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衡。
好你个姓曾的,分明存心想将我晒成狐狸干么!
他正热的很,终究受不住空调的诱惑进了屋,摊在凉风下躺了一会又跳上了床,不料这娃娃给惊醒了
,一下奶声奶气地大叫起来:“大狗来了!大狗来了!”光着脚丫啪哒啪哒冲出房去了。
白安逸独占了整张床,横躺竖躺倒立皆可,十分惬意。
他换了几个姿势,将数根白毛落在蓝底大花的被子上,忽然瞥见桌上竟放着他的手机,床下更是丢着
一件衣物十分眼熟,竟然是他之前买的一条四角裤!
原来这厮已去他房里搜过了!
白安逸暗叫不妙,他身上许多衣物,都是变来的,一旦打开衣橱,见到的无非会是些草木石头,仅有
三四件人间衣物,或偷或买,这条蓝条纹的四角裤,便是专柜打2折的时候买的,不料竟沦落到这厮
手里。
但这人拿他内裤做啥?难道想洗洗穿了?
白安逸伸长爪子去扒拉那小裤子,总觉得隐约嗅到一股属于曾德益的粗犷的浓烈的味道,接着他看到
那块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小布料上遍布着白色干涸的可疑痕迹。
刹那耳朵转了好几转。
下一秒,白安逸扑通跳下床,叼着自己的手机夺门而出。
第十章
白安逸出了门,离了村,路上摘了朵模样别致的喇叭花,变了件蓝白的POLO衫;又拣了片落叶,变了
条七匹狼的裤子;捉了条毛毛虫,变了个卡地亚手表,把手机揣在口袋里,藏起尾巴,去了街市上转
悠。
脚上还有些疼,于是走的慢。
菜市场门口一高个男子迎面走来,提的大包小包有鱼有肉,白安逸盯住袋子里的肉,一路往上看,哟
,这男人长的真不错。
这不是师兄么!
白安逸没料到会在异地遇到熟人,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正嫌麻烦想转身走人,便被追上搭肩了。
结局就是大包小包换自己手上只能看不能动兼被叫去泡茶。
“师弟不是说要考公务员么?!怎么去了养鸭场偷鸭,如此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简直有辱师门败坏家
风!”说完啪地拍桌。
“考公务员很容易么?放着悠闲的乡村生活不过,有人疼有鸭吃不去,要去和一群人抢滩挤独木桥弄
的尔虞我诈焦头烂额,这又是何苦呢?!”
胡喜扶额:“早知你散漫惯了,不是这块料,眼看八百多年一晃而过你这般一事无成,你看人家没什
么修行也好歹上个春晚哪!”
“那师兄呢?眼看千年大限在即,怎的还替人买菜做饭?”
又拍桌子:“我我是极偶尔!极偶尔的来买菜!话说这个年头,到处都在伐树填田盖房子,有大山也
开发旅游去了,房子又那么贵,能有个落脚地不错了!”
两人双双叹气,白安逸深有同感:“师兄所言极是,就连城里也不好呆,听说有很多道士乔装打扮深
入民间,稍有不慎就跌落陷阱,十分危险哪!”
“哦?”胡喜挑眉,拉长尾音。
“可不是,南方道士们大多喜欢扮成修空调的,可以无所顾忌地进别人家里偷偷贴符做手脚什么的,
北方更多的是扮成摆地摊卖古董字画的,奇怪的是,深圳那边的道士都喜欢卖烧饼油条路边小吃,遇
到妖族就要偷偷下药,据说事后手段非常之残忍。所以我都不吃路边摊的。”
现在的道士可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么简单,他们把捉住的小妖拿到黑市去卖,全世界通贩各大国
家均有落脚点,此类交易最猖獗的是东南亚一带尤其泰国香港新加坡,美国人也很多因为他们人傻钱
多。
黑市上最受欢迎的是小鬼和胡仙黄仙,小鬼相对比较便宜又能帮忙发家利市,资源又普遍,所以销量
长红,但养不好会反噬入手需谨慎;黄仙虽然比较捣蛋任性,却灵巧可爱能帮些小型企业搞红且弄倒
竞争对手;最稀罕昂贵的是胡仙,可遇不可求,各种类型的胡仙都懂得兴盛家业,尤其高学历的胡仙
还精通医术,下得厨房,还能陪酒吟诗上床,这样珍贵的货色在黑市上五六年才能出现一次,大多是
给那些富可敌国的大集团老总买了去,在职可保仕途无忧,退休更是余生欢乐,但一只胡仙一般只出
售十年二十年的使用权,一年的费用从一百多万到一千多万不等,拿在手上还能升值,倒卖一只胡仙
可享用一生,导致捉捕胡仙的人前仆后继层出不穷年年没完没了真是好生烦恼啊!
胡喜越听脸色越阴沉,沉默一阵道:“其实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古来今往,和人类同居的多的
去了,至少吃穿不愁,打雷下雨也有个庇护之所,师弟啊,你如果没处可去,我去帮你联系一下,有
个阿拉伯王子一直想养个胡仙,他出价很高,而且去了那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想吃老鹰肉就有老
鹰肉,你想骑狮子就骑狮子,你想踹豹子就踹豹子,那里地方空旷拜月也方便,哪里像这里到处楼房
蔽天晚上连个月亮也见不着,我来到这家耽误修行,已经有五年多了。”
白安逸大惊失色:“师兄,难道你……?!”
原来胡喜的徒弟在广州被抓了,千里传书叫他去救,去了求那道士放过,那道士竟不肯,除非肯替他
,胡喜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脱身的办法,谁知道士一道符把他黑了,他有一年的时间都要
受人控制,无论身在哪里必受传唤,呃,就是受束缚的召唤兽,道士将胡喜卖给某大学文学教授如今
兼历史学家兼畅销历史小说家十年使用权,但是那个道士坑他,符过一年就解了,但胡喜觉得在这个
教授家待的还算过的去,胡喜的职责是帮他打理私人图书馆,偶尔一起品品红酒讨论历史八卦,写书
帮挖史料,心血来潮搞收藏买古董帮他鉴别,其他没有了。
白安逸听的一楞一楞,盯住师兄标致的脸看了一阵:“他有没有向你提出什么特别要求?”
“什么特别要求?”
“比如给亲亲抱抱啦或者变成裸体美女陪酒陪舞啥的?”
胡喜扶额:“你问那么多干嘛,先管好你自己再说,你快上城隍庙黑名单了,你知不知道?”
白安逸立时炸毛:“有这等事?!我犯了什么啦?!”
“有人告你去养鸭场偷鸭,搞死人家百多只鸭,严重破坏人民财产,掀起腥风血雨,导致人心惶惶,
扰乱社会治安。”
拍桌而起:“有那么严重么!不就是偷了几只鸭么?不到二十只啊!究竟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要
告他!”
继续扶额“你是不是得罪哪家媒体了?如此夸大事实的除了媒体还有谁?这年头案件多如牛毛人城隍
庙谁去查啊,一个雷下来把人干了就完了多么干净省事不需浪费资源啊!”
“……哦,那个雷劫,我过了。”
“过了就好。”胡喜拍拍他的肩膀:“你要吃人家的,就要懂得积点公德,给点回报,不然公差迟早
要上门的。”
“口胡!老子吃几只鸭也吃不安生!那个场又没土地的,管那么长干嘛?!”
“谁说没土地的,一场一土地,有的土地会扮成鸭子啊鹅什么的暗中观察,你在明他在暗,被黑了还
不知道!土神界就是坚不可摧的黑社会啊!”
“口胡!一个养鸭不到一千只的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土地?!”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配备土地的养殖户好像规定养殖数量要过三千吧。”
“今年门槛高了,要五千了,小场可能也有,但大部分是些比较落魄的土地。”
“再怎么落魄也是土地,惹不起啊。”
于是两人再次双双叹气。
尽管如此,白安逸还是决定回凤阳山一趟,去城隍庙探探,究竟谁告了他。
第十一章
天气太热了,若趴在车顶实在不堪阳光直射,看了看没发现道士的踪影,便跟着混上了车。
途中,手机铃声响了。
“喂喂!你是哪个SB?偷了手机还不关机?!连我的狗也偷了是不?!”
“混帐!谁是你的狗?!”
“……白白白顾问,是你吗?是白顾问吗?喂喂?”
白安逸终止通话关掉手机,向后一靠径自欣赏窗外风景,车转了个弯,终于上了高速公路,开了一二
十分钟,停停走走,他探出脑袋一望,前方车队排起了长龙。
乘客渐渐骚动。
白安逸瞥见白路神从窗边晃过,高高的帽子犹为显眼,大概是前方出了车祸。
车就这么在半山停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众人不耐,骂骂咧咧。
白安逸也觉得烦闷之极,趁众人不注意溜下车来,径自走了。
走了有一二百米,隐隐听见鸭子叫,并且不是一两只,是一群。
他蓦地皱了眉头。
越往前走,叫声越清晰。
两只鸭子晃晃悠悠闯入他的视线,又拍拍翅膀从他身后跑去,一个警察在后面追。
前方,一片白花花,八个警察追着八百只鸭子。
嘎嘎……
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嘎……
这些鸭子散布在高速公路上,远远望去,犹如玉带上倾倒一盘珍珠,场景谓为壮观,美不胜收,却一
时弄的交通堵塞,它们有的飞奔疾走,有的漫步闲庭,有的东张西望,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惟恐天下不乱,白安逸开心的笑了,然而他笑不长久,因为他一时没想到,这究竟是谁的鸭子。
曾德益把鸭竿一丢冲了上来,几乎将人撞倒。
白安逸吓了一跳,随即被扯住衣襟。
一时间竟只两两相瞪,气氛十分尴尬。
“那个……那个……”
即使要跑也来不及了:“哪个?”
“你你是不是肯原谅我了?”
白安逸一头雾水,东张西望,没有鸭竿的指挥,鸭子们又四下逃逸了。
曾德益就算涨红了脸,看起来也是黑的:“我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耍,耍流氓!但你也不要一
声不吭的就走,有话好说嘛!夜里黑灯瞎火,一人到处乱跑多危险!害的我们到处找你,几天没做生
意,损失了几多钱!”
白安逸哼哼干笑两声:“那不如不要找么!你看你的鸭子都跑了!”
曾德益眼见鸭子与人不可兼得,顿时十分苦恼。
他咳了两声,说:“话说,这里究竟怎么回事?”
曾德益的表情益发扭曲,益发苦恼:“我爹从医院回来了。”
“这跟鸭子什么关系?”
“不但没看好病,还花了大把钱,眼下只好把鸭子卖了。”
“然后?”
“好容易借了个车载鸭子去卖,路上翻了,鸭子飞了。”
“哦,那还不赶紧地……”
曾德益怯怯地问:“一会跟我回去么?”
“干嘛跟你回去?”
曾德益楞了半晌,垂头丧气地去赶鸭了。
白安逸站在原地,看着鸭竿指挥三两下,出逃的鸭子们就乖乖儿往路边靠去,渐渐汇成一条河流,还
有二三十只跑的老远,山上山下的飞,警察只有望崖兴叹。
白安逸抬头看见鸭群里那个头头正高高地稳坐石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便勾了勾手指叫它下来。
小头目一脸不屑。
白安逸拾起一枚石子丢去,惊起鸭毛满天,它终于识相地下地,扑扑翅膀,一脸无辜。
“去,把其他掉队的叫回来。”
鸭子歪着脖子,斜着眼睛看他,仿佛没听明白。
白安逸竖起眉毛:“听不懂是不是?信不信立马扒了你的毛!”
鸭子闻言浑身一抖,嘎嘎叫了两身,摇晃着肥屁股一颠一颠地跑了。
很快地,鸭子一只不落地归了队,在曾德益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家路。
白安逸跟在鸭子后面,大概是被鸭子们摇曳的身姿性感的背影诱惑了。
曾德益回头看了看失而复得的鸭群,咧了咧嘴。
第十二章
白安逸坐在榕树下一边喝茶一边听曾德益向他控诉高额的医疗费给他小小的养鸭场带来了多么沉重的
经济负担。
光是一天五百元的住院费用就能气的曾德益吹胡子瞪眼,白安逸心里暗笑某教授拿根喉咙里的鱼刺七
天花掉一万二又算什么呢。
想想他们妖族即使不精通医术对那些漫山遍野的药草也是如数家珍,拉了肚子扯点猪母草,流了血敷
些金毛狗,根本不需要跑医院给人掰眼皮扯嘴巴,也算是一大幸事。
医院什么的最讨厌了。对于大大小小的医院,他总是绕道而走,因为医院四周总是聚集着一团一团粘
呼呼的黑气,飘荡着许多缠人的孤魂野鬼,叫人看了真真心烦。
“要是有个亲戚在医院当差那该多好哇!这年头没有熟人都不好办事啦!哎!早知道不当农民开诊所
去了!啥都不干光叫个护士进进出出一天就能净赚个五十块!守集市蹲一天卖菜都没那么多钱呢!”
白安逸笑了笑:“你大可以学学许仙,找个精通医术的老婆。”
“人那是妖怪哩!”
白安逸敛了笑将脸一沈:“妖怪咋了?”
“妖怪多好,咻的一下,劳什子病痛都没了,要真有白娘子,我傻了我不要?”
白安逸干咳两声,正色道:“话说这年头信医生还不如信点民间偏方啥的,以前我一姥爷还懂治狂犬
病的,这种许多大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毛病,他三两下就给解决了,平时没事家里也喜欢收集这些偏方
,有时候还真管用。”
曾德益黯淡的眼神一下点亮了:“是么?!能请他给看看么?!”
“不用请他,我来看看就成。”
他又一下黯淡下去:“你?你成么?”
白安逸膨胀起来的表现欲和成就感一下紧缩下去,眯起眼:“哼,不来算了,反正你又不给钱!我走
了!”
曾德益一下拉住他:“要要要!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安逸回头看看他诚恳而急切的眼神,忽然想起师兄的话,有些心动了。
进了老人的房间,里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医院带过来的浑浊黑气,在热浪中打着滚,在桌子和地板
上翻来翻去。
白安逸从墙边顺手抄起一把破蒲扇,皱着眉头向着窗户大力挥动几下。
“有苍蝇啊?”
他白了曾德益一眼,在床边坐下。
老人已经口不能言,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只有手指还勉强能动。
白安逸静观他的气,一片灰黑聚在胸肺,随着呼吸起伏变化,已凝如磐石,看了许久,曾德益见他眉
开眉合,希望起起灭灭,几近不耐,又见他面色凝重,不敢轻易开口问话。
“拿根绣花针来,要长的,没绣花针,打毛衣的也可以。”
曾德益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正连声答应,细一回想,又应道:“要那做甚?”
“你管那么多!”
“当然管那是我爹!”
白安逸瞪眼:“你拿不拿?!”
他鼻子一摸,乖乖去拿了。
回头又听他道:“拿打火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