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小事呢?
女人呗。
许是曾经的皇后被冷落多年,深知后宫里冷暖。
朱明风先前佳丽无数,就遭过太后数落。
现今专宠的妃子也有几个,太后便在朱明风国事繁忙的时候将她们领在身边,说说话。
哪个妃嫔受什么委屈,孰是孰非,她都往心里记着,寻机会就和朱明风话些同妃子的相处之道。
一次两次还能忍过去,次数一多朱明风便有些受不住。
显然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她想抱皇孙了。
怕太后如此下去难免有一天会问起房事上的问题,朱明风面上附和,私里在行房时将火气尽数撒在嫔妃身上,极为粗鲁不说,还玩儿持久战,受不住的就喂药,一回下来折腾的人昏醒好几遭。
一时间惹得那些平日里黏糊的女人暂时都不太敢招惹朱明风。
此次所谓聚一聚,定是那些女人又觉着委屈了。
朱明风前所未有的烦。
柳旭一如既往在倾人楼旁的茶棚候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轻易就将朱明风走向倾人楼的身影淹没了。
太阳很大。
朱明风这回走的大门。
朝招呼的姑娘塞了锭银子,开门见山,带我见你们老板。
姑娘掂了掂手里头银块的分量,说道,老板这两天都不见客。
生意人不见客。朱明风心里琢磨莫不是他身体抱恙。
你们老板现在哪儿?
就在楼里呀,在他房里呢。
那就带我去你们老板房门前,其他的不用管了。
君不忘正给小王八喂东西,还疑惑怎么今儿胃口这么小,就听有人敲门。
老板在里面吗?
在,什么事?
一姐们托我问老板问点药,就前天那种温药。
门没闩,先进来吧,我拿给你。
朱明风又朝姑娘塞了锭白银,直把姑娘哄得喜笑颜开。
待她走了,这才推门进去。
小王八卧在盆底挺着老长的脖子,一动不动,小碗里肉末一堆,刚夹了点下去,再夹下去它就不吃了,光盯着君不忘。
君不忘挑了根木筷照例伸下去作势要戳它,这么些天,别的没长进,胆子倒稳了,只轻轻一缩,换个位置。
奇了怪了。君不忘喃喃,闻了闻碗里头,戳着小王八的软壳自言自语,这么新鲜的肉都不吃?长本事了你。
朱明风起先不知他在干什么,只看见他背对着自己在桌前,手臂一动一动,过一会居然还说上了话,心里疑惑。
走近了才发现他面前搁着个瓷盆,里边趴了只浑身褐色的甲鱼,凝神相望着呢。
心里头好笑,君不忘待那甲鱼的认真样不比孩童差到哪去。
这便从背后将他一搂。
君不忘是连魂都没有了。
嚷了句谁,转过身来看。
浑身一僵。
朱明风嗤笑一声,将他拥入怀里。
忽觉两人就像阔别多年。
是……是你?君不忘回神之际,伸手推他胸膛,怎奈这人还同第一遭那般下了力气,一时竟推不动他。
朱明风没说话,点了点头,埋脸在君不忘颈窝处不动弹了。
君不忘觉着这时候该撒点火。
左思右想却又找不着情绪。
譬如能动怒的。
想来这么多天过去,有火也给磨没了,加上养了只小王八,徒添不少乐趣,原先还计较的心思淡得差不多了。
现就觉着,别扭。
不是一般的别扭。
失约了不说人也不知消失哪去,这么多天,再见面又是熟络地搂搂抱抱。
怎么都觉着不对劲。
君不忘这么想,出口喊他,我说,你……你放开我。
朱明风不答,却是抱得更紧了些,君不忘直觉着那力气大让他站不住,连着往后退。
推推挡挡君不忘抵桌沿上了两人才算稳住脚。
给咯得挺疼,君不忘是有些恼了,说话。
过一会,朱明风抬起脸,在他耳朵旁说道,很开心。
什么?
朱明风轻轻又说一遍,看见你很开心。
君不忘微微一怔,嗯一声。
朱明风跟着一笑,你在生气?
没。
朱明风盯着君不忘不惊不动的脸,一双始终不肯看自己的眼睛。
冷不防倾上前去,亲他脸颊。
君不忘果真给这动作惹得一顿,肯看他了。
做什么?
对不起。
恩?
我失约了,我母亲那天突然提前回来。
恩。
你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恩。
君不忘看见朱明风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一触即发的情绪。
并不高兴的模样。
你怎么了?
恩?
有心事?
恩。
不开心么?
恩。
朱明风捉着君不忘的腰身往桌面上一提,让他坐上去。
原两人站着本就相差无几,现君不忘坐桌面上,直接就高出了半个脑袋,能往下看朱明风了都。
朱明风伸手又要抱他,君不忘没躲,任他在怀里像是睡着。
半晌过去,两人都没说话。
君不忘不咸不淡先开了腔,说点儿我听听。
钻他怀里的朱明风闷声闷气回答,我母亲不疼我。
……
我父亲也不疼我。
你不是有家室么?
她们也不疼我。
她们?君不忘琢磨,敢情你还三妻四妾?
那又如何。
君不忘就把刚那点心软收回来了,听听这理直气壮的声调,还觉着挺了不起。
我父亲也三妻四妾。朱明风又说,我没有妻,我只有妾。
我只想娶真心待我的人做妻。
君不忘拍拍他后背,看起来就跟安慰小屁孩,他说,这不挺好么,真心待你,自然疼你。
朱明风却是听了这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原以为君不忘会说些什么道理,意识里还有些许期待来着。
那天你等了多久?
君不忘没想他性子转这么快,突然问起失约一事了,也没多久。
那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君不忘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下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朱明风心里一动,果真得意上了,一改刚才本分安静,等了这么久,难能可贵,这样一说我就更愧疚了,作为补偿,你就跟着我过日子吧?
君不忘笑笑,没回答。
这类调笑最当不得真。
虽然想过如果那天朱明风来了,这样问的话。
会回答的。
朱明风跟着一笑,并不在意君不忘沉默。
你惦记我不?
君不忘笑着摇头,说,不惦记。
朱明风搂着他脖子往上一亲。
我有点儿惦记你。
第十四章
君不忘觉着刚那一瞬居然让朱明风那句惦记扰了心神,真是傻透了。
其实就不该指望这厮能有正儿八经的时候。
譬如说他现在正解着君不忘腰带。
闹腾个什么劲你?君不忘按着他没点消停的手掌,压在桌上。
朱明风笑得跟痞子似的,我跟你说实话,我说我惦记你,你却捏谎蒙我,不闹腾才是怪事。
说着伸手一探君不忘衣襟,往后头一扒,整个肩头露出来。
君不忘顾不上计较,抓着他的手就道,那行,我也惦记你,行吧?
朱明风点点头,说的另一套,恩,那你看,我惦记你你也惦记我,咱们算两情相悦了不是?
说着是手脚麻利地将君不忘一整个衣裳都解开,凑上前去开始胡来。
你……你这……君不忘气结,又敌不过他气力,难免恼怒,抬腿就想踹他,却是给朱明风按着勾腰上了。
拉扯间君不忘瞥见刚摆在桌上的瓷盆,此刻离他不远,里头的小王八是把脖子伸了老长一个极限,两个眼睛瞪着他俩。
看甚?这就你爹!
君不忘正腹诽得欢,忽觉胸前一热,忙低头一看,竟是朱明风含了他乳尖细细舔弄起来了。
君不忘浑身颤了颤,片刻便觉着酥麻难忍,登时软了几分气势。
朱明风怎的不晓他什么反应,逗弄过瘾了便抬头,同君不忘口舌交接。
两人直快呼吸不上了才停下,朱明风一路马不停蹄,往他下身探去。
两人都是情动,君不忘气喘的声色单薄飘忽,时有时无,撩拨得朱明风一阵接一阵燥热,心痒难耐。
埋头在他锁骨处一通舔咬,手掌已是开始套弄起那东西,君不忘让这来势汹涌的欲念捣得有些按捺不住,抱着朱明风的脑袋厮磨了起来。
朱明风自知是将君不忘的欲火都挑上来了,哪敢懈怠,亲亲啃啃,又舔又吮地伺候,君不忘舒坦得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朱明风一边动作一边看着君不忘,只看了眼气血直往脑袋顶冲。
君不忘让情欲染红了的脸,俨然一副三月春景,桃花灿烂。
十来天的情绪都化成沸腾的热血。
不多会君不忘便泄在朱明风手上,粘稠的一滩。
朱明风将他的身子拉向自己,抬起一腿,顺着臀缝便挤了进去,将那浓液抹在他穴口上,指头伸进开始浅浅抽送。
君不忘的呻吟时轻时重,抽送几回,体内愈发灼热,缠着朱明风的手指吸附,哪里还忍得住,扶着自己的欲望便闯了进去,一插到底。
君不忘支着身子的手臂叫这捣得一时无力,重重仰倒在桌面上,险些将那装小王八的瓷盆扫下地去。
朱明风欺上身去,插得欢畅,一双手没个规矩,上下搓揉,君不忘模糊里说道,轻点……诶疼……
话尾的声音宛若无骨,三分柔转,朱明风心荡神怡,凑上去细细亲吻,直把他的话语吞进肚里,恨不得连同整个人一起了才好。
小王八在盆地来回爬,伸直了脖子盯着眼前的景象。
这一盯,就是一下午。
太阳一沈,半个脸不见,窗前幽幽洒进些橘黄,余晖照人。
两人不知颠倒了多少回,朱明风才罢手,中途几次叫君不忘以为要昏过去,偏生朱明风什么手法都敢使,又存心捉弄,就连君不忘要求去床上也不答应。
君不忘在那檀木桌上给摇晃了一下午,咯得浑身疼痛,跟散了架似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朱明风自得其乐着呢,找了块手巾,将茶壶里的水倒出来打湿了,替君不忘擦拭。
给擦大腿内侧的时候,朱明风忽然不动了。
你眼睛往哪儿看?君不忘动了动脚尖,戳他,钻骨的酸痛。
朱明风嘿嘿笑了声,这让君不忘想起他第一遭来这房里指着窗户说有机可乘的模样。
没什么。说着将最后那点儿擦完,抱着君不忘就去床上。
两人同塌而躺,朱明风轻车熟路,就跟在自家房中,君不忘忽然有点儿乐,这厮脸皮还真挺厚。
笑什么?床里边的朱明风扭头看他,君不忘嘴角往上挑着,笑得乖顺,这又忍不住翻身缠他,将他抱在怀里。
君不忘摇头。
然后他说,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些事?
恩?什么事?
君不忘皱了皱眉,像是自说自话,有这么睡几次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的么?
朱明风一听,顿悟,却是搂着君不忘明目张胆笑开了,你是在说你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睡了还睡了好几次么?
君不忘懒得看他,被子一盖就想睡,叫君不忘拦下了,不敢再笑。
朱明风蹭了蹭他脖子,却是十分开心,你想问什么?
名字。
我姓朱。
君不忘回头瞥他,笑道,你之前说姓风,连这都骗我?
朱明风心道,坏了。
君不忘撒起火来,那叫一个皮笑肉不笑,双目眼神如同带刀,能从你眼睛看进心里头最深处的模样,自然,那刀子也跟着到最深处了。
朱明风发现自个儿连哄人的话都说不大溜了,你别生气,当时情况特别不是。
君不忘牵了牵嘴角,想说什么,又见他忍回去了。
朱明风见他这番模样,知道他这怒动得不轻。
却忍着不说。
那会的君不忘,不全是生气,更多还是无可奈何。
在朱明风出现之前,他也想过两人能维系上的到底是什么。
想清楚了发现两人还不如楼里的嫖客跟姑娘,虽然这想法太磕碜人。
当时觉着,和朱明风之间,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说不上来,大概类似于初见面朱明风就把君不忘睡了那么不一样。
就有个三五天便会惦记的人,惦记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哪儿跟自己一样在女人堆里胡来,会花些心神想他的事,然后又抛个干净,自个儿开心。
君不忘都不说。
也不想说。
他觉着自作多情了。
天天教着楼里姑娘别胡思乱想,真想找个伴儿那就好好做,攒够银子了赎身,回家。
说得君不忘自个儿都不想干了。
姑娘尚且能赎身,他呢?
他得守着这楼一辈子。
一些事情上两人还是挺像一回事的。
朱明风不想当皇帝,但是一出生先皇就把这重担搁他肩上挑着了。
君不忘不想当老板,但是刚成年王妈妈就把这烂摊子交他手上了。
净挑些不是人干的差事。
一个在深宫里头。
一个在深楼里头。
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觉着自作多情的不止君不忘。
许久过去朱明风见他仍是不愿说话,有些急了,软声软气说道,你要觉得生气,你说出来,别总这么不说话。
君不忘看着他,眼里是朱明风的脸,说什么?
不忘。
这是朱明风第二遭喊他。
和那天唤他帮忙穿衣,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腔调是带了委屈了。
我之前说惦记你,没骗你。
恩。
那你有什么话,别避着我。
你想我说什么?
朱明风忽然贴上前来,两人的鼻尖都只在咫尺。
这样,我拿真心待你,你也拿真心待我,好不好?
真心?
啊。
给你?
是。
我不如留着给自个儿作践来得舒坦。君不忘一点情面不给,笑了两声,叫朱明风一腔热情陡然给泼空了去。
知道我为什么叫不忘么?君不忘止了笑,神色认真了起来。
朱明风想了想,如实说,我当初想,起这名字的人一定很痴情,不言悔,不相忘。
君不忘听这话才稍稍平抚了点情绪,却又摇头,说,错了。
我娘没那么痴情,我娘悔得要死。我爹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我娘却要为他哭干眼泪,怨自己瞎了眼看错人。但不管多绝望,多难过,多后悔,越是恨,就越是忘不了。
我不想像我娘那样。
我怕我也会看错人。
第十五章
朱明风未曾想过君不忘的名字会是这层意思。
夜夜笙歌,不忘春宵。
当日君不忘闻言站在阁楼上冲自己轻轻一笑,全然不顾楼下哄堂的笑声。
那番调侃现看来真是讽刺极了。
你别这么沮丧不是,你运气哪有这么差的?朱明风怎么都找不着好点的安抚了。
君不忘听到这却是情绪大动,张嘴应道,谁说的?我就是运气差,当年才会被戏弄,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跟我娘走散,流落到这,又怎么会过上这种日子!
流落?朱明风听着不对,怎么回事?
起先君不忘不肯说,朱明风知他是给戳到了伤心处,一时不懂从何说起。想君不忘这么些年定是没和人说过心事,独自扛着,不免心疼。君不忘愿意同自己讲过去,又觉着高兴。
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哄了老半天,君不忘才将事情巨细说明白了。
君不忘并非京城人士,家乡在涿州,十几年前逢了大旱,连着一年家家户户颗粒无收,食不果腹。
朝廷几次传赈灾的消息来,却迟迟不见拨款放粮,饿死了大片,晒死了大片。
无奈之下君不忘的娘亲便也领着他随灾民前往京城,欲讨个说法。
君不忘当时尚且年幼,风餐露宿的,路上发起了高烧,他娘亲为照顾他,两人在路上逗留了几天,好转时已是跟不上一同出来的灾民了。
一路颠簸着快到京城,君不忘的娘亲体力不支,昏倒在路旁,吓得君不忘又急又怕,摇不醒,也拖不动她,眼泪一掉就没停了。
围着看的人一层又一层。
直到日落西山,一商人赴宴而归,心情正好。路过那见一小孩儿守着地上一妇人哭个没完,心想是哪里来的穷苦人家,打算帮他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