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少爷的故事——好西皮

下楼的时候许染能感觉到呼呼的风，外面的雨已经逐渐变大了。踩在泥烂的地上，许染心不在焉地想着杰诺现在怎么样了，这样的天气杰诺还会不在他的“房子”里。许染从小巷子的深处穿了过去，他的家离原先的房子很远，在城市的另一边。

当许染赶到花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站在花坛边上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对着花坛里面喊道：“杰诺你不在？”

刚开始并没有人回答，就在许染以为杰诺不在的时候，花坛里面传出了杰诺的声音，“我在，你快进来，我给我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

闻讯许染上了花坛，向着杰诺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走过去，许染惊讶的发现杰诺真的给他的“房子”装修了一下。

杰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床垫的塑料包装放在箱子上，箱子底下垫上了四块砖头，杰诺把一块木板放到了砖头上面，让纸箱子悬空了。杰诺正坐在箱子里不停地向着许染招手。

许染跑到杰诺面前把藏在雨衣里的外套递给杰诺，“给你，我还有东西等我拿出来。”

杰诺接过许染的外套好奇地翻了翻，接着就放到了箱子里面。他问道：“给我？”

这是时候，许染正好把打包好的饭拿出来一把塞到杰诺怀里，“这也是给你的。现在天气冷了，我想着你还没有多余的衣服，我就把我爸爸的外套拿来了。”

杰诺抬起头来，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流光，他皱着眉很严肃地说：“我不能收你给我的外套，但是我可以接受你给我的饭。”

许染没有想到杰诺为这么说，他问：“不都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不可以都收下？”

杰诺指了指自身，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我吃得饱穿的暖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懒惰。我不再出去寻找食物，我总是会想着要求别人给予我食物，这种懒惰会逐渐变成我性格的一部分。”

“我事事都会想着如何寻找途径，我不再寻求自我解决的方法，总之这是一种很糟糕的事情。我接受食物是为了下一次的寻食提供体力，在这个下雨的天气我会很饿，体能会耗费掉。”

许染不懂杰诺说这一番的意思，他只知道杰诺在试着跟他解释什么，他试着说服杰诺说：“现在天气变冷了，你会感冒的。”

在这段时间里许染已经知道杰诺并不认识字了，但是杰诺说的话却让许染很有道理，杰诺总是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杰诺的眼里渐渐流淌出了笑意，他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很高兴你能关心我，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原则。昨天我出去的时候，听到广播说今天有雨，明天是阴转多云。你知道的，我就是听了这个才从垃圾堆把用来装修我房子的东西找出来的。”

听杰诺这么一说，许染才想起来这附近有一个小区，常常在中午的时候放一些广播。喇叭的声音很大，能传到街上去。

许染不再劝说把衣服留下，他脱下身上的雨衣放到床垫的塑料包装，自己转瞬间钻进杰诺的“房子”里把脚露在外面。许染抱住杰诺的腰，在杰诺错愕的目光中把脸埋了进去，他的声音显得很闷，“我爸爸常说我很暖和的。”

杰诺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的心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很暖，心情在这个时候变的很好。他把许染给他饭解开，用塑料袋一口一口包着吃着，吃饭后他把满是油渍手在衣服擦了又擦，最后他笑着一把回抱住了许染。

故意把嘴里哈出来的气喷到许染脖子上，许染的脖子上立刻泛起了鸡皮疙瘩，他扭动着躲开。杰诺看到后把头靠在许染的脖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外面。

第四章：相约

这是一天很晴朗的天气，巷子口随处可见扯家常的大妈。同样在这个午后，许染约好了和杰诺去玩，许染开开心心地跑过通道，带着满心的期盼憧憬着待会的场景。

碎碎的阳光透过折射，如同一层金黄色的米面，挥洒在墙壁上。许染擦了擦满头的汗，停下来喘了几口接着跑，一直到跑到了人行道上许染才累的跑不动了。

许染和杰诺约好在这附近的废物回收站集合。说是回收站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堆，只有每个星期天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处理这些垃圾，其他时候都是空无一人的。也有附近的小孩常常在这里来玩，他们总是搜寻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拿来当向同伴炫耀的武器。

索性这家废物回收站离许染并不算远，在走过几栋居民楼以后，四周就变得荒芜了。这一带基本上是没有人居住的，很快许染就看到了废物回收站的标志性大门了。这扇铁门常常是紧锁的，只能从镂空的部分看到里面。

许染走到墙角边上对着四周打探了一番，发现并没有杰诺的影子后，双手圈成喇叭状对着前方喊道：“杰诺！杰诺你在哪里？杰诺！”

“嘘！我在这。”杰诺的声音从围墙里面传了过来，“小点声，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几个人了。我们要小心点不让他们发现我们，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就捡不到多少东西了。”

许染立刻噤声，他小心地靠在墙壁上，以让杰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怎么进来？”事实上许染只是知道这个地方，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

杰诺的声音再度从围墙里面传了过来，“顺着这堵围墙一直走，走不了多久就会看到墙根上有一个洞。对了！你等等。”

一阵寂静后，杰诺的声音从上空传了过来，“你看我在这里。”许染受惊般下意识向上张望，太阳实在太大了，使得许染不得不用手遮住刺目的阳光。杰诺这个时候正站在围墙上面，他的身影正好挡住了一部分阳光，让整个面部笼罩在阴影下。

杰诺对着许染嘻嘻一笑，他逐渐试着在围墙上走动了起来，最后他返回了原地蹲下身道：“走吧！我带你去那个狗洞那里。”

这堵围墙相对许染的身高来说还是挺高的，他望着杰诺在围墙上面的身影，眼里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许染就这样跟着杰诺走到了杰诺说的狗那里。这个狗很大，即使成年人也可以轻松穿过去，就像是有人故意在这里敲了一个洞一样。

当许染轻轻松松从洞中间穿了过去以后，杰诺就从围墙跳了下来，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脚，指着前面说：“我看到他们从那边过去了。”又指着左边，“我们从这边过去。”

杰诺最后所指的方向明显比前面指的方向脏的多，就好像是整个废物回收站的外围一样，就属那处地方垃圾最多。另一处则明显要整洁许多，至少能让出一条小小的过道来。

杰诺继续说道：“那个地方只是看起来比较脏而已，爬上去走一段就很空了。那里我经常去，总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许染用疑问的口气问道：“惊喜？”

杰诺拉起许染，也不等许染反应过去，他边跑边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许染勉强才跟上杰诺的速度，辛亏路程并不是很远，再加上杰诺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到了杰诺说的地方以后许染只是轻喘了几口气。杰诺牵着许染的手缓慢地爬上了垃圾山，这座垃圾山大大超过了围墙的高度，如此近距离接近垃圾山气味自然不会好闻到那里去。

许染发现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有半旧不新的衣服、也有破烂的行李箱、也有没吃饭的食物、还有食品包装袋等等。在爬过了这座垃圾山之后，杰诺就停了下来，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会，最后松开许染的手从一堆垃圾下面翻出一个小巧的女士皮包。

女士皮包的外表已经被磨破了皮露出粗糙的里面，杰诺打开女士皮包仔仔细细把里面的翻了个遍，最后从包里的夹层里翻出一个一块和二个五毛的硬币。

许染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么烂的的包里面怎么会有钱，他恍然大悟地说道：“杰诺你说的惊喜是不是这个？”

杰诺把硬币放到口袋里，听到许染的话，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着说道：“算是一半吧，还有惊喜还在后面。”

许染挠了挠，歪着头问道：“到底是什么惊喜啊？”心中却是高兴异常。

杰诺继续寻找着目标物，他蹲下身扫视着，听到许染的话，他抬起头来拿出口袋里的二块钱说道：“前天的时候街口来了个做肉饼的摊子，蛮香的。二块钱一个肉饼，如果我有了五块钱我就可以买两个病你一个我一个，剩下的一块钱买二支棒棒糖。”

许染的拳头握了又握，他紧咬嘴唇，最后他对着杰诺说道：“我有钱，我们现在就去买饼、买棒棒糖。”

杰诺把两块钱收回到口袋里，语气带着气恼说：“你的钱是要拿来吃饭的。”转身在继续在垃圾堆里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许染不知如何地站在原地，看着杰诺转来转去，他张了张嘴巴，最后拉住杰诺的手说：“我们一起找，然后一起去买饼、买棒棒糖。”

杰诺别扭地别过了头，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说：“我刚才好像在那里看到一个钱包。”

许染闻言马上学着杰诺的样子在垃圾堆里翻来翻去，最后果真从里面找到一个钱包。许染惊喜地望向杰诺，杰诺用手比划示意许染把它打开来。许染耐心地翻查着钱包里面，最后另许染失望的是钱包里面空无一物。

杰诺鼓励许染：“你踏出了第一步，不管现在的成功与失败，只要你坚持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耐心，我们要耐心等待。”

许染思索着片刻把钱包丢开，对着杰诺点了点头。

斜阳渐落，朦胧映照在杰诺和许染身上发出一层金光。天空慢慢地染上了红霞，云卷云舒，云朵惬意地伸展着自己的姿态。

“染染，你多少岁。”

“啊，我今年十岁，杰诺你多少岁？”

“我比你大五岁。”

“十五！可是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我会长高的，就像楼房一样雄伟。”

“嘿嘿嘿嘿。”

——

第五章：恶作剧

看到天色已经渐渐晚去，杰诺从口袋里拿出今天下午见到的硬币。仔细数了数确定是五块钱没有错后，喊住许染说：“染染，钱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

许染从地上站起来，举着一双黑乎乎的手说：“杰诺，我们去洗双手再走吧。”

杰诺看了看自己同样黑黑的手，点头答应：“行，我记得这附近有条小河，我们去那洗手去。”

按照原路，许染和杰诺先是出了垃圾回收站，再接着走到了一条小路上。一路上许染跟着杰诺绕来绕去，当眼看着小河就在眼前的时候，许染拉住了前面的杰诺。杰诺反过头问：“怎么了？”

许染吞了吞口水，用手指了指小河边上的几个孩童，“那几个小孩是我班上的同学，经常在外面打架。而且他们认识我，我怕他们看到我会过来找麻烦。”

杰诺的蓝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他勾起嘴角，“他们有没有欺负过你？”

许染眼神闪烁，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是转学生，开家长会的时候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出现过。大家都私底下说他是野孩子。偶尔也会莫名其妙被整，比如把他的课本人到垃圾桶，故意在他书桌上乱涂乱画等等。

这个时候的孩子已经是会相互之间比穿着的时候了，通常他都会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话题却偏偏说到了他身上，他不作声不代表别人也不做声，有几个“义愤填膺”的同学纷纷要求他离开这个班，理由是他穿的衣服不和这个班的班风。

有一个小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削铅笔的小刀，说如果他不走就划破他的衣服。许染只是看了小男孩就没有反应了。

让本以为许染会感到害怕来的小男孩生气了，再加上别人的起哄，小男孩举起小刀就想划破许染身上的衣服，但这个时候许染却用手握住了那把小刀的刀刃。

看到刀刃被许染握住了，小男孩惊叫一声，吓得直接松开了手。周围的人也都吓呆了。

在看到小刀的那一刻，许染心里是害怕的。他的眼神带着恐慌，全身都在发抖。他希望他们能停止这个恶作剧，这一点也不好玩也一点都不好笑。就在这个时候小男孩的刀挥了下来，同时许染感到赤裸裸的耻辱感，他想也没想就接住了那把小刀。

在周围的人全都吓呆的时候，许染拖着把插着小刀的手跑了出去。血滴在衣服上，也滴落在了地面上。一朵朵血花滴了一路。跑着跑着连小刀什么滑落了都不知道。渐渐地许染跑不动了，就蹲在墙角低声哭泣。

手心一阵阵的刺痛，许染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不由就这样做到了地上，单手抱住膝盖把脸埋到里面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染是在一阵颠簸在醒来的，他马上发现不对劲，往下面一看。刺伤他的小男孩——魏飞正跟在后面使劲跑着。随即许染发现他正被人背着，这个人许染正好认识，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老师，我们去哪？”

巍稠脚步一顿，接着又飞快走了起来，“我们现在去诊所，有什么不舒服的跟老师说。魏飞同学这次犯了错，我已经叫他待会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书了。魏飞！过来。”

魏飞苦着张脸，抹了抹头上的汗，结结巴巴说：“舅舅说，让我向你，道歉，还说，要赔钱，记大过，扣零花钱。”

巍稠等魏飞说完，马上又教训道：“长本事了，敢拿刀捅人了，不得了了。别的没学会，欺负同学有一套啊，赶明个是不就在街上扛把大刀当街耍一耍？”

魏飞缩着肩，呐呐地喊了声：“舅舅。”

巍稠脚程加快，不理会后面的魏飞。不一会巍稠就带着许染到了小诊所里，说抿了情况以后，医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皱着眉说：“辛亏那把小刀是新的，要是生了锈的小刀这手额不得了。这刀插的还算深，但是这只手恐怕治好了也不太好使了。”

魏飞在后面吓得不敢说话，巍稠更是说尽了好话，说一定要用最好的药。之后的一切就像走马关灯一样，他的手养了一段时间以后就好了，但确实是像医生说的那样不太好使。

魏飞尽管不会再挑衅他了，但却会有事没事嘲讽他。反倒是巍稠自那次以后时常照顾他，把他喊到他家去吃饭，还会帮他补习。在知道他董青青的事后，还多次找董青青谈过让这个做母亲的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巍稠辞职了，自那以后许染就再也没有见过巍稠了。

从记忆里醒来，许染低下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子说：“没有，他们没有欺负我。”

杰诺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染头顶的发旋，半响牵起许染的手，直直地朝着小河边走去。许染跟在杰诺欲言又止。杰诺带着许染走到河边，“你不是要洗手吗？洗完我？？？”后面的话杰诺没有说出口。许染蹲下身，把手上的污渍仔仔细细给搓洗干净后就站了起来。“杰诺我洗好了，你洗吧。”

魏飞正和王城、元清在河里光着身子戏水，正是玩的尽兴的时候，元清指着不远处说：“魏飞，你看那不是许染。”

魏飞一听，反过身子打量了半响说：“是许染，他旁边那个人身上脏的要死，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是谁。”

王城笑嘻嘻地往魏飞身上泼水，“说不定那是许染的朋友呢！元清你说是吧！”

元清见状也往魏飞身上泼水，魏飞不敌一屁股做了下去，不久又从水里冒出了头，往脸上抹了把脸说：“别泼水了！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