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尽量地对叶纤痕好,除了练剑,便是小心地避开她的小腹,和她缠绵在床第之间,让他眸中的委屈,渐渐化成如水的欲望和欢喜。
而我自己,也渐渐在酒精和生理的快感中渐渐沉沦。
如同在雪柳宫一样,除了练剑,我不问世事。
而铁血帮居然没叫我去办过任何一件事,不知算是体谅我新婚燕尔,还是觉得我不肯任职,不宜派我做事。
总之,我的日子过得无风无浪,而叶纤痕渐渐鼓起的肚子占据了我极大的思想,眼看五六个月了,小家伙已经会在里面踢腿伸腰。感觉到他的胎动,我也会不知不觉间伏在叶纤痕的腿上傻笑,可凭叶纤痕怎么挑逗,我再不敢和她放任云雨之事了,我的孩子和夫妻间的乐趣比起来,显然前者要重要多了。
90.是否挑拨?
我渴望见到苏家的下一代顺利出世。
有父有母也有孩子的地方才叫家,一个圆满的家。
如果有了孩子,即便我永远缺失一部分记忆,也没什么要紧了。
这日,我正一边小口喝着碧玉壶中的酒,一边为躺在凉榻上的叶纤痕打着扇子。
时已入夏,叶纤痕挺了个大肚子,十分怯热,心情很是不好,侍女们个个给她骂的跑开了。
我怕她恼坏了身子,只得亲自过去为她打着扇子,好言抚慰。
叶纤痕有些痴痴般看着我,抚了我的面颊,叹息道:“影,你为什么没有以前那么爱笑?”
我怔了怔,我什么时候爱笑过?只除了那段刚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可那些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现在我对叶纤痕和她腹中的孩子,只有一个丈夫和父亲应当履行的职责和义务。
至于那些曾让我自己陷入极度快乐和极度绝望的爱情,对我而言已太过奢侈了。
“纤痕,你放心。”我柔声劝慰她道:“我很好,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很好!”
叶纤痕笑了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会对我很好!”
她侧过脖子,将头转到我怀中来,呢喃着啃我为她打扇子的手。
我微微笑着,小心的抚慰她那日渐隆起的小腹。
这时,叶幕天来了。
我忙将叶纤痕扶好,见礼道:“岳父!”
叶幕天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痕儿身子重,也不必起来了,瞧你们亲亲热热的,我也欢喜。”
叶纤痕忙应了,斜睨着我,笑道:“爹爹,他才不是对我好呢,他的心里,只想着腹中的孩儿罢了!”
我低了头,淡淡笑着,并不说话。
叶幕天却拍了拍我的肩,叹道:“孩子,你的心里,是不是还在怨当日铁血帮对你不仁之事?”
我勉强一笑道:“我知道,一场误会而已。”
叶幕天却沉声道:“并不单只是误会!你大概后来也知道了,我最初就不信任你,甚至从你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派人去调查你。”
“我不想提这些事了。”我皱眉,轻抿一口酒。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完全失忆,无法提供任何证明,而他们调查过我的来处,什么也没查出来,自然疑心更重。加上柳沁的反间之计,以及我坚决不肯透漏雪柳宫内部信息,一切造就了他们对我的猜忌乃至最后的疯狂折磨。
“可有些事,你一定要知道。”叶幕天却不打算罢休,也拧紧了眉,道:“当日他们关押刑讯你,我是知道并支持的。因为我认为,真正的苏影,绝对不会呆在雪柳宫。他应该猜得出,覆灭明月山庄的凶手,很可能就是雪柳公子。”
我手中的碧玉酒壶差点掉落下来,但我很快捏稳了,清冷而坚决地回答:“不可能。”
而心头已悄然生起警惕之心。
柳沁说过,让我小心铁血帮,而我在吃过一次大亏后,同样对铁血帮上下人等的所有言语行动十分警觉。
我绝对不想再给关到那个鬼地方去,受尽屈辱折磨。
现在,叶幕天显然在挑拨我和雪柳宫的关系。
我连看叶幕天的眼神,都已冰冷含刺,并已将碧玉酒壶拧紧,挂回腰间。
我要以最大的清醒和理智来应对叶幕天可能的阴谋或诡计,哪怕一切只是我多心。
叶幕天知道我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痕儿告诉我你应该是真正的苏影后,你就被雪柳宫就走了。可我当时更不放心了,派了更多人手仔细调查你的背景。终于让我查到了你是从挚天候府出来的,才算彻底解了心里的疑惑。原来雪柳公子当日将你交给了挚天候府训练,怪不得我们怎么也查不出你的底细来!”
柳沁合挚天候的联系一向很是小心,也算是雪柳宫最大的秘密之一了,所以我当初不肯说出,但铁血帮也算了得了,居然连这个也查得出来。
我缓了缓口吻,道:“挚天候府和雪柳宫,均于我有恩!”
叶幕天点头道:“我知道,知道是雪柳公子救了你。可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雪柳公子为什么那么巧,能在出事后立刻救到你?”
柳沁曾经说过,他当时就在附近。
“应该,就是巧吧!”我淡然道:“岳父也曾经说过,雪柳公子很喜欢我哥哥,常在明月山庄附近徘徊并不奇怪。何况他既然喜欢苏情哥哥,又怎会将明月山庄杀了个鸡犬不留?”
“如果是喜欢而得不到呢?”
“如果是喜欢得不到,他应该把我的嫂嫂们全杀了,也不该杀我哥哥。”柳沁曾想杀雨儿,曾想杀叶纤痕,却始终不曾对我动过杀念。
“如果你哥哥坚持阻止雪柳公子伤害你的嫂嫂们,甚至不惜为了你的嫂嫂们,起了灭绝雪柳宫的心思呢?”叶幕天继续追问。
我并不记得我哥哥是怎样的人,但我感觉里,苏情哥哥绝对不是残暴的人。
所以我回答:“我哥哥不会想灭雪柳宫,他狠不下这心。”
“苏情是狠不下心,但支持明月山庄和苏情的太后一系,早就想灭了借扶幼帝崛起的挚天候了。而挚天候和雪柳宫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叶幕天的声音渐渐凌厉。
官场?政权?我吸了口气,忍不住将手摸主了碧玉酒壶。
91.雪柳剑
“实话说,我本来也只是怀疑雪柳宫而已,等我最近查到雪柳宫和挚天候的关系时,我材恍然大悟。”叶幕天直视着我的眼睛,道:“当日明月山庄出事之后,官府十分震怒,所有的尸体,都曾清检过刀口伤痕,想深入调查此事,为明月山庄追拿凶手。但三日之后,不知为何,当地官府突然将那些尸体们置于一边,从此不闻不问了。我表示要尽一份力量,代为收殓时,他们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一个月后,太后昭告天下,因长期卧病,无法再垂帘听政,因此内外政事,交由辅政八大臣之首,便是挚天候晏逸天。”
我咬住牙,道:“你的意思,不管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各自背后势不两立的后台,明月山庄和雪柳宫都有足够的理由,去覆灭对方?”
我显出了激动,而叶幕天却已更冷静了,他负了手,道:“太后与挚天候水火不容,明月山庄和雪柳宫自然也是不共戴天。明月山庄灭后一个月,太后倒台,挚天候掌握大权,而雪柳宫兴起,这一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我很无礼地打断叶幕天的话,道:“有证据吗?”
叶幕天不急不缓,道:“有!目前雪柳宫所有的护法,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本身就是证据!雪柳宫崛起于十年前,到明月山庄灭亡前夕,已有了五位护法,其中就有现在的副宫主雷天涯和铁木婆婆;而其他三位护法,在明月山庄灭亡后,神秘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雪柳宫相当多的高手。”
叶幕天冷笑道:“而所有人都知道,明月山庄实力雄厚,高手如云,连你那五位嫂嫂都是江湖知名的侠女!任何对付明月山庄的人,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影儿,你说,这算不算是证据?”
“若你还要看其他的证据,那么,跟我来!”叶幕天忘我一眼,不知是怜悯,还是悲伤。
我实在不想去,却不得不去。
八年前是怎样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势不两立的,一定是雪柳宫和铁血帮。从铁血帮中得知的所谓真相,我绝对不相信。
所以,我一定要鼓起勇气,找出铁血帮无数谎言中的漏洞。
书房中,叶幕天拿出的是一卷发黄的案宗。
他翻到其中一页,纪录的,居然是苏情哥哥死后的仵作检验报告。
中八刀,九剑,最致命的是一刀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了下来,除此之外受创最重的一剑位于离心脏不足三分的地方,剑口宽仅半寸,伤口瞬间冻结,应为某种寒系神兵所致重创。
恍惚,又见翻天的白衣,凌厉的剑光,飞起的鲜血,凄厉的惨叫……
我握紧拳,努力克制脑中不知是真是幻的景象。
而叶幕天已另拿出一份图纸来,画的是一枚宝剑的形状。
“这是什么?”我问。
“雪柳剑,剑宽半寸,长二尺八寸,为极北玄晶寒铁所制,寒气极重,所中处伤口凝冰,寒气直入肺腑,舞动若雪飘,剑气如柳飞,故名雪柳。”
毫无疑问,苏情哥哥身上的那处剑伤,正是雪柳剑所致。
“雪柳剑,与雪柳宫是什么关系?”我将双手撑住书案,有些沙哑地问着。
“雪柳剑是雪柳公子的成名兵器,雪柳宫以及雪柳公子之名,也是从雪柳剑而来。传说,雪柳宫中原有大片翠绿柳林,因雪柳公子长期在那里舞动雪柳剑,剑中阴寒之气,竟迫得那些柳树褪尽芳华,成为枝叶纯白的怪树。”叶幕天很耐心地回答着:“不过,自从明月山庄覆灭之后,雪柳公子再出江湖时,就没人见他用过雪柳剑了。或许,雪柳剑上沾了他最爱之人的血,所以他自己再也不愿意用了。”
“也是岳父大人的猜测?”我冷笑,心中却一抽一抽的,疼得好厉害。我一向以为,雪柳宫之名,是从那些纯白柳树而来,原来连雪柳也是后天被雪柳剑气造就的异物。
“你还是不信?”
“不信!”我坚决地回答,立起身来,坐到一侧座位上,慌乱而颤抖地去摸我的酒壶,伸着嗓子喝了一大口。
这几个月来天天喝酒,酒量竟大了许多,即使有个一斤半斤的,也未必能醉。
原来酒量和剑术一样,都是练出来的。而我练习的天分,向来就很高。
叶幕天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望着我,叹气。
这时外面有人禀道:“帮主,京城名医胡天德带到!”
叶幕天眼睛一亮,立刻坐回主位,道:“有请!”
一时有个郎中摸样的青袍中年人走过来,战战兢兢道:“小人胡天德,拜见叶帮主!”
叶幕天并不和他客套,径直问道:“胡大夫免了!你且看一下,那位白衣少年,你可认识?”
他手指所指方向,正是我。
我略抬起头,打量着这个胡天德,忽然有了种感觉,感觉这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一向少与人接触,见过的人不太多,但凡见过一面的,大致都会有些印象,但此人我只觉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92.忘忧草与解怀花
胡天德仔细望着我,瞪了半晌,道:“似乎……有些面善吧!但小人看的病人多,实在没印象曾在哪家见过了。”
叶幕天和蔼笑道:“不然你可以帮他把把脉,特别留意一下,他可曾服过抑制他思维或制约他思想的什么药物?”
我怔了一怔,眼见胡天德过来,不由伸出了手来,让他搭脉。
胡天德搭了半晌,忽然一跳,眼睛转到我脸上来瞧了一瞧,已退了开去,回道:“叶帮主,小人想起来了,在八九年前,小人曾在挚天候府为这位公子诊断过。当时这公子才是个男童,受惊过度,神志不清,所有的药物,都是小人开的。”
我冷声道:“八九年前的事,你能记得那么清楚?”
胡天德自得地一笑,道:“旁人我或许不记得,但公子当时用了极难得的一味忘忧草,因此记得。”
“忘忧草?”
“是。当时公子身边,有个黑衣少年,长得非常好看,很关心公子,我在开药方时提及,小公子的情况很不好,如果老是在那些让他受惊的事中走不出来,可能会危及性命,如果能有一株忘忧草,让他暂时忘记以往的事,应该就可以确保复原了。”
我恍惚抓住了胡天德话语的重点,失声道:“我就是吃了那个忘忧草,所以把以前的事全忘光了,至今都想不起来?”
“光是一株忘忧草,只能一时忘记,隔个一年半载,也会慢慢回忆起来。不过那时隔得时间已经长了,便是再大的悲伤,也可以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这种药被称作忘忧草。但公子吃了十株,所以这辈子也没法把所有的事想起来了。”胡天德摇了摇头,道:“这忘忧草珍贵得很,找来一株都不容易,真不知那位黑衣公子哪来的本事,竟一下子找来了十株,要我吧所有的忘忧草都给公子吃了。”
我身子说不出的僵硬,双手紧按着身下的红木椅,忽然“卡”的一声,一侧的椅靠已被我按得断裂。
“有没有办法,解开忘忧草的这种药性?”我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冷静地发问,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天知道,我心里早已是一团乱絮,扯也扯不清……
“有。解怀花的药性,是和忘忧草相克的。不过那东西也难找,以公子目前的情况,要想把以前的事全记起来,至少要五朵解怀花。”胡天德回答的很快。
我站起身来,直视叶幕天,道:“我要解怀花。雪柳公子要我忘记一切,说明我记忆里一定有对他不利的东西。我只相信,我的记忆……”
我说着,咬住牙,挺直肩背,踏出书房。
我发誓,我将只依从我恢复的记忆行事。否则,即使铁血帮拿出柳沁的亲笔供词来,我也不会去相信。
任何人,都不能利用我去对付雪柳宫,以及,柳沁。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未明,我便悄悄出了铁血帮,找了些破衣旧衫,易容至一些镖队以及丐帮之类最易混迹三教九流的地方去打听昔日之事。
他们正津津乐道于银月教主流玥及其小混蛋弟子的断袖之恋的事,据说近日二人闹毛了。流风给自己的师傅兼爱人一剑,跑得无影无踪。
我凑上去提了提当年的柳沁和苏情,果然打开了那些人的话匣子。
“是啊是啊,要论长相,论武功,论才识,这俩人也般配,都是谪仙般的人物呢。可惜后来苏情娶了五位老婆,算是把柳沁给辜负啦!听说让那柳沁郁闷到现在呢,后来索性收养了苏情的弟弟苏影,要苏影一世跟着他呢!”一个老镖师磕着烟斗道。
“苏影?不就是原来的夜公子么?听说他可不乐意跟着雪柳公子,认祖归宗又回来了,还娶了铁血帮主的大小姐呢!”
“可不是么,要论雪柳公子的人才,也算天下少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只偏爱这苏家兄弟,有趣儿了。”
我不想听我自己的风流韵事,只向前打听着:“听说雪柳公子原来用的剑就叫雪柳剑呢,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不用了?”
“能为什么,肯定是为了苏情啦!隐隐听说,明月山庄被人毁灭之前,雪柳公子和苏情闹得很凶,还有人看见他们俩大打出手……还有人说,雪柳宫好多高手被苏情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