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玄天青——老馒头

姚大婶送了很远一段路，临分别时从怀里拿出一对玉配，抓过尚青的手放到他手心上：“这是我姚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共有两对，一对给了我儿子和以后的儿媳妇，这对就给你了，找到了意中人记得送她另一半，带回来给干娘瞧一瞧。”

玉配不是上乘的好玉，只是那份心意让尚青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眶红了好一阵，点头道：“我会的……娘。”

那一声娘叫得姚大婶哭了，他实在是担心她那一年多没回家的儿子，现在多了尚青这个干儿子算是找到了另一种安慰，说来还真的是缘份，她家姓姚，尚青也姓姚，她儿子叫姚上进，跟尚青的尚字还同音，让人听着就像两兄弟。随后姚大婶含泪依依不舍的送走了他们。

出了枫林县后罗氏与尚青他们也要分开走了，玄天给了罗氏五十两银票，罗氏死也不愿意再受他的恩惠，玄天却笑说，这不是给你的，是我要给小宝和宝宝买东西吃，你只是帮忙保管。罗氏无奈也只能收下，对玄天的这份感激流入心底。

尚青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不过遗憾的是，到现在他也没找到机会按小福说的让自己受点大伤，然后好赖着玄天教他武功。每当路上好不容易遇到小贼小偷时，还没等他看清楚从哪里入手，人就已经夹着尾巴逃跑了。找些高点的山坡估算着摔下去会不会死，结果往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被拎着腰带站到平地上。经过树林故意擦伤划破，只会得来一句：走路带眼。尚青无计可施，只能顺其自然，打算不再虐待自己，虽说小小损伤也是会痛的。

第11章

某年某月某天某树林边缘，玄天挂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树上看书，尚青在树下睡大觉。

林边树木稀疏，不如深处茂密，潮湿，却比太阳高照的沙石大路阴凉，清爽，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自从出了枫林县后，他们便向着荒原之地进发，人烟越来越稀少，到最后找条小村都没有，所以他们连着八天都是在野外路宿，也难得在一片灰黄的荒原上经过这一遍绿意，只是没让他们安生多久便隐隐约约的从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玄天从树上跃下，不满的皱着眉，两指弹了弹尚青的额头：“起来，走了。”

“……还没睡够啊……”尚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尚青磨磨蹭蹭的，打斗声也越来越近，玄天怡然不悦，难得到了个好地方，抽空看个书也不得清闲。用力一拍马屁股，放走了两匹马，提起还在游魂的尚青一同跳上树丫。

骤然离开地面，尚青立马清醒过来，刚想喊就被玄天捂住了嘴，耳边传来低语：“别说话。”

尚青闭上嘴，任他一直捂住，两人注视着同一个方向，不到一刻便看见十多名大汉前后冲入视线范围，一堆人追着两人打，被追的其中一个走在最前头，看样子身受重伤，身上的衣衫是一片片的血污，行动起来相当吃力，好几次还差点被小石绊倒。而他后面还有另外一个正对抗着追兵，尽量拖延着与受重伤的同伴隔开距离。

乒乒乓乓的场面非常精彩，尚青眼睛一眨不眨观看着，对那个一人对抗着十多个的‘高手’相当佩服，不自觉的拉下玄天的手好几次，张嘴想说话。玄天一次又一次的在他把声音发出来时赶紧又捂上，最后索性点了他的哑穴。惹来前面的人抗意的眼神，嘴巴一张一合的只能发出轻轻的咿咿呀呀，还视威似的挥舞着那一点力度都没有的拳头。玄天看着他的神情，原本被人破坏的好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看着他就想笑，甚觉比不远处的血肉横飞更精彩。

尚青抗议了一小会，得来的是近在迟尺的那张越来越高扬的笑脸，只觉无趣便回头继续观看武侠片现场，就在这时，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身受重伤的人已经走远，原本正在打斗的另一个竟然跟追兵一同停下手。只见那人跟追兵说了几句话后，追兵便向那人额首迅速撤退，追兵一走，那人按着身受重伤的人一路追上。

尚青用嘴形问：“怎么回事？”

“苦肉计呗。”玄天回答着解开他的穴道。

“什么苦肉计？”

玄天看了看远处两人逃跑的方向：“就是前面那人肯定有后面那人想要的东西或消息，而后面那人做出戏来诱惑前面的人交出或说出，这样说懂吗？”

“哦，懂了，这就等于出卖吧？……那个人好像还受了重伤，要是他真的把东西交出来，后面的人还会放过他吗？”

“正常来说，都会灭口。”玄天揽过他的腰将他带到地面，把两人的包袱塞给他。

尚青接过包袱，黑黑的眼珠子弥漫着好奇的光泽：“我们追去看看吧。”

“不。”不客气的打消他的念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追马。”

“追……”尚青一听连忙搜索四周，大惊道：“马呢？”

“跑了。”

“那我怎么办？！”

“所以要追啊。”

人追马？怎么追？尚青放弃：“你去吧，我在这等着。”说着就把包袱又扔到树下：“我不懂轻功追不上，会累的。”

“……”玄天看着尚青大模大样的坐下又准备睡觉，无奈道：“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

尚青打了个哈欠，懒懒得的摆手：“去吧去吧。”

十几分钟后，正当尚青再次熟睡之际，一只‘鬼’手蓦地抓住他的脚踝，摇了两下，尚青无意识的蹬蹬脚，吸去唇边快流出来的口水接着睡。

那只鬼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有动静，有些无奈的慢慢往上爬了爬。

大腿上压着重量，尚青半梦半醒的抬了抬腿，抬不动，接着睡。

鬼又等了半天，感到极之无奈，于是鬼爪子搭上尚青的肩继续向上爬。

胸口处被手肘顶着呼吸有些困难，想翻身又翻不动，尚青只得含糊的开口：“别闹啦……让我再一睡会。”

“救……救……”鬼说话了，声音沙哑，中气不足。

近在耳边的鬼话难听得要命，尚青皱皱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随即，入眼处出现了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尚青猛的瞪大了眼，眼前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正用着非常凄惨的表情盯着他，发丝凌乱，两眼浑浊，与他只有两掌的距离。

“哇——！鬼啊——！”尚青一把将鬼推开，跑了……

快冲入密林时被人从身后揪住衣领，尚青的脸色唰得一下白透：“救命啊！不关我的事啊——我又不认识你，放开我啊——杨玄天救命啊——”一边拼命往前冲，一边喊着就要出眼泪。

“鬼叫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尚青立马收声，跳着转过身来，看玄天的目光犹如遇见仙人下凡，差点就要扑上去。

“有，有鬼……”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做贼心虚啊？”

“不是啊，真的有鬼，好多血好恐怖的，还压到我身上来。”

“压你身上？”玄天笑着扯他衣服，左右转着他身子看：“鬼呢？在哪？不是在你身……”当看到他裤脚处真的有血迹时，玄天住了口，沉声问：“在哪见的？”

“就我等你的那棵树下……”

尚青话还没说完，玄天便一手夹起他，展开身法，飞一般的在丛林里快速前行，尚青被这速度吓得抱头惨叫。

玄天三步拼两步的回到原处，只见树下真有一具血肉模糊的物体，只物体是人，并非他说的鬼。

尚青心惊胆战，定定神后紧握着玄天的下摆，问：“是人？是鬼？”

“人。”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将血人的脸拔过来，探了下鼻息。

尚青松了口气，认真的看了下血人，这才发现正是刚才身受重伤的人，急问道：“死了吗？”

“没有。”玄天说着从血人身下抽起被他压着的包袱，转身就走。

尚青一把拉住他：“不救吗？”

“为何要救？”

“你看他，就算没死也快了吧。”

“关我什么事。”

尚青咬咬下唇：“你……你没人性！”

玄天弹他额头：“少管闲事，你知道他是好人，是坏人？指不定救了他，他还一刀捅死你。”

“……看不到是一回事，但我现在看到了，重要的是刚刚我还很用力的推过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我而死啊？”

“四周了无人烟，即使你没推他，他也死定了，走吧。”

尚青没走，扯着他衣服的手也没放，坚决道：“救。”

“不救！”

“救。”

“你走不走？”

“救。”

“我是主你是仆，我的话你要听！”

“救。”

“……”

“救，救，救，救救救……”

“闭嘴！”

“救救救救救……”

“闭嘴听到没有！我……救！”玄天咬牙，心想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说完挑起下摆蹲下身，先是点了那人几个穴道，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颗药丸子塞到那人嘴里。嘶的一声，撕开那人的衣服，动作十分粗鲁的开始检查那人身上的伤口。查了一遍，除了十多处皮外伤，不见有致命伤，然后拿过水壶开始洗手，说道：“上药包扎你来。”

“……”尚青扁扁嘴，从玄天的包包里拿出棉布和伤药，小心的为那人包扎，可在他包了一半的时候被玄天揪了起来：“干什么啊？”

玄天看着丛林深处，缓道：“有人来了。”

尚青跟随玄天的目光，不一会，先是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然后是十多个，这不正是打斗的那些人吗，姚尚咽了口唾沫：“怎么办？”

玄天将他往身后带，捡起地上的包袱扔给他：“死不了，别说话。”

领头的人就是那内奸，失算于他的‘同伴’没按着他说的路逃跑，而是不知转到那个方向去，这时他便想到了那个人识破了他的欺骗，于是打算不再演戏，再次招回附近隐藏起来的十数人，按着不太明显的痕迹寻去，花了点时间，总算在一段距离的地方看见他要找的人，再看那人后面多出了两个年轻人，便一口气的冲了过去，当他接近后却不敢大意了，因为他们一行人来势凶凶，一看便知不是善类，然而眼前两人却不动分毫，眼内更是没有一丝惧怕，特别是站在前面负手而立的青年。那幽深沉静的神色绝不是弱冠之年的人该有的，他先是扫了眼地上的人，然后紧盯着玄天，上前一步试探的伸出手抓向地上的人。

玄天脸一沉，升起三成真气厉喝一声：“滚！”一股气流直冲来人，那人立马顿住，握剑的手不禁抖了抖，心想，果然没猜错，这人不容他忽视，于是收起步伐，慢慢退回原处，拱手道：“在下血沙帮沙里飞，这个叛徒偷走了本帮重要之物，本帮已追寻多日，望阁下高抬贵手将此人交还在下。”

沙里飞紧张的看着玄天，半晌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只得再次上前。

只是他才刚踏出一步，青年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没听到吗？我——叫——你——滚！”说着的后半句缓慢，低沉而震响，最后一声宛如一道惊雷般炸开，玄天十成的真气迅速向着身周扩散开来，就连身后不懂武功的尚青都感觉到阵阵凉气直透心肺，心跳异常加速起来，全身冒出冷汗，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十多人当即似群鸟纷飞般后退数十步，距离最近的沙里飞更是强压下内心的惶恐，退至一干人等身前，虚汗一层叠一层。心想，这人太恐怖了，即使拼上他们十多人的命也不可能有胜算，就是逃都困难，颤声道：“得，得罪了，告辞。”

尚青还是第一次见玄天这么认真，刚刚那一声吓得他整个人跳起来，心里还有些后怕之余不禁多看了他的后脑勺两眼，待那些人逃得影都没了后，他下定了决心，使劲板过玄天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

玄天奇怪的看着他，只见他一脸坚决的说：“教我武功。”

“……”

“教我武功。”

“有我在，学什么武功……”

“教我武功。”

“习武很累。”

“教我武功。”

“你不是学武的料。”

“不管。教我武功。”

玄天开始头痛，心想你能不能别再用这招了，最可恶的是自己好像还抵抗不了：“只学轻功行不？”

“不行，要学就学全套。”

“你学不来。”

“全套。”

“我……”

“全套。”

玄天单手扶额：“叫声师傅来听……”

“师傅！徒儿拜见师傅！”没叫跪便自己先跪下磕了三个头。

玄天使劲揉了下眉心：“以后我说一你不能说二，我说东你不能走西。”

“是，师傅。”尚青又一次笑得没了眼睛。

玄天无奈了，拉起他道：“行了，叫一次就可以了，以后都别叫我师傅。”

“哦，杨玄天。”

“不要再连名带姓一起叫了，没礼貌！”玄天吼。

尚青丝毫没被他的吼声吓着，歪歪脑袋问：“那叫什么？我不要跟小福一样叫你少爷。”

“为什么？”

“因为在我心里，少爷都是身娇肉贵的，少爷都是坏的，喜欢欺压良民，调戏民女的，少爷都是……”

那我是否该庆幸，在你心里我至少不是坏的？：“行行行，叫无边，叫玄天，随便你。”

“玄天。”尚青笑了笑，眼角描到微有异动的物体，指着对他说：“那人好像醒了。”

“知道。”玄天转过身，盯着那人：“他一直醒着。”

尚青诧异，那人见瞒不住便慢慢的张开了眼，挨着树干吃力的爬起来，喘了几口气道：“在下沙里游，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救。”

尚青从玄天身后探出来，不满道：“你要我们帮忙也用不着装死吧？”

“……在下并不清楚两位的底子……所以……才逼不得已的，望两位见谅。”

玄天道：“你的武功应该不比那些人差吧，没猜错的话刚刚你就发现我们了，要不然也不会回头找到这来，你把他吓跑了，看到包袱还在，便赌了一把，看是我们先回来，还是那帮人先追来。即使我们打不过，也有两个替死鬼帮你顶一会，对吧。”

沙里游惭愧的低下头：“少侠说得没错，我……对不住。”

“免了，受不起。”本少爷可是很小气的：“青，走吧。”

“哦。”尚青跟着玄天走了几步又跑了回去，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两个饼和一壶水塞给沙里游：“拿着，别饿死了浪费药啊。”说完便又追上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