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江镜泽大踏步走向自己,陆行觉得他的脚已经不由自主想逃得更远!
“陆行,你流鼻血了。”
江镜泽笑眯眯的指指他的鼻子。
“……”
陆行面无表情伸手一摸——什么时候流出来的?!
终于,陆行恢复面瘫本色,站起身来对老师招呼道:“老师,我出去洗把脸。”
生物老师是个老头儿。他点点头,拿着教科书冲陆行挥了挥。
陆行二话不说,侧着身子绕开江镜泽出教室门。
江镜泽表情模糊的看了看陆行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转身对生物老师道:“老师,我怕陆行出事,过去看看。”
说罢还不等老师挥手就大踏步离开了教室。
生物老师皱皱眉咂咂嘴,示意同学们集中注意力上课。
杜晟坐在座位上,冷冷的看着江镜泽追着陆行远去的身影,嘴唇紧紧的抿着,拳头慢慢握紧却又松开。
第十九章:纠结
陆行站在教室门外的楼梯转角处,悄悄的探出半只眼睛,果不其然!江镜泽跟出来了!
他在看到江镜泽出教室然冲着保健室方向走了以后才悄悄松口气。
陆行背紧紧的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捏紧的双手无意识的聚满了汗。
刚才流鼻血的事情就像一记警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辈子他真的是个同性恋。
而且喜欢上一个小男孩。
陆行渐渐蹲下身子,他靠着墙面,将自己用双臂圈起来,就像第一次见到那个还不认识的江镜泽的情景一样,他同样感到绝望。
这辈子,他不可以和上辈子一样活得窝囊!他不可以是一个同性恋!这辈子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大约过去十分钟左右,陆行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掏出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他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墙角的垃圾桶,转身打算回到教室,可是没想到才刚转身就看见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站在自己背后。
杜晟冷冷的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陆行道:“阿泽呢?”陆行摇摇脑袋,恢复冷漠的神态道:“不知道。”
“陆行!”
杜晟狠狠的瞪着陆行:“阿泽出来找你,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
陆行嗤笑一声,绕开杜晟打算往教室里走,杜晟却突然转身拉住他的衣领。
“陆行,我他妈最后警告你一声!离江镜泽远一点!”
陆行被迫后仰起脑袋,他听到杜晟的话后,既不着急也不挣开他的手,只是眯着眼睛笑得慵懒,像一只狐狸一般道:“为什么?”
看着陆行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杜晟愣了一下,陆行的脸刚才那一秒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很无辜,很危险,很……漂亮?
他这么一个晃神,一不留意之下被陆行轻易挣脱开来。
杜晟回过神来,看到的只有陆行离去的背影。
陆行背对着他走着走着,突然将手高高竖起,朝着他比了一个中指,接着一个转身进了教室。
……
晚上,陆行和江一鸣还有张晨一块儿默不作声的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江镜泽和杜晟还没回来。
“陆行!”
张晨神秘兮兮的对低头不语的陆行喊道。
“……”陆行没有出声,抬头静静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张晨。
张晨笑笑,涎着脸皮道:“哥们儿,帮个忙呗!”
陆行不出气,重新把头低下写作业,张晨继续道:“我们班有个女生……”
“……”
“她听说我认识江镜泽……”
“……然后呢?”
听见陆行搭理自己,张晨立马受宠若惊的全部给盘托出来:“她喜欢江镜泽,想告白,但是不好意思,听说我跟他熟就拜托我来告白,但是我跟他哪有兄弟你熟啊!是不是!”
陆行冷着张脸道:“所以你想让我帮忙告白?”张晨一听连连点头,嘴里直道:“孺子可教也!”
陆行冷笑两声:“你怎么不自己去?我跟他不熟!”
张晨听了不高兴了,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怪叫:“兄弟!你可别坑哥哥!你们还不熟啊?中午在食堂该有的哥哥都看见了啊!江镜泽那么瘦一个人,力气那么大?竟然把那么大一个拳头拦下来了!”
这不提食堂的事还好,一提陆行自然而然就想起澡堂,气得冷笑了好几声才道:“是啊!你有江镜泽两个宽吧?怎么当时不见你挡一下那个大拳头呢?”
张晨一听,整个人就蔫了。
不过陆行说归说,当时那个场面且不说江一鸣怎么样,张晨吓着了是绝对的,他也不会因此去怪张晨。可是张晨偏偏因为这件事愧疚了一下午,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了半天。
“这事儿算我对不住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吧!那女生答应成了以后请我两天饭呢!到时候你的午餐不也解决了么?”
实际上,张晨对于今天中午陆行咸菜下白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更何况那咸菜不是也洒了么?剩下这一周陆行伙食怎么解决啊?
陆行没说话,他光看张晨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些什么了,按照罗雪娟宠儿子的样子,怎么可能真的只给一瓶咸菜不给饭钱?那瓶咸菜才是陪着菜一块儿下饭吃的!
张晨见陆行没说话,以为是他答应了,心里松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收好作业本打算下楼回宿舍。
他打开陆行他们的宿舍门,回过头才冲陆行打了个招呼,就‘砰’撞一人身上去了。
张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那人,那人捂着头蹲在地上,半天才发出一声:“操……”张晨听着声音熟悉,张嘴试探的问了一句:“杜晟?”
杜晟抬起头,看见一大张脸凑到自己面前,一双大眼睛还眨巴眨巴的望着他,顿时一口气没上来。
“咳咳……咳,咳!”
“杜晟你没事吧?!”
张晨很内疚,毕竟怎么都是自己把人家给撞了的,现在还岔气了……
“阿晟?”
听着门外突然传来江镜泽的声音,吓得陆行一个激灵。
张晨则不同,他看到江镜泽就跟看到救星一个样,激动的语无伦次:“我,撞,撞,他咳嗽了!”
江镜泽笑笑表示了解,他示意张晨可以先走了,张晨冲他感激的点点头,前脚刚迈出去一步,又重新回来扯着嗓门儿道:“江镜泽!陆行有话要跟你说!”
语毕,眼睛瞟了两眼房内陆行模糊的背影,一溜烟跑了。
陆行在房内咬牙切齿。
张晨你丫的死定了!!
江镜泽和杜晟一块儿走进宿舍,杜晟死死的瞪了陆行一眼,江镜泽笑道:“陆行,怎么了?”
这会儿,看到江镜泽就会僵硬的人大概不止江一鸣一个了。
陆行咬着后槽牙,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没有。”
不过好在江镜泽也不纠缠他,点点头就转身换校服去了。
陆行想了想,收好作业本,拿着洗漱用具绕过正在脱衣服的江镜泽,目不斜视的往楼下洗漱间走去。
江镜泽斜眼看了陆行的背影一眼,继续转身面无表情的换衣服。
第二十章:昏倒
中午学校食堂,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饭桌成两两分立状隔开。
桌子这边坐着陆行,江一鸣,张晨;桌子那一边坐着两个清秀却怒目而视的小姑娘。
陆行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他手里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饭,偶尔还喝口汤,样子好不惬意~他左边,江一鸣小心的抬头看看眼前两个瞪着眼睛的小姑娘,又重新低下头跟着陆行一块儿吃饭。
右边,张晨相对起这两个人的自然就很不淡定。
“张晨!”
其中一个小姑娘发话了:“你答应我们的事儿呢?”
张晨苦着脸看了陆行一眼,丫的绝对没跟江镜泽说是不是?!
小姑娘见张晨不仅没有好好回答自己问题,一双眼睛还乱飘!一看就知道没有听自己说话!气得巴掌‘呼’一下就招呼到桌子上去了。
“啪!”
小姑娘很有威慑力的一拍,她旁边的朋友一看,马上跟上,开口冲张晨道:“张晨,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你不是说你跟江镜泽熟么?”
张晨哭丧着张脸:“我哪有我这哥们儿熟啊?”
陆行停了一下,后槽牙用力磨碎一粒米。
小姑娘眼睛看了埋头吃饭的陆行一眼,心里立马就鄙视上了,饭桶能和江镜泽熟?
“我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不是,又不怎么熟……”
小姑娘急了:“怎么不熟了?你不是还给我看了他送你的牛肉干儿了么?你懵谁呢?”
张晨听完,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给削了,怎么偏偏惹上这两个祖宗?!
那小姑娘见此,恨恨的说:“张晨,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我给你什么说法啊……”张晨揉揉他的中分,一副快崩溃的表情,转身冲已经吃完饭的陆行道:“哥们儿,救我一命吧!”
陆行站起身擦擦嘴端起餐盘后,回头道:“上次江镜泽给你的牛肉干儿挺好吃的,再跟他要一点儿给我尝尝呗。”
说完施施然端着餐盘满脸淡定的走了。
他身后俩小姑娘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张晨一声怒吼:“张晨!你又骗人!你明明认识江镜泽!”
张晨:“……”
江一鸣紧紧的跟在陆行身后,他不时的抬头抿嘴偷笑一会儿,又重新将脑袋低下去。
陆行放慢脚步回身问道:“怎么?”
江一鸣听到,又是一阵笑才回答道:“你刚才那样说,张晨一定会被那两个小姑娘收拾惨的!”
“该。”
陆行眉毛一挑,重新转身往教学楼走。
江一鸣想了想那个画面,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
今天周三,下午最后有一节体育课。
陆行他们的校服也从水手服变成了运动服。
体育老师姓李,是一个刚刚从体校毕业的年轻男老师,做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说话都很张扬。
“同学们好!”李老师声音雄厚的喊道。
“老师好!”
李老师很满意的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表才开口道:“今天我们长跑,男生一千五,女生一千!”
陆行刚听完,眉毛就隐隐一跳。
跑步?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直接!
李老师拍拍手:“我们先来运动热身!”
一时间大家一边跟随着体育委员做运动,一边哼哼唧唧的嘟囔不愿意跑步。
对于陆行来说,跑步大概是他最大的弱点,上辈子随便跑个八百米绝对就是一场热伤风,简直是立竿见影的效果!这辈子光看看这幅小身板就知道,绝对也是一不会运动的主!
陆行深深吸口气,站在红线处,心脏跟打鼓似的一直跳。
他跺跺脚,抬头看了一下操场,大概得跑四圈。
接下来,伴随着耳畔的哨响,陆行和男生们一块儿像离了弦的箭一般猛地冲出去。
陆行一边跑一边在心底盘算,第一圈第二圈保持正常速度,第三圈提速,第四圈在冲刺!
不过他想的到挺好的,可实际上第一圈下来他基本就不行了。
陆行努力坚持着用鼻子呼吸,一定不肯用嘴呼吸,上辈子开始他就发现,用鼻子呼吸跑步可以调节体力,用嘴呼吸反而更累。
在第二圈即将结尾的时候,陆行的口腔内部泛起一股血腥味儿,他现在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好不容易进入第三圈,陆行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腿是否还在,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双脚不停的在迈动。
终于,到了第四圈!
陆行脸色发白,他隐隐抬起头看了一眼终点的方向,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渐渐接近那了。他头脑昏沉,脚下突然开始慢慢加速。也许是因为体力,陆行才加快一点,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就快要摔下去,没办法,他只能保持正常速度,用仅存的力气奔向终点。
当陆行到达终点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头部一直胀痛,浑身无力,口腔内部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
陆行满头大汗,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他的眼前什么都是摇晃而模糊的。他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却不料在转弯的时候用力一头撞上前面一个人,紧接着身子一软,两眼一翻。
江镜泽跑完,这会儿正和杜晟一块儿休息喝水。只要和江老爷子在一起,天天都要早起跑步练军体拳,这会儿跑步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他放下水瓶,转身打算穿外套,却看见陆行一个人摇摇晃晃冲身旁走。江镜泽停下穿衣服的手,顺着陆行的身影看过去,他貌似体力透支了,眼睛都是半闭着。
江镜泽笑笑,还没等他转身继续穿衣服就又看见陆行的身体在余光里一歪,接着撞向他前面的一个男生,然后两眼一闭,整个人就这么软软的倒下来。
“!!”江镜泽眼睛微微瞪大,陆行昏了?!
李老师在这边儿正准备招呼女生上跑道,突然就接到陆行昏过去这么一个消息,惊得哨子差点从嘴里掉下来。
他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个人背着陆行往医务室跑去的背影。
李老师噎了两秒才道:“陆行呢?”
被陆行撞到的男生指指前面正转弯的背影道:“被江镜泽背去医务室了。”
……
“没事没事,他就是体力透支昏过去了,等他醒过来给他喝点儿葡萄糖。”
医务室里,女老师看了看陆行的样子,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转身笑眯眯的冲江镜泽道。
“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
女老师挥挥手,穿着白大褂从一旁的饮水机里接了点儿水,兑着葡萄糖倒了一杯子递给江镜泽:“这是葡萄糖,你拿着,他一会儿醒过来了记得给他喝下去!”
“好的,谢谢老师。”
江镜泽点点头,目送女老师出去。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后重新回到昏睡的陆行身上。
跑步昏过去了?真是不可思议。
江镜泽笑笑,他坐在陆行的床边,看着因为跑步而变得潮红的脸,不知怎么就想到那天在澡堂时的情景,陆行苍白的皮肤……
也对,看着样子就知道,陆行绝对不会经常运动。
想着想着,江镜泽渐渐感到无聊,他收回放在陆行身上的目光,拿了一张放在报架上的报纸,开始慢慢看着。
陆行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微微下沉了,他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落日余晖,眼神轻轻一撇就看见靠坐在自己床边的江镜泽。
江镜泽在看报纸,背脊微弯,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
从陆行这个角度看过去,夕阳的余辉正好照在江镜泽侧面上,他高挺的鼻梁和垂下的睫毛形成好看的造型,静静的,就像一幅画。
陆行看着看着,不小心弄响了身下的不锈钢床,惊动了正在看报纸的江镜泽。
江镜泽回过头,见陆行已经醒了,笑着端起桌上的水递给他:“醒了?喝点儿葡萄糖。”
陆行低下头接过杯子,闷闷的问:“我怎么了?”
“舒服些了?”江镜泽笑道:“你体力透支了,不过没什么事儿,醒了就行。”
陆行点点头,将葡萄糖水一点一点的往嘴里送,感觉不坏,微微发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