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言离紧紧捏着那张A4纸的边角,捏的位置已经狠狠皱起,他问:“就这些么?”
“就这些了。”
“没有关于欧阳亦为什么入狱的原因?”
“没有,据说是因为家庭暴力,肖浅是正当防卫。”
符言离重重的把手上的纸扔回桌子上,他按了按额头,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说:“好了,你去忙吧。”
小段面露担忧,稍作迟疑后,但是还是答了声“是”,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一同拿了下去。
第十三章:留宿
周一至周三是学校的校庆日,放了三天的假,刘耀权他们不知从什么途径搞到了和一个女生寝室联谊的机会,趁着这三天的假一起去泰山快活了。肖浅以要回家为由,没有一起去,于是女生寝室的那四个人不无遗憾的挥别肖浅,踏上了往泰山去的绿皮车。
反正符言离也没有到学校,肖浅周一一天倒是落得了个清静,不过第二天却发生了点状况。他正准备出去买饭,走到门口想着顺便把垃圾也带下去吧,回来拿垃圾的时候顺手把钥匙放在了桌上,结果走到楼下,垃圾入箱,突然觉得手上空空的,这才发现钥匙忘了拿。
本来是可以找宿舍阿姨拿备用钥匙的,可是学校为了校庆,特地搞了个寝室卫生突击检查。刘耀权一向邋遢,为了防止突击检查,自己去买了把大锁把门锁上了,让检查人员进不来,人家问起来还可以说是怕丢东西。
正巧肖浅走的时候,把那把锁也一起锁上了。
倒也没有太紧张,反正明天下午他们就回来了,今天晚上去别的宿舍凑合一晚也不是不可以。肖浅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上除了食堂的饭卡,就只剩下了符言离给的那部手机。
不管了,还是先去把午饭解决了再说。
正拿着卡在食堂犹豫吃什么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除了符言离没有人会打这个电话,所以肖浅看也没看,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喂。”
“呃……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肖浅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荤菜,心里默算着价格,“准备吃午饭。”
其实符言离是有点难以将昨天资料上看到的肖浅,和现在电话那头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还是难以控制的不自然:“别买了,今天郭旭斌他们来我家玩,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人多热闹些。”
放在平时肖浅肯定立刻拒绝了,可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他就想起了忘了钥匙的事情,去别的同学的宿舍还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去符言离家的话,正好……正好还能省下几顿饭钱。
“你来不来?”符言离听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追问了句。
“我怎么过去?”
刹那间符言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肖浅吧,电话那头的应该不是肖浅吧?过了会儿,听见肖浅在电话那头说自己钥匙丢宿舍了,他才急急忙忙的说:“我叫小段去接你,你在南门那里就行了,很快。”
“哦,好。”
说完,老规矩,没说“再见”,把电话挂了。
半个小时之后肖浅到了符言离的家,城东日西山公园旁的一栋别墅,小区进门后的一条路的两边全是红透或未红透的枫叶,层林尽染似的颜色,映着小区后日西山的苍翠美景,入眼是美不胜收的深秋景色。小段直接把车开进了车库里,然后下车为肖浅开门,肖浅轻声说了“谢谢”。
才进门就听见了郭旭斌的大嗓门,通往客厅的拐角处放着一架三角钢琴,绕过钢琴走到客厅一看,原来是郭旭斌,沈勋,符言离,还有小野四个人坐在地上在打斗地主。肖浅心中暗道,这斗地主果然是不分贫贱,老少皆宜的聚会游戏。
眼下一看就知道小野是地主,小野的手上还剩下两张牌,下面是坐他左手边的郭旭斌出牌,郭旭斌手上还有三副牌,从肖浅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一对J和一个K。他摸不透小野手上的两副牌到底是对子还是单只,刚才记得已经大小王和四个2都已经打出去了,A也出去了几个,难不成小野手上还有一对比他大的牌?那出K?万一他有A怎么办?
郭旭斌去观察小野的表情,偏偏对方漫不经心的看也不看手里的牌,转头一边盯着墙上的电视一边嗑瓜子。
“人间难得几回搏!?阿离,你说我搏不搏?”郭旭斌一脸凛然的问。
符言离看了看小野,又看了看郭旭斌,两人神色凝重如同战友,最终拍地板喝道:“就搏他一回!”
“一对J!”郭旭斌把牌甩出去。
小野的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来,看着郭旭斌,慢悠悠、笑眯眯的把手上的一对Q摊开来。
郭旭斌抱着头满地打滚,痛苦万分的嚎叫:“嗷!”
小野把牌往郭旭斌那里推了推:“洗牌洗牌,今天晚上主卧的大床归我了,唉~总是赢真是没意思,肖浅你来打吧,我去看会儿电视。”
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才都转向一直站在郭旭斌身后的肖浅,他太安静,以至于除了他对面的小野,竟然没有其他人发现他已经来了。正好这时候小野站起来,往沙发上一坐,符言离拍拍自己的身侧,说:“过来一起玩?”
肖浅摇摇头,说:“我饿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符言离大张旗鼓的喊保姆做饭,用仅剩的一条腿到处跳来跳去,一会儿给肖浅送饮料,一会儿送切好的水果,连其他人看得都为他累。沈勋和小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郭旭斌苦着脸凄凄惨惨的说:“阿离我不饿……”
符言离语重心长一脸正色:“这都几点了还不吃午饭,一日三餐要按时吃。”
“可是我早晨十点多才起的床……”
“那就更不能不吃了,你挨到下午四五点钟吃午饭,晚上九十点钟才吃晚饭,是要发胖的,你看看你的肚子。”
郭旭斌大惊失色,连忙掀开衣服检查腹肌:“我的肚子怎么了?”
半个小时之后,符言离家的餐桌上,荤荤素素码了一桌,除了肖浅和符言离,其他人都是客气性的动了动筷子。最后符言离吩咐保姆献宝一般把一锅老鳖汤端了出来,就差开锅盖的时候没像中华小当家似的冒出万丈金光了,他主动把肖浅的碗拿过来,帮他盛了一碗,说:“多喝点多喝点。”
桌上的另外三人互换眼色,心照不宣的默默点了点头,他们刚才一瞬间在符言离身上都看到了伟大的母性光辉。
吃完了饭,符言离本来想着家里有什么好玩的,能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房顶掀翻了都没事。谁知肖浅站起来,帮着保姆把碗筷收拾回厨房,出来的时候擦了擦手,说:“我想睡午觉。”
符言离用了半秒钟时间反应,接着回答的比军训时回答教官还果断迅速:“好!”
其实如果他的脚是好的,没有人会怀疑他会一跺脚再一敬礼。
真是折磨啊!
肖浅被安排在了二楼睡午觉,一楼的众人被命令不许打牌,看电视必须静音,郭旭斌本来想跑到二楼去玩电脑的,结果被符言离明令禁止,说小野可以玩电脑,你玩一定会发出巨大响动。
郭旭斌大声喊冤:“我玩仙剑啊,怎么会发出响声?”
符言离跳过来捂他的嘴:“小声点!你还说不会有声音!”
郭旭斌的嘴在符言离的手心里“唔唔”了半天,心里把肖浅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顺便也骂了几句符言离:你就把他祖宗似的供着吧,这小祖宗迟早要你吃苦头!你就供着吧!
结果这个午觉一睡就是一下午,到了天都快黑了那人还是不下来。符言离本来不敢上去打扰,后来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心想肖浅该不是睡迷糊了吧,还是上去看看再说。于是他就扶着楼梯,用右腿跳着上楼。
小心翼翼的打开客卧的门,刚开门就看见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平整的床单,符言离一惊,以为他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走了,结果把门全打开的时候,看见肖浅正坐在客卧的书桌前,正低头不知道翻着什么。
符言离很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无奈只能跳过去,发出挺大的响动。肖浅回过头,看见是他,指着床说“坐吧”,仿佛这个家里他是主人一样。
符言离却也听话,乖乖的坐在他身后的床沿上。
刚刚走过去的时候,看见肖浅在看他随手摆在桌上的《基础会计学》,一页一页翻的还颇认真,夕阳打在他低头时垂下的刘海上,时间似乎一下子粘稠起来,流淌的很慢。他看着肖浅的背影,忽然想到他不是学法律的么,便像是随口问的一般:“你怎么看这个,看得懂么?”
肖浅“嗯”了一声,之后许久无话,直到翻过了他刚才看的那一页,才继续说道:“想考会计证。”
“法律这个专业已经很好了,还有必要再考会计证么?”
“多留一条路是一条路,技多不压身。”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符言离问道:“肖浅,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从事什么职业?”
听到这个问题,肖浅微微偏头想了一下,随即阖上了书,回过头,手臂搭在椅背上,“如果专业对口的话,能当律师是最好的了,不过应该没那么幸运吧,最大的可能性是去某个公司做个小职员什么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扬起了下巴看着不远处,符言离似乎听到了一声不是很明显的叹息,“小时候总想着,当警察来着……”
“警察”这两个字猛然间刺激到了符言离的神经,他脑海中立刻跳出肖浅穿着警察制服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心跳加快,喉间也有些干渴。
果然这就是郭旭斌他们说的……制服诱惑么?
“你呢?”肖浅反问。
听到肖浅的反问,符言离是很开心的,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和肖浅的对话是单方面的,自己一直在问,肖浅爱理不理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
人主动久了,还是会累的。
“不知道……”迟疑了一下,符言离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摇摇头笑着说,“其实是知道的,过不久肯定要被送出国,然后学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回来,为爸爸的公司效力,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不好么?”
符言离脸上的笑有点僵:“不是不好,只是……如果能让我有个选择会更好。”
肖浅看着桌上的《基础会计学》,摸了摸封皮:“你知道什么叫毕业就是失业么,你知道有多少大学生一毕业就在人山人海的人才招聘会上卑微地递上自己辛苦做的简历么,不过后者你以后可能会见识到,说不定那时你正坐在主管的位置上,从别人手中接过一份又一份简历,呵,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这些话要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倒也罢了,偏偏是从肖浅口中听到,符言离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舒服,直觉甚至告诉他,如果肖浅再多说一句,他可能就会像以前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最后闹一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符言离说:“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自己改的。”
肖浅不解,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我爸姓符,我妈姓言,之前我一直叫符言,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就在名字后面加了一个‘离’字,表示他们已经离婚了,很幼稚对吧,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肖浅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有钱没什么好的,否则你说我妈为什么放着有钱人家的夫人不当,跟别人跑了呢?”
许久许久的寂静无声,窗外,天已经暗了下来,将黑未黑的墨蓝色像是挥毫间染就的一般。肖浅站了起来,走到符言离的身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语气轻缓得如同在跟一个孩子说话:
“对不起。”
符言离想,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不过是在知道了你的过去后,把我心中的隐痛揭给你看,求一丝平衡罢了。如果这份平衡能换来你对我的一点点亲近,那也就够了。
第十四章:狗血生活
到了晚上,才算是真正的high了一会儿,符言离家有一个房间,是专门做K歌房用的,郭旭斌和沈勋一进去立刻成了麦霸,麦克风就没有从他们手上离开过半刻,两个人也没有安安分分的坐在沙发上哪怕只有一分钟。
在郭旭斌自我陶醉的那几句“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中,符言离偷偷转过头,看坐在沙发拐角处的肖浅。他坐在那儿,手撑着头,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嘴角微微的上扬,似笑非笑。他身侧虽然没有散发着低气压,但是符言离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走过去跟他说话。
谁知没有过多久,符言离的目光再次偷偷转向肖浅的时候,却看见小野挪了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两人都是一笑,小野便拿着两人的杯子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符言离叫住他:“干什么去?”
小野回头用手肘一指,接着俯下点身子说:“你家宝贝儿说不想喝酒,我问他想喝什么,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符言离觉得“你家宝贝儿”这几个字十分受用。
小野眯眼一笑:“牛奶。”
符言离的脸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说到牛奶,很难不联想到什么。他的反应全被小野看在眼里,小野又是一笑,这一笑越发的耐人寻味,他说:“喂,今天人家就睡在你家里,要是能上手的话还不抓紧机会?”
符言离觉得自己身上的某根神经立刻绷紧了,他急忙咽了口口水,才让自己显得丝毫不受影响。他理了理衣服,表明自己正人君子的身份,说:“我不像你们,咳咳,说到这个,你们今晚可不许在我的卧室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小野站直回来,眼神瞄了一眼沈勋,耸了下肩:“那可不一定。”
一直唱到了凌晨,郭旭斌和沈勋才觉得嗓子冒烟有点累了,加上喝了不少酒,两个人都困意上涌,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直接睡倒拉倒。保姆已经把各房的床铺整理好了,小野扶着沈勋上楼,郭旭斌没走两步,躺在地板上,被符言离顺势踹了几脚:“起来起来。”
又忙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把其他三个人安顿下来,肖浅还是睡午睡时的那个房间,符言离睡他的隔壁,两个人共用一个洗漱间。
肖浅说他想洗澡,可是没有带睡衣,符言离找了自己的一套给他。肖浅洗澡的时候,符言离坐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哗啦啦的水声听得清楚极了,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正在以燎原之势迅猛燃烧起来,可是他又不想把耳朵捂起来,去做到不听,不想。
大约一刻钟之后,洗漱间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肖浅穿着符言离的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出来。“正巧”这个时候,符言离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什么也不说,便共用洗漱间的一面镜子和两个洗手池,一起刷牙。
符言离觉得自己刷的实在心不在焉,他想控制自己的目光,可是镜子的另一边就是肖浅,即使自己目不斜视,他可老是杵在自己的余光里。他刚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香,自己的睡衣在他身上,明显是有些大了,领口刚刚好是在半遮半掩的位置,如果他能俯下身来,再俯下身来一点,自己就能……
忽然,肖浅刷牙的动作警觉地停了下来,眼睛一偏,直直地对着符言离的目光。符言离一惊,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喝一口水故意大声的“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