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我是幽篮

九师姐点着头数，“嗯，统共十七个，我九你八。”这话显然是对着流年说的。

流年立刻反驳，“凭什么你九我八？怎么不是我九你八？”

他们这是在绕口舌么？

九师姐瞪眼，“这不是九和九刚刚好凑成个‘九九归一’么！”

我呆了呆：师姐，你是不是想的太深远了……

果然，粗犷男感觉到自己被人侮辱了，喘着粗气，高高的举起大刀，“小的们，给老子抓活的，尤其是那两个小妞儿！”

话音刚落，他带头往这边冲过来，身后的那群人紧跟着蜂拥而上，手里举着刀啊、剑啊，口里喊着，“冲啊——抓啊——”

叶昀揽住我转身走向马车，我哀求道：“就让我看一会儿，行么？”

余光瞥向身体右侧，正好见到九师姐绽放出倾国倾城的一笑……冲上来的小子呆了一瞬间，只是这一瞬间，便倒了大霉……

我涨红着脸头也不回的飞奔上马车，叶昀慢悠悠的进了来，凉凉的道：“悦儿——还要看么？”

我忙不迭的摇头，以双手死死地将脸捂住：九师姐她、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掀掉男子的衣裤？！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将发烫的脸颊藏进叶昀的怀兜里，发出瓮声瓮气的低语，“叶昀，等我们成亲以后，赶紧得也将我九师姐和流年的事情办了吧——”我实在不放心将九师姐留在庵里，万一带坏了其他的师姐们可怎么办？虽然我出嫁了，可我总得为师傅打算打算呀！得让她老人家无后顾之忧才行！唉——我实在是用心良苦。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我很想下去看一看，可一想到方才见到的那幅场景，便硬生生的将刚刚萌起的好奇之心扼杀了下去。这时，隐约传来流年的声音，“……小辣椒，这个交给你办。”

我竖起耳朵贴在车壁上，一旁的叶昀饶有兴味的看住我。我眨眨眼，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空气里猛然传来九师姐诡异地笑声，听得我浑身打颤，“啧啧，怎么这会儿成了乌龟了呢？刚刚不是挺狼的么，现在给姑奶奶装熊？！”过了片刻，她又笑了起来，“来，乖，抱着这棵大树转几圈给主人看看……还要配上标准的狼嚎哦！”

我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我的亲亲九师姐——后果很严重，简直不能想象！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我拉着叶昀的袖子，善意提醒他，“不是说今天不在这里过的么……”

叶昀噙着笑意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后，便掀开车窗帘，喊了一声‘出发了’，再回过身将我搂紧，“悦儿似乎很懂得迂回之法啊……”

我默了默，“叶昀，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觉得九师姐她比较尊重你……偶尔擅用一回而已……”想想又道：“叶昀，你说，强悍如我九师姐，她为什么这么怕你呢？你有什么秘诀么？可否教教我？”

叶昀，“……”

说话的功夫，九师姐和流年已经回到了车上，流年再次以‘星象’感慨，“啊！今晚的月光实在是好妩媚动人啊——”

我和叶昀默然无语。

九师姐骂起来，“你个白痴！月光在哪里呢？被你吞啦？”

我探出头询问，“师姐，你把那些人怎么着了？”

九师姐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师姐我把他们的衣裤统统烧光了，呵呵呵，实在是爽啊！多来几次就好啦——”

多来几次？我默默地缩回头，望着叶昀叹息：不要见怪，我九师姐她前世其实是狼来的……

外面传来九师姐得意的唱声：俏丫头，脸儿如水，眉儿如梦，翩翩少年，锦彩生霞绣腿生风。好可爱，小儿衣领龙刺凤，实堪怜，贵妇头盘翡翠晶莹。琵琶女，彩袖飞飞纤指蹦蹦……

我捂住耳朵缩进叶昀怀里，如果没有记错，今晚我们有可能在‘牛老板’家过夜，算算日子，他家的小牛也该满月了。我突然特别同情叶昀，套句流年说过的话：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马车被小二哥牵进了后院，‘牛老板’热情地将我们请到了楼上的雅座，他万分可惜的道：“叶大夫要是早两天来便好了，正巧赶上喝小牛们的满月酒。”

我抽着嘴角看向叶昀，叶昀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浅笑道：“老板客气了，叶某正巧有事情耽搁了两日，喜酒虽然喝不成，老板的心意叶某还是领了。”说话间，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这是叶某的一点心意，老板还请不要推辞。”

九师姐和我面面相对。九师姐，“我们家十六妹婿也忒大方了吧？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流了出去？唉——可惜！”

我，“师姐，‘钱财乃身外之物’，叶昀他不看中这些。”

九师姐，“那是有钱人的心态，师姐我不是有钱人——十六，回头你让十六妹婿多给我送点儿，啊——”

我，“……”

这一次，没有再碰上雨天，可是，我们仍旧在这里停留了两天，都是‘牛老板’太过热情的缘故。九师姐却说，那是因为叶昀包的红包太大了，人家‘牛老板’不好意思赶我们走来的……

第三天，我们重又踏上回程的路。

九师姐又开始唱：好难舍，黄河两岸新春景，踩一江长江水浪追帆莲。舟揖划水乱倩影，夹岸桃花闹春情，春情暖融春心动，桃花菲菲桃面红……

第九章：先生

世上有一种人，不管他如何哗众取宠，注定了默默无闻，比如我。世上还有一种人，天生就带着发光体，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比如叶昀，比如九师姐，比如嫣红。

我们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回到了熟悉的小镇，耳边洋溢着热情地招呼声，此起彼伏——

“哎呀，叶先生您回来了！吃过早饭了没有？到我们家歇会儿吧——”

“叶先生好像晒黑了啊——不过这样显得更加俊朗了，呵呵！”

“叶先生啊，你家的小琪昨儿个还跟我念叨你呐，你看，果然念着念着就回来了——”

叶昀始终保持着淡淡而又不显生疏的笑容，不时的点一点头。

九师姐抱着手臂哼哼，“我们倒成了陪衬……”

不怪她如此不淡定，她实在是习惯了当一个被人追捧的发光体，像这样被人忽略，大约还是生平头一回。我也只能感叹一句：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啊！

马车在竹屋前停下，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叫唤，小琪已经冲了出来，热情地抱着叶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往下流，“先生、先生，您总算是回来了——”

叶昀拍了拍他头顶，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小琪。”

小琪抬起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先生回来就好了——”

叶昀一边拉着我进屋一边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嫣红呢？”

小琪重重地叹息起来，“先生出门的第三天，嫣红姑娘就收到了您二叔的信，第二天便走了。昨儿个街上卖饼的陈老板还跟我打听先生何时回来呢！先生再不回来，小琪也只能逃跑了！”

难道这个小镇上就只有叶昀这么一个大夫么？

我不得不打个岔，“小琪，曼曼呢？”

小琪拍着额头回道：“差点忘了，悦儿姐姐，小东西前段时间不肯吃东西，我把它送到李大叔家去了。”

我问，“李大叔是谁？”

小琪，“李大叔就是隔壁卖乌龟的大叔。我告诉他这乌龟是我们家先生养的，他二话不说便保证，一定会将曼曼照养好，悦儿姐姐，你就放心吧！”

九师姐和流年早就缩回房间去睡觉了，叶昀将我打横抱起往楼上走，“悦儿先回房睡会儿，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一定累了。”

我反手搂住他脖子，深深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元千，你不累么？”

叶昀顿了顿脚步，“或者先用了早饭再休息？”

这个人，他对我的好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叶昀低下身子，动作不太熟练的帮我脱了鞋袜和外衣，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和勉为其难。有这样一个人做我的夫君，我李悦儿今生还有何可求！即便是死，我也是满足的！

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我轻声道：“元千，你会后悔么？”

叶昀顿了顿，抬起脸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后悔什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悦儿？”

心脏沉沉的跳动了一下，熟悉的憋闷感绵绵的泛上来，“叶昀，或许我并不能一生一世的陪在你身边，这样？你也不后悔么？”

叶昀，我给不了你一生一世，我最多只能给你十年的时光。十年以后，我已然成为一缕芳魂，而你，却要孤独的走完剩下的路程。

觉察到叶昀有片刻的顿滞，稍后，他却抬头对我说：“不会的，悦儿，我说过我会治好你，我会让你平安的过完一辈子，这是我的承诺！”

承诺？！叶昀，你知道么？我也有承诺，在心里！我承诺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只为换得你温柔的笑颜，只为给你在孤独的岁月里，留下能够支撑你活下去的理由！

我贴着柔软的枕头闭上眼睛，我知道叶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我不敢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听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悦儿，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独自离开么？你真的舍得么？”

泪水无声无息的淌下，沾湿了枕巾。

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我披散着‘自然美’下楼，在楼梯口碰上正准备上楼的九师姐，九师姐眯着眼开始数落，“我说十六，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去去去，快回房去将自己收拾好了再出来！”关上门，凶巴巴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我警告你啊，十六！你现在可是快要嫁人的人了，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老这么散散漫漫的，成何体统？！”

我默了默，看看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么？叶昀他早看了若干遍了。

再次下楼的时候，我总算是体会到了九师姐的良苦用心。

大厅里排着长长的一支队伍，流年、九师姐和小琪正忙得团团转，这大热天的真是难为他们了。

“叶先生，您说这大热天的，我怎么还会得风寒呢？”

“风寒并不是只在天寒才会得。老伯年纪大了些，难免身体弱点。回去后多注意饮水，切记不能贪凉。”

我走到叶昀旁边，看着他一一给病人把脉、开药方，还得像刚才那般耐心的解释，感叹一声：原来大夫是这么辛苦的行业啊！

叶昀说着话从案旁取了个包裹递给我，“那边有温水，慢点吃！吃完过来我这边。”后面的一句声音比较小，我眨眨眼坐到一边。

“叶先生，听说您要成亲了？真有这么回事？”

叶昀轻笑起来，与我相视一眼，“是啊，阿婆！到时候请大家吃喜酒。”

我不大好意思的将目光挪了开来。

“哎呀，阿婆前段时间还想着要给叶先生你做媒呐——真是不凑巧——”

“李阿婆，叶先生找的姑娘肯定是个好姑娘，您老不如把您的那位姑娘介绍给咱家阿东吧！”

好姑娘？我暗自揣摩了一番：除了这具身体不大争气之外，我其实也勉强够得上一个好姑娘吧！

吃完了点心，我端了杯茶递给叶昀，自认为十分有贤妻的架势，“元千，喝杯茶润润喉吧——”

“哎呀，叶先生，想必这位姑娘就是你的那位吧？”

叶昀接过茶，顺势将我拉过去，在他身侧坐下，笑道：“正是！”

“这位姑娘可是个有福的呀！咱们家这位先生，不但会治病，还特别懂得体贴人……”

“不知会体贴人，还尊敬长辈，同情弱小……”

“还有还有，文武双全……”

我，“……”

这些人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推销‘他们家’先生的……

第十章：提亲（一）

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正是本月的初八、初九。九师姐说这两天都是黄道吉日，而在此之前，她要提前与我一起回罗英山，说是要先向师傅禀明此事，免得到时候将她老人家打个措手不及。一来既体现了我们对她的尊重，二来若是提亲的当日，我跟在叶昀的身后，这种事情传出去多少对名声有损。

可是，我不想离开叶昀，我只想抓住能与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舍不得浪费。我知道，叶昀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煞费苦心地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此趟就由九师姐一人回去向师傅禀告此事，我则留下来，等到叶昀提亲当日，便乔装跟在他后面，再寻个机会从侧门溜进庵里，这样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九师姐又不乐意了，戳着我太阳穴骂我‘没出息’。我本来就没有出息，但凡有一点出息，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得差点遍体鳞伤。

唉——我拖着脑袋唉声叹气，怎么办呢？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实在是愁死人呐！

“悦儿？”

我吓了一跳站起来，“玉莲？你怎么来了？”

玉莲耸了耸肩，朝着手里的盆子努努嘴，“我今天有事情耽搁了。悦儿，你怎么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

我垂头丧气的叹息，“此事说来话长——”

玉莲放下盆子，把手里的衣服甩得远远地抛进水里，回头看我，“听说你要和叶先生成亲了？”

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么？我不大好意思的笑笑，“嗯。”

玉莲低下脸，“你知道么，悦儿？其实我和阿莲，还有村里的好些姑娘，都在背地里偷偷地喜欢着叶先生……虽然明知道配不上……”

我又惊又疑地张大嘴，猛然想起了那次玉莲和阿桂托我转交书信的事。莫非？其实她们都是打算交给叶昀的？天哪！看看我都做了什么傻事啊！我竟然把其中的一封信给了小琪？

正当我又羞又愧之时，玉莲接着道：“我是昨天才听说此事的，悦儿，说到底，你比我们都幸运。”

幸运？已经有两位姑娘说过我是‘幸福’的人了。可是，她们哪里知道我的苦衷？

我苦笑道：“玉莲，我有心病……”

“那又怎样？”玉莲一副很不屑地神情，“所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何况你拥有的是一个那么疼你爱你的夫君！”

爱？这个新的字眼在我心里悄悄地生根。

“即使上天只给你十年的寿命，你也愿意么，玉莲？”

“为什么不愿意？！我宁可轰轰烈烈地活十年，也不愿意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悦儿，并不是人人都有遇到与自己相知相惜的夫君的机会啊！况且，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呢？你这十年当中拥有的，也许已经超过了别人可能活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这难道还不值得安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