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学生写:“没有人了,都撤离了。我们只能继续找。”
留在学校的伊彻-雷写道:“校长胃病犯了,其他一切安好。祝福你们!”
艾尔顿已经有半个月没消息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每一次雨水的冲刷,都暴露出更多的骸骨。破碎的贝壳不再美丽,从白骨堆里长出来的零星小草却和
别处的一样青翠欲滴。
麦克米伦强迫自己去相信,有一天这里也会变成草原。
诗人没有被阴沉的天气和阴沉的气氛打倒,仍是温和地笑着。麦克米伦认为,因为和诗人在一起,他
才能在这样的阴冷天气中感到温暖。诗人则说,麦克米伦是他的太阳,只不过是个方位不太对的太阳
。
“怎么说?”
“麦卡你自己知道吗,你的睡相非常诡异哦。有时候明明在我的身边睡下,到了半夜却从床头滚到床
尾去了,而我醒来时你又横趴在我肚子上。真是太好笑了!”
麦克米伦有些不好意思,熟睡的他居然这么孩子气,一定也经常踢被子抢被子给人找麻烦吧。
“师兄……雨停了再走吧……”麦克米伦慢慢解开自己的斗篷,外套,上衣,……笨拙地使出诱惑的
手段。
诗人把他拉进怀里,不客气地一口咬上赤裸的蜜色肩膀,含含糊糊地问:“要坐着还是躺着?”
“坐着。……粗暴一点。”
麦克米伦喜欢在雨天做爱,因为不用压抑自己的声音。哗啦哗啦的雨声可以盖过他的呻吟,喘息和尖
叫都被吸入雨幕之中,谁也听不到。
在只有两个人的荒野,在最喜欢的雨天,经历过一场野兽撕咬般的激烈性爱后,麦克米伦终于得到久
违的内心的平静。他躺在爱人身边,享受着对方细碎的亲吻,冷静地说:“没有了。”
“什么?”诗人停下动作,不解地问。
“他的剑。以前每次用完都有好好收回那个空间的,莱顿的佩剑。你还记得半个月前我们经过长着有
毒植物的林子吗,我那时要拿剑出来开路,却找不到。后来用了长刀……艾尔顿现在用惯了魔法,却
还拿走了莱顿时期近身肉搏用的‘低效率冷兵器’,一定是走投无路了。……半个月了,我一直都找
不到那把剑。他是不是用完忘记放回来?……”
雨停了,气温有所回升。
麦克米伦觉得冷,他和诗人紧紧抱在一起,还是觉得有些凉。
第二十六章
将荒漠抛在身后,麦克米伦和诗人来到了一个小镇。这是个不友好的城镇,镇上正在开展搜捕巫师行
动。魔法师们如同过街老鼠,诗人拿出琴来,说服治安官他们不过是卖艺人。麦克米伦握着一支笛子
胡乱吹气。
当地的石匠正在罢工,他们聚集在镇公所前声讨拖欠的工钱。路边地摊上有人在卖据说能使人幸福的
壶,小小的圆圆的金属壶。
麦克米伦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那个小壶,冷冰冰的,总也捂不热。
诗人注意到他的异常,抚上他的手,说:“我们的老师,是个学问不输苏巴特洛李,内心又比谁都坚
强的蚂蚁一样的老男人。没有什么能击垮他,对吧!”
“……师兄我想带他回家的……再怎么见不得人,他也是埃尔戴尔的骄傲。还有,还没让姐姐与他相
认……”
“麦卡!不要乱想,跟着我说:那是个蚂蚁一样的家伙!”
“……师兄你歧视蚂蚁!”
“啊哈!”
两人相视一笑。
“捉住他!巫师!”
身后一队官吏拿着刀剑朝他们冲过来,麦克米伦和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作好准备。
那队人马却朝着地摊小贩去了。
“就是他!一个巫师!”挥舞着锄头的农民叫道。
“我不是!我只是做点小生意……”
“巫师!他卖有妖法的壶,用巫术害人!”
“我没有,我只是骗人的……好把东西卖出去。”
“巫师!巫师!”害怕魔法的人们一起上前把小贩推倒在地,乱打一阵后拖向监牢。
“我不是!我不是!……”小商人凄厉的叫声在狭窄的街道上久久回响。
路边的一个妇人牵着她的孩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巫师!”
冰冷怪异的感觉顺着麦克米伦的指尖,爬满他的全身。
人们互相指责,互相检举,……兄弟反目,家庭破裂。愚昧的学生头脑发热,他们听从当地最高领导
的指示,把老师关在牛棚进行改造,那些传授还不被当地人理解的科学文化的知识分子们被当作异端
和魔法拥护者,绑在一起游街,接受人们的谩骂和羞辱。
私刑逼供,拷打折磨。真正的魔法师能逃的都逃了,不愿示弱以及逃不掉的,或被逼死或被逼疯。江
湖游医、女方士、容易受人误解的助产婆、糊弄人的炼金术士,以及其他被诬告的骗子们,大多注定
要死在地下室的巫术审判中。以死前的洁净灵魂为职业的死亡布道师在被定了罪的“魔法师”身上涂
油,然后点燃他们脚下的柴堆,期待神的圣火能将他们“黑色的灵魂”烧个干净。
比起巫术大革命运动的流行,传染病的袭击更为迅猛。
在还肯招待客人的民宿住了一晚,第二天出门时麦克米伦就看到已经有不少死去的病人了。
由“神指定的”女祭司向人们出售缝入了“圣人的骨头”和烧过的草灰和草籽的护身符。受镇长雇佣
的穷人将口鼻处用布捂住,只露出眼睛,他们把尸体和只剩一口气的病人聚集起来,用推车或者木制
门板抬着运到城外。城外的工人准备了很多很多的木头,好将那些脏东西连同他们的衣服一起烧掉。
有些工人伺机盗取值钱的随身物品,反正死人也用不着,甚至连同金牙一并撬下。
诗人有些担忧地看着神志恍惚的麦克米伦。
麦克米伦想起在这一切的一切开始之前,他和装成老人的艾尔顿乘船过海,有一个得急病而死的水手
,被缝在自己的吊床里抛入海中。艾尔顿说:“他是幸福的。他的肉身将成为他爱着的海的一部分,
他的心将留在他最依恋的地方,还是大海。”
“伯祖父……”
麦克米伦拿出通信书,将疾病的消息写上。
大屠杀已经开始。写通信的人每一天都在减少,每一天都有同学或是老师断了联系。是逃跑了、生病
了……还是死掉了呢?同窗年轻的面孔们浮现在眼前……那些伙伴们都把书弄丢了吗?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诗人牵着麦克米伦的手,知道他在发热。
不好!
“不要倒下,麦卡!”
扶着麦克米伦坐到树荫下休息,给他灌下了一大堆明知道不会有帮助的预防药……麦克米伦的脸色还
是苍白。接下来他会继续发热,很快脸色转为潮红,再接下来便是永远的冰冷和青白了。……诗人似
乎想到了什么,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想将血喂给麦克米伦。
“麦卡,醒醒!不要睡!”他拍拍麦克米伦的脸,先是轻轻地,然后用尽全力地。“麦卡!喝下去!
我也吃过精灵的药草,或许会有用。喝下去,乖一点……”
麦克米伦才反应过来,自己情况不妙了。他愣了一下,果断推开诗人。
“师兄,约好了……还有事情要去做……”
诗人头一次霸道地吻了上来,麦克米伦尝到了口中的腥味,他知道诗人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被迫咽下
恋人的鲜血和津液,麦克米伦想哭,却哭不出来,身体都变迟钝了……
“师兄……”结束长长的深吻,麦克米伦发现诗人流下了两行眼泪。“师兄,你要是被我传染了怎么
办……师兄是……蚂蚁吗……”
“我是呢!我是。”
诗人的脸贴着麦克米伦的额头,湿湿的凉凉的。他听到诗人说:“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走下去的,一定
可以。到时就可以说,你也是一只踩不死的蚂蚁了!麦卡,不许放弃……”
城镇的人见麦克米伦不动了,想来拖他去焚烧。
诗人使出了致命的攻击魔法。宛如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为了护送精灵大开杀戒的少年魔法师,残暴
凶狠,杀人如麻。他的脚下又是两具新的尸体,周围的人们边逃命边嘶叫着:“巫师!”
诗人抱起麦克米伦,径直通过停放死尸的露天剧场走出小镇。
第二十七章
精灵的药草,真的有效吗?
艾尔顿在魔法学校里也曾尝试拿自己的血做药,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但是麦克米伦却奇迹般地一天天好转,他每天享用恋人浓烈的热吻,听着绵绵的情话。
“你真是只淘气的小蚂蚁、小蟑螂,麦卡!”
下一座城池还有四五天的路程。现在两人所处的村庄已经废弃了,他们在闲置的菜地旁找到一间相对
整洁完好的小木屋。麦克米伦在查看魔法通信书上的留言。
伊彻-雷带来了坏消息:“校长逝世了,大家都很悲伤。学校没有蜂蜜了,不过小孩子们都很乖,没
有吵闹。”
托兰一组今天由帕纳拉-桑说话:“我们在大沼泽迷路了。”
有人提到家乡的风味牛肉干,因为“干粮耗尽了,很饿。”
有人默写了瑞尼的童谣给想家的人。
还有人说:“湖海干涸,岛国下沉。来人对我们说:停下,你们要去的地方,人已经变成鬼!”
西南方向的魔法使者已经遇上战事了:“我们与当地勇士一起,和石头人开战。很多战士中了石头人
的魔法,变成石块然后被敲碎。损失惨重。”
正北方,也就是艾尔顿的身后,传来同样糟糕的消息:“与我们碰面的魔法学生病倒了。这是我最后
一次使用通信书,以后就打不开了。保重!”
北方还有一条留言,来自一位教授魔法咒语书写规范的老师,她写道:“就到这里了。我的宝贝学生
们,再见了……”
麦克米伦仿佛可以看到大家围在敬爱的老校长的遗体旁痛哭,失去同伴的普通学生最后一次合上通信
书,……以及那位以严格和神经质着称的老妇,絮絮叨叨地念着“我的宝贝学生们……”
……
先前住在这里的农家将动物的角和死鸟绑在廊下。麦克米伦在书上读到过,那是一些地区祈求丰收和
平安的仪式。
诗人见麦克米伦面对门框发呆,便问他:“我们家的蚂蚁们呢?”
“噢,一只还是没消息,一只在自家后院迷路了。”麦克米伦整理好心情,仰起头笑着说:“师兄我
们上路吧!”
诗人浅笑着举起一把野花:“给你。你说过追你们那里的人要送红花,我还没找着呢。”
“那是女孩子们拿来别在耳边或插在发间的。师兄你搞上的可是带把的啊,喂喂!”麦克米伦看着那
束黄色和紫色的小野花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将花束拿到鼻尖下努力嗅着淡淡的香气,捕捉零碎
的幸福储藏到心底。
“那我该送什么求爱?”
“轻便的弓箭啦,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刀匕首啦,这类的。你的那个很野的嘛!”
“好,我知道了!”诗人把在村子里找到的食物都包起来带上,拍了拍麦克米伦的背,说:“走吧!
”
当秋天来临,麦克米伦与诗人终于到达了肥沃的泽曼斯比平原。只是时机不怎么好,泽曼斯比国正在
经历一场内战。
“师兄,你说托兰会不会向铜墙铁壁一样的会长下毒手?”麦克米伦试图活跃气氛的时候就搬出那个
活宝。
“肯定早就失身了,你们会长完全符合他的喜好。”诗人眨了眨眼,“而且托兰很久没吃药了!”
“托兰有什么喜好?”
“雄性。”
“……还真是……符合。”麦克米伦想到那个干干净净的帕纳拉-桑,痛心疾首。
他们在开阔的空地中央升起火堆烤兔肉,捉兔子是麦克米伦在这一路上练出来的绝活。刚刚把兔子处
理好放到火上,远方就传来了轰隆隆隆的马蹄声。
“战场?”麦克米伦四处看看,够大,够平。
两队人马分别从东西聚拢,看来是约好了将在这片空地举行比武。泽曼斯比贵族间的争斗秉着死要面
子的高尚原则,崇尚一对一单挑的骑士间的较量法则,认为使用步兵和弓箭等等是不入流的野蛮人手
段,尤其厌恶打群架。
但是不管比武双方再怎么礼貌,这顿饭是注定吃不上了。
来自东边的骑士俊秀挺拔,风流倜傥,他骑一匹纯白的高大骏马。他的部下个个斯文帅气,风度不凡
。麦克米伦说:“我们跟这边走!”
西边带头的是一个较为年轻瘦小的将领,有着健康的肤色,周身弥漫着野性气息。他的马有些……特
别,那种黑白图案通常只有在奶牛身上才可以见着。西边的骑兵们有点粗鲁又有点冲动,让诗人感觉
亲切无比,他说:“我们跟这边走。”
两方相会时,便看见比武场正中央有两个徒步的旅人正为了一块烤肉争执,你瞪我我瞪你,火花四溅
。
“请问……”东边的骑士刚开口……
“一边凉快去!等下我请吃烤乳猪!”西边的骑士吼叫道。
麦克米伦和诗人互不相让,估计再一会儿就要上演魔法大对决了。这时,麦克米伦灵机一动,大声喊
出:“我们是魔法师!”
“啊!”东边的骑士很是惊喜。
“咦!干掉他们!”西边的骑士马上翻脸。
兴高采烈的麦克米伦领着略感遗憾的诗人向东走。
骑白马的优雅骑士对他们说:“请允许我的部下先带你们回营地。”
话还没说完,麦克米伦已经拉住向他伸出的一只胳膊,爬上了后面的一匹枣红马。
“好马!”麦克米伦乐歪了嘴。他曾经的骑士梦想,就是能拥有一匹这样威风的坐骑,骑着它驰骋沙
场。
“这个色胚!”诗人气歪了嘴,暗骂道。
第二十八章
依据路上听到的传言可以判断出,骑白马的是支持魔法教养良好的二王子乔蒙考克,骑奶牛马的是反
对魔法的放养的四王子简。二王子在宫廷接受传统教育,四王子由叔叔,邻国的亲王抚养长大,对魔
法的看法是“害人的迷信”。不过还好,保持中立的大王子将军队治理得井井有条,国王仍很健康,
内政外交都没有大问题,虽然局势有些混乱但还不至于国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