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利关系 上——浅远雨漠

不一会，在喷头哗哗的水声里，尹漠言隐约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客房服务的声音。'八成是来送衬衫的'——尹漠言边揉头上的泡沫边心情愉快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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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穿戴整齐的邢远和尹漠言一起走出房间，他们早上还分别有各自的工作。正当两个人走出电梯的时候，看见迎面进门的程渊和简诚一行人。

好久不见。

好久不久。

邢远和程渊互相客气的打招呼，姿势标准到任何一个角度抓拍都可以当作打破博誉、F.K不和传闻的证据，如果不是之前知情，尹漠言也不会相信眼前正在热切打招呼的两人之间真的存在矛盾

简诚看见尹漠言也客气的打了招呼，比起上次的见面，这一次两人都平和多了。之后，简诚介绍尹漠言给程渊认识，这是尹漠言第一次见程渊，尽管已经在报纸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很多次，可真人碰面还是第一次。

您好，程总，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能认识您。尹漠言得体的问候，伸出手与程渊握手。

你就是尹漠言，我知道你，设计作品很优秀。程渊用黑的过分的眉眼认真看了看尹漠言，对他微微一笑。看得出他对尹漠言的印象不错。

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聊，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完成一系列公式化的招呼问候，邢远和尹漠言道别了博誉的人，继续向门外走去。

你和程渊认识？邢远看似随意的问尹漠言。

没有。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怎么了？对于刚才程渊表现出来的熟悉，尹漠言自己也有些意外，他不记得自己和程渊有过什么交集。

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直接去公司？邢远看到司机已经停在门口的车问尹漠言。

是，直接去公司。

那一起吧。

邢远和尹漠言上了车，邢远打开自己这侧车门的车窗，看了眼还在大厅和周围人说着些什么的程渊，又用余光瞟了眼坐在身旁的尹漠言，不着痕迹的在心中笑了下。

第二十章：大新闻

到达办公室，尹漠言看到桌上有一份新一季服装发布及推广的预算报告。密密麻麻的各类条目，尹漠言一一细细看过——没什么问题。这离与方渐发生不愉快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星期，方渐一直没动静，现在看着到这份预算，尹漠言心理踏实一些，至少新一季服装的推广费用和安排已经提上日程，之前的顾虑也减轻不少。

因为邢远要提前准备今天的董事会，所以一起坐车来公司的尹漠言也比平时到的早，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陆续走进办公室，提神咖啡的味道格外浓郁。

Kelly正踩着一双10公分的裸色高跟鞋平稳的走向办公桌，抬眼看见已经坐在办公室的尹漠言微微有些意外——尹漠言很少早到，这个就时间的出现概率非常小。

麻利的泡好咖啡，Kelly推门给尹漠言送了进去。之前被方渐驳回的加薪申请这两天批下来，Kelly对于尹漠言的好感也如同飙升的账户数字一样明显。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两个人一起经历过收购等事件，Kelly对尹漠言说话也比之前随意很多，特别是下班以后、工作之余，Kelly也越来越喜欢和尹漠言聊点其他的题。

现在正值上班前，Kelly把咖啡放在桌上，神神秘秘的说尹总，咱公司又要有大动静了。

没有女人不爱八卦，特别是职业为助理这样特别容易得知老板私生活的工作，当几个高层助理变成朋友闺蜜般关系的时候，公司里的一手资料不是公文而是她们的八卦话题就一点不用感到意外。

Sue是F.K集团的行政助理，每次大小会议的前期准备接待都由她们负责，从文件资料的收发影印，到每位董事对饮品的特别要求，Sue和各位领导秘书都会提前沟通，久而久之这些干着同样性质工作的女孩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每次会议前的一些大决议也成了这个小圈子里讨论的话题。

Sue和Kelly住在公司附近的同一个小区，平时逛街吃饭也喜欢搭伴而行，于是她成了Kelly获取一手消息最灵便、可靠的渠道，Kelly也在各类八卦话题上乐此不疲。今天的这条'猛料'自是出自Sue之口，在上班的路上，Sue像往常一样和Kelly分享她最新的工作信息，而Kelly继承了这种分享精神，她选择分享给今天难得上班早到的尹漠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Kelly和尹漠言聊起八卦，甚至之前尹漠言也确实从Kelly这里得到过可靠的消息，所以他并不反感，就算不是切中利害的内幕，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听一听也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尹漠言配合的问道。

他发现很多时候女人们总期待对方对于自己所谓的'猛料'产生明确的回应和兴趣，这样的配合会使她们产生强烈的满足感与表达欲。以至于如果你从开始就配合她们，她们便可以不间断的完成整个事件的阐述，而不必在说的过程中停顿与你互动讨论。

Kelly满意的一笑，她微微靠近些尹漠言用确保门外人听不见的低音量快速说道：F.K的一一把手可能很快就要换人了，是个大新闻吧。

听到'一把手'尹漠言原本彻底放松的神经突然崩紧了一下，无关痛痒的散漫态度也变得有些严肃你指总裁位置要换人？

Kelly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尹设计师和邢总裁有什么私人关系，看到尹漠言的反应，Kelly只觉得他是对自己这条'大新闻'感兴趣，不免在心中得意几分。

是啊，F.K的新任大股东本来就对邢远不满，现在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让他走人。眼下F.K收购了钦泰，又揽下Amo的代理，资金本来就紧张，加上博誉卖场一直不肯松口Amo的品牌店打不进去，拖一天多一天的费用，这就是质疑他能力的借口。还有钦泰现在的发展，之前邢远力排众议保下钦泰品牌，现在却故意分配给方渐负责，只要他运作不给力，到时候公司亏损，又是总裁决策错误、罪加一等。听说今天的董事会就是要说这个问题，让邢远承诺一定要推Amo入市，谈下来进驻博誉还有的缓，谈不下来，Amo和钦泰都属于吃了却吞不下的失误，他不引咎辞职也不行。这手段是够阴的。

Kelly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猛料'，连一个大喘气的中断都没有。

邢远会笨到答应做出这样的这承诺么。

不得不承认，这条消息确实是大新闻，当尹漠言五分钟前还在为自己设计的发布资金落实而感到安心的时候，他确实没有考虑过邢远所处的环境是如此险恶。他记得自己在卫生间听到的方渐的对话，只是从来没真的去探究过。不自觉地想起早上邢远还好脾气的和自己'贫嘴'，这样的情况让他有些烦躁。

不外乎是签个什么品牌推广授权案，他们这种人每天签字的文件如流水，哪能挨个看条款啊，说不定签了自己也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是名摆着告诉他签了不兑现到时走人，或者现在不签立刻走人，他还不是要签。这根本由不得他选。Kelly意犹未尽的回答着，她的脑子飞快的分析着所谓'高层内幕'，完全没发现一直很少回应的尹漠言今天居然会和她聊的如此投入。

股东会几点开。

尹漠言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犯傻，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一向冷眼观察着周围人际的种种变动，在变幻的局势中努力平衡自己的位置。他救不了别人如同别人也救不了自己，一切的行动准则应该是自保，而他，当这份推广预算清单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知道他与方渐的利益争斗已经暂时告于段落。他不需要给自己添麻烦，他要做的应该是像以前一样带起框架眼镜专心于下一次的时装设计，从而为自己赢得更高的荣誉——谁都知道靠向要倒的墙是不明智的，应该寻找更稳健的靠山，无论对方是敌是友，只要利益当前，一切干戈都可以变为合作。

可想到邢远可能在不知情或者知情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步步走入结果注定的阴谋，尹漠言怎么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他知道他和邢远的关系还没有深到如此，他不必为了看着他失败而不作为感到内疚，因为这不是他份内的事，他清楚，而邢远会比他更清楚。

然而越是这样尹漠言却越坐不下来。他不愿探究心理的烦躁是从何而来，他只是觉得此时他不能悠闲的喝着咖啡看着报纸，然后和周围的人一起在文件中发现一张类似高管变动的公告。他想起邢远说'刑罚中的仁慈也是仁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想起这些有的没的，但这样的记忆让他不能坐视不理。

什么？正陷于对商业手段的感慨和分析中的Kelly被尹漠言的问题打断，她迅速整理了下记忆，然后调出脑中的数据上午九点半。

谢谢，我要出去一趟。边说尹漠言拿起衣架上的外衣向门口大步走去。墙上正摆出直角度数的指针显示在9：00整的位置。

尹、尹、尹总您去哪啊？

被尹漠言的离开突然搞糊涂的Kelly刚回过神来在身后高声问道，尹漠言没有回答，只看见他逆行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一群压点上班的人流里。

上班高峰，尹漠言的车卡在一排完全停滞不动的车道里寸步难行。他抬手看了看表，15分钟已过，而开出这个街区的希望还很渺茫。他本不打算直接打电话给邢远，这个时间接电话的不是他秘书，就是在一群F.K高管之中，说话一定不方便，他并不想弄巧成拙。可眼看时间将近，尹漠言已经等不及了，他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拨号过去。

您好，这是邢总的手机，他现在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留言。邢远的秘书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不管他在干什么，让他本人接电话，我有急事找他。尹漠言急切的讲。

对不起，邢总正在开会，真的没办法接电话，您如果不方便留言，可以晚些时候打来，或者我已经记下您的电话，到时候一定转达让邢总联系您。做秘书的帮老板挡电话是最基础的技能之一，可眼下尹漠言从没这么反感过这些看似礼貌得体的回答。

股东会是9：30，你最好马上把电话给他，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必须找他本人，现在。尹漠言压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客气，他不想为这一点点小事发脾气。

真的很抱歉，邢总现在真的没空，我知道您的事很紧急，可他现在真没办法听电话，您是哪位，我可以立刻进去帮您通报，这样可以么。邢远的秘书一定见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声音和波澜不惊的语调。

尹漠言稳定了一下情绪，他不想对一位女士发火，然后他开口：听着，这件事事关重大，甚至也关系到你的饭碗，如果你想干的长久就立刻把电话给邢远，我非常乐意因为你的配合而送你一张五位数支票，但如果你还在刻板学电话答录机的话，我不保证耽误了事情你收拾行李走人，而我也不会再有这样耐心和你继续争辩，我相信你一定是聪明人，所以请立刻让邢远接电话。

对方稍微沉默了下，然后说请稍等。

不一会听筒里传来邢远的声音喂，我是邢远。

邢远，关于承诺Amo进驻博誉卖场的文件不能签，每条条款都要看清楚。尹漠言没头没脑的说着。他知道这听起来很愚蠢，甚至他都不能相信这样白痴的'忠告'出自自己之口，但他还是直白的说了出来，甚至连一点措辞都没经过大脑。

漠言？邢远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

尹漠言瞬间感到有种近乎抓狂后的无力感，当自己发神经般一大早冲上堵塞的车流，心急火燎的笃定打电话必须要告诉邢远这件事时，邢远这个家伙的第一反应居然只是不确定的询问一下来电话人的名字？！

FUCK！尹漠言用手狠狠的砸了一下车门，动静之大让驾驶座上的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

我现在很忙，待会联系。邢远的声音不间断的在一声询问后继续传来，接着'嘟嘟'的挂线声音响起。

听着耳边瞬间转化为'嘟嘟'断线的响声，尹漠言把电话狠劲砸在了身旁的座位上。他不知道邢远听没听懂，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多少，更由于这个价值五位数的通话居然只换来了一句不过2秒钟的答复，尹漠言对自己的愚蠢举动感到莫大的鄙视。

付了车费给司机，尹漠言一把拉开车门从依旧阻塞到寸步难行的机动车道走出去。风吹起他没系扣子的衣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难以抑制的怒火一定与他不同以往的失控有关。

清晨的街道微微刮起凉飕飕的冷风，尹漠言大步走在人员稀少的人行道，眉头紧锁。

第二十一章：大新闻（二）

回到办公室，尹漠言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中途Kelly送过一份文件，转接过五个重要电话，其余可有可无的会面、通话都被她一一挡下——擅自。她没有询问尹漠言早上出去做什么，可从尹漠言进门时就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她意识到现在还是尽量少打扰他为好。

时钟显示到11：40的位置，尹漠言并没有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他继续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仿佛根本不在意时间。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将视线稍稍移开，尹漠言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现出'邢远'的名字。没有抬手要接的动作，欢快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的十分响亮。

大概持续了六七秒，铃声停下来，亮起的屏幕再次恢复到灰暗的状态，尹漠言看了看，伸手拿过电话，把未接来电的提示点击删除，然后将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埋头在没看完的文件。

尹总，要不要我帮您订午餐。Kelly敲敲门，小心的询问道。

哦，不用，你去吃饭吧。尹漠言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12：30了，可他没有丝毫饥饿感。

好的，您要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Kelly说完，安静的从尹漠言办公室退出来，和已经等在走廊的几个同事一起下楼去。

尹漠言放下手里的文件，拉开抽屉取出一包烟，他点起一支慢慢吸一口，眯起眼睛仰面在阳光里，似乎在想事情。

尼古丁的让有些困倦的神经重新清醒，他反复感受着口腔里的烟草味然后缓缓吐出，淡淡的烟雾在耀眼的阳光里摇曳缱绻。

与之前烦躁、懊恼不同，冷静下来的尹漠言清楚的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之前的烦躁与莫名的愤怒是因为他开始看重邢远的感受。这个从一夜情认识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的比其他人重要，对于这种变化尹漠言自己也感到意外，他一直只把邢远作为一个不错的性交对象，两个人的相处很愉快，他欣赏他，喜欢他的性格，甚至乐于与他合作，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人竟已经重要到自己想要去保护的地步。

微微皱起眉，尹漠言再次感到烦躁，他想不到自己上午一听到消息就那样傻头傻脑的跑出去告诉邢远，想不到自己居然为了和邢远通个电话和一个秘书动气，而最让他烦躁的，是这种无意识出于本能的行为，恰恰说明他对邢远在理智上的认识远远没有行动来的直接。

手指夹起烟，尹漠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闭着的眼睛在阳光的直射下一片耀眼，可他却不愿意将脸移开。

尹漠言在心里细细称量着邢远在自己心里的比重，试问自己到底对他有几分真。愿意用事业做代价么？NO；金钱做代价？NO。奋不顾身的用真情感做代价？答案也是NO。

转了转身体下的老板椅，尹漠言把脸移到阴凉的一面，慢慢睁开眼睛，他对邢远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关注，可显然还不至于深到让自己担忧的地步，对于上午的行为，尹漠言反复推敲，定性为对利益伙伴情况的担忧——所谓城门着火，殃及池鱼，他和邢远早上还在一起，上午就立刻发生这样的事，担心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潜意识里的'保护'，到底是单纯保护邢远，还是变相保护自己，尹漠言在了心里画了个问号，而这个问号，让一直担心自己感情失控的尹漠言心里倍感安慰。

是的，他喜欢邢远，可不至于深刻到爱，他清醒的衡量着彼此的利益，这样的解释让他豁然开朗。早上的冲动不过是一时间人之常情的反应外加自保的潜意识，尹漠言这样想着心情也随即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