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绍离

「等等……」子达最后还是站了出来，沈声说道：「现在送他去医院。」

三少苍白病态的唇角勾起自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说：「早这样乖不好，非要弄得人人不爽快。」这么说时慢慢踱进子达，却

是不管已无声息的林夕。

「现在，马上，」子达手里拿着一柄瑞士刀，刀尖正对着自己胸口，月光下身影凛然：「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死。」

三少摇摇头，抿出一个略显无奈纵容的表情：「子达，你还真是愈来愈懂得怎么惹我生气了。」说完手一摆，便有二名手下带

着林夕快步离去。

「好了，人也按你的意思送走了，刀子可以放下了吧！」像是看着调皮的孩子一般，连口气都是那样迁就。

说是让子达把刀子放下，但三少眼神一使，就有人飞快上前，子达连人都没看清，手臂便传来一阵酸麻，手上已经空了。

「子达，你总是让我为难，」三少叹了口气：「你自己说说，那样一柄刀子能威胁得了我吗？」

「我没想威胁你，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林夕死。」望着三少，子达克制着自己的恐惧，问道：「我不想跟你走，你为什么非要

逼我？我这么怕你……是不是以前你也这样强迫我？」

三少慢慢走近，脸上的笑愈来愈冷，那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显得诡谲无比：「子达，我是真的很想对你好，可是你为什么总是

这样倔强呢？看来我们已经不可能有好的开始……」说话间，三少的拐杖毫无预警的抽在子达双腿径骨上。

那径骨是人体极脆弱又不受痛的地方，哪里禁得起这么猛力一抽，子达立时惨哼一声跌在地上，他痛得脸色都白了，牙齿紧紧

咬着唇却是不再喊出半声。

彷佛刚才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一般，三少神情没有半点改变，若无其事的看着地上疼得打颤的子达：「既然得不到新的你，那就

只好再让你做回原来的你，傀儡娃娃也比什么都没有好……」冷冷泛起的笑像是地狱的恶魔一般：「第一项规矩，就是永远不

准违逆我。」

像是宣誓的献祭一般，拐杖随着话声再次落在祭品脆弱的脚踝上，带起清晰的骨裂声。

“永远不准违逆我……”三少单方面的偏执誓言随着身体的剧痛烙在子达的心上，缠绵骨血然后不断的在脑子中反覆，扭曲变

形的吟唱声像是一把缓缓转动的钥匙，但开启的不是光明，而是一整片要把他吸坠下去的黑暗……不要，不要开启……头痛得

快要爆裂开来，可是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把他带走！」

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如同记忆中恶魔的呓语，不可抗逆……可是……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明明有过光明的……直到现在都还

能感到温暖的……赵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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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如同记忆中恶魔的呓语，不可抗逆……可是……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明明有过光明的……直到现在都还

能感到温暖的……赵磊……

似乎在呼应他心中的想法，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破重重帏幛而来：「子达说的够清楚了，他不跟你走。」

「赵磊……」三少眯起眼睛，对于这个一再坏他好事的名字含有明显恨意。

赵磊手上的枪遥指着三少，虽然有段距离，但明显在射程之内，他的手虽然稳如泰山，可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的情绪，他怎

么能不痛，一直被放在手心上呵护的人如今却倒在他的面前，痛得唇色青白、全身冷汗，露出的脚踝原该细白如玉，此刻却明

显肿胀变形，天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冲过去。

赵磊实在气恨自己错估形势，因为相信林夕承诺的“单独会面”，也相信三少即使虎视眈眈也不会重蹈过去覆辄再度伤害子达

，因此才让司机送子达赴约，下班后绕过来原是想带子达上山看夜景，到了此处才发现情况不对，立刻紧急召集人手，谁想没

多久就见林夕被抬着出来，赵磊哪里还等得了，自己便先赶了过来，却正好看到三少的拐杖狠狠砸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子达脚上

……

「让你的手下把枪放下。」赵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三少。

三少见只有赵磊一人，哪里肯让，哼笑指出事实：「赵磊，只有一个人要虚张声势实在太单薄了些。」

赵磊的回答是一颗贴着三少鬓边而过的子弹：「我不在乎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且你认为失去主人的保镖还需要怕什么责罚

吗？」接着大喝一声：「让他们把枪放下。」

三少轻轻点头，其他人慢慢把枪放在地上，赵磊神色不动，话声却渗了些温柔：「子达，捡起一把枪，然后慢慢走到我身后。

」

子达动了一下，禁不住腿上、踝上刺骨痛楚，不由惨哼一声，然后咬牙硬把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吞进肚里。

赵磊看了真是心如刀绞，可又只能眼睁睁看着。

在场众人屏息凝气，除了赵磊始终紧盯三少外，其馀人的视线全落在子达身上，谁都知道制住子达便能反转形势，只见他拖着

腿一步一颤的拾起最靠近自己的枪，然后用枪逼着其他人到三少身后，再慢慢的将其它枝枪下膛、退弹、扔开……动作虽慢却

很防备小心，找不到让人下手的破绽，直到都处理完了才慢慢往赵磊方向退去。

「子达，我还是那一句，你一走林夕就活不成了。」三少的话成功定住子达的步伐。

「子达，快过来。」赵磊见状急忙喊道。

三少要的就是二人这一瞬间的犹豫和失神，他手里拐杖朝赵磊直直掷去，人却往子达扑去……

“砰、砰”二声枪响接连响起……

三少没有错估赵磊的枪法，所以肩上多了一个不足致命的伤，这个伤口换来成功扑倒并制住子达，该是完全扭转情势的完美一

击，却坏在他错估子达的胆量，他以为只是被拿来壮胆用的手枪，目前枪口正冒着烟硝，而那颗子弹在他的胸腔开了一个大洞

……温热的血正快速的自他体中流逝……

「子达，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三少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赵磊的人在听到枪响后迅速冲进来制住三少的手下，这些赵磊都没留意，他眼里、心里只剩倒在地上的两人，迅速漫流开来的

腥红血液根本分辨不出是谁的，一股森森凉意自脚底直窜头顶，他急忙冲上前去，推开三少，只见子达胸腹间淌满了血，白色

衬衫早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

赵磊看不清子达身上有没有伤，举着手不敢妄动，只能慌急问道：「子达，有没有伤了哪里？」

子达茫茫然的摇头。

赵磊这才把子达抱在怀里，紧得像是要嵌进自己身体里一般，馀悸犹存的说道：「还好你没事……还好……」

子达像是对外界失去反应，任由赵磊抱着，低声喃喃：「杀人了……我杀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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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达像是对外界失去反应，任由赵磊抱着，低声喃喃：「杀人了……我杀死人了……」

空洞的话声让赵磊略松开手，却看子达眼神迷乱空茫的盯着手里凶器。

赵磊慢慢将子达手上的枪卸下，凝望着他的眼睛，刻意放缓的嗓声低醇温暖，充满抚慰力量：「不是你的错，你是正当防卫。

」

空茫的眸子渐渐有了生气，子达抿着嘴：「当然不是我的错，可他还是死了……」话声里仍旧有着负罪感。

「他是咎由自取，」赵磊开解着：「你想想，要是他没死，我们二个现在是什么景况？」

子达想了想，脸上表情愈见惊恐：「那……他还是死了好……」说着转头看了三少一眼，见他死不瞑目瞪着自己的模样，不禁

又吓得躲进赵磊胸襟。

这人连死都要在子达心上划下一道伤……赵磊对三少本就不多的怜悯此刻更是消失殆尽。

拍拍子达的背，赵磊柔声安抚：「没事，真的有罪，将来下了地狱，我和你一起承担，我扛大部份，就留一点点给你。」

「不是吧！」闷在怀里的声音有些郁闷不满：「我还以为你会一力承担、一肩扛起……」

赵磊不禁低笑出声：「那可不行，要是我一力承担，结果你上了天堂，我一个人留在地狱，那可怎么办？」

「你不想我上天堂？」

「不是，」低头吻吻子达的发心，赵磊说道：「我是怕分开了就没办法再替你承担别的事……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永远不

会……」说着把怀里的人收得更紧，只盼自己这一腔情意能随着紧贴的身体传送过去。

可惜怀里是个不解风情的：「喂，我身上都是血，你这么一挤糊得到处都是，更加恶心了……」

「……」

……

抽在胫骨上的那一杖除了疼痛瘀血没有太大伤害，不过打在脚踝的那一下却造成明显骨裂，而且三少扑上来时把子达的另一只

脚也给扭了，于是才脱离病号不久的人又得在轮椅上过上好一阵子。

二腿的伤疼得子达坐卧不宁，头几天甚至要靠镇定剂才能安稳入睡，等到不必用药后，却总在夜半惊梦醒来，赵磊知道那一晚

带给子达的不只是身体上的伤痛，还有心理的冲击，三少的强迫、暴力，甚至殒命都在子达的心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

面对情绪明显低落沈郁的子达，赵磊毫无犹豫的丢下一切陪伴在他身边，劝慰好一阵子才总算恢复一些。

除去因为骨裂上了软石膏的脚踝外，其馀伤处都是赵磊亲自照料，扭伤的地方是用强力弹性绷带固定，一天换药一次得再重新

扎过，胫骨的伤虽没断筋裂骨，但整大片的肿胀瘀血盘踞在原本纤细白皙的小腿上，看来却是最为怵目惊心，赵磊看一次便难

过一次，到了上药的时候更是两人的煎熬，子达自然是痛的，赵磊心里的痛却也不输子达，初时几次甚至心疼到双手颤抖、眼

眶泛红。

现在瘀血退得差不多了，药不用再上，不过赵磊每天习惯性的要细细检视，同时按摩子达无法多做运动的双腿，看到腿上剩下

的淡淡青影，想到初伤时的可怖，赵磊不禁轻轻抚摸起来。

「痒……」子达缩了一下。

总算不是“痛”了，赵磊瞧着他，笑道：「同样是一个字，听到你说这个字我不知道多开心。」

「早都不痛了，就你多愁善感，」子达嘁了一声：「总是那样看着我的腿，吓得我以为自己的腿废了呢！」

赵磊轻皱眉头：「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嘛！」

子达吐吐舌头，笑道：「还不怪你眼神太恐怖。」

赵磊横了他一眼，无奈摇头，手上倒是用起力来，开始替他按摩舒活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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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磊横了他一眼，无奈摇头，手上倒是用起力来，开始替他按摩舒活筋骨。

「赵磊……」子达唤了一声，有些迟疑的说：「我想见林夕。」

子达醒来后曾问过林夕，得知性命无碍后再不曾提起，这时却说想见他，赵磊不禁觉得奇怪，投给子达一个疑惑的眼神，但嘴

里还是应着：「你见想他，我可以安排。」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子达问道：「按说他救了我，我早该去探望他，却到这时才想见他。」

赵磊想了想，最终摇摇头：「你总有你的理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质疑你。」

子达自己却叹了口气：「或许就像林夕和三少说的，我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你不是！」赵磊这下连抬都没抬头，专注自己揉捏按压的动作，语气却是唏嘘：「你从来都不是，反而太过重感情，才会受

那么多伤害。」

子达突然问出：「你们……是不是利用我的失忆联合瞒着我一些事？」

赵磊诧异的看着他，一时间无法接话。

子达并不笨，相反的他很聪明，感情尤其敏感，对于现在的赵磊、顾家家人，甚至林夕，他都能察觉与自己心底形象的某些矛

盾，但都不大，也能接受，他就略而不管，但是三少……那根本是彻底的颠覆，他怎么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对给他第一份工作

、对他照顾有加，并且救了他一命的人那样恐惧害怕，他们虽然给出理由，却委实太过牵强。

这些天三少的死更是激化了他原本复杂矛盾的感觉，一方面疑惑、一方面自责、一方面自厌、一方面又恐惧……搅得他内心纷

乱纠结，几乎无法承受。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磊才说：「你找林夕是为了问三少的事？」

「如果可以，我想知道所有的事。」

赵磊又抿起嘴来不做声，按着平时的节奏按摩完子达双腿，接着收拾好东西，端坐在他面前，才正色说道：「不必找林夕，你

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子达眼中瞬时闪过期待的光芒。

轻叹一口气，赵磊又道：「其实你遗忘的事情都是伤害你很深的事，或许因为如此，你才不愿意想起，我们也觉得那样对你最

好，所以才顺着你的记忆编造了一些故事……说真的，丢掉那些不堪记忆的你比以前快乐好多……」说到这里，赵磊认真看着

子达：「所以你想清楚了，真的想知道以前吗？」

子达毫不犹豫的点头。

赵磊眼神一黯，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说出事实的结果肯定是失去子达，但他承诺过，这辈子绝不再欺瞒他……

「其实我们曾经是恋人，就在你动脑部手术的前二个月才分手……」说起不想回顾的以前，赵磊既心虚又自责，口吻也不禁幽

远起来：「说分手也不对，是我做了背叛你的事，让你抛下一切，带着一身伤病离开……」接着缓缓叙述子达七岁离家后的所

有事情，包括在本家遭受三少的凌虐、致命的车祸、回家后与家人的误解龃龉、子杰与他夺权的计谋……最终他不可原谅的背

叛……

说完赵磊轻嘘口气，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解脱，至少隐瞒事实的负罪感轻了一些。

抬头看子达，他似乎一时之间无法消化那么多，表情显得有些空茫，赵磊伸手想抱抱他，可……哪里还资格，只能失落的把手

放下。

痴痴的凝望着子达，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只要一想到这朝思暮想的脸庞将要出来的怨恨、厌恶、愤怒或者无视……赵磊只觉胸

口泛起一阵酸苦迅速将自己淹没。

打破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沉默，赵磊依依不舍的交代：「这别墅是用你的名字买的，我知道你不稀罕，不过对你身体有好处，你

就勉强住下，我会另外请人过来照料……我……陪你吃过中饭就走……」想到要离开，赵磊的心都碎了。

「走？」子达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一句，不禁皱眉问道：「你要走去哪儿？」

没有你，哪里不都一样……赵磊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就落寞寂寥：「我知道你不会想再见到我，我会离你远远的，绝不出现

在你面前，你千万别又自己悄悄离开，至少让我安心……」

眉头皱得更深，子达没好气的说道：「我干嘛不想见你？你要是照顾我嫌累、嫌烦就直接了当的讲，别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