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一天。“顾佩奇,看来已经没有必要送你去军法处了。以下犯上,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将你格杀当场!”方才持刀砍来
的只是一名小兵,暮云沙没有下杀手,一个横肘将他撞飞后,冷冷的对着顾佩奇宣判。
这场叛乱已是既成事实,而且还是史无前例的海盗与海军相互勾结。被算计的,显然是双方的首脑。
想要处置叛徒的心理意孤行也是一样,不过还剩下最后一个疑点。“为了增加陷阱的可信度,杨城,你还真是不留余地啊!”
之前的拼杀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哪怕存在着一丝一毫的虚假,或者做戏的成分,都不可能逃过他与暮云沙锐利的眼睛。
真实的砍杀,被摧毁的船只,确实死亡的人数,不管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一场真真正正的战斗。以真实发生的一切来设陷阱
,不得不说杨城和顾佩奇还是动了一番脑子的。虚虚实实交织之中本就不易看清事情走向,这才在一场引起双方首脑关注的战
斗之下掩盖了真实的目的。
“杨城,你为了引我上钩,不惜让这么多同伴互相厮杀惨死刀下,就不怕不能服众?”意孤行脸上的血色正以清晰可见的速度
褪去,该死,那一刀捅的还真是又狠又准,刀刃已经完全没入了身体,只余下漆黑的刀柄还在外面。没法处理背后的伤势,至
少,眼前的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好不容易逼迫到了这个地步,哪里可能给他安心疗伤的空隙?
杨城也不是真的蠢人,何况这本来就是精心策划多时的一场行动。“意孤行,你不用挑拨我们的关系。人是死了不少,不过除
了个别被十雨误杀的以外都是些拒不合作的家伙,不过他们的死能引出你来,也算是死的值得。”
一方面处理了那些有不服之心的手下,一方面还成功设立了天衣无缝的陷阱。如此一箭双雕的计划,意孤行还真想评价一个“
好”字。满怀嘲讽的一晒,也懒得再问杨城什么问题了。既然已经肯定了在场的都是敌人,那么他考虑的就只剩下两件事——
如何大开杀戒;以及,怎么度过这一劫难,保证展陌荻的平安。
“到暮云沙那里去。”意孤行俯身在他耳边淡淡道了一句,可是展陌荻还没有听清,更加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推
向后仰,整个人从船舱二层摔了下去。
船舱的二层说起来也并不算很高,如果在平日里这么不慎摔下去,摔痛是一定,却不一定会受伤。然而今天不同,底下一片明
晃晃的兵器,如果稍有差池,展陌荻很可能就是被刺成马蜂窝的命运。
暮云沙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第一时间,已经腾空飞起,在半空中接住了坠落而下的人,扶住他的腰身使他平安落
地。
还没有彻底的站稳脚步,展陌荻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身抬眼望去。意孤行的红发依旧飞舞的张扬,只是脸色比先前看的又更加苍
白了一分。他如剑的薄唇正快速的说着什么,听不见声音,应该是传音。
现在的情况,就算展陌荻是个完全的外行,也足以看出究竟来。已经到了极度不乐观的状况,可以说周围都是敌人。而且想到
这是场精心谋划的圈套,那么可以想象这些都不会是庸手。就算单人的实力远远不及意孤行和暮云沙,但是所谓蚁多咬死象,
时间拖久了也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境况。
焦急的抬眼望他,展陌荻觉得用的力气让自己眼角都开始痛了起来。既然在传音,为何不对他说些什么?你到底再和谁说话,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感觉到他的视线,意孤行却不曾回应。决心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在暮云沙的怀里又是另一回事。但凡有别的选择,他都不会
借助暮云沙之手。
接到传音的对象——暮云沙确实是有些惊异,那一句话传音是,“带他先走。”
瞬间之中心里泛起无数的感想,但如果认为他是那么容易接受他人命令的人,那他意孤行就大错特错了。暮云沙传音回答,“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替我们抵挡敌人?”
“不是你们。”意孤行这般回答,传音之中本不易听出说话之人的语气,然而这句话还是包含了浓浓的不快之意。
“海盗也会有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想法?”若说不快,暮云沙心情同样不好。不仅是因为中了如此圈套,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
么一来,展陌荻一定会对这个海盗王者更加耿耿于怀。他暮云沙没有要与谁争做悲剧英雄的想法,也更加没有这个兴趣。不过
,一旦想到意孤行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很有可能会在黑发男人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他就实在没法高兴起来,也没
法赞成这个计划。
“意孤行,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在刚到达时,我已经派出麾下的士兵去附近海域警戒以应付变故,如今他们应该正在赶回。而
之前我也没见过涅普顿号的隶属船员,相信你也做了类似的部署。只要他们赶回,顾佩奇、杨城等人根本不在话下。”
这一回的海战,本来双方首脑的想法只是一切以制止争端为前提,所以意孤行、暮云沙两人都没有多带手下,各自乘着独船就
这么赶来了。到来的同时,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已经失控的场面,两人又再次做了不约而同的决定,让各自的直属手下都退却
到战圈之外,以巡逻警戒的名义并不直接参与进来。
顾佩奇与杨城之间的勾结是意料之外的意外,先前的配置反而成就了圈套的构成条件。如果他们双方最忠诚的直属手下在这里
,顾佩奇和杨城就会有诸多顾忌,这一场叛乱在萌芽之前就会被扑灭。
因为外围的手下都是好手,相信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现下也一定在赶来回援之中。意孤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
——
“暮云沙,来不及了。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他不会武功,十雨在不远处被另外单独包围,要互相照应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有
最麻烦的一点——”不太想说出最后一句话,若是换了个场合,意孤行宁可死也不会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宿敌,“我受伤了,战
力大打折扣。”
意孤行受伤了?怪不得转眼之间脸色就变得那般灰白难看。暮云沙考虑着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改变此刻现状时,最后一句传音已
经钻进了他的耳朵,平淡的传音之中泄露了恳求与拜托。
“暮云沙,别让他死。”
第七十一章:危机
意孤行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没有再用术法之力唤出那柄腾烧着黑色火焰的长鞭“赤玄”。这种时候,每一分体力都显得异常
珍贵,他不会再选择使用赤玄那种需要耗费大量术法力量支撑的武器,那是用来对付暮云沙这种高手所用的。对于一般的敌人
,直接的砍杀更好——有效,而直接。
没法,也不可能听见传音,但当他拾起那柄长刀的一霎,展陌荻瞬时明白了整个计划。
战况一触即发,已经超过了很多人视力捕捉的极限。拾起的,仅仅是一把普通的钢刀,顶多也就比最常见的道具锋利一点而已
,只是到了真正高手的手上,就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意孤行只是将它轻轻往前一递,就被轻易的送入了一名敌人的体内
。接下来,反手,后刺,又是一人。
他甚至连挽刀花的兴趣都已经彻底失去,就是这般直接的劈、砍、刺,简单的动作却在瞬间收割了两条人命。
“快走!”暮云沙一把拉住了展陌荻的胳膊,没有时间再考虑什么了。已经不管这么做是不是正确,也管不了是不是还有更好
的办法,意孤行已经动手了,那么就只有按他的办法去做。
不!
展陌荻挣扎。认为已经嘶喊出声,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只是张了张口型,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依然是费力的抬头看,被卷入厮
杀中的红色身影,动作太快,已经看不清他的面目。
“不要在这个时候固执!只有你平安了,意孤行才会考虑脱险的事情!”暮云沙还算冷静,劝解的话也是调理分明。
展陌荻总算低下头,不再去寻找海盗王者的身影。暮云沙正要松口气时,却见黑发男人又在地面上寻找起什么来。有名叛变的
海军士兵打算趁机偷袭,在砍到他脖子的最后关头被暮云沙用袖剑格挡住,千钧一发的危机让暮云沙手心渗出冷汗,回头就骂
了一声,“该死的你在干什么?”
见惯也习惯了对方的温文有礼的态度,从来没有过的质问让展陌荻一怔,回头应了一声,“给我一点时间。”看到对方满脸的
不赞同,一向从不多言的男人又重复强调了一句,“就一点时间。”
不明白他要在这满是尸体的甲板上寻找什么,但是暮云沙只有选择默许。认识的人之中没有比展陌荻更加固执的了,除非马上
将他打晕带走,否则就只有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东西,展陌荻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一具海盗的尸体走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他认识这个人
?怎么可能?那不过是杨城的前手下,他们之间没有见面的机会,别说认识了。更何况,以这个男人的淡漠,他也不会不分场
合的去表达那种并不存在的难过。
展陌荻不知其他人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俯身拾起了一件他此刻需要的东西——无名海盗掉落在一旁的帽子,甚至忘记了给死者
说一句对不起,展陌荻手上用力轻轻一扯,取下了帽檐上装饰的一枚长长的彩色鸟羽。
海盗习俗,在出征或者庆典之时举行戴羽仪式,代表着祈祷,还有钦慕,和——
相思。
抬头看了一眼此刻与二层船舱之间的距离,展陌荻心头明白凭借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杀回去的。而暮云沙,他也不可能再给那
个人增添什么麻烦。
左右寻视一眼,看到了一旁的桅杆。时间不多,他已不能再选择更好的地方,走到桅杆前,将那枚羽毛插进了木头的缝隙之中
。
完全无意的视线却偏偏让意孤行看到了这一幕,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海盗大会当时,逼迫他给自己戴羽时,曾经有过这样的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代表的意思?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展陌荻,这算是你给的答案吗?
短暂的呆滞造成了动作上短暂的迟缓,杨城的一名手下知道机不可失,立刻持刀朝意孤行的左边肩头砍去。动作太大,用力也
太深,长刀入肉三分。那名海盗为了将刀拔出,使了十足的力气,带的皮肉翻转,鲜血四溅。
意孤行冷冷看他一眼,手上武器都没用,只是左手一挥,一捧火焰弹出,方才动手的海盗瞬时化作一截焦炭。
这一幕当然被展陌荻看见,下意识的抬手,隔着衣料按住了戴在胸口的饰品,指尖甚至可以描绘出那枚水晶骷髅的轮廓。
左边的领饰——将我的命献给你。
可是,我要你的命来做什么?
微微侧过脸,对视上暮云沙略带担忧的视线,那个同样为他阻挡所有危险的男人。
第七十二章:脱险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展陌荻睁开双眼,印入视线的是雪白整洁的床铺,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平添了一份舒适和慵懒。整个世界有些微的晃动,有
了以往的经验,他判断出这是在行驶中的船只上。
记忆有明显的中断,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这艘船上,又是何时昏迷过去的。印象中的最后一幕是在暮云沙的保护下突围,
当时明明知道意孤行正在竭力断后,为他们挡下了大部分的敌人,可是他记不得自己为何没有回头看一眼。也许是确实没有找
到机会,也许是那时候就昏迷过去了?
总之,记忆混乱的让他不是太能记清当时的具体情况。
看着他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不是平日那种隐忍的表情,而是确确实实在苦恼着。暮云沙俯下身为他掖好了弄乱的被角。“你头
部受了伤,医生看过了,说是外伤虽然看起来不严重,但头晕昏迷是必然的症状,你需要好好休息。”
虽然叫法不一样,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脑震荡吧。也是情理之中的后遗症,相反的,他展陌荻已经可以算是命大的近乎于奇迹了
。
暮云沙整理被褥的动作专注而仔细,因为低着头,宽松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以及一点白色的绷带。
他也受伤了,分明已经看见的展陌荻觉得心头一堵,但是却强迫自己视而不见。“一切结束了吗?”知道自己有些有明知故问
的嫌疑,那样的场面,如果不是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安心躺在这里休息?
知道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情况,暮云沙却选择不了纵容以外别的方式,垂下视线不去看他,语调平静无波,“接应的手下适
时赶到,平息了这场叛乱,顾佩奇和杨城也被活捉。”
再次看到了暮云沙衣领之中露出的绷带,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这些绷带一定在衣领之下延续下去,缠满了他整个胸膛。他也受
伤不轻,何苦还要守在这里,等着不知何时会醒来的他。
想要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地方,展陌荻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要不今日不要再问下去了吧,展陌荻发现自己同样也做不到。不论
是那刺眼的白色,还是如尖刺一般哽在喉间的问题,都让他忽视不了。
“海盗那边的情况还好吗?”终于,展陌荻还是问出了口。整理着自己的表情与声调,不让它们透露了更多的心情。
“战斗总是会死人的,海盗那边参战的人也不少,有不少死伤。荻,你问的是谁?”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语调,故意忽视了他真
正想问的问题。如果可以,暮云沙真的希望他不要再问下去,至少今天不要再问。
在船上,展陌荻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的眼里。在那样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时刻,他的举动代表了怎样的意义,他故意
不去想象。如果从他口中吐出了那个真实,证明了他此刻所在乎的东西,那所有的假象都将被推翻。
他,暮云沙,也就再也没了自欺欺人的理由。
“抱歉,问了让你为难的问题。”展陌荻不再强人所难。抬眼看他,他却没有看自己,这大概也是暮云沙第一次躲避他的目光
,脸上带着想要说服自己的倔强。即使,那种说服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
因为先前替他整理被褥,暮云沙的身子是俯在他上方的,此刻姿势也没有变过。展陌荻有些犹豫,只是这种犹豫还远远赶不上
内心的焦躁。移动身子,从他身下的空隙中挪到了床边,因为脑震荡的后遗症还在作祟,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感到异常吃力。
坐在床边休憩的空当,控制不住的有点喘息,不过好在头晕的症状慢慢平复了下去。也不回头去看暮云沙,展陌荻低头寻找自
己可以穿着的鞋子。“感谢你的照顾。我现在有着急的事情,必须去弄清楚。”
“弄清楚?我们现在是在海上航行,你要去哪里、去怎么弄清楚?”暮云沙腾的起身,盯着他的背影喝问出声。他以前从来不
知道,这个男人也会有如此不顾后果的时候。
“借我一艘救生艇,还有必要的导航工具。”这么大的军舰,自然配备了必要数目的救生艇,只要知道了海盗所离去的方位,
有了导航工具,他自然也可以找到他们。心头焦虑是一回事,但他说话一样条理分明。因为本是沉默寡言的人,也没有多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