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人儿,掩着唇笑道,“那边柳树下躺着的是谁家的孩子?倒好生与众不同。”
大学士苏严的夫人笑了笑回话道,“还不就是我家那个小魔王,他不和皇子们一处倒要谢天谢地了,否则就他那个混账
脾气,还不一定冲撞了哪位皇子,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听闻苏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真真一对儿妙人儿,苏小姐小小年纪便是个美人坯子,小公子更是天生聪明伶俐,莫不
就是他?”陈贵妃也开口询问。
“龙凤胎倒是真的,可什么美人坯子、聪明伶俐,贵妃娘娘就别信了,这两个孩子就是来找我这个娘亲讨债的,我那女
儿身子不好,一年到头倒有大半是在床上过的,这若儿就更是要命,没有一日不被我家老爷责骂的。”苏夫人嘴上这么
说,脸上的笑容倒是带着甜蜜,可见一双儿女是她的心头肉。
这边女眷们闲聊,便没看到那边孩子们的情况,异变突起,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孩子们立刻乱了起来,一时哭喊声大作
,皇后急忙带着众人赶了过去,却见是三皇子失足落下了荷花塘里。
早有太监、侍卫跳下水里去救,偏偏封昭的腿被卡在了荷塘的石缝中,拉不上来,小小的身子,眼见是救不回来了。
躺在树下的苏若被这杂乱的声音惊动了,绕到出事的地方,看了看情形,当下跳下了水,将含在嘴里的苇管一端递到封
昭嘴边,让他含进嘴里,这样一来,虽然一时还是救不上来,倒也不会因为溺水而有性命之忧了。
看众人在水中搬石头怎么都借不上力搬不开,苏若此时已经上了岸,看了看情形,开口对身边的一个太监道,“去找几
条绳索来。”
绳索很快被找了来,苏若吩咐众人将绳索套在石头的棱角处,再从岸上拉动,自然不像水中一样无处借力。如此才将石
头搬开了,三皇子封昭被救了上来,急急送回寝宫去请太医看诊了。
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众位妃嫔夫人们这才拍着胸口顺下了气,孩子们也一个个小脸煞白,但却没人再哭了。
皇后走到苏若面前,面带笑容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苏若一改刚才的不羁样子,虽然身上湿嗒嗒地很是狼狈,却还是将扣子扣好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开口回话道,
“回皇后娘娘,草民苏若,字临渊,家父是鸿渊阁一品大学士,苏学士。”
“好孩子,多谢你救了昭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皇后越看这孩子越是心生喜爱,不仅聪明伶俐,样貌也好,一
张脸可爱的让人想咬一口。
苏若眼睛转了一圈,笑道,“听闻西域进贡了一只天山雪莲给皇后娘娘养颜,娘娘您已经貌若天仙了,想来那雪莲留着
也没什么用处,不知能不能将它送给我姐姐补身子?她身子不好,整日病怏怏的,让人看着难受。”
“若儿……”苏夫人哭笑不得地轻责了儿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不但是个知道心疼姐姐的好孩子,嘴也甜的很,本宫便赏了你天山雪莲,一会儿出宫,便带回去给你姐姐吧。”皇后
娘娘却没恼,真的吩咐了下去。
这会儿,被惊动了的皇帝也匆匆忙忙赶到了御花园,听人禀告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看着苏若,眼中透出赞赏,“苏学士的
公子,果然非同寻常。”
封靖又转眼看了看在一旁的两位皇子,开口道,“昡儿、昀儿,让你们自己挑选陪读,你们可有中意的?”
皇长子和太子同时将手指向了一身狼狈的苏若。
封靖觉得有趣,看着苏若笑道,“皇长子和太子都看上你了,苏若,你自己怎么说?”
苏若低着头,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道,“陛下,刚才皇后娘娘赏了我,不知道您打不打算也赏我点什么?”
“哦?你还想要什么封赏?”封靖倒不觉得苏若是个贪得封赏的,因此更对他的用意有兴趣。
“草民想请陛下恩准我不必进宫做伴读。”苏若这才笑眯眯地抬了头,看着封靖竟然半点惧怕没有,反而一脸顽皮。
封靖大笑起来,“好好好,居然不想进宫,朕便恩准了你。”而后又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调侃道,“朕的两个儿
子竟然都被嫌弃了呢……”
皇长子和太子同时哀怨地看向苏若,皇后和陈贵妃都笑了起来,苏夫人无奈地看着儿子,这回好了,回家又要被老爷念
了……
那一年,苏若八岁、封昭三岁。皇长子和太子第一次有了想争的东西,可惜,他们都没有得到……
24.金榜无名姓 不求天下知
转眼又过三个春秋,升平十三年,秋闱。
苏严苏大学士是这一年的主考官,阅卷的几位考官将挑选出的出色的试卷一一摆在苏严面前,今年的三甲要等主考官亲
自点出之后,送去给皇上过目的。
苏严本是面目严肃地一份份看过去,觉得有些口渴,便端起一杯茶来,旁边人见他看完了一份,忙换了一份摆在他面前
。挑出这份试卷的考官还有些激动地道,“苏大人,您要好好看看这份卷子,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见过一个比这个考生
更有天赋的,才思敏捷,文采斐然,言语犀利,目光独到,真真是天下奇才啊。”
苏严本不以为然,等目光瞟向了那张卷子,只看了一眼,口中含着的茶就忍不住喷了出来。他面前那位正口若悬河的大
人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狼狈地擦了擦。
苏严丢下茶杯,抓起那张卷子,来来回回扫视几遍,一张老脸一会儿青红一会儿乌黑,最后是惨白。“哗”,卷子被卷
了起来,“此人狂妄之极,言语不通,异想天开,简直混账,将这份卷子剔出去,所有人不许再提起。”
那字迹,那语气,那文法,写出这张卷子的不是自己家那个小混蛋还有哪个?虽然名字还被封着,要等皇帝点头之后才
会拆封发榜,但他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儿子的文章。他才十一岁,居然背着自己来参加秋闱?朝廷律法,有亲族参加当
年科举者一律不得为考官,否则,斩立决。普通的阅卷官尚且不可,更何况他是主考?这个小混蛋是想害死他老爹么?
整日板着脸的苏学士不淡定了。
“苏大人,您怎么……?这卷子分明是精彩之极的。哎……”那位考官大人捶胸顿足,本以为此人必定高中状元,如今
看苏学士的意思,竟是连进士都没可能了,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实在不甘心被这么埋没。
“此事不容再议,我离风国绝不要这样张狂的后生在朝为官。”苏学士难得地摆出了官威,以大欺小地勒令其他考官将
那份卷子从已经选定的进士名单中剃了出去。
同一时刻,苏府。
苏如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裙,静静地坐在小湖旁的荷芫香舍里看书,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一双美眸水汪汪的很是惹人怜
惜。才十一岁的年纪,已有了妙韵天成的风骨,若再过上几年,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苏若拎着一件水蓝色的披风绕到苏如身后替她披了,笑道,“我的好姐姐,秋风起了,你怎么也不多穿点?若是又病了
,还要我这个弟弟给你熬药。”姐弟俩本是双生,容貌间有七八分相似,相对而坐,端的是赏心悦目。
苏如笑了笑,“自从你向皇后娘娘讨了雪莲给我,我的身子就好多了,如今哪有那么娇弱了。”见苏若不赞同地抿起了
唇,才又接着道,“好了好了,我穿上就是。”
姐弟两个感情很好,在一起聊了一会儿,苏如开口道,“你去参加科考,怎么都不告诉爹娘?可是怕考了不中,被人笑
话?”全家上下,竟是只有苏如一人知道苏若去参加了秋闱。
苏若也笑道,“姐姐小看我了,我去考,怎有不中的道理?”
“那你是想给爹娘一个惊喜?”苏如美目一转,犹自猜测。
“也不对,我用的根本是假名,连家住之处都属子虚乌有,就算是中了,旁人也不知是我。”苏若昂首挺胸,一副不可
一世的样子,嚣张的很。
“那你何必去考?”苏如掩唇而笑。
“天下的读书人都说科举如何艰难,我看不过一场儿戏,去考不过为了试试他有何难,我可不想入朝为官,自然要用假
名。反正本来也没打算给别人知道,自然不用告诉爹娘。”苏若说完,端起桌上一杯荷花茶喝了。
苏如笑骂道,“又来偷我的茶喝,这茶女孩子爱喝,你一个男人家,总来偷我的,也不怕羞。”
苏若将头埋在苏如颈边,“好姐姐,弟弟跟你血脉相连,赏我口茶喝又能怎样?你不告诉别人,自然没人笑我的。”
其实不论是苏如还是苏若,都并不知今年的主考官竟是他们的父亲。苏学士很少在家中提及自己在官场中的事情,即便
是做了主考,也是宠辱不惊,并未当作大事告知家里。苏如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知外面的事情。苏若也没留意
,加上他并不像其他考生一样想尽办法打听今年主考是谁好将文风投其所好,竟险些铸成大错。
当晚苏学士黑着脸回了府,张口就要请家法,苏若被下人按在地上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几藤条就已经落在了身上
,疼得他脸色都白了。
闻讯而来的苏夫人拦住了苏学士,苏如更是扑在苏若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是怎么了?回来就动家法,儿子犯了再大的错你教训他两句也就是了,真想打死他,不如先打死了我。”苏夫人
哭了个哀哀凄凄,松了苏学士,搂着一双儿女掉眼泪。
苏学士挥退了所有下人,才指着苏若道,“你这个逆子,可是背着我去参加了秋闱?”
苏若没想到自己是因为这个挨打,当下点头认了。
苏学士将藤条往地上一丢,仰天叹道,“你可知道今年我是主考,身为主考,竟然要亲子参加秋闱,等他中了,我的项
上人头就要不保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护着他,好好好,等着给我收尸吧。”
苏夫人一听这个吓了一跳,苏如也心知不好,苏若更是挺直了身子跪在苏严面前,“爹,你打死我吧。”
苏严看看儿子身上被自己抽出来的血痕,又看看挂着泪水的妻子和女儿,叹口气道,“打死你有什么用?亏着我认出了
你的字迹,将那份卷子剃掉了,只希望没事才好。”
苏若低了头道,“爹,我用的不是真名,只是化名,即便中了,顺着卷子上的住处人名去找也根本找不到人,当是不会
有事的。”
“希望如此。”苏严知道事已至此,就算真的打死了儿子也无济于事,转眼看看女儿,又心疼了起来,“都别哭了,如
儿身子不好,别又因伤了神而病了。”
第二日早朝,苏严将进士和三甲的卷子都送交了皇帝亲自过目。自然是没提起苏若的卷子。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却不想那个前日推荐了苏若的卷子的考官竟是个无比耿直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苏若的卷子捧了出来,向皇帝奏明,
苏学士“不小心落下了”这么一份。
皇帝看过那份卷子之后也是拍案叫绝,同时不得不对苏严的行事有了怀疑。苏严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亲点
了他做主考官,以苏严的学识,绝对不会将这样一份卷子“不小心落下”。那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圣上,关于这份卷子,臣请退朝后到御书房禀报。”苏严知道事已至此,若要隐瞒苏若参加秋闱的事情,他势必被办
一个渎职之罪,可若是照实说了,一样是有违律例。
事已至此,只好对皇帝言明前因后果,如果皇帝相信苏若并不知道自己是主考,而自己也不知道苏若来参加秋闱,事情
倒还有一线生机。
但若当着满朝文武来说的话,难免被有心人利用,若只是私下里单独对皇上说了,前因后果,倒也有情可原。
退朝后,御书房里,封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份卷子,抬眼看苏严,笑道,“苏卿家,朕在等着你的解释呢。”
苏严面无表情地道,“请陛下拆开名条的封条。”
封靖拆开了封条,只见上面写的名字是袁若,字临素。一时不明所以。
苏严继续道,“不知陛下是否知道,微臣有一子,他,名若,字临渊。”
苏临渊?袁临素?封靖突然笑了,那个敢公然对自己表明不愿进宫做伴读的孩子啊?倒真是有趣了……
苏若被召进宫中的时候,心里也约略知道是怎么回事。等进了御书房,见皇帝正埋头批阅奏折,并不理自己,而房中又
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便也不做声,对封靖行了礼之后,便起身在椅子上坐了,随手抓了旁边摆着的一块点心,细嚼慢咽
地吃了。
这边苏若一盘点心吃完,那边皇帝还是不做声,苏若眼睛一转,走到他身边,端起他手边的茶就喝。
“那杯茶是朕的。”封靖终于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苏若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封靖,“我渴了……”
面前的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比自己的长子只长一岁,一张脸还未完全摆脱孩子的稚气,无辜的样子当真让人好生怜爱
。封靖突然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儿……
“你渴了,朕让人给你端杯茶来。”封靖话音刚落,就有奴才奉上了茶水。
苏若满足了,喝着茶,自己又溜达到一边准备继续坐着干耗。
封靖皱皱眉头,“苏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吧?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么?”
苏若再次无辜地睁大眼睛看封靖,“陛下,您要治我和我爹的罪,早就直接把我们扔进大牢了吧?我现在在您的御书房
而不在牢里,是不是表示您是个宽宏大量,很有人情味儿的好皇帝啊?”
封靖郁闷了,那他要是真治他们的罪,就是个小气吧啦,没有人情味的昏君了?
皇帝陛下咳嗽了一声,板起脸努力维持帝王的威严,“苏若,不管怎么说,你和你父亲确实触犯了律法,朕现在给你两
个选择。一,朕可以不治你父亲死罪,但会免了他的官,而你,则可以以新科状元的身份入朝为官。”
苏若叹口气,这位皇帝根本就没给他选择的打算吧,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苏若开口道,“您还是直接说二是什么吧。
”
封靖笑眯眯地缓和了口气,“这二嘛,朕就当没见过这份卷子,你父亲还可以继续做他的大学士,不过你,要进宫来。
”
苏若皱眉,“当年是您亲口下了恩典,准许我不必入宫的。”
封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朕是准你不必进宫做伴读,可是留在宫里,不一定是伴读,你说是吧?”
苏若扁了扁嘴,“好吧,只要您不让我做太监,进宫就进宫吧,我选二!”
封靖的嘴角颤啊颤,哼,让你个小东西还敢嫌弃我皇家子孙,到底不是让我弄进宫来了?
25.学堂初威立 谑语戏重光
宫里皇子们上学的地方叫学而堂,在内宫和外宫的交界处,这样既方便住在内宫的皇子们来上学,也顾全了教书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