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番外——尔玉

我不想看不见你、我不想看不见你、我不想看不见你……

因为这一句话，程响水又失眠了。

程苏这一晚凌晨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程响水正好翻床下来喝水。

“老爸，你喝酒了？”程响水放下杯子问。老爸虽然吊儿郎当痞子似的，可喝酒上从来都是很自律的，这种酩酊大醉在自己的记忆中都是寥寥无几。

“儿子！”程苏脖子一梗，挺直了胸膛大叫一声，程苏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发什么酒疯？咱家隔音效果不好，难不成你想把邻居闹过来看你表演。”

程苏撇撇嘴：“你这个儿子真凶！”说罢便摇摇晃晃的进了卧室，程响水赶紧重倒了一杯水追了过去。那人一头栽进床里，四肢大敞的趴着睡着了。程响水摇摇头，给他把衣服扒了。

这一扒不要紧，扒了就给程响水惊得天旋地转。

只见自己的父亲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可疑的红痕。现在脖子上疑似草莓的痕迹让程响水面红耳赤。他不是什么都不懂，自己这个无良老爸真的开窍找女人去了？

胡乱的擦好了自己的老爸，然后赶紧滚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不用早起，但也要在九点的时候到校。程响水昨天没睡好，早上顶着个熊猫眼慢慢地走向了车站。远处的宋朕早就看见了无精打采的程响水，不自觉的跨着大步子走到他面前。

一见到宋朕，程响水本来就混沌的脑袋干脆罢工。看着宋朕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看着小人儿神情恍惚神游太虚的模样，宋朕忍俊不禁，忍不住低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一点，然后满意的看着他爆红的小脸，还不忘一本正经的道：“还好，没有忘记刷牙。”

程响水蓦地回神，忍不住低声吼：“你在做什么？！”

宋朕把他东张西望的脑袋掰正了，满眼笑意：“亲你，怎么了？”

程响水的脸红得可以滴血：“你疯啦！这是大街上，大街上啊！”

宋朕不理他，径自拉着他往车站走：“我当然没疯。同性恋不是变态，看不起同性恋的才是变态！”

“你！！”程响水无言以对，这个人真的太大胆了。赌气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宋朕却是越握越紧，于是小声道：“放手！”

宋朕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保温杯塞进身边别扭小孩的怀里：“喏，喝了它，我就松手。”

“这是什么？”程响水接过杯子端详着。

“蜂蜜水。”

程响水呆呆地看着宋朕，宋朕贴近他的脸笑着问：“又想我亲你？”

听到这里，程响水赶紧仰头，咕嘟咕嘟把蜂蜜水喝了个精光。

这个时候刚好是上班高峰，车厢里挤满了人，原本坐着的俩人给老人让了座，然后又被挤到了角落。宋朕高大的身躯正好围着程响水，努力地给他撑开了一个小小的范围。旁人只能看到这个帅气的男生，却看不见他怀里依偎着的另一个红着脸的男生。

程响水没有地方扶手，只能小心翼翼的揪着宋朕的衣摆，也不敢靠太近，中间隔着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宋朕嘴角轻扬，故意往前挪了一步，于是俩人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程响水的脸完完全全的贴在了宋朕的胸膛上，原本就红的脸，这下完完全全地烧了。

“累不累？”宋朕低下头在程响水的发际慢慢摩挲着，轻声问。

程响水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宋朕腾出手把程响水的脑袋实实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好好歇一会儿。”

日子在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活中就这样多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没有真正地意识到宋朕参与到自己的生活里，每天早上就会有一个人给蜂蜜水命令自己喝掉，中午也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对面陪自己吃饭，晚上不论多晚，总有一个人在门口等自己。

这就是恋爱吧。尽管宋朕从没有明白地说过。

没想到宋朕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正在一件一件地发生。比如，车上的人很少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十指紧扣，程响水是个害羞的人，会推拒，可宋朕的手就跟手铐似的牢牢地抓着自己。再比如，走在没有人的巷子里，两个人会羞涩的亲吻抚摸。

晚上程苏睡着之后，自己会悄悄地打电话给宋朕。对方总是在第一时间接起电话。可能真的没有什么话题，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就很安心。挂电话的时候，宋朕不叫程响水程程，而是很温柔的说“宝宝”。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晚上，在外人面前被叫了宝宝，程响水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回家和宋朕闹别扭，“武力”解决之后，宋朕抱着猫咪一样的程响水柔柔地解释：“你就像小宝宝一样，让我放不开手，想一辈子抱在怀里。”

第八章

我不怪你，也不会阻止你去找喜欢的男人。只是你找的是合适的才行

只是好日子不长。某一天中午，和宋朕吃完午饭回到班上，看见自己的邋遢老爸穿着白体恤水洗牛仔踏着板鞋站在自己班的门口。程响水没有见过自己老爸这身打扮。这样人模人样的装扮显得他异常年轻，头发剪短了一点显得很精神，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帅气啊，不少女生在经过门口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见程响水，程苏没有往常神经质的的笑容，一脸严肃：“把书包收拾一下，马上回A城。”

“为什么？这么突然？！”程响水一脸诧异。

“你爷爷奶奶出车祸，死了。”

时间过了没有多久，可地点却是变了又变，从学校到火车站，从高铁到爷爷奶奶开的小旅馆。

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过去几天中奇怪的事情开始一幕幕地从自己的脑海里晃过。

程苏经常晚归，脖子上还有“奇怪”的痕迹，以及几年不曾见面的爷爷奶奶打过电话过来。而程苏总是回避自己。因为和宋朕在一起，所以这些事都被自己忽视了。

起身去找了公用电话，准备给宋朕打个电话，谁知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的用户已停机。

这是什么情况？昨天晚上还打得通的，怎么就停机了？难道没有花费了？程响水这样安慰着自己。

回到了A城，爷爷奶奶的丧事早就被安排好了，至于是谁安排的谁也不知道，和程苏回来也就是整理了一些遗物，接手了爷爷奶奶在靠近市中心的小旅馆。

“爸，我们什么时候回C城？”见老爸在整理旅店，程响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不回了。”

“什么？！”程响水诧异的喊了出来，“我，我还要上学呢！”

“转学的事情我早就做好了。”

“爸，你……”程响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突然就离开，这么突然就……

刷的起身就往外面冲，程苏摔下手里的东西：“站住！”

“？”

“你想给那小子打电话？”

“什、什么那小子？”程响水没想到老爸会突然这么问，并且脸上严肃的表情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宋、朕！”

“老爸，你……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程苏抱臂，狠厉的目光扫在程响水身上，最后盯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上：“你是我的儿子，我能不清楚？你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男的对不对？而你喜欢的人就是宋朕对不对？”

程响水的脸刷的红了，他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爸爸，嘴张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程苏也不是那种狠心的人，看着自己儿子眼里的震惊羞愤还有恐惧，走上前把他揽在怀里：“小水，爸爸早就知道你的性向。我不怪你，也不会阻止你去找喜欢的男人。只是你找的是合适的才行。我知道宋朕那个人是优秀的，可是那样耀眼的人，你确定，你们合适？”程苏推开一点程响水，捧着他通红的脸让他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你知道吗？咱们爷儿俩只剩下这家负债累累的小旅店了。你爷爷奶奶根本不是做生意的人，被人坑了骗了钱滚了高利贷，其实他们的那个车祸是人为的……”程苏的眼睛红了。他抹了把脸，继续说：“可是，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有人愿意帮我们吗？没有！我们只有自己！”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什么极不愉快的事情，连手都是微微地颤抖。

“现在的人很会玩，也很敢玩，那个宋朕，你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别傻了，他才多大？你又有多大？你们有资格去决定将来吗？我们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没有什么资本去陪那些有钱大少爷玩，我们耗不起！”

程响水早已泪流满面，这个道理自己清楚得很，在知道自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宋朕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些理由来骗自己，让自己在心理上的不甘少一些，即使是自欺欺人，也变得坦然的多。

只是，在尝试了甜蜜之后，幡然醒悟，看清这场华丽的梦，却是比死了还痛苦。

“小水，你向来是个实际的人，爸爸相信你走得出来。”程苏的泪水也流了出来，“爸爸不会阻拦你找真爱，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条路上，虚情假意比真心实意多，看起来也真的多，爸爸不希望你……”

“我知道！”程响水连忙打断老爸的话。真是荒唐，自己也想过出柜的情形，原以为会被老爸骂得狗血喷头，没想到老爸竟会哭着安慰自己，真的太荒唐了。“爸爸，我都知道，我明白的，只是太突然了……”程响水给程苏擦掉泪水，勉强扯出笑容，“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得像小孩，丑死了都！……我去给他打电话，跟他说分手。”

看着自己儿子落寞的背影，程苏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傻儿子，没人跟你讲你笑着哭很丑吗？

程响水拿起电话，努力地深呼吸，终于将情绪稳定到最佳时候，想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痛苦的话。

可是他没有料到，这个电话再没有拨通过。

第九章

这猝不及防的相遇让程响水的伪装一下子支离破碎，在家里建设过很多次的防线一下子崩溃。

程响水的世界里再没有了宋朕。可日子还是依然地过，只不过平淡得多忙碌的多，少有的空闲中，也难过得多。

宋朕的世界里也再没了那个动不动脸红的小家伙，但日子却比程响水的快活得多。至少在外人是这么看来的。可在他自己却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一块。

在遇见程响水之前，宋朕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独立个体，就连青梅竹马的宫心雨亦是如此。直到后来，程响水进驻自己的心房，他才隐隐约约承认，这或许大概就是喜欢吧。

只是就在他快要确定只有程响水可以的时候，那个小家伙却突然消失。宋朕慌了，那从未有过的迷茫不安。他讨厌这种无从下手难以控制的局面。因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事，向来都是得心应手的。

宫心雨安慰他，说这是因为失恋了。如果展开另一段恋情就会好了。

宋朕信了。因为电视上或者是身边的男男女女似乎也都是在不停地换男朋友女朋友。

可是，没用。

理智如他，可还是不清楚自己和程响水在一起，是因为自己就是弯的，又或者是只是一种新奇，在选择对象的时候，也是男女不忌。可是交了所谓的男女朋友，感情却是跟陌生人一般。身边的人换了又换，从没有哪张脸是可以记得很清楚的。每一次的短暂恋情，宋朕与“他们”没有牵过一次手，没有接过一次吻，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没有印象。

在大二结束的暑假他回国了，这是四年来第一次回国。回来了也没办法好好休息，因为自己的叔叔打算在C城开设分公司，而自家大哥在A城的玛丽娅酒店也要开业，两个人都有打算把自己拉进去地打算。因此自己的父亲把他从国外叫回来叫他自己选择。

其实宋朕并不喜欢什么酒店管理，反而更加喜欢软件开发。

何去何从，叔侄俩争论了一个多月，真正的主角宋朕反而没事人儿似的悠哉了好一阵子。

到了奶奶家吃了晚饭，不知不觉便站到了那个黑黢黢的巷子口。眼前又浮现那个小家伙迎着朝阳慢慢走向自己的情景。他清楚地回忆起来，和“宝宝”在一起的时间过的出奇的快。他曾经有过的，把宝宝掳回家、扣在身边哪都不让他去的冲动，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停不下脚步，渐渐走到了他家门口。记得有一晚，把他送到门口，小家伙怕被老爸发现，急着赶他走，自己一气之下就把他摁在墙上狠狠地亲了下去。

那时候他委屈的眼神，眼睛里几乎都要渗出水，当时自己就后悔了。

“好小子，倒会找清闲！”

大哥宋莳懒懒的倚在墙上，挑着眉看着这个看似清冷实则落寞的弟弟。

“反正都是要被你们安排，我的想法有价值吗？”宋朕蹙眉，有点反感哥哥在这个时候出现。

“有这么委屈吗？”宋莳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误会，耸肩声讨。

宋朕瞥了他一眼：“有什么秘密要说，非要跟着我到这儿来吗？”

宋莳这会儿收拾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小朕，作为哥哥，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该放下的，你给我放下。”

“就是这个？”宋朕淡淡地问，然后侧身往巷子外走，“你多心了。”

宋莳赶紧抓住他：“你以为家里人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宋莳把他拉回来，及其郑重地道：“程响水这个名字，家里人没有谁不知道。”

“然后呢？”

“你瞧你那护短的样子！”宋莳有些激动，“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

宋朕的脸立刻阴了下去：“你是想骂我还是想打我？”

宋莳一怔，还没有反应地过来。

“大哥，这是我和程程之间的事，你没有权利过问。”

宋莳冷笑：“我是没有权利，可我有言论自由。”见宋朕及其隐忍的模样，做哥哥的还是有点不忍心，“我们宋家的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父亲在我和叔叔的事情上也是安排了所有可能的暗线。如今我的婚姻已经被使用了一次，下一个就是你。如果对方是一个有价值的人，父亲绝对会张开双臂欢迎他，可是事实上呢？”

“大哥，谢谢你。可我不会放弃。”

宋莳无奈地笑了笑，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的脸上出现一抹奇异的微笑：“你家程程是在A城，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朕身形一僵，看着狐狸似的宋莳，忍不住笑了出来。

程响水收拾好东西交到齐十三手里让他搬到出租车的后备箱里，然后背着书包钻进车子。

齐十三坐在副驾驶座里，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程响水说：“小水，别担心，这两天那个男人没有过来，而且有我呢！量他也不敢怎么样！”

程响水忍俊不禁：“十三，我才不担心呢。你没看到每次都是我爸爸凶神恶煞地要吃人？该担心的是我爸爸会不会把人家打残了。”

齐十三呵呵地笑着：“也对。”

车子驶进学校的大门。开学的时候总是最麻烦的，到处是学生以及学生家长。肌肉发达的齐十三轻而易举地把大行李箱一口气搬上四楼，蹭蹭蹭的早不见了踪影。程响水不紧不慢地一阶一阶爬上去，身侧的人见着他都不动神色地稍稍避让。程响水面无表情，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