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武提着面和油无奈地站在一边,只见宋篱捞着裙摆跑过去和几个小孩儿抢球,他没想到宋篱对于踢球还很有技巧,那几个小
孩儿看宋篱来和他们玩,马上都振奋起来,觉得不能输给了一个女人,全都冲锋陷阵地过去拦截,之后居然变成了宋篱一个人
单挑他们四个小孩儿。
只禄娃惊讶地站在董武身边和他一起看。
宋篱左冲右突,带着球一路突破,然后将球踢进了他们用来做球门的一个破烂了的竹篓子里。
宋篱站在球门前,笑容灿烂,道,“看看,我是不是还行。”
董武走过来,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别摔到了才好。”
宋篱耸耸肩,“我哪里那么容易摔倒。”
董武心想他也不想想以前谁动不动就绊在门槛上摔跤,此时却只能露出宠溺的笑容,脚从篓子里把球颠起来,然后踢给其中一
个小孩儿,道,“你们玩你们的吧!”
董武带着宋篱走了,那几个小孩儿依然站在夕阳里看着宋篱的背影,其中一个道,“她不是个女人吗?”
禄娃道,“当然是女人了。”
另一个道,“那她怎么踢得这么好?”
大家只得沉默了,禄娃把球在脚下掂来掂去,道,“管她呢,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好男不和女斗,我们继续来吧!”
董武和宋篱回家,张伯迎上来,道,“你们可回来了。刚才吴大人来过了,坐了一阵,看你们一直不回,就先回去了?”
他口中说的吴大人是吴锦文,吴锦文中了进士之后就被授官回云州城来了,在知府大人手下做事,他至今没把家人接来一起住
,一个人住在府衙不远的龙锦巷里,有几个仆役跟着在伺候生活。
因他一个人住,故而会时常来董武家里串门子,董武和宋篱听说他来过,便也没有很在意。
只董武问道,“他来有没有说什么?”
张伯道,“吴大人提了一篮子樱桃过来,说是让夫人尝尝鲜,这是贵重东西,我们也没敢看,收在柜子上面了。”
这个时候还不是樱桃上市的时节,而樱桃即使在上市的时候也是比较贵的水果,这样早的樱桃的确是贵重东西。
宋篱听说吴锦文是送的樱桃来,诧异了一下道,“他随意让个人送来不就行了,还亲自送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张伯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宋篱去把那放在柜子上的装樱桃的篮子拿下来,揭开上面的篮子盖,里面是用精致的果盘装的一盘晶莹的红艳艳的樱桃,看着
异常漂亮,宛若红色翡翠雕成的一样。
但是其实宋篱并不是很喜欢吃樱桃,觉得果肉不多,而且还酸得厉害。前一年,似乎吴锦文也送了很多樱桃来,没有吃完的全
用来做了樱桃酱,樱桃酱倒是很好吃的,做好了,他还让人给吴锦文送了一小罐子过去,算是回礼。
董武也过来看了那篮子樱桃,对着宋篱笑道,“既然他送来了,你就吃吧!这个时节,这样的樱桃可不多,他该也是别人送的
。”
吴锦文的这个樱桃的确是别人送的,而且还是知府大人送的,就这么一点,他自己尝了两颗,想到宋篱似乎是喜欢吃的,就给
送了过来。
董武虽然脸上带笑,心里却并无太多开心,虽然吴锦文心思藏得深,但到董武家里来得频繁了,董武也看出来了,只宋篱自己
还不明白,吴锦文根本不是把他当成弟媳看的。
天黑下来,董武就着烛光坐在卧室里小圆桌边看账本,宋篱半躺在床上翻话本,这个时候的市井话本多少都带着色情色彩,荤
素不忌,董武买这些给宋篱的时候根本没有筛选,他是不看这些的,故而也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宋篱这时候看的,正好是里面小姐和书生偷情,他以为下一页便是一句话带过讲白天的事情了,没想到一翻过来,后面居然是
插图,而且还是那种插图,把宋篱看得眼睛抽了一下,这一副画得还算不错,只用线条勾勒了一个大概,但宋篱还是有些面红
耳赤,毕竟董武就在不远处呢。
又翻了几页,他就看不下去了,把书收起来,身上有些躁热,心思蠢蠢欲动,朝董武喊道,“董武,该睡了,睡觉吧!”
董武看账本得专注,希望把这些看完再睡,就道,“你先睡,我把这里看完。”
“你不睡,我睡不着。”宋篱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把他望着。
董武心想是烛光太亮了么,正想把蜡烛端到外面屋子里去看,好让宋篱睡觉,转头看到宋篱那期待地把他望着的样子,才突然
反应过来宋篱说的什么意思。
他心想自己怎么变得不解风情起来了,赶紧把账本收了,走过去俯身在宋篱唇上亲了一下。
宋篱看他过来亲热,揶揄他道,“怎么,不看你那账本了?”
董武坐上床,笑着在他脸颊耳朵亲吻,道,“账本哪有娘子重要,可不能让娘子你孤枕难眠啊……”
董武说完就被宋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瞪他道,“我才不是你娘子!”
第五章:追究
董武心里还因为吴锦文对宋篱有意思而发酸呢,他明白吴锦文是哪种人,吴锦文对宋篱有爱慕之情,但也只会发乎情止乎礼,
所以不用太过担心他对宋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只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理智上能够接受别人为宋篱的魅力所折
服,但感情上却不免总有些酸溜溜不舒服。
此时宋篱说出这种话来,马上让董武别扭难受起来。
其实他明白宋篱是不喜欢他唤他“娘子”,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倒不是别的意思,只是他依然难受。
董武的手将宋篱紧紧搂到了怀里,低头在他唇上吻上去,宋篱被他这种太过强势的亲吻弄得很不舒服,手抵着他的肩膀要把他
推开一些,但董武却不放。
过了好一阵董武才放开他,宋篱觉得简直要被他亲得断气了,只剩下靠在他身上喘气的力气。
偏偏董武还不知足,又在他耳朵上又亲又舔,宋篱全身发软,听董武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酸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
我娘子,那是什么?”
宋篱抬起眼来瞪他,奈何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荡漾着一层水气,即使怒瞪也像是撒娇。
他故意咬牙咬牙切齿地道,“是什么,我是你相公。”
说着看到董武那突然一愣的神色,就又得意地笑了,还伸出手指来挑起董武的下巴,嘴在他颊边呼气,哄道,“来,叫声相公
我听听。”
董武差点因为宋篱这突然而来的调戏而笑场,心想他这个乖巧粉嫩的宝贝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是他夫君。
董武刚才那酸溜溜的心情几乎是一下子就散了,一把搂住宋篱将他压进床里去,在他唇上一阵猛亲,宋篱几乎招架不住,伸手
抵住他的胸膛,抽出空子赶紧呼救,“轻点轻点,你压得我喘不上气。”
董武看宋篱一张脸果真憋得通红,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给他抚胸口,关切地问道,“这下好些没有。”
宋篱这才缓过来口气,红着脸一双秋水翦瞳朝他望过来。
董武马上又受不住了,蹬掉鞋子上床去,一手撑住自己的身体怕把宋篱压住了,又在他脸颊上细细亲吻,调笑道,“你这个样
子,还要让我叫你相公,小相公还差不多。”
宋篱本还沉迷在他细密的亲吻里,听他说小相公也没及时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心中突然莫名发堵,马上生气了,伸手推董
武,脸一下子冷下来,红着眼睛瞪他。
董武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本来夫妻床笫之间开些小玩笑应该是无伤大雅的,但是,这种玩笑他自己也觉得过了。
宋篱瞪了董武两眼,推开董武,翻身面向床里睡觉,捞过被子就把自己裹上不理会董武。
董武看宋篱生气就又着急又愧疚起来,俯身去摸宋篱的脸颊,赶紧道歉,“宋篱,你别生气,我说错了,一时说错了而已。”
宋篱把脸埋到被子里去,依然不说话。
董武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想来宋篱心里一定特别在乎这个,他居然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来把他惹生气了。
董武哄了老半天,宋篱扯着被子把头也给遮了起来,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原谅他了。
董武只得用力去扯他蒙着头的被子,劝道,“好了,好了,不应我就算了。你别把脑袋遮得这么严实啊,憋坏了可怎么办?你
生我的气,你起来打我骂我都成,只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篱哪里扯得过他,很快就被董武把被子从脑袋上扯下来了,把脸露出来。
宋篱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还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出来,显然是哭了。
董武被吓得不轻,把他和着被子搂到自己怀里来,手指去揩掉宋篱脸上的泪珠,宋篱动也没动一下,脸上神色哀戚,眼里也全
是悲伤之色。
董武赶紧柔声哄道,“我错了,是我的错。你别哭成不成?”
宋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反感董武说那种话,也许别人家夫妻床笫之上也是会说些荤素不忌的不着调的玩笑话的,他也知
道董武那话是纯粹的无心的玩笑话,但他就是很难受,像是心突然给堵住了,非常憋闷。
也许这种憋闷与下午在何记铺子里吃东西时听到别人的那些谈论有关,那个别人嘴里给皇帝做男宠的魏家小儿子,他明明是不
认识的,但是想到别人都说他依靠美色蛊惑皇帝,以后年老色衰后一定会被皇帝厌弃,听他们说他只是一个龙床上的小相公…
…,他心里就很憋闷,异常难过,此时董武的话说出来,便让这些被他压在心底本不会喷发出来的难受全都浮上表面来了。
莫名其妙地就难过起来,甚至理智想要压一压这种烦躁难受都不行。
宋篱静静地流泪,神色冷清,眼睛里带着痛苦,董武最怕宋篱这样,心里就像被刀割一般地痛,将他搂着,手轻轻拍抚他的背
脊,道,“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说这种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一时玩笑而已。你是我的妻,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没
有想过要辱了你。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生我的气就骂我,千万别这样闷着哭,我看着着急。”
宋篱看董武这失措又着急的模样,心里才渐渐涌起一些暖意,伸手将董武的背抱住,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有些涩,道,“我
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有些难过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没生你的气。”
听宋篱这样说,董武依然不太安心,问道,“没生我的气,怎么就突然不理我了,还哭起来?”
宋篱摇摇头,“我没生气。”
看宋篱这样执拗着不回答,董武也没有办法了,抬起他的头,把他脸上的泪水珠子给擦干净,然后在他脸颊上温柔地亲了两下
,道,“那睡吧!”
本来还很想和董武亲热的,宋篱之后也没了兴致,董武吹了蜡烛,又放了床帐,床里马上就黑下来,面前影影绰绰,黑暗里伸
出五指也看不清楚,宋篱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被子的手,突然很想去弄明白,这个身体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以前一直
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无法承受起这个身体的家人在得知他们的亲人已经离去之后的伤痛,但现在,他却想去弄
明白,那个站在窗边看书的少年是谁,那个总是教他读诗的少年是谁,为何这个身体独独将这个人记得如此清楚。
董武的手伸过去,将宋篱伸出被子的手握住了,拿进被子里来,又将他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道,“别冻到了。”
宋篱将头靠在董武肩膀旁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灵冷清,“董武,你是在什么地方买到我的?我还能够找到我的家
人吗?”
宋篱的这个问题让董武愣住了,他全身僵硬,而且不安起来,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宋篱似乎是叹了口气,之后言语上也带着一丝茫然和怅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有时候会想到
一些以前的事,总觉得很遗憾,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好,辜负了别人的期望,我现在想去告诉
他,不要为我感到难过了,我过得很好。”
今天晚上的宋篱如此反常,董武非常自责,觉得全是因为自己无心说了一句玩笑话,然后勾起了宋篱对以前家人的想念。
他只得安慰道,“我是在珉阳县城里一个巷子里救下你的,这些你不记得了么?”
宋篱皱着眉头摇头,“我很多事情都是糊涂的。”
其实董武也好奇过,他救下宋篱的时候,宋篱明明是呆呆傻傻的,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根本没什么灵气,就像是一个魂魄不全
的玩偶一样,他是在撞墙生病了之后才慢慢变得灵动起来,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董武原以为是宋篱是曾经遇到过什么大的打击,比如被坏人追赶之类,以至于吓得失了魂所以才呆傻了,之后撞了脑袋,又才
让他醒了过来。
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的这个判断,而之后他和宋篱的生活非常美满,在宋篱不说起他的过去的情况下,他便也没有问。
以至于事到如今,他才弄明白,宋篱对于他被坏人追赶被他救的时候的事情根本没有记忆。
董武此时也并不把真相藏着,将救宋篱时候的那些事情说给他听了。
宋篱沉默了好一阵,这才问道,“我被坏人追赶要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董武明白宋篱的伤心,赶紧安慰他,“已经没事了,不要想那时候的事情。”
宋篱觉得很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身体的家人就没来找过他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个总是出现在他脑海的漂亮少年
是什么人?
宋篱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去了,董武此时倒是松了口气,心想宋篱已经全然忘了卖身契一事了,其实他是没有宋篱的卖身契的。
不过,他之后去县里办过和宋篱的入户登记,即使宋篱的家人再来要宋篱回去,他也是不会让宋篱离开的,他们是夫妻,没人
能够把宋篱从他身边带走。
第六章:归真
让宋篱自己去查他的身世显然不太现实,之后董武承诺会去给宋篱查他的家人。
但是因为宋篱已经和他家里断开联系至少三年了。
三年时间能够发生太多的事情,仅仅从宋篱脑子里的那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以及董武知道宋篱被卖的时候抓他那几个人的相
貌之外,便再无一点线索。
宋篱他自己其实对能否找到这个身体的家人是并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是董武承诺了要去帮忙找,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觉得有
点希望总比一点希望没有得好。
宋篱只知道自己被唤作“归真”,或者是这两个字的音。
他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就像是小孩子心智记忆还没有全时的那样,关于事件情景,很多都只是一个个单独的画面,甚至很多画
面还是模糊的。
画面里最多的就是那个种着花草的院子,那些花草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似乎有几株开得非常红艳的海棠,冬天下雪时有
一株红梅也在他记忆里很深刻,还有一株有些高的树种在一个并不高的假山旁边。
那些有关房屋的画面里,房屋倒不破旧,但是也并不显得精美,他脑子里最清晰的那个漂亮的少年似乎是叫“子琦”,家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