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天大坏事,惹的青丘一族的众狐狸这样挤兑自己,可思前想后总结了一个晚上,得
出结论居然是自己实在是个见义勇为正直善良的好神仙。
而此时,他好不容易进了青丘山,对上的也不过是临微白照旧一副淡的没有表情的脸,只是,兴许此刻在了自
己的地头,故而那一张时显时隐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只见他素衣当风,颜如朝露,风华绝雅,淡然端茂,他
的鼻梁很挺,瞳仁的色泽很淡,而颈部线条却是明丽的异常,这可真是一只极品的公狐狸,复可染想。
“你……?”复可染只觉那双环着自己的双手忽的一松,爻洛便直直从他怀里掉了下来。
“连我都不记得了么?”临微白上前一步扶住爻洛,随即扣上他的手腕,道:“洛洛,三百年,你终于肯回来
了。”他淡淡一笑,又宠溺的揉乱爻洛淡金色的长发,目光旋即掠向身后的复可染:
“今天是银霜节,不拒外客。如果仙君不介意的话……”
“我还是习惯人称我可染,”复可染瞟了眼仿佛在宣告所属权的临微白,略一皱眉,表情甚不自然。
银霜节是青丘狐族特有的节日,据说是为了纪念上古神魔一役中为拯救青丘狐族而甘愿为魔族所噬的一位青丘
上神。然而,光阴如梭,在经历了几千年的岁月洗涤后,这已演变为青丘狐族集聚众、放松、个人才艺展现为
一体的传统娱乐节日之一。
是夜,青丘山,即翼之泽。
光如凝练,将葳蕤的山林镀上一层安宁的祥和。流萤扑朔,宛如一阙交织于星幕下的浩渺咏歌。放眼望去,但
见得一群年轻而美丽的狐狸们围坐在粼粼的湖旁,脸上露出或娇媚、或张扬、或挑逗、或羞怯的种种表情。不
过,于复可染而言,第一次见着这样多形态各异的男女狐狸,自然是欣喜多过期待。
“看,是微白大人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于是,那一群狐狸便们似炸开了锅,纷纷向他们这边望来。原
来他的群众呼声很高嘛,复可染想。
“怎么,爻洛也回来了?”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嘟囔。
“是啊,还有那个长的很帅的坏家伙,他居然也一起跟来了呢!”很帅的坏家伙,是指自己么,复可染挑了挑
眉,望了眼那只相貌颇柔媚的母狐狸。
“哎呀呀,他在色咪咪的看你呢,果然是很坏!”一只看似尚未成年的公狐狸推了那母狐狸一把,“听说当初
就是他勾引了爻洛!要不是他,爻洛也不会去偷……”
这到底是谁勾引谁比较多一点?复可染无奈的揉揉太阳穴。且听一旁的临微白刻意咳了咳,继而牵起爻洛的手
,往人群中走去。
“大家静一静,”他顿了顿,“我来,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也许洛洛以前做过一些对不起大家的事,不过,
作为他唯一的哥哥,我会为他所做的错事负起全部责任,所以,还请大家今后不要再向从前那样排挤他。在此
,微白替洛洛向大家说声对不起。”他向人群拱手一揖,随即面色从容揽过爻洛的腰,朝着那花瓣似的嘴唇上
印了个浅浅的吻。
“啊……微白大人这是在表白吗?微白大人好厉害!”人群中登时爆发了一声欢呼:
“就是就是,爻洛简直太幸福了,真羡慕他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哥哥!”母狐狸们的尖叫紧随其后,
“哈哈,微白大人这次可给我们出气了,别看那坏家伙长的帅,现在脸都气白了呢!”
……
“微白哥哥,你其实……”
“以后叫我哥就好,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把你当过外人,”临微白打断他的话,又扫了眼盯着他的复可染,淡
淡道:“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过的银霜节么?那时候你看着大家的表演居然睡着了,口水弄了我一身,害我还
被母亲骂。”
“是么。”鼻音很重,却是答的有些不情不愿。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要不是我那时早早随了师父出门,你也不会因为被族里的人欺负而离开。”他轻轻叹息
了声,再度牵起爻洛的手,道:“不过以后不会了。”
“好了,你先陪陪可染,我还有的事情要处理,晚点再来看你。”
“哦。”
复可染有些不屑的瞟了眼那个美丽的背影,冷哼了声,慢腾腾从怀中摸出一包甜栗,拨开一粒递给爻洛:“记
得从前有人爱吃这种甜甜的东西。”
“是你喜欢的人么?”爻洛和他并肩坐在草地上,接过来咬了一口。
“……我喜欢过很多人。”复可染沉沉应了声,低头又开始拨第二粒,“可在我心里,一直只有他是最特别。
”
“哦?”
“他很笨,又爱哭,还很喜欢吃醋,谁的醋他都吃,眼睛生的很漂亮,总让人觉得是在勾引,性子倔的很,一
点不开心就爱对我又抓又咬。我是对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余光瞥了眼此刻毫无反应的爻洛,复可染只觉心
中空了又空。
“都是缺点呐,”爻洛颇失望的眨眨眼,接过他递来的又一粒甜栗,仿似想起了什么般,羞赧道:“我听瑶光
星君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们还……”他的脸红了红,“可我不是姑娘啊,你也不是。”
“你说的对,他的确没什么优点。”复可染微眯星目,言语也似有了几分踌躇,许久才道:“其实我也知那些
事他横竖是不记得了,可谁让我一早把心寄在了他那里,好容易才对他倾了心起了意,他却又狠狠跑掉,你说
这让我如何不恼?我想过,这份情如果他赏脸领了,我是再欢喜不过,他若不肯,我也只有一直这么暖着捂着
,反正,这一来二去的,总能有可以暖透的一天……”
复可染说这话时,爻洛一直盯着手心的甜栗,金色的果仁,小小的,因着那层糖衣,多少有些黏手,依稀的,
还能触见那个人余着的暖暖温度,而吃到嘴里则是香甜无比,唇齿留芳。就如同那个人说的这些话,乍一听不
觉多动人,却是忍不住教人反复回味,只盼能溺死在这甘甜里才好。
“至于说他是不是姑娘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不就好了。”复可染突然扬了扬眉,“你喜欢他么?”
“谁?”
“刚才那个人,说是你哥哥的那个人。”
“微白哥哥么,我、我不知道。”
是这样么?复可染自嘲笑笑,真想不到原来他复可染也会有为了某个人争风吃醋的一天。
33
复可染手中的甜栗拨到一半,只听——
“接下来的游戏,”一只负责主持的英俊公狐狸清了清嗓门:“当乐师的鼓声停下,所有接到花球的人……”
话还未停,人群中立刻传来一声嗟叹:
“嘁……跟去年一样,没新意!”
“就是就是。”另一个帮腔的开始唏嘘。
“咳!大家安静,这次的比赛规则相比去年有所不同……”英俊的公狐狸倒是不乱阵脚:“这次谁若接到花球
,则必须由其恋人代为表演。”一语毕,人群中开始骚乱。
“居然是这么损的点子,”人们小声的互咬着耳朵。
“损点才有意思嘛。”
“对对,越损越有意思……”
于是,游戏堪开始,便得到了青年狐狸们的大力支持。
第一个中奖的是只扭捏的母狐狸,为了心爱的公狐狸,她红脸跳了一支青丘九尾一族广为流传的「月下美人」
,她的舞姿曼妙轻盈,身段更是玲珑有致,一曲歇,博得台下公狐狸们的热烈喝彩。下一个中奖的是那只说复
可染是“色咪咪看着你”的小狐狸,这小子倒是落落大方,一上台,多余的话没有,只是脆生生道一句,那我
就把我本来打算成年才告诉你的心愿现在跟大家分享一下:姐姐,等我长大,一定娶你。敢情竟会是告白,复
可染低笑了声,没想到接下来中奖的居然就轮到了爻洛。
“不用紧张,”他轻轻握了握爻洛的手,施施然站了起来。此一起身,台下已是一片噤声。复可染只当台下那
一片千夫所指的冷然目光是空气了,微一勾唇,道:“可染身无长才,只好给大家讲个笑话,也不负了大家这
般殷切期待的目光。”
“很久很久以前,在雪域高原有一只狼崽,一日,这只狼崽在家中呆的甚无聊,便问他的祖母:‘祖母祖母,
我到底是不是一种狼崽呢?’祖母回答:‘你当然是一只狼崽。’可他不信,又问他的父亲:‘父亲父亲,我
到底是不是一只狼崽呢?’父亲回答:‘是啊,你是一只狼崽,怎么了?’狼崽无辜的蹭蹭父亲的腿,说:‘
既然然你们都说我是一只狼崽,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那么冷呢?’”
听罢台下的众狐狸面面相觑,而反应过来的皆是打了个寒噤,只觉……真的好冷!
下一瞬,仿佛天气也受了这笑话的影响,待下一位的狐狸上场时,本来大好的天气突然就簌簌落起雨来,不多
时,雨便由淅沥变的磅礴,浇的一干狐狸们大多索性显了原形就向自己的洞穴们跑去。复可染挑挑眉,一把揽
过身边的爻洛,不由分说的将他护在了袖下。但见爻洛如水的眸子嗔了眼自己,复可染便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想
逗他一逗的念头,微一勾唇,手臂已然不动声色的转移到了那纤细的腰际。
这样柔软的触感,还真是久违的怀念……
“别闹,先躲雨要紧。”复可染一副自若的扬起修眉,将爻洛横腰抱起,一路沿着即翼之泽小跑开去。身后,
留下一串踩碎的清亮涟漪。
风,紧紧贴着脸,雨,细细粘着发,而天地万物,也好似静止在了这片雨中。不知跑了多久,被颠簸的内脏都
快要吐出来的爻洛才一把甩开复可染的手,赌气道:“你这个大骗子!”
“我几时骗过你?”复可染好气的笑笑,一指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个洞,我这带你去避雨。”
“哼。”
复可染说的没错,前面果不其然有个洞,当然前提是,如果……这也能被称作洞的话。
拨开横七竖八生长的委顿杂草,复可染猫着身子进了去,一瞧:这不过是个五尺见方、大半人高、疑似某只狐
狸钻了一半又懒的再钻的废弃小穴。再一用力,憋气的爻洛随即也被一同拽了来,爻洛黑脸看着他,忽生出一
种复可染挖了个坑,然后让自己跳的感言。
“你头发都湿了。”复可染凑近了坐下,又散开自己的头发挤干水,顺便脱了湿辘辘的外袍,见那人没搭理自
己,他又道:“你这样会生病的。”
“你这个大骗子!”爻洛扭过脸重复了一次,眼神又是倔倔的。
“就算我是骗子,你也没必要虐待自己不是?而且……我们都是男人,怕什么看?”复可染指尖一划,一团火
焰便在二人的前方凌空燃了起来。
“我才没有!”爻洛抱着膝盖下意识向后缩了缩,他湿湿的长发软软搭在肩上,活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而因
着那簇小小的火焰,冰冷的洞穴里开始渐渐温暖起来,不时的,还听见火苗中传来的噼啪声响。
“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我很没用。”复可染幽幽看他一眼,随即扳过爻洛的肩,轻声道:“瑶光应该跟你
说过,我是你肌肤之亲的那种重要,既是如此,你又害什么羞?”
“你、你放开我。”
“要我放开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听话。”复可染将他胸前滑落的发丝小心拢去脑后,微微一锁眉,想想还是在
他的透着薄粉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
“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傻事了,”他叹一口气,忽的用力将爻洛抱在怀里,牵了牵唇,顾自曲解了意思:“冻
成这样还说没有,也不知那时你是怎么跟去不周山的……”一想到这,他的心口便又开始犯堵,喉头涩了涩,
声音也沙沙的。
爻洛抬头看他,只此一眼,已然远了万水千山:“其实,那些事我当真一点也都不记得了,所以你也没必要挖
空心思想着补偿我。”
复可染怔了怔,面对这样一张脸,他才发现自己竟开始分外的怀念从前那只只知巴巴挂念着自己的小狐狸,虽
是有些任性,虽是有些别扭,虽是有些平白爱吃醋,却是满心想着要如何才能将自己据为己有,总也好过现在
这样……他挑眉:“世人都爱背着良心说狠话,小狐狸你几时也学的这样坏了?”再来一勾唇,戏谑很有些不
自然:“你就是个木鱼脑袋,知不知道我复可染每天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巴结?谁像你,笨又笨的要死,一点
不知不讨人喜欢!”
“哼,谁要巴结你个混蛋!”爻洛白他一眼,又狠狠踢了他一脚,却不想——
“喂!小狐狸你哪摔疼了么?”
“你走开——,要不是你!”
“小狐狸你好没良心,要不是你痛下杀手踢我?”
“我怎么知道那会有个机关,谁这么缺德干的‘好事’!哼,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以后但凡小狐狸说的都是对的,但凡小狐狸的指示都是必须认真贯彻执行的……这样
能不恼了不?”黑夜里,复可染苦笑着拍拍身上的灰,也就在刚才他发觉原来瑶光那厮的存在还是有一、两点
用处的,最起码,在耍嘴皮子这点上,是必须承认自愧不如的,且必须偷师几技以备不时之需的。
34
一片死寂。
复可染故意磨蹭着不使用术法,好让爻洛有机会死死抓紧自己的流云袖。静谧的洞穴里,有衣料暧昧摩擦的声
音。
“小狐狸。”复可染轻哼着,顺势将爻洛环进双臂内,黑夜中那一双眸子弯起来晶晶亮。
“放手!你个无赖!你样这乘人之危算什么本事!”爻洛推了他一把,不想被复可染搂的更紧,他低下头,舌
尖轻巧舔上爻洛的耳垂,言语的似是天经地义:“小狐狸,如果乘人之危只是坏人的专利,那好人不是太吃亏
了?”
“你哪里是什么好人!”爻洛瞪他一眼,耳畔却又听复可染低低的嗓音蛊惑开:“这里真软。”
爻洛脸一红,挣的无疑更厉害,怎奈何他伤势未愈,故而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我好歹是客人,难道你不觉得怠慢了客人是不应该的么?”复可染笑的愈发得寸进尺,旋即又将他别扭的身
子扳向自己,“刚刚,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他亲……”他声音沉了下,只觉怀中那人也一起跟着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