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上——四时江南

作者:四时江南  录入:05-29

佩佩信教,夜里耶稣基督托梦给她,说她百般寻觅的姻缘只能在故乡找到。佩佩醒了一想,故乡,不就是伟大的祖国么?所以带上所有的私房,轻手轻脚避开沉睡中的母亲,回国找真命天子来了。

现在看见十九,在一个帮派的歪瓜裂枣之中显得如此气宇轩昂卓尔不群,拿着手机嘴角上扬露出的那个笑容格外温馨美好,佩佩不禁幻想并且希冀,他也能对自己绽放那样一个美好的微笑。女孩子总是会为自己编织许多不切实际的粉红泡泡故事,有时候走错路撞到的人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见到十九这样的阳光美少年,她几乎立刻就要跪下感谢耶稣基督,感谢赐予她这样一个白马王子。

好吧,我们暂时不要告诉她,这个王子,其实能生吞活剥了一匹白马。

十九讨厌除了惊蛰之外任何人的碰触,对于彪哥褒奖般拍肩膀的动作每次都咬牙忍着,现在也不管佩佩是何方神圣,手臂一甩就要走人。佩佩哪里肯放,他一拽她就一拉,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十九的耐心终于用光,用力一抽,竟然将佩佩整个人甩出去。

只听“砰”一声。

佩佩在地上滚了一圈,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爬起来后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刮破了。她可怜巴巴地扒拉着自己的蓬蓬裙,偶尔用小兔子般的眼神看看十九,泫然欲泣的模样。十九的脚步忽然挪不动了,的确是自己手劲太大,错在自己。他心里一阵厌烦,却不能不管,走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佩佩头上,伸出手:“走吧,我带你找嫂子换身衣服。”

佩佩整个人被十九的大风衣罩着,温暖的感觉顺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传递过来。十九是非常好看的,以前一脸少年特有的迷茫,近来却越来越成熟,凛冽的气息像毒药,不是佩佩这种单纯的大小姐所能抵挡。她的脸偷偷红了,低着头,微微把头靠在他胸前,有些羞怯道:“不用找嫂子,你带我去找我爸爸吧。”

“你爸爸是谁?”

“秦文。”

这是帮里一个元老的名字,十九是知道的。

十九半拉半抱着她,佩佩装出扭伤了脚的疼痛模样,悄悄拉了拉他甩给自己的那件外套。

24.送秋波

出了小区,往前走五分钟,十字路口来了个卖书的,正版盗版都有,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引进的繁体字的耽美小说。摊子简陋,一块布铺在地上,书摊几排,被买走一本就换上一本,都不重样。惊蛰某天下午上班路上就买了一本村上春树,这几天闲着没事就看,越看骨头越酥,整个人缩进沙发里,对着十九哼哼。

十九不理他,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电视。电视上某明星穿得时尚且风凉,红地毯上摆出各种POSE引爆闪光灯。惊蛰叫他一声,十九不应,再叫一声,还是不应。惊蛰怒而拿起遥控器换台,十九转过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惊蛰毫不在意,把台调到美容时尚节目,乐呵呵道:“你觉得她美?告诉你,我见过她卸妆的样子,对外宣称二十四,卸了妆何止四十二!”

十九用狼的姿势爬到他身边,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头顶着惊蛰。惊蛰用脑袋撞撞他,指着手里的书说:“小满还说这本书小资,我怎么看来看去只看出来一个一脚踏两床的故事?”

十九斜他一眼,懒得理他,惊蛰继续自言自语:“左拥右抱的感觉真的那么好?要不我也试试?”

某只狼恶狠狠瞪他。

惊蛰早就习惯他这样,手指头弹着十九的脑袋瓜说:“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哪家女孩子对你暗送秋波?”

十九左边的眉毛跳了一下,把头转过去。

秦佩佩小姐对他纠缠不休已经第四天了。

他想来想去,自己对秦佩佩小姐并没有过什么表示友好的举动,唯一称得上亲密的就是自己把她搀进她老爸的办公室,那也只是因为他害她的蓬蓬裙破掉了。他以前独来独往,融入人类世界,所亲近的也不过惊蛰一个,哪里见过这种围追堵截的阵仗。秦佩佩开始的时候还有所节制,让他陪自己去看海,借口感谢请他吃饭,还送很可爱但十九看来却毫无用处的小东西。十九不喜欢这个太过吵闹的女生,何况她还逼自己跟她叫姐姐,她邀约自己答应,也完全是因为彪哥在一旁鼓动。

陪大小姐玩了一天,大小姐各种暗示都试过,无奈榆木疙瘩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大小姐人前保持淑女形象,人后跳着脚又喊又叫,闹得父亲鸡犬不宁,不得不厚着脸皮请彪哥多帮助。彪哥知道十九对惊蛰的感情,但对于一个异性恋而言,同性之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与惊蛰一样,都觉得十九只是因为接触的人少,所以对自己的感情出现了误解。既然打定主意要撮合秦大小姐与十九,他不能亲自上场,就只能二哥上。

二哥百般委婉说明佩佩的心思实在把十九吓了一跳。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喜欢,在他心里,全天下大概只有惊蛰一个傻子愿意对他好。他用了一秒来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件事,给了二哥很肯定的答复。

“我喜欢惊蛰。”

佩佩不知道惊蛰是谁,也没人告诉她其实她认为的情敌是个男人。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第二天一早就把自己的红色跑车开进小区,也不顾自己其实没有国内驾照,要送十九上班。可惜,十九没事的时候一般都跟惊蛰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大小姐在楼下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熬不住,一个电话打过来,是惊蛰接的。

听出不是十九,却是另一个男人,佩佩愣了一下,接着气势十足问道:“十九在么?”

“他在洗澡。”惊蛰用肩膀夹住手机,煮面条,“要我叫他么?”

“不用,等他出来,你告诉他,我在楼下等他。”

“楼下,哪个楼下……喂?喂?”惊蛰撇撇嘴,一转头,十九正好走出来。带着水汽的身体靠过来,很有些野性的味道,惊蛰一边想要不要去给十九买个豹纹内裤一边说:“有个女的打电话过来说她在楼下等你。”

十九脸色立刻变了,扑到窗前看我们无畏的秦大小姐。惊蛰端了两碗面条到餐桌上,刚想叫十九,十九已经冲下楼。他皱皱眉,趴到窗台上,没用多久,十九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红色跑车里蹦出一个人,前倾着身子似乎是想抱住十九,被十九避开。惊蛰咬牙,投怀送抱你都不要,傻子!

他们不知道在楼下说了什么,十九边说边往上看,临近中午的阳光太强烈,耀得他看不清楚。惊蛰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继续捧起村上春树的书。过了一会儿,十九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扔开书,吃饭。

“我不喜欢她。”十九有些委屈,“我不知道怎么躲她。”

惊蛰装出知心哥哥的样子,暗怀着一颗八卦的心问:“她都干嘛了?”

“叫我陪她玩,请我吃东西,看我不会开车还说要教我开车。可是她靠在我身上!她身上的味儿顶得我鼻子疼!”十九说话时候实在愤怒又无奈,几乎是控诉,“我不喜欢她,可她不信。”

惊蛰只稍微一想就明白是那位小姐不死心,可看十九这个为难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于是故意道:“那你亲她,亲她的时候咬她舌头她就明白了。”

十九扬起头,嘴巴都快抿成一条直线了,却一言不发。电视上正演出国际著名美容师自制面膜,惊蛰搂了十九,不再说话了。

送走了一屋客人,与小满在走廊相遇。惊蛰的胃里空空荡荡,急需要吃点东西压下酒劲,眼看小满也是脸颊潮红,两个人遂结伴觅食。

配餐间里有小蛋糕,惊蛰抓起一个,一口吞下,小满几乎同时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胃里有了点东西就不难受,两个人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叹气,小满慢条斯理地吃蛋糕,忽然想起什么,道:“最近你家十九犯桃花。”

惊蛰点点头:“彪哥跟我说过,男人和男人总归不能长久,言下之意,是叫我别害了十九。”

“所以我不喜欢胡彪这个人。”小满“哼”了一声,“我跟会明在一起只是因为爱情,他凭什么说我们的爱情不长久!”

惊蛰笑笑,问:“我做到年底就不做了,你呢?”

小满想了想,坚定不移道:“继续做。陈会明靠不住,活了三十几年愣是畏畏缩缩藏着掖着不敢说自己喜欢男人,跟我在一块了上街连拖个手都怕人围观,早晚我要踹了他。”

惊蛰吧唧嘴:“刚刚还说爱情呢。”

“惊蛰,我爱你。”小满嗤笑,“你看,爱情其实简单得要命,我一天可以跟一百个人说我爱你,谁会当真。”

“可是,有个人的爱,一定不是玩笑。”惊蛰喃喃。

“只有小孩子才会把爱情当真,可是你见过哪个小孩子懂什么是爱?”小满哼了一声,推门走出去。惊蛰慢慢咀嚼着点心,直到最后一点残渣都被自己吞下,站起身,自嘲地笑笑,随之走出门去。

脚刚迈出门,就看到雷准。

那人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衬衫,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温暖和柔和。惊蛰故意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不以为意,跟在后头走到大厅。大厅里人多起来,惊蛰不得不放慢脚步免得踩到谁,雷准忽然握住他胳膊,带着他一路又走回走廊里去。

“带你去看海。”雷准说。

惊蛰看着他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还是十三岁少女?最近研究琼瑶呢?”

“恩,刚看完《还珠格格》第一部,第二部买不到……其实乾隆喜欢的是他儿子?”

“噗,你还真看了啊!”惊蛰扫盲,“那叫反琼瑶。”

雷准根本不在意问题的答案,惊蛰终于肯正经跟他说话这才是重点。他很有点打蛇随棍上的精神,趁热打铁道:“跟我去吧。”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陪陪你老婆。”惊蛰瞪了他一眼,却往后门走去。

雷准很少自己开车,以前他来总是司机掌着钥匙,大概是因为成了家所以要谨慎,这几次来找他倒没有一次不是自己开车。惊蛰每次一上他的车就昏昏欲睡,雷准有时候发情,不管他多困都能把他给办了,当然,每次做完都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吃多少盖中盖都没用。

惊蛰在椅子上瘫成烂泥一团,雷准也不说话,滨海大道的灯光整夜不灭,照得海岸线亮如白昼。惊蛰眯着眼睛一盏一盏看过来,雷准忽然说:“我第一次到这个城市来的时候,坐在大巴上,那时候是深夜,路上只偶尔有车飞驰过去。我从小城市到这里来,车上的人都睡了,只有我醒着,那时候我就想,这座城市,我要征服他。”

惊蛰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他:“征服了么?”

“没有。”雷准也似笑非笑,“因为有一个人,我还没有征服。”

“你不会说是我吧。”惊蛰扭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雷准只是笑,一脸高深莫测。惊蛰也懒得猜测,顺手打开音乐。雷准是小城市里长大的人,十八岁之前,繁华只在想象里见过。努力考上大学到这所城市,才明白自己过去是如何一个井底之蛙。惊蛰有时候很能理解他,他现在只喝咖啡,只用高档货,只听英文歌,甚至家居装修全是欧式风格的原因,也不过因为他怕人知道,他过去曾经是一个多么穷困又没有见识的人。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向上爬,惊蛰并不能狠心怪他。

只是惊蛰没办法相信,雷准这辈子会对他有什么真心而已。

车子停在海边,惊蛰跳下车。早就入秋,海风吹过来都是凛冽的凉意。惊蛰站在堤上往远处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远处灯塔闪烁的红色光点,近处的海岸倒是被路灯映得有些亮堂,偶尔看到黑色的海浪漾着灯光,拍打沙滩而来。

“要下去么?”雷准指着底下的沙滩。

惊蛰摇摇头:“冻死人了,咱们就在这上面走走吧。”

往前走了一小段,鼻子里就只剩下海风的腥气。他们两个的距离不近也不远,雷准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好让两个人之间唯一的声音不要只是海浪拍打海岸的水声。而说什么呢?谈判桌上向来气势逼人的雷准BOSS忽然词穷,他看天看地看路灯,却想不出一句话打破沉默。

于是只能惊蛰上。

“今天晚上就算你包我出台,要给钱的啊。”

雷准失笑:“那也不能让我白花钱啊。”

惊蛰挑起右边的眉毛:“难不成,你想野合?”

雷准做一个憧憬的表情:“咱们市的沙滩是出了名的松软纤细,很适合做些体力运动。”

惊蛰知道他开玩笑,顺着他的话说:“幕天席地,的确很有感觉啊。可惜,感冒了我要自己掏医药费误工费。”

雷准大笑起来:“怎么会感冒?”他指着远处海滩,“干脆点,你看人家那对,情之所至,才不管时间地点还有后果呢。”

惊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边一对男女搂抱着,女孩扬头对男孩说了句什么,男孩子忽然就吻了下去。

惊蛰幽幽地叹了一声:“所以说啊,现在的小孩子心里都在想什么啊,大半夜的跑到海边来又抱又亲的,注意点影响。”

雷准低低地笑了一声,毕竟事不关己,惊蛰也只是单纯感叹一声而已,千不该万不该,却是那俩孩子转过头来的一瞬。

远处的一辆车开了大灯,大概是进口车灯光也特别亮,把两个孩子的脸清晰地照亮。

两个人说着什么,女孩子几乎是腻在少年身上,少年半环着女孩的腰,侧面的轮廓非常熟悉,惊蛰闭上眼就可以准确地画出那张脸。

下巴是略有些圆,带出一点点少年才有的朝气和无畏。嘴唇有点厚,到了秋天就会干燥,给他买了男士润唇膏他已经弄丢了好几管,一边抱怨着放在口袋总是掉出来一边把新买的一管往口袋里放。毛发并不茂密,最近也开始长胡子,学会了用剃须刀之后说要给惊蛰修面,被惊蛰惊恐地拒绝了。鼻尖有些勾,侧面看起来像是有些欧洲人的血统,可谁知道呢,他的眼睛的确是褐色的,早晨刚起床的时候颜色最淡,却非常有神。

雷准的轻笑在耳边格外讽刺地响起来,惊蛰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正退进雷准怀里。

“惊蛰,那个,是你家小狼吧。”

25.豆腐脑

十九今晚很开心。

其实严格说起来,十九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是个面瘫,除了看向惊蛰的时候眼神柔和一点嘴角上扬一点,对谁都冷着一张俊脸。可是今天等在酒吧门口接他的时候,竟然始终保持着一点细腻的微笑,惊蛰走上去,捏他左边的脸颊:“捡到钱了?”

“比那还好。”

惊蛰身子震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跟他一起赶最后一班公交。坐在最后一排,惊蛰打开窗子,十九靠过来,肩膀处隐隐约约,竟然有些香气。这不是古龙水的味道,惊蛰闭上眼睛,努力躲开那种过于粘腻的香气。

香奈儿新推出的香水,只有女孩子会用吧。

洗了澡,身上的味道才算退去,躺进被窝的时候习惯性来搂自己,惊蛰耸耸肩膀,装作已经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那时候见到十九与别人拥吻,自己能甩甩手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跟雷准继续散步,已经是极限了。

他在被窝里暗暗咬牙,我这一阵阵的心痛肯定是因为心肌痉挛!

第二天一整天都有心事,早上很早就起床,破天荒买到早餐,楼下的油条铺子涨价了,他提回一袋子油条,十九从浴室探出脑袋,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惊蛰招呼他快点洗完吃饭,他应了一声,哗啦哗啦的水声又响起来,他在里头大声问:“今天起得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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