以为到死都不可能再吃中餐。没想到临死前一年还能吃一次在liz

的爸爸妈妈那里吃过的水饺……”

“michelle。我们不说那个，好吗？”韩楷恳求道。

“你告诉faye世界末日的事了吗？”

“韩楷告诉我了。”梁宇非说道。

“那没有什么不能说的。Faye，临死之前你想做什么？”

“啊？”

Michelle微微一笑，璀璨的绿眼睛宛若宝石：“临死前想做的事，一定要做的事。”

“见见想见的人，比如我姐，比如……”他想到杨落落，没有再说下去。这时他才惊愕地发现，心中

杨落落的影子已经淡了，在这层影子之上有一个新的影子慢慢地成形——那是韩楷的轮廓。看了眼低

头皱眉认认真真蹂躏面团、将其捏成兔子形状的韩楷，他接着说下去，“在自己最喜欢的床上死，一

觉睡着，不用再醒来就可以了。”

“像乌龟冬眠一样。”韩楷吐槽道。

“josh？你呢？”michelle扶着下巴看向儿子。

“反正不会是平静地躺在床上死。说不定是被地震中倒下的大楼砸成肉饼。”

“估计会是一张很好看的肉饼。”梁宇非吐槽回去。

“就是嘛，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死亡方式，这也是人生在世的众多选择之一。对我来说，能自由地

决定如何去死，真是至高无上的幸福。一年后我们都要去死，不管末日审判会不会发生，我们都该抬

头挺胸地赴死。怎么死都是化成泥土，为什么不死得好看点？”

“michelle，你似乎变了。”将捏好的面兔子放到餐桌上，韩楷低头捏着一只小猪，“以前你不是这

样的。我刚开始做parody proxy的时候你天天担心，还试图阻止我。”

“因为我只有你了。”michelle说得极尽温柔。

梁宇非一哆嗦，一种背德大戏要上演的预感充斥着他的大脑。尽管他不排斥，但面前两个男人这么卖

腐真的超出了他承受范围，父子年下、年上都算是重口味吧……他突然理解了某些腐女所谓的“萌到

&雷到想化身为草泥马在马勒戈壁上奔腾”的那种感觉。难道自己有腐的潜质？不！梁宇非只是个纯

洁的GAY 而已，如此而已！

不过，纯洁这个词，真的能用在梁宇非身上吗。梁宇非可是会对着韩楷的裸体流鼻血的。一早起来看

到背对自己熟睡的韩楷那优美瘦削的肩头、后背曲线，梁宇非很没出息地鼻血横流，捂着鼻子跳下床

冲进洗手间，出来时和michelle撞了个对面。Michelle诧异地问他怎么了，梁宇非答曰：

“暖气太暖了，上火。”

现在想想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梁宇非摇摇头甩去不快的回忆，然后惊恐地发现，韩楷已经捏了一排白

白软软的小动物，整一个十二生肖排排坐。

“你……你在做什么啊！你这么搞了还怎么吃！”

“很可爱吧？faye，你最喜欢什么动物？”

“……”

“我给你捏一个。”

“我的josh从小就这么热爱动物，真是可爱。”michelle笑眯眯地托着腮说道。梁宇非顿时脱力，把

案板上幸存的半个面团夺过来不让韩楷继续糟蹋，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切出一堆剂子，用笨重的欧式

擀面杖擀起饺子皮来。Michelle和韩楷根本帮不上忙，尽在那里拿面团当橡皮泥玩，饺子包出来时天

都黑了。

三人围着韩楷的小餐桌坐着，远处有圣诞歌似有若无地飘来。低头看着盘中热腾腾的水饺，韩楷整整

三分钟没有说话，就那么坐着。就在梁宇非想喊他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神色如常。

“许个愿吧。”

Michelle放下刀叉，双手交叉扣起来，将额头抵在手上。韩楷则是将双手放在膝头，微微昂起头来，

紧闭的眼睑下是修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餐厅顶灯的光线照亮他俊秀的脸，光影交错，阴影托出白皙

的轮廓，有着不容亵渎的圣洁感。梁宇非看着这父子俩，最终也默默地垂下头，以最虔诚的心态在心

中默念。

虽然不知道谁能听见……但是，世界末日还是不要到来吧。

第六章：大天使米迦勒

梁宇非从没去过游乐园。别人家的孩子被父母牵着去坐摩天轮的时候，他和姐姐被寄养在亲戚家，姐

姐每每带着他站在游乐园的铁栅栏外向内眺望，眼圈总是红红的。

后来，父母调动回本省，将姐弟俩接到身边，十数年的陌生终究生成了隔阂。心中愧疚的梁爸爸梁妈

妈打算一步一步弥补孩子，却没来得及做什么便遭遇车祸，双双撒手人寰。再然后，梁翊麦梁宇非在

几个亲戚家轮转，直到梁翊麦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姐弟俩才摆脱了寄人篱下的尴尬。

出国前，梁宇非还对姐姐说，等在国外安稳了，就接她过去，去迪斯尼乐园开眼界。

对他们来讲，迪斯尼乐园真是无上的奢侈和憧憬。

十二月二十五日大清早，Michelle大手一挥，说道：

“换衣服，去游乐园！”

韩楷尴尬地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去游乐园做什么？”

“你不是小孩子，faye算得上是吧？faye，想不想去游乐园玩啊？”

带着谆谆善诱、慈爱温柔的表情，michelle用哄孩子的语气问道。梁宇非看看黑着脸的韩楷，玩心顿

起。

“好啊好啊我要去！”

梁宇非并非那么不上道的人，不至于看不出michelle醉翁之意不在酒，拐自己去游乐园的计谋背后隐

藏着拐韩楷的动机。但是一想到自己今生的游乐园处女游即将成真，他又无比激动，恨不得插翅膀飞

出去。相对他的积极，韩楷就是一个无精打采，态度敷衍。

“太平洋上有个喷热口，热气腾腾如热狗……”

“囧。”梁宇非再也忍不住，手肘碰了碰边走边唱的韩楷，“你在唱什么？”

“太平洋上有个喷热口。那里会喷出湿热气流进入大气层，就像地球的加湿器一样，能维持湿度和二

氧化碳浓度平衡。如果从卫星云图上看，可漂亮了。”

“这是水循环的奥秘，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的。”

买了两个芝士香肠热狗和一个芝士西红柿热狗回来的michelle给韩楷梁宇非一人手里塞一个，老老少

少三个男人边吃边走，沿着披红挂绿的甬道走向游乐园大观缆车所在地。路上多少有些拥挤，却四处

洋溢着和乐的节日气氛，如果忽略周围的金发碧眼，和梁宇非在国内参加过的厂甸庙会倒是挺像的…

…那时他和杨落落刚刚确定关系，在庙会上两个人第一次接吻，他还买了个泥人送给杨落落。不知道

现在那色彩斑斓的小泥人是不是已经被丢掉了。

落在韩楷父子俩身后，梁宇非莫名地有点伤感，将热狗包装纸揉皱了扔进垃圾桶后便低下头深呼吸，

调整了一下情绪。等他再抬起头来，韩楷和michelle已经走到了远处，他正待拔腿追上去，突然在右

手边的人群里看到了杨落落。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真是杨落落，身边带着的赫然是那个叫茉莉的法国姑娘。

梁宇非下意识地停住步子，注视着他们有说有笑地买爆米花、牵手和大力水手布偶合影。杨落落很照

顾她，还给她戴好毛线帽遮住耳朵，两人举止亲昵。

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什么都不会做一切都要自己照顾的杨落落。该说是长大了吗，还是懂事了呢？

梁宇非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去，从肺中呼出一口白茫茫的冷气。

好像并没有太难过。心里酸酸涩涩的……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回头继续前行。

“michelle！”

“怎么？”

“非……不见了！”韩楷心急火燎地吼道，转头就要折回来路，michelle拽住他的胳膊：“别犯傻，

现在回头找肯定会走岔，在原地等才是正确的。再说faye又不是未成年的孩子，走失了也能自己回家

的。”

“但他对葛芬堡不熟，地铁路线都记不住，更别说这里离家那么远……”

“josh！”

“我回去找，你在这里等。”韩楷不听，甩开michelle就要跑。

“到底怎么了你！站住！”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

从michelle口袋里响起的铃声打断了父子俩的交谈。《nessun dorma》的旋律由弱到强，将暂时没进

入状况的michelle扯回了现实。他赶紧掏出黑色砖头块手机贴到耳边：“我是michelle，是你吗，

eisen？我在葛芬堡，和josh一起，是的，圣诞快乐……什么？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谈什么圣

诞晚餐，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那就快些过来，我会先应付……没关系，我还有josh……他能

行的。就这样，等会见。”

“出事了吗，michelle？”韩楷听出不对，“给你打电话的是……？”

“德国parody proxy负责人，Eisen Idhor-n·r Steinkrüger。”（注：这个名字的结构是这样的：

德语-辛达语-德语）

“什……什么？”韩楷试着默念一遍，结果舌头打了个死结，“中间名是哪国语言？”

“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问他。”

“自己问？”

“他在机场了，两小时后就能到葛芬堡。今天凌晨，柏林的parody proxy阻止了一场地动，但是只吸

收了一半能量就被震昏过去，现在是完全脑震荡状态，话都说不清楚。而且剩下的那一半能量顺着地

脉到葛芬堡来了，如果让它爆发，葛芬堡城整个都要被炸上天。Eisen认为这是他们德国分部办事不

力，带了人过来帮你。不用担心，有你我还有那个见神杀神有【柏林奥丁】之称的 Eisen，什么都能

摆平。”

“你们的意思是，葛芬堡要有一场大地震？”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你们……”面对michelle冷静过度的表现，韩楷却无法淡定。他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自己该去找梁

宇非，立刻掉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开始小跑，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推开逆向的人流，绕过装饰了金色

圆球和泡沫雪花的雪松，迅速地奔跑起来。

隔着五米，正四处张望的梁宇非就看到了往这边跑的韩楷。他高兴起来，抬高胳膊用力挥手，喊道：

“韩楷！小楷楷！”

一颗心砰地落了地的韩楷停下步子，喘着气慢慢向梁宇非走去。梁宇非兴高采烈地跑到他身边，随即

被上气不接下气的韩楷吓了一跳。

“你怎么喘成这样？”

“……你，哪去了。”

“刚才看见个熟人，等我回头你们已经没影了。你跑什么？”

“没什么。”气息平缓下来，韩楷的心情也平静了。他向身后扬了扬下巴，淡淡地说道，“出了点事

，你跟着我和michelle，别再乱走了。”

等韩楷讲完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来龙去脉，梁宇非半天没回过味来——啥？要地震了？大地震？而且原

因居然是柏林的PP手滑了，这不是躺着也中枪吗？他抱着头一通混乱，那边厢，michelle又接了个电

话。

“你们到了？到哪了？我在葛芬堡市民游乐场……就这里？进不来？为什么……好吧。好吧。等着。

”

“德国负责人到了？”

“到了。”michelle脸色很难看，将手机往衣兜里一揣，语气恶狠狠的，“一群白痴没带钱，进不来

游乐场，要我去付钱买票。”

韩楷和梁宇非同时默了。Michelle昂首阔步走向出口，两个年轻人赶紧跟上，走到游乐场出口附近，

他们看见一小群人围在售票窗口，为首的一个浅黑发色、青蓝眼珠的男人看到michelle之后立刻挥手

打招呼，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大衣迎风飘起衣角。

“michelle！五个人，五张票！”

“我知道了！”

Michelle去付钱买票，黑衣男人则是面带微笑、温文尔雅地冲韩楷伸出手：“你好，我是Eisen

Idhor-n·r Steinkrüger，你是joshua，对吗？”

“是的，我是joshua，这是我的朋友梁宇非，faye。非，这位是德国……非？”

哇，超级大帅哥。梁宇非陷于花痴状态无法自拔，完全听不到韩楷的呼唤。看到他口水直流双眼泛桃

心的模样，韩楷面色愠怒，有着复杂且装腔作势的名字的罪魁祸首却很平和，只是优雅地一笑，嘴角

完美上扬十五度，眉梢一挑，电力十足，将梁宇非电得如同烧焦的保险丝。

“没关系。被人这么盯着看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

“Helene，来自波茨坦。”

“Bayer，来自勃兰登堡。”

“Bendix，来自易北河区。”

“R von Bruck，来自潘克塔尔。”

跟着Eisen来的两男两女分别介绍了自己后，michelle看了看手表，问道：“还有多久开始？能量现

在差不多该到葛芬堡了。”

“半小时内吧，我们无法精确预测到秒。”Eisen苦恼地拧着眉头，“都是经费不足，我们的人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