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一个人过的,大概新年也要一个人吧。
十九走得匆忙,衣服都留在家里,这几天穿的什么呢?惊蛰窝在地毯上翻着一本过期杂志,心神不定地想,该不会都买的新衣
服吧,好歹攒点钱啊。再说,内裤都不带走,难道那东西也要现买么?真是败家又没节操。
他在地毯上打一个滚,没出息地抓起手机。那天晚上想来想去,还是在一堆残骸里找出手机卡,第二天就去买了个新手机换上
,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要等的电话没打来,却接到售楼短信若干。圣诞节那天自己做了一桌大餐,无论如何抹不下面子给人
打电话,眼看着要过十二点,再三鼓足勇气,拨号。
熟悉的号码成了空号。
难为他为了避开自己,连这招都使出来。
要是那天,不要自暴自弃地说那句话,多解释解释就好了。惊蛰一边后悔,一边却意识清醒。再倒回去一百次,他也还是会说
一样的话。第二天情绪低落,在街上游荡,看哪对情侣都像在对自己示威,一怒之下到商场疯狂购物,三千块一条的领带一买
买俩,也不管自己平时根本不穿西装,拎着包装就走。
刚拐出柜台,迎面却碰到温林。
他不修边幅,形色潦倒,最忌讳遇见熟人。温林近来愈发温文,见到他主动打招呼的同时,表达了一下对他这副模样的体贴和
慰问。跟他一同来的正是那日的阳光医师,礼貌地点点头之后,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惊蛰被盯得发毛,耸耸肩说:“我失恋了,没心思打扮。”
温林根本不当真话,玩笑道:“十九终于把你甩了?”
三个人到地下一层要了杯咖啡慢慢说,温林听惊蛰说了事件始末,才算信了。与医师交换一个眼神之后,问惊蛰:“你现在打
算怎么办?”
“振作精神,重新生活。”惊蛰顶着一头乱发,表情完全不配自己的雄心壮志。
温林想了想,叹了口气,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用勺子一点点搅动方糖。勺子碰击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向善良的温
林,就在这声响的伴奏中,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惊蛰看了看时间,丢开手机,停止回想往事,到柜子里取了新买的外套,出门。
领子上别过窃听器那件,早被当成危险物品处理掉,新买的这件,恰是疯狂发泄那日的产物。公车满员,惊蛰等了两辆,连个
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无奈之下,挥手打车。
小满到底不会不管他,知道他潦倒在家,早晨打电话来叫他晚上出来一起跨年,还特地暗示,二哥不会到场。惊蛰听了,反而
有点失落。二哥来,还可以打听一下十九的近况。
他靠在副驾驶座,有些迷茫地望着窗外。
还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只能从朋友口中,探听你的消息。
十九不懂新年的意思,实际上,他对所有节日都不敏感。关于庆祝,他只记得自己曾经在肯德基跟某人过得那一场生日,某人
那天格外高兴,却还假惺惺地憋着。大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那天的话格外多,甚至谈及从不愿回首的过去。
那个人,笑起来有些纯良,实际上,脑袋比他的笑容更加纯良,都有点冒傻气,心软得不像话,还总喜欢装圣母。
想起来,心里就一阵疼。
干脆不想。
十九住在办公室里间有一个星期,对谁也不解释,任别人怎么想。今天是一年里最后一天,下午嫂子却忽然闹肚子疼,住到医
院,彪哥本来说要庆祝,也都作废,忧心忡忡到医院陪嫂子,临走时却吩咐大家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二哥今晚被小满抛弃,满
腹怨言,还故意蹭到他身边,连声抱怨小满重友轻色。
重友轻色?十九便明白,小满是陪惊蛰去了。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跨年。
二哥带头,帮派里兄弟几个一起去喝酒,有伴的带上伴,没伴的争取今晚找个伴。一群人浩浩荡荡开了三辆车,老早给底下酒
吧的负责人电话,留出最好的包厢,开最好的酒。
十九不喜欢说话,总给人一种威严冷淡的感觉。一起的人虽然都知道他义气,却还是跟平易近人的二哥更聊得来。路上就炸了
锅,荤段子层出不穷,十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混不进谈话,仰起头,路边商家悬着巨大的让利招牌。如果是他,一定克制不
住自己爱贪小便宜的性格,早就冲进去大肆购买一通了吧。而自己,就负责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等待他偶尔转过头
,露出的一个笑脸。
是眼花了么,马路对面飞驰而过的那辆车子里,似乎是他。
十九甩甩头,那个人,他真可恨,竟然对自己说,你爱错了人。
难道他就爱对了么?
48.肝硬化
电视台联合几家大公司办了这场跨年演唱会,本土明星唱主角,宝岛某情歌王子助阵。惊蛰懒得过去挤,跟小满买了十块钱四
串的羊肉串在外面溜达,偶尔听到人群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扯着嗓子跟着喊两声,低头继续吃羊肉串。演唱会旁边就是本市最
大广场,无论年轻人还是中年夫妇,都在此聚集。
年纪越大,越不相信新年的第一个愿望一定会实现,可是,许愿的热情却与日俱增。
奔跑需要动力,哪怕只是一个美好的谎言。
与小满站在人群外围,仰头看城市地标一样的建筑。据说一会儿海岸边有烟花表演,惊蛰双手插兜,冻得直哆嗦,哪有心思去
看。小满满脸不爽地给二哥打电话,间或做贼心虚地看看惊蛰,仿佛怕他责怪自己对友不忠,惊蛰索性转过头,往旁边移了一
步,不想,踩了身边人的脚。
惊蛰赶忙道歉,被踩的人转过头,声音停顿了一下,笑道:“没事。”
惊蛰露出一个抱歉的笑,缩了缩脖子。
跨年演唱会很快就到达高潮委市领导脱下厚重的大衣走上台向台下亲切问候。无奈惊蛰此刻的位置离领导太远,无法瞻仰,与
小满对视一眼,同时看手机。
距离午夜十二点恰好还剩五分钟。
三分钟,领导致辞结束。半分钟,念一遍赞助单位的名称。半分钟,主持人插科打诨采访一下今日不远万里赶来的宝岛王子。
半分钟,把短信参与的方式重复一遍继续开玩笑说吉祥话。十五秒,告诉大家做好准备,大屏幕把所有到场嘉宾领导正面出现
一次。五秒,大家真的要准备了。
十秒,全场倒数。
惊蛰握着拳,发泄一般大声喊着那些逐渐倒流的数字。最后一秒,他高举双手,像身边的许多人一样,原地跳起来,大声欢迎
新一年的来到。小满兴高采烈,拽着他一起许愿,他可算是逮到正大光明的发泄机会,对着天空大声提着所有不切实际的要求
。小满被他感染,也高声喊着“money,money”,似乎他缺少的,就只有大把钞票。
置身狂欢的人群,真是发泄的最好方式。平日里遮遮掩掩的少年情侣公开拥吻在一起,中年夫妇也能当众给予彼此一个简单的
拥抱,甚至有人大喊着告白的情话,而站在他身边的人一脸惊喜。
十九站在酒吧走廊处,不清晰的屏幕上,是惊蛰一张特写的脸。这个傻瓜,嘴巴张这么大,大概不知道有人正在拍他吧。不过
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这就好。
十九笑了笑,走回包厢。
海边的烟花窜在高处,透过高楼也能隐约看出一点。散场后惊蛰和小满随人群一同往回走,小满意犹未尽,提议一起去酒吧通
宵。惊蛰也玩开了,站在路边就伸手拦车。无奈足足拦了十分钟也拦不到,每辆车都满员。
长叹一口气,正在打算放弃的时候,身后响起鸣笛声。
惊蛰以为自己挡了谁的路,连忙闪到一边去,身后那辆车的主人却探出头来,大声问他们:“要搭便车么?”
小满斜着眼看了惊蛰一会儿,果断蹦跶过去搭话:“你去哪?”
那人却眼看着惊蛰,笑道:“你们去哪,我都可以送你们过去。”
类似搭话的在酒吧时见得多了,小满轻车熟路:“请喝酒我们就上车。”
惊蛰翻个白眼,心里暗爽,小满这话对得好。果然,那位开跑车的少爷眼都没眨一下,应道:“当然可以。”
两个人并肩坐在车后,各自拿个手机更新围脖。富二代少爷大概没见过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请喝酒了都不对自己笑一个,只
好自己主动。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啊?”他说,“我叫李晓飞。”
惊蛰白他一眼:“我叫天王,他叫地虎。”
那人干笑两声:“你可真幽默,那我是不是要叫宝塔啊?”
“你刚刚不是说了么,你叫李晓飞。”小满头也不抬。
李公子又被顶了一下,却还不见恼,从后视镜里看了惊蛰一眼,问:“你真不记得我了?”
“记得,我刚刚踩你脚了,可是你不是说没事么?”惊蛰瞥了他一眼。
“有点事。”李公子打量着惊蛰的表情,展露迷人微笑,“下车我再告诉你。”
爱说不说。惊蛰悄悄跟小满对视一眼,心里感叹,这丫钓人水平太差!
酒吧格外热闹,午夜十二点多,气氛却正经的HIGH。惊蛰算了算,自从自己辞职,也有大半个月没到夜店,江湖上大概早就没
有自己的传说了吧。他把这个想法跟小满一分享,得来小满白眼一双。
“从来就没有过!”
李公子本想要个包间,惊蛰怕他心思不纯动手动脚,死活不同意。李公子也就勉为其难,选了角落里靠沙发的位子,心想灯光
昏暗,揩油也方便。惊蛰跟小满是什么人,看他眼神连这人床上喜欢的姿势都猜得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应付地跟李公子
说了几句话就赶忙投身舞池。
舞池里全是扭动的人体,以前在酒吧,惊蛰还跟人玩过近身肉搏的游戏,玩到兴起下身顶下身上身贴上身,引来口哨声一片。
果然GAY吧的尺度比较大,这样的普通夜店,装13钓马子的男人有之,一脸圣女样等男人钓的女人有之。偶尔有热情如火的,主
动贴到惊蛰身上来,胸前两块肉乱颤,惊出惊蛰一身鸡皮疙瘩。惊蛰下意识去喊小满解围,小满却不知道哪里去了,这边,火
热的胸器逐渐逼近。
为了避开这女人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又踩到谁的脚,暗骂一声今天这是什么毛病,胳膊一紧,竟然被人抱住。
包厢里男人女人吼作一团,有对唱情歌的,有互相摸来摸去的,二哥也入乡随俗搭上个小男生偷腥。十九借口方便溜出来,顿
时松了口气,深深后悔跟他们出来喝酒。
果然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自己无论多久都没法适应。
经过舞池门口不经意往里望,男男女女狂欢成瘾,他收回自己难得一见的好奇心,刚要转身,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眼神中带着三分媚意三分勾引还有四分漫不经心,仰头对人微笑。那个人还真是想得开,自己这边三魂丢
了七魄,每天干什么都没法专心,晚上翻个身总想搂个什么才睡得着,他那边却有了新欢,结伴泡夜店如鱼得水。
十九反倒不着急奔赴厕所,站在门口细细观看那人离开自己的模样。
惊蛰回过头,看到正是李晓飞同志,赶忙道歉。李晓飞一笑,趴在他耳边大声说:“你这是第二次踩我的脚了。”
惊蛰不好意思地笑笑:“真对不起。”
李晓飞松开手,示意惊蛰到一边坐。惊蛰随他走了几步,在吧台前站定。李晓飞跟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几块冰进去,嘴
巴又凑到惊蛰耳边:“喝了这杯酒,就当赔罪吧。”
这酒里一点别的东西没加,纯酒,李晓飞不知道惊蛰的酒量,本想一杯把惊蛰放倒,没想到惊蛰端起酒杯看了看他,忽然魅惑
一笑,仰头一饮而尽。末了从杯子里抓出冰块,放进嘴里一起嘎巴嘎巴嚼了。李晓飞是个男女通吃的主,跨年现场被惊蛰一瞥
扫到,就对这个人产生了点兴趣,结束之后没想到恰好遇到,本意就是借着喝酒培养培养感情。惊蛰这会儿媚眼一抛,半个身
子都酥了,恨不得当即开个房把人扔床上去。
惊蛰又不是武松,这一杯灌下去,当时没事,过后肯定有后劲。事实上,现在就有点不舒服了。当初为了救童连硬生生一大杯
灌下去,事后吐得酸水上涌,这回虽然不会那么严重,也让他的胃有点热辣辣的感觉。可面子不能掉,借着李公子一脸仰慕情
欲泛滥,惊蛰歪过头咬唇忍下这股难受,目光却跟站在门口那人交汇。
他勾起唇,无声地笑起来。
你看了多久了?
十九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水还没出来,人先走进来。那人脸色有些苍白,看到他在,有些意外,却还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推门进了小隔间,落锁,下一刻,呕吐声直扑耳膜。
惊蛰吐够了,这才稍微好受了点,忽然想起开始自己还苦苦压抑着声音,后来吐到兴起,根本顾不上外面那人能不能听见。百
般懊恼,安慰自己大概那家伙已经走了,几个深呼吸拉开门,一个一次性纸杯悬在眼前。
惊蛰轻咳一声,接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漱口,把一杯水漱得丁点不剩。十九冷着脸站一边看着,没安慰一句也不过来接空
纸杯。惊蛰捏扁纸杯,尴尬道谢,那人冷笑一声,问:“好喝么?”
惊蛰无名火起,心想他跟谁学得这种阴阳怪气,梗脖子答道:“人间美味!”
十九笑意更深,冻死人:“这么喝,早晚要肝硬化。”
了不起,分开这几天,连肝硬化都知道了。惊蛰陪着他冷笑:“不劳费心,死活是我自己的事,您一边旁观就挺好。”
十九看着他冷笑,却不说话,惊蛰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道:“您九哥现在呼风唤雨,送上来的极品有得是,我算哪根
葱。也对,您懒得管我死活,我自作多情。”
听了这句,十九却不笑了,神色奇异,惊蛰事后百般回想,解释不出这是个什么意思:“我这些天,一直是自己睡。”
惊蛰心里一颤,刚刚有些柔软的迹象,十九下一句终结了他所有美好的思想:“哪有人能比你更好,在床上?”
这是对惊蛰床上技巧的全面肯定,惊蛰顿感奇耻大辱,深吸几口气,报以明媚的笑:“那是,要不我怎么能是专业的呢?”
他一步步靠近十九,手指在十九胸口打转,慢慢向下移动,声音里带着笑意挑逗:“憋得住么?”
十九猛地抓住他还剩一步就直达目标的手,几乎提着惊蛰把人摔进隔间。惊蛰整个人砸在墙上,脑袋正发昏,耳边却清晰地听
见上锁的声音。
49.飞机场
十九把惊蛰翻过身子,几下扯开他的皮带,惊蛰还懵着,屁股那里传来的凉意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转回头,刚露出一
个楚楚可怜的眼神,却被十九嘲笑回去。
“我的确憋不住。”
那人狠狠捅进一根手指,竟然毫不客气,更别提以前那些小心翼翼。惊蛰被他这一下弄得身心皆痛,咬紧了唇将快脱出口的呜
咽憋住嗓子眼里,转过头,趴在墙上。十九看他这样认命的姿势就想起那天黄毛说,他在面对自己时,也毫不求饶尽力配合。
一时间,凌虐他的心思竟然将十九占据,他只想知道惊蛰要被糟蹋成什么样,才能哭着喊着求人放过自己一回。
一根手指捅了一会儿,加进第二根,惊蛰整个后背都绷直了,还是咬着牙。十九居高临下看他微微颤抖,两条腿几乎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