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是我此生最爱的人,盒子是我此生最难耐的痛。
当林羽宁告诉我,是盒子推谷子下海时,我的脑子里面炸了个核弹,把我轰的不知东南西北中。
林羽宁说:“大东,是盒子干的。”
我怔怔地回答:“谷子不是失足落水么?盒子还跳进海里去救他,怎么可能是盒子干的?!”
林羽宁冷笑:“你傻啊,难道盒子杀了人还要满世界地宣传么?!你醒醒吧!”
她抱着我哭。
“五年啊,刘东,我熬了五年还是没熬过去!我以为你会爱上我的,总有一天你的心里会给我留一个宽敞的地界,可是我身边
躺着的却是一个没有了心的刘东!对不起,我等不下去了。”林羽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像个要死的人。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附在我的耳边对我说:“学长,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谷畔学长的秘密。”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大眼
睛里的光芒都是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被算计了。
“什么秘密?”
“你陪我吃饭我就告诉你。”林羽宁露出标准的会计的脸。
认识她两个月之后。
“什么秘密?快点告诉我。”我焦急地问她。
“你上我家玩,我就告诉你。”
我就像一个被吊足了胃口的孩子,一直都渴求着高处那块五颜六色的彩虹糖,却怎么也吃不到。有时候我真想放弃,可是已经
渐渐习惯了有林羽宁的生活。
我想,她是我的肋骨,走进了我的生活。
和她认识半年后,这个学金融的小女人深情地对我表白:“学长,其实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你了,我看见你和谷畔学长一
起上台领奖,我就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觉得咱俩郎才女貌挺般配的,要不凑一对吧?我对你挺好的,要是你以后和我
在一起了,我对你肯定会更好的。”
我的鸡皮疙瘩啊,掉了一地,看她如同看着大明湖畔的夏紫薇。
“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我知道。”林羽宁撅着嘴。
“知道你还来找我?!”
“我觉得你会喜欢我的。”
我觉得这妞的柴火劲太过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喜欢的。
可是这事的第二天,我见到了在阳台上给我搓内裤的她,突然想起了谷子也曾经这么给我洗过内裤,突然心里就辣辣的,上前
抱住了林羽宁。
她扭过头来很配合地亲吻我。
俩干柴烈火一厮缠,最后的结果总是不小心亲到床上去了。
完事之后,我坐在床上抽了一晚上烟,第二天决定给林羽宁一个名分。
第二十二章:止疼药
之后林羽宁就变成了我女朋友。
林羽宁是个执着而且隐忍的妞,自从和我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不提谷畔的事了。
每次提起来她就避开话题——“大东,怎么又说到这个话题了,多没劲啊,今天晚上上哪儿吃饭去?”
我无奈。
我爸妈倒是乐疯了,一听说我有了女朋友,七八个电话打过来,让我赶紧把林羽宁带回家看看。
我说:“看什么啊?就是一柴火妞,长得丑,脾气也差,可讨人嫌了。”林羽宁听了就上前来掐我,我抱着她,很满足。
晚上睡觉,她摸着我的嘴巴说:“大东,你喜欢我么?”
我说:“说不准。”
林羽宁把我脑袋搬过去,一板一眼地说:“我给你五年,要是五年的时间你爱上我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要是你还是不爱我
,咱俩就分了,我保准不烦你。”
我也特么认真地说:“那咱定五年,要是我真离不开你了,谷子的那件事你就别告诉我。”
林羽宁眼睛发绿光,揽着我使劲香了一口。
我一摸脸,大喝一声:“嘿,口水!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她自信满满。
我和林羽宁终究没有熬过那五年,这五年于我是一场冬眠。
每天都在沉睡,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看的见林羽宁的笑脸,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爱上那张笑脸。
又或者,生活的艰辛让我无暇去顾及许多东西,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把谷子忘记了,可是当夜过去,日重升,我又开始在
梦里找谷子的影子。
五年匆匆而过,林羽宁记得比我清楚,五年之约的最后一天,她泪眼婆娑地问我:“刘东,你爱我么?”
我沉头想了很久,无法确定这种感情能否称之为爱。
林羽宁苦笑:“哎呀。”
按照约定,林羽宁把那个秘密告诉了我,那个秘密就是谷子是盒子杀的。
六年前,谷子回学校参加校学生会的聚会,聚会的地点最终确定是海边,一伙人聚在一块吃烧烤,挺热闹。
林羽宁是当时N大学生会的现任副主席,谷子是前任主席。
谷子喜欢海,在海边抽了很久的烟。盒子跟过去,两个人坐在海边一起抽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起了争执,两个人推搡起来
,谷子不小心落水。
林羽宁说:“谷畔学长不会游泳,他想爬上岸来,手却被盒子扳开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书桌上我和盒子的合
照,“等到谷畔学长淹的差不多了,盒子才跳下水,装作救人的摸样。等他把谷畔学长抬上岸,人早没救了。我是唯一一个目
击证人。”
我点着一根烟,默默地看着她,狠狠抽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刘东,我爱你,我舍不得你一日之间失去两个好兄弟。”
“麻痹,去死!”我拉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撞在墙上。等我松开手,手里一把林羽宁的头发。
林羽宁跪在我的面前,说:“刘东,从今天起,咱俩就没关系了。盒子的事希望你不要追究,别把自己逼太紧。”
我俩正式闹绷。
辗转反侧之后,最终决定要为谷子赎回公道,盒子欠我太多,我要让他一点点地还回来。
在亚麻“偶遇”成浩然,是为了他手上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也是要把这趟水搅浑。
后面和他纠葛,竟然成了诛心之祸。
我挺喜欢成浩然。
盒子欠沈嘉一的也在这场纠葛中一并还清。
后来我见过沈嘉一一次,他的手上仍旧带着盒子送他的铁戒指,黑的发亮。
……
盒子虽然败了,可是他的关系网还在那儿,没几天又给保释出来了。
我挺羞愧,从小大大的哥们,最后一个把另外一个斗残了。
我还不如旺旺,旺旺生的光荣,死的伟大,是条好狗。
“大东!”盒子一进门就使劲抱住我。
我由他抱着,盒子瘦太多,骨头硌着我特别疼。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忽然觉得这一摸熟悉异常,就像小时候,盒子没事就爱搂着我玩,一边搂着还一边说:“嘿,
大东,我对你可真没那意思。”然后我就会伸出手,摸摸他的背。
这感觉太美妙,让我恍然之间觉得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其实什么都不算。
谷子、林羽宁、成浩然、沈嘉一,一切都是浮云,浮云的厉害。
盒子说:“大东,我现在可什么都没了。你得养着我。”他抱着我的大腿说,摇尾乞怜如一条小狗。
“他娘的,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一脚踹过去。把盒子揣的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儿,可他笑了,我也笑了。
两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笑得开怀,笑得酣畅,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盒子伸出手,拉住我的手,笑着说:“大东,咱俩别闹了。”
我点点头,四肢酸麻,累的要死。
明知道和以前的亲密无间不一样,我还是要试试,看看那条撕裂的鸿沟能否再接上。
盒子就在我家住下了。每天都要吃我下的饺子,连吃了一个星期,连我都吃腻了,他还天天吵着吃。
他问我借了点钱炒股,没几天就翻了倍。
我说:“嘿,财神爷啊,我干脆把你供起来得了。”
盒子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笑。
以前他抽烟抽的狠,现在不抽了,他不抽也不让我抽。
以前他不爱晒太阳,现在没事就窝在阳台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以前他爱喝浓的发苦的咖啡,现在就爱抱着杯白开水躲在阳台上喝。
以前的盒子是生猛的,现在的盒子是沉静的,有了那么点迟暮的感觉。
像个快要到达生命尽头的老人。
有天盒子忽然给我一张银行卡。
“刘东,这里面有二百万。”
“哎哟,这么多!”我摸着这张卡,如同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赶紧丢回了盒子的怀里。
盒子笑了笑,说:“这钱是干净的。”
“我没那意思。”
“那你就拿着。”
我把那张卡藏在了盒子的枕头底下。
“诶,大东,我想吃饺子。”盒子霸气地说。
“麻痹的。”我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估摸着是物业的来收水电费了,让盒子去开个门。
“盒子,去开个门!”
盒子半天没反应。
我转到房间里,看见盒子躺在床上,满脸冷汗,面如白纸,一只手紧紧地摁住肚子。
“盒子,你怎么了?”
盒子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强笑着说:“拉肚子。刘东,昨天你的饺子里放了什么啊?!”
我一拳头抡在他的脑袋上,骂道:“哄谁?真当老子二百五啊,哪有拉肚子拉成死人脸的。”一边给盒子抹去汗水,一遍找电
话准备打120。
盒子拼尽力气抱住我,打落我的手机。
“大东,我没事,没事。”他有些惶恐,我从来没见过盒子这么狼狈过。
“盒子,说实话。”
“你先帮我拿药……蓝瓶的止疼药。裤子的口袋里。”
“麻痹的。”
盒子吃了药之后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门铃还在想,我窝着火大吼了一声:“屋里没人,滚远点!”
“大东,我没多少日子了。”
第二十三章:重症
盒子坐在地上,拉着我的手。
他摸索出一张病例,放在我的面前。
我拿着病例看了看,看完就傻了。
“你骗谁啊?!”我踢了一脚盒子。
盒子认真地看着我:“没骗你。”
我又拿起病例,把每个字都凹进心头——肝癌晚期。
“三个月前就查出来了。”盒子点着一根烟,蹲在我的面前,扯了扯我的裤子,我也坐下来。
“那时候医生对我说,我还能活半年。我这辈子活的不长,可是坏事却干得多。这算是报应吧,于是放弃了治疗。”盒子苦笑
,给我点着了烟,自己却把没有点着的烟叼在嘴上,“可是我还是想活的更久,至少要活过今年的圣诞节。”
我泣不成声,使劲抱住盒子。
“盒子……我错了,什么都是我干的。你那些事都是我捅出来的……”我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搭在盒子的身上。
盒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早知道了,张小尤刚收到你的消息就和我联系了。我给了他二十万,让他按照你的意思办。”
他冲着我呵呵傻笑,还是小时候的摸样。
我摸了摸他的脸,发凉。
“我想谷子了。”我眨了眨眼。
“对不起。”盒子抱着我,把脑袋埋在我颈窝里,热气呵在我的脸上。
晚上收到林羽宁的请柬,她要结婚了。
揣了很久的请柬。
我问盒子:“盒子,你说我去不去?”
“去!干嘛不去?!”盒子擦着脑袋从浴室里出来,“明儿买两件好衣裳,咱俩一块去,抢了林羽宁新郎的风头。”
我看着那火红火红的请柬,眼睛发热。
林羽宁,好女人。
我欠了她那么多,最终也没给她想要的幸福。
盒子一看我这样就笑着说:“大东,你看看你现在的怂样,跟个娘们似的。”
我把请柬放进储物柜,帮盒子吹头发。
电吹风一靠近他就飘了我一手的头发,盒子看见了,连忙抢过电吹风,苦笑着说:“我自己来,你别动手。”
我坐在他旁边,看他拿着电吹风的笨拙样,我笑了笑。这事盒子肯定很多年没自己干过了。
“大东,你看什么?赶紧给我下饺子去!我饿了。”
我摸了摸盒子的脑袋,说:“吃不腻啊?”
盒子愣了愣:“吃不腻,还想吃很久。”
那天晚上盒子没吃多少,他现在吃不了多少东西,一闻见肉味就想吐。
“嘿,别吃了。”我抢过他的筷子,“吃不下就别硬塞。”我转身进厨房,给盒子端出一碗皮蛋粥,上面撒了点小葱,浇了一
点麻油。
盒子接过碗,特惬意地舔了舔嘴唇:“刘东,你他妈的太贤妻良母了!这以后谁要娶了你还不得幸福死。”
“赶紧吃,我要收碗了。”我拿筷子敲了敲他的头。
“真疼,你还真下得去手,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啊!”盒子夸张地叫唤。
我转过身,走进厨房,把洗碗池里的碗筷洗的哗啦啦响。
“盒子,以后别拿这个开玩笑。”
盒子“恩恩”应了几声,埋头喝粥。
盒子是个将死之人,我狠狠地记住这件事,才不会像失去谷子那么心痛。
又或者,因为他是个将死之人,我和他才能这么融洽地相处。
三天后,我和盒子正装出席林羽宁的婚礼。
林羽宁是个特爱浪漫的人。她以前就对这爱琴海的白房子流口水:“刘东,我以后的婚礼一定要放在那儿办!”
我那时候就笑她妄想狂,不过进了礼堂我才发现,她不是妄想狂,而是实践者。
礼堂里竖立着爱琴海的房子的模型,垒了许多重。
山寨的也很美。
我第一次见到林羽宁的未婚夫,不是林羽宁说的那样谢顶啤酒肚,反而很帅,很斯文的那种人。
林羽宁穿着希腊女神的衣服,脊背挺得直直的,宛如画中的雅典娜。
她对她的未婚夫说了句什么,那男人就朝我看来,对这我笑了笑,我也对着他笑了笑。
“请一定要让她幸福。”我握了握那男人的手,男人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神父说到“你愿意接受她成为你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她,珍视她吗?”时,林羽宁的
未婚夫说:“我愿意。”
盒子拉过了我的手,悄悄地在我的手指上戴上了一枚戒指。
我心头一热,握紧了盒子的手。
“你愿意接受他成为你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他,与他在一起吗?”
林羽宁朝我这边看了看,咬了咬牙笑着说:“我愿意。”
说完朝我苦笑,人群起了哄,喧哗声将我的祝福掩埋,从此再也回不到过去。
谷子开始咳嗽,慌忙从口袋来摸出止疼药,匆匆服下。
“盒子,还能撑下去吗?马上就完了。”我低声道,拍了拍盒子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