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大概知道莱曼斯暗中给他派了人,可对方竟然能避过莱曼斯的人手神出鬼没三番两次地作乱,想来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也因为至始至终都是些没什么伤害性的小恶作剧,也就没大动干戈,几次下来也让他确定这应该不是最初给他下药的人,否则若真要害他,以对方那般身手,他早已死了千百次了。
不过,还是迟疑着到底要不要跟莱曼斯说一声。
但既然对方好似没有恶意,似乎也没必要让莱曼斯担心吧……
如果对方真要是过分了,他也是会报复回去的,现在么,几番思量下决定暂时还是姑且听之任之好了,没必要费神,要么等暗处那人哪日自己现身,要么就等对方无聊地自动放弃这种幼稚的行为。
林叶秋支着下巴撑在石桌上看着窗外,突然很想知道此刻莱曼斯在做什么,狼王会不会派给他危险的事情?
林叶秋倏然坐直身躯,噌地站了起来,越想越有些烦躁地开始来回踱步子。
等他好不容易静下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又在想他,脸色不由一黑,继而一阵恍惚,心不在焉地随手抓起茶壶,无意识地再度灌了自己满肚子水。
结果一下午去解了四次手。
到了晚上,他吃完洗完后干脆就坐等桌边,誓不睡着,结果枯燥无味的漫长等待中,终究还是会了周公,等醒转时,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他明明记得睡前是坐在石桌边的。
环顾一下四周,夜阑人静,半点声息也无,只得又睡了。
第二天夜间时,他没再傻乎乎地刻意去等,反正试了几次都是等不到的,如果在现世有台电脑伴着,他倒是可以轻轻松松守到凌晨四五点都没关系,可这里实在单调乏味得一丝解闷的玩意都没有,不睡着才怪了。
结果,这夜他终于醒了一次,睡意朦胧中察觉床头一抹黑影,一惊之下睡意跑得渣都不剩,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秋,是我。”
林叶秋闻言呼了好大一口气,有些嗔怪地瞪了眼对方。
黑暗里,他其实看不出莱曼斯的脸,莱曼斯却将他的神情举止看得清清楚楚。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杵在这干嘛?”
“……想看看你。”这一句说得简单至极,却也煽情至极。
林叶秋语塞了好一会,才往里挪了挪身子:“要不要上来?”
莱曼斯当然求之不得,连装装不好意思地推拒推拒都没有,二话不出就直接跳了上来。
弄得发出邀请的林某人不知该无语还是该怎么。
两人同塌而眠,林叶秋不由喟叹,感觉已经好久不曾这般了,煞是怀念以前在山洞的日子,紧紧依偎着在雪狼肚皮下取暖。
黑暗中,他轻声道:“喂!再变身吧。”
雪狼似乎迟疑了下,终究依言变了狼形,舒展了四肢让那人钻进来,舒舒服服地躺了,发出满足的叹息声:“你这身皮毛,比任何被子床铺都舒服啊……”
隔了一会,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音调怪异地问:“你不会告诉我这几天你天天都来看我吧……”
“不是。”
“哦。”林叶秋松了一口气。
“是一个月又四天。”
林叶秋愣了愣,继而领悟,神情一时滑稽之极。
敢情这么久时间来,他没见到过莱曼斯,对方却天天都看着他好眠?他还全然无知?
哎,算了。反正他睡梦中也没有不良嗜好,不怕被人看。
“你喜欢留在这城堡里吗?”林叶秋静默片刻,抚摸着雪狼滑暖的皮毛,轻声问。
“谈不上喜不喜欢,怎么了?”雪狼被抚摸得舒服了,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如果我说我们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莱曼斯闻言却沉默了。
林叶秋其实以为他会同意的,不料得到的却是沉默。
“小秋,你在这里不开心吗?”
林叶秋一愣:“不是你不开心吗?”
莱曼斯静默了一会,淡淡道:“还好。”
林叶秋又一愣,明白对方是在否决了,沉默一会,低声叮嘱了句:“那你,出去要注意安全。”低缓朴实的言语,其中却包含了多少真情实意!
“小秋——”莱曼斯闻言激动地低头拱了拱对方的颈子,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惹得他又痒又好笑,忙连连躲避着告饶。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无比安宁,林叶秋的嘴角甚至有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天亮后,林叶秋醒来发现莱曼斯果然已经离开了。
吃了东西,又去找厨房的师傅学了手艺,耗去了大半天时光,下午回偏殿时,听见正殿里传出了隐隐人声。
他其实真不是想做偷听这种不道德的事,无奈每次都那么巧,转身要走时,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顿了脚步。
竟是好像莱曼斯拒绝了那个美丽柔弱的雌性,叫茉朵的好像,正在抽抽涕涕地哭。
他从别人的口里听说过茉朵好像是莱曼斯的青梅竹马。
“是因为他吗?”
莱曼斯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漠地说:“你是我的妹妹。”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如果没有他,是不是我就可以是你的伴侣了?”
“茉朵!”莱曼斯瞬间怒喝了一声,继而又冷了声调,“别逼我对你彻底失望!你要知道,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容情的!”
林叶秋狠狠一怔,首度知道那个一直平淡如水却又惯于对他撒娇的男人,竟也有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不是平时的不苟言笑,却是真正的寒气四射,心中一震,随即想到这般却是为了自己……
他默默退了开。
晚上两人一起吃完饭后,林叶秋问:“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即使明知我不是雌性,不能给你带来子嗣也喜欢得紧?”
“我喜欢你,只你一人。”莱曼斯看着他柔声道,温情荡漾。
林叶秋说:“那来追求我吧!追到了,你就是我的。”淡定又霸道地。
莱曼斯一听前面的,立马喜笑颜开,听到后面,开心的表情换上了疑惑:“应该说‘追到了,我就是你的’吧?”
林叶秋笑得一脸温柔:“不,没说错,就是‘你就是我的’。”
呃……
“两者间是有本质差别的。”
……
“乖。”林叶秋伸手爱怜地摸了摸,转身踱步去赏月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清早,好梦正酣的林某人,倏然睁开了眼,是被殿外的吵闹声给弄醒的。
“小秋!小秋!”殿外传来了某狼精神百倍、中气十足的叫唤声。
林叶秋翻个身想继续睡,那人却已旋风般飙了进来,一叠声叫着对方名字,催魂一般。
林叶秋无奈,只得睡眼惺忪地竖了起来。其实昨夜他说出那句话后,也几乎一夜没睡着,好不容易天蒙蒙亮时才有了睡意,却这么被搅了,顿时没好气道:“如果不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你就给我绷紧了皮吧!”
不满归不满,林叶秋还是被人拖了起来,来到外殿,九分睡意立马消散了个透!
看着大殿里里外外,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莫非仍在做梦?
这屋里子一大片参差不齐的狗尾巴草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大屋子,堆叠得满得几乎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空中还飞舞着些可疑的细小颗粒……
是种子?
“兽人送雌性狗尾巴草表示矢志不渝的爱情,送得越多表示爱情越深厚。”
“王子对公子的情意真是让人感动到泪流!”
周围侍从们一片羡慕的唏嘘声,投向林叶秋的目光只能用热烈如火来形容,可谁能了解林叶秋心里的欲哭无泪?
这么一大堆狗尾巴草海,可要怎么处理?他都担心自己走进殿去,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狗尾巴草淹死的人类!你说你要送么好歹也送玫瑰什么的吧?
啊,不对,玫瑰是送给女孩子的……
啊啊,怎么都不对,归根结蒂就不该送花花草草这类东西啊!
莱曼斯兴奋地说:“小秋,你不答应被我追到的话,我天天送这么多来!”两眼亮晶晶,好不深情纯洁。
林叶秋唰地抬头,这是威胁?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可眼角余光一扫众人,无不两眼放光,脸色红润,兴奋不已,三三两两小小声地交头接耳着:“都是王子一个人采来的诶!”“一夜没睡去搬回来的!”“以后还要天天采这么多!”“幸福死了!”“我也想要……”
说是窃窃私语,其实音量分明足够让林叶秋听清楚。
——于是乎,林某人又一次华丽丽地自掘了坟墓——
他,顿觉无力了!
算了,如果再也不能回现世,总得一个人陪伴,那个人,非莱曼斯莫属了。
“我们,在一起吧。”他心底叹息一声,抬头,注视着对方蔚蓝纯净的眸子,微笑着说。
024.所谓你侬我侬……
高大粗壮的绒花树下,清香袭人,绿荫如伞,绒球状胖嘟嘟圆滚滚的绒花簇簇盛放,摇曳生姿,细细的花絮被微风一吹,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吻上林叶秋的黑发,犹如情人间亲昵的抚触。
正安安静静半躺在花树下闭目养神的人,依稀感觉头上轻微移动,半睁开眼眸,正看见莱曼斯收回手,指尖夹着几根绒花的细丝。
“吵醒你了?”
林叶秋又闭上了眼睛,慵慵懒懒地翻了个身:“没有。我没睡着。”
“小秋,你睡我腿上吧,那样舒服。”莱曼斯改个了方便人枕他大腿的坐姿,满含希冀与讨好地。
不想林叶秋眼皮都不抬,淡淡道:“这样也很舒服。”
莱曼斯瞬时颓败了,幽怨地看着不解风情的某人,又开始委屈了。
如果他此时是狼形,那么尾巴就该是从兴奋地左右摇摆不停,到伤心地贴着尾椎耷拉不动了。
虽说在一起,可这么多天来他们几乎没什么亲密接触,和以往的相处并无区别,反而雪狼形态时得到的亲密还更多。
就像昨天下午,他就是以狼形躺在树下,都没开口邀请,对方就已经自动自发靠过来躺在他肚皮上睡了,还一脸幸福满足。
怎么今天就差别这么大?
莱曼斯不禁又要嫉妒起自己狼形的模样了。
“小秋——”
“嗯?”懒洋洋地应答。
“你真的喜欢我吗?”小心翼翼地。
林叶秋眼皮终于掀了掀,懒懒散散地:“怎么这么问?”
“你都不愿意靠着我……”
林叶秋换了个姿势,微微抬起上半身,侧趴着以左手支撑住前额,挑眉看着莱曼斯:“如果不喜欢,我干嘛还说出那种话?”
自从他说出那句“我们在一起”的话后,十八天来,莱曼斯就再也没离开过他半盏茶时间,对狼王那边只回了句身体不舒服要休假,就心安理得地紧紧缠着他,好像要补足之前一个多月的时光似地,连吃饭睡觉也天天腻着,就差去解手都跟着一同观摩。说准确些,莱曼斯是想屁颠着跟进去的,结果被某人威慑力十足的杀人眼神一瞪,给退散了。
这份在别人眼里如胶似漆的深厚爱情,林叶秋却不觉有些无奈,当然也不是讨厌,只是,有些不习惯吧……
不晓得其他的情侣们是怎么相处的,在现世他好像没见过这么连体婴儿般的啊……
“我不变雪狼了好吗?”莱曼斯静默会,突然说。
林叶秋奇怪地看了他眼:“没让你变啊!”
“我是说以后我都不在你面前变雪狼了。”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还懒洋洋的林某人立刻竖了起来,强硬拒绝,“不行!”
莱曼斯见状后,极受打击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缄默不语,委委屈屈地背过了身去。
林叶秋看着这么高大英挺的男人做出这般小媳妇样的的举止,不由抽了抽腮帮子,调整一下心态,好言软语:“怎么了?是我昨天伤到你哪里了么?”
回应他的依旧是头流光溢彩的白发。
“是我摸得你难受?”可你明明每次都很享受……
依然没回应。
“那是你觉得在我面前变雪狼很伤面子?”林叶秋大剌剌地拍胸脯,“如果是这点,你尽可放心——”
“如果你肯摸现在的我,以后我就还变雪狼给你看。”莱曼斯终于回头,幽幽地说。
林叶秋一愣,然后大咧咧地笑:“还以为什么!这有什么困难的?我这就摸给你看——”维持着面部的笑容,机械般地抬起右手,再递出——
“我说的是你往常摸雪狼时的那种,不是敷衍地碰一下就了事的那种……”莱曼斯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和动作,慢慢吞吞补了句。
“呃……”林某人僵硬了。
一番大眼瞪小眼。
结果到底谁都没有妥协。
“在我是人形和狼形之间,小秋你是不是用的两种心态在看?”莱曼斯说得很轻淡,却异常地精辟犀利,一针见血!
林叶秋征愣地看着他,良久方道:“请给我适应的时间。”
莱曼斯没说话,更没生气,只是那故作淡然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忧伤。
林叶秋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虽然心理上他愿意接受对方做伴侣,可他之前毕竟是直的,一时半会还真适应不过来,不要说主动去摸一个男人,还是比他都健壮的十足十男人。
他能做的,就是努力地、尽快地去习惯。
是夜,到了两人同床共枕的时间,林叶秋在石桌边这边摸摸那边擦擦,又倒了不知第几杯水,拖延着百般不肯到床边。
莱曼斯已经自动自发往床上一躺,也不催促。
“那啥,你变雪狼睡吧……”
“不变。”
林叶秋看着被霸占的床铺,看着床铺上高大健硕的男性身体,最后望望过了中天的月头,最后硬着头皮蹭了过去,小心爬了上去,避过莱曼斯的躯体,到里面躺了。
莱曼斯倒没有作出任何逾矩的举动,连碰都没碰到对方,老老实实躺着外侧一方空间。
他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去看对方失望而无措的神情,尽力忽略心中隐隐的疼惜和心软,再三坚定决心。小秋必须学会接受人形的自己。
而林叶秋有些说不清此刻究竟是什么感觉,两人皮肤虽然没有贴到,但双双平躺下来后,手臂与手臂之间的空隙大概只有一两厘米,对方身上的热气似有若无地传来,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想着若是柔软清爽的皮毛,那搂着该多舒服。
事实证明,莱曼斯的做法,果然是明智的。
不然林叶秋这衰人恐怕永远将他当宠物看,而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两人各怀着心思,一夜浅眠。
第二天清早,莱曼斯就轻手轻脚起床了,那时林叶秋刚睡得深了,也没察觉,等他终于睡饱了醒来后才得知莱曼斯与其他兽人们外出猎食去了。
林叶秋在绒花树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唉声叹气。
虽然答应了,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只许看不许碰的做法很卑劣,可是……
其实他也暗暗下过很多决心,每次看着莱曼斯热切的眼神,他不是不明白,可每次真正实施时,总迈不出那第一步,跨不过那一道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