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不是很难过。
因为感官神经也好像少了许多,悲喜哀怒,全然淡去。
他如同死海,身体里鲜活的生命一天天减少。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激不起丝毫情绪波动。
段哀回过神看着段悲,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莫名的发笑,忍也忍不住,居然就伏在段悲的摇椅椅背上
开始抖动肩膀,笑的几乎直不起腰。
“什么事这么好笑?”段悲被晃的眼花。
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俯视段悲:“大哥,我突然想到你大概一辈子也用不到的那个词。”
段悲怔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出来。
抓起段悲过分白皙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手腕内侧贴在自己的耳边,段哀在摇椅旁单膝跪下,头埋入段
悲怀里,笑的几乎淌泪:“大哥,我真想说,你在心疼我。”
用两只耳朵都听不到那该有的动静。温热的手腕那处皮肤静止着,本应是血液奔流怦怦跳动的心口,
寂静无声。
心疼?!没有心,怎么疼?
他的心,早已停止跳动。
段悲不能大笑,他只是抿着唇,震颤着喉咙发出些微的笑声:“你可以说,我肝疼你。”
段哀终究落下泪来,为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大哥,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除了你,我已经没有能想到的留恋了。
除了我,你也没有其他的牵挂了。
大哥,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就这样,活下去吧。
——正文完——
番外:连竟涛
在机场枯等了2个小时后我就知道,段哀不会来了。
不会是什么有事耽误之类的吧,我总是这样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不过当我打开门看见站在衣柜前挑
剔的拿着衣服的他,看他毫不惊讶我的出现,以及没有一丝愧疚抱歉的眼睛,毫不留情的夹伤我手背
的举动。我那可笑的幻想就如泡沫般消失了。
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他压根没把我今天回来的事当回事。他也许没忘,但他根本就没想到理会
。
心里很涩,只能不停的往嘴里扔薄荷糖,深吸气,冰凉空气微带痛楚的疏通淤哽的胸口。
更可悲的是我还在为他没有拒绝我的吻而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次离开的时间太久,我真的很怕回来的时候段哀已经找到另外的床伴而远远的离开我。
我真的没办法平息自己的惶恐不安,如初尝禁果的小女孩。
我和他的关系,怎么说呢。有肉体关系的朋友?长期联系的床伴?关系不错的炮友?
但决不会是情人或者恋人。
我跟段哀第一次上床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的知道。我没有机会跟他成为那样的关系。
因为我,没有资格。
我已经三十三岁,早就找不到当初年轻时候满溢的热情沸血,也没有了不管不顾任性放肆的资格。
无名指上的戒指,戴了十三年,紧紧箍在指根,似乎已经跟血肉融合。
性向被周边的一些人发现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结了婚。我不想父母或者自己去面对那些异样的眼
光,尽管这个国家有着闻名世界的开明,但那只是一部分。更何况,血肉骨子里,我们一家仍旧是中
国人,有着莫名的道德理念,无形的生活约束。
结婚后我就很少涉及入那个圈子,因为工作原因跟妻儿聚少离多,我也没有太大的家庭压力,但平日
的消遣也只是去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喝杯酒,胡侃聊天。诱惑频繁降临,我出轨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几
乎算得上……用中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守身如玉。
呵呵,我知道我很无耻。
日子就这样一直安稳平和的过着,有时候我甚至忘记自己是个gay,以为自己只是个平常的男人,一
个温和柔美女人眼里的满分丈夫,一个继承了我的发色血型的儿子心里的完美父亲。
我几乎要以为,我是真的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们。
直到段哀的出现。
从认识他到现在,整整七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只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为我
最靠近心脏的那块皮肉上的深色刺青,浓硫酸都腐蚀不净的深入血肉骨髓。
本来我只想着就这么看着他,一直一直看下去。看着那冷漠高傲的少年,慢慢蜕变成清瘦俊美的青年
。
我那龌龊的爱恋,越发汹涌。
我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压抑住,最终却还是明白了自欺欺人的后果。
在我不得不因为烦人的出差而离开他将近一个月,一回来便顾不得其他,拉着他跑去酒吧狂欢。
然后,就是老套的酒后乱性。不同的是我当时有着还算清楚的神智,却在看到闭着眼睛倚靠在我怀里
的段哀,再也压抑不住奔腾的欲念。
放任欲望掌控一切的瞬间,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那晚燃烧的欲望像失控的洪水将我和他多年建立起的关系围墙冲的七零八落。早上睁开眼睛的一刹那
看着身边熟睡的段哀,我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当他醒来跟我说早的时候,我吊到半空的心才放下。但很快,他注意到我忘记摘下来的戒指,眼
瞳瞬间灰暗下去。
我什么都不敢说,不能说。只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最后的根基不被淹没。每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
他笑,看着他,爱着他。
却仍旧悲哀的发现在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改变了。
我们开始在一起,上床,做爱,我却越来越惶恐。
每次同眠醒来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种恐惧的错觉,我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一夜情对象,毫无
关联的……陌生人。
我不敢看他偶尔注意到我空空的无名指时候眼睛里露骨的讥讽嘲弄。
段哀本来只是冷漠寡言,甚至有些自闭。但后来脾气越来越坏,古怪又暴躁。我首当其冲的成为他的
发泄对象。不是不会累的,但他已经在我生命中无法割舍,就像你无法割舍自己完好的躯体四肢一样
。
但,我对他来说大概就是皮肤上的几根汗毛,几乎察觉不到不会去关心,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
我很无耻的说服自己应该满足,只要他一直在我的世界里,或者我一直在他的世界里。这样过一辈子
的话,也无所谓了。
但一辈子对人来说还是太长了,不经意间就有什么事情将你以为已经固定的轨迹打乱,叫你不知所措
。
“……恩,今天的飞机……是么?……好,爸爸很快就回去了……到时候一定陪你……恩……好……
亲一个,呵呵,好……恩……我也爱你……拜拜。”挂断电话,我将手里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竟海今
天难得的沉默,出奇的安分。只是不时的偷眼看我,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我想笑。
我也真的笑了起来。
竟海牙疼一样皱着眉咧嘴:“哥,你别笑了……难看。”,我无奈的低下头,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
想笑。
“等会就要到家了,你再摆这个要死不活的德行小心我跟嫂子告状。”竟海抓耳挠腮了老半天憋出一
句,我僵了僵,懈怠的放松身体瘫倒在地上,侧过脸去,被粗糙的地面咯的很不舒服,却只是盯着车
胎说:“也好,要不然,你现在就成全我吧。”
“你……你看你那什么样子!?离了那个什么段哀,你就真不能活了啊!?赶紧起来,你看你那什么
德……”竟海气急败坏的声音嘎然而止,拉扯我手臂的劲道也松了,我努力睁大模糊一片的双眼,却
仍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什么东西,湿热的溢出眼眶,划过太阳穴变得冰凉,消失在发间。
鼻子塞住了,我无法呼吸,张开嘴吸气,胸口的压抑似乎好了一点,陌生的声音,却是我溢出喉咙的
哽咽。
段哀,段哀,只是听到你的名字而已啊。
段哀,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你说的那一个月期限,根本就是判了我死刑。
而我,却还想着等你。
我也知道,你是不会来的。
段哀,我要走了,回去我的家,我的世界。我的妻子,我的儿子在等我。
段哀,我要走了。
段哀,我走了。
段哀……
阿段啊……
加拿大的夏天都是那么短暂,在那难得有灿烂阳光的日子里,已经想不起来那年的其他。只记得那天
,全家人汇集到一起热烈讨论去多伦多户外博览会,还有到那里要玩的飞机秀、马术表演、各种过山
车,游乐园等等游戏计划,只有丝毫不敢兴趣的自己悄悄逃到了常去的冷饮店。
叫的大杯水果冰激凌送来后,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一大勺,满足的叹息,按着抽痛的额头太阳穴,用
勺子把剩下的冰激凌搅拌的面目全非,直到原本鲜亮的颜色变成粘稠的灰泥状,才满意的继续吃。
“请问……”入耳是纯正的中文,猛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身边的位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年纪,神色冷漠疏离,但他的东方面孔马上引出自己
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很是热情的冲他点头,并奉送过去大大的笑容:“你好你好,好久没有陌生人跟
我说中文了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很微妙的笑,像只幼豹打哈欠:“你很喜欢这样吃冰激凌?
”
不禁有点尴尬:“呵呵……我是觉得这样味道能完全融合在一起,比较好吃。”
他的笑容掺入了些看不懂的东西,缓缓的伸过手来,指节修长笔直,肤色白皙:“你好,我是段哀,
可以……跟你做朋友么?”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