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翼 上——小白too

白慕然是话剧里戏份最多，台词也最多的角色，本以为自己的状况会让林若飞雷霆大怒，没想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好好歇着，晚会开演前给我康复”，就不理自己了。

这让白慕然更感压力之大，躺在寝室床铺上怎么也合不上眼，拿着台词背了又背，噩梦中也在和鬼怪们排练剧本，几天后好不容易感觉能下床了，就见林若飞兴奋地拍着他肩说：“好得很及时嘛，今天刚好开迎新晚会哟！”

“什么！？军训结束了？我……我还没参加军训检阅啊！？”

“没关系啦，学校知道你病了，已经特许你今年的军训可以免掉，明年再和新生一起重修哟。”

“噗！”

＊＊＊＊＊＊

秋夜凉风飘荡在空中，淹没在声浪里，在澄美大学校园中央的广场上，入学新生们团团而坐，全然没有军训结束后的疲惫，而是群情亢奋。

露天大舞台就设在喷水池旁，水幕被灯光照得银光闪闪，也照得三个从未上过舞台的少年心儿慌慌。

舞台后的化妆间里，白慕然每向前台偷看一次，就要上一次厕所，晚会还未开场，他已经跑了五趟了。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记得高中的迎新晚会根本就没人去看的。”白慕然紧张得脸色惨白，只觉头脑发热，又要病倒。

“好嘛好嘛，待会表演的时候，小白你直接把马桶带上舞台好了。”林若飞虽然也紧张，内心更多的却是兴奋。

林修翼安静地坐在一旁，捧着剧本边看边说：“飞，台词我还不怎么熟，再对对吧。”

“没差了，哥，小白，如果台词忘了就沉默吧，我来帮你们圆场。”林若飞还想说点什么，此时外面哄闹声更响，是徐方和一个化着浓妆的女生走上舞台，晚会开始了。

白慕然又奔去厕所了，林若飞他们的节目排在中间时段，此时便躲在舞台一侧观看表演。

“可爱的学弟学妹们，长达两周的军训结束了，各位一定身心疲惫了吧？为了让大家能够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欢乐的大学生活，学校领导以及学生会联合组织了这次盛大的迎新晚会……”徐方和浓妆女一搭一唱地把学校领导歌颂了十分钟，这才拉开序幕，“下面请大家欣赏第一个节目，歌曲《澄美的天空》。”

然后两人退下去良久，不见表演者上台，徐方这才猛拍脑袋，又冲上台说：“对不起，《澄美的天空》已经黄了，第一个节目应该是诗词《澄美的大地》，有请朗诵者上台。”

回到舞台后面，徐方已经汗牛满背。

“咋地啦？”林若飞上前问，“澄美的天是有多H啊？”

“还不是你们啊，为了保留你们的话剧环节，许翌特地把本该第一个演唱的歌曲给删了，我刚才拿的是旧的节目单。”

“啊？不是说缺节目才征集的么，怎么会满了？”

“那当然，你们这群大一新生个个都想在迎新晚会上大出风头，一征集节目立刻就爆棚了。”

“哦！这样啊，嘿，看来那叫许翌的很给力嘛，他在哪？一直以来都没见过他，我们得谢谢他啊。”

徐方擦了擦汗，抹抹眼镜说：“何止呢，这两个星期为了不让「北派」的人骚扰你们，许翌可是忙得天昏地暗的，放心，待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

“啊！澄美，啊！母亲，感谢你用甘甜的奶汁哺育了我们这些莘莘学子，啊——谢谢大家。”

台上的淫荡学子嚎叫结束，鞠躬下台，徐方和浓妆女一起上前。

“好诗，好湿，徐方，你说今晚的秋夜，是不是特别浪漫温馨欢乐幸福呢？”浓妆女眨巴着假睫毛，表情夸张地问徐方。

徐方不敢说不是，也做作地接话道：“是呀是呀，你看这明媚的星空——”

抬头发现没有星星，连忙改口：“这妖娆的满——”

“月”字出不了口，对着弯弯月牙，徐方差点咬舌自尽，剩下的话全吞回了肚子，瞪了浓妆女一眼，怪她胡乱发话，咬牙说：“下面请欣赏，学生会会长，澄美‘钢琴王子’许翌献给大家的独奏——《小夜曲》。”

台下顿时一片寂静，原在闲谈的众生全都闭上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灯光忽地全灭，一道蓝色光圈升起，伴随柔美缠绵的琴声，身着白色礼服的许翌缓缓出现在舞台之上，以及那淡淡的动人微笑。

几乎在旋律响起的同时，全场爆发出了无数尖叫声，女孩子无一幸免尽数失控，男生也吼叫起来，嘴里喊的全是许翌的名字，把音乐彻底掩盖。

台后的林若飞被吓了一大跳，探头边看边捂着耳朵抱怨：“至于嘛，是没见过男人弹钢琴么都？”

徐方“嘿嘿”地笑起来：“林若飞，那一抹笑容你看见了么，简直就是……就是……”

“知道知道，魅惑狂狷嘛。”

“不要瞎用成语！”

一曲弹毕，他们离舞台近，稍微听得清楚，林若飞虽然嫉妒许翌的人气，却真心觉得那钢琴曲弹得好听，正想开口夸赞几句，不料身边始终沉默的林修翼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哥，怎么了？”

林修翼看着前方许翌的背影，缓缓叹道：“……真好听，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音乐不只可以听，也可以用看的……外面那样吵杂，可是看着他的微笑，看着他的清逸，那轻扬声乐竟能直透进心灵来。”

林若飞如遭雷击。

蓦地，喧闹声再次停止，是许翌说话了。

“适才的《小夜曲》献给在座的你们，而下面这曲，只为一人而奏。”

舞台旁的喷水池飞溅出少许水滴，被夜风吹散在淡雅的蓝色灯光中，似一团薄雾裹在了许翌身上。

“那一日见你，耳边响起这首曲；以后每想你，我便弹奏这旋律……”随着柔声轻唱，音符在许翌指尖舞动起来，手上勾画优美的曲调，嘴里诉说缠绵的情意。

“……是歌太动情，还是我思念成疾；一次次回忆，温习曾经的相遇……”

歌声附和着琴声婉转动听，即使众人明白这告白的对象不是自己，却尽皆无法自拔，痴痴沉溺其中。

“你的美至极，让我再藏不住心；以此曲作情，愿为你一生修翼。”

最后两字吐出，音乐进入尾声，听众们彻底沸腾，爆发，疯狂了。

“许翌！林修翼！许翌！林修翼！”整齐的呐喊声从舞台下吼叫出来，众生已分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恨，都

被许翌的浪漫才情击垮，只能呼唤发泄。

台后的林修翼愣着低下头，喃喃道：“他……是真的用心在弹唱。”

而林若飞的双眼，已布满血红：“用心？我他喵的还会用灵魂呢，有人要听么？什么鸟‘钢门王子’！一看他那笑就想起蒙娜丽莎！”

之前对许翌的感恩，全部化为乌有。

“嗯……”林修翼竟没有反驳，显然没听弟弟说的什么，呆呆地出着神。

顿时，林若飞坠入冰窖，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笼罩在心头。

前面的许翌在追捧声中下了台，自始至终没回头看一眼后面的林修翼，徐方和浓妆女继续报幕，白慕然也终于如厕归来。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在叫林修翼的名字？”

没人回答他的话，除了林若飞一个骇死人的眼神。

接下来的节目，再无人有心思观看，学生们没有，林若飞他们更没有。

林修翼始终魂不守舍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自己为什么这样都不敢去想。

林若飞始终魂不守舍的，脑子里一团乱遭，哥哥异样的反应让他又惊恐又恼火，他想问个明白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接下来，是话剧表演《折翼天使》，请同学们尽情欣赏。”

终于到他们了，两兄弟拖着道具浑浑噩噩地走上台，白慕然蛋蛋一紧，发现自己又要尿崩。

林若飞走在最前，一见他，立刻有人失声惊叫：“林修翼！”

然后发现后面的林修翼，这才反应过来：“啊，蓝色短发的是弟弟，留长碎发的才是林修翼！”

走近观众，白慕然才看见台下人山人海近千人，若不是舞台上有大银幕投影和环绕音响，恐怕坐在后面的学生连舞台在哪都不知道。走到台中央的这段路，白慕然直紧张得吓昏了过去，然后又紧张得吓醒了。

“林修翼！许翌！林修翼！”

“小，小伙子……我不想过马路，我要去打酱油……我不想……打酱油，我要过马路……”

“林修翼！林修翼！”

近在咫尺的喊叫声震耳欲聋，白慕然台词讲得乱七八糟，急得眼泪快夺眶而出，却愕然发现根本没人在看他的表演，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林修翼身上，也没人关心他讲什么，大家都在喊林修翼的名字。

明白这点后，白慕然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林若飞和林修翼的状态似乎比他更糟糕，两个人只是木然地说着台词，心神恍惚的模样。

＊＊＊＊＊＊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哦天呐多么有气魄的诗。”

林若飞毫无感情地念着对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哥哥，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哦零，你不仅拥有和我一样的面孔，还如此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才华横溢，你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为你的神秘倾倒被你的聪慧折服无法自拔不能自已，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好奇怪。”

后台的徐方咬着眼镜架，默默流泪：“可怜的四爷，竟然被林若飞糟蹋成这样，我恨……”

台上一阵沉默，林修翼竟因走神而忘词了。观众们却丝毫没有介意，更因他微皱起的眉而欢腾雀跃。

“因为他，对么？”林若飞忽地提高音量，大声喊道，“你被他感动了，你的内心动摇了，对么——零！？”

弟弟的一番抢白在剧本里根本没有，林修翼不知怎样接话，索性继续沉默了。

“你喜欢老八？”

“嗯。”台词接上了，林修翼赶紧开口。

“为什么，你一直最疼爱的不是我么？好不容易我正视自己的爱了，你为何又要离开我！他哪点比我好——哈，比我好又怎样？你是我的，即使我再差，我也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又改了，林修翼不解，更不懂眼前暴怒的弟弟是真是假。

“不管你爱的是谁，除了我以外的人，我都要毁了他。”

林若飞逼近一步，脸上的表情在哪里见过，如此熟悉，林修翼的身体僵硬了。

“如果你连我也不爱了，那……我就毁了你。”

他伸手捏住了林修翼的下巴，然后凑上前烙下深深一吻。

全场一阵吸气，在众人的惊愕眼神中，林若飞缓缓松开手，转对观众说：

“to、be、continued。”

第十二章：南北

将发愣的哥哥和白慕然拖到后台，林若飞扶起徐方滑落的眼镜，拍拍他的肩膀说：“喂，得去报幕了。”

其实浓妆女已经在前面介绍下个节目了。

“林……若飞，你知不知道……台下还有教导主任，还有各学院院长在看表演？”徐方泪牛满面。

“哦？不知道哟。”林若飞装傻说。

“……”徐方的眼睛怒瞪得比镜框还大，“为什么要临时改剧本？竟然还给我接吻！？混蛋！排练审核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啊！？”

“不是临时改，我早想好这么演了，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大胆露骨的表演，你懂的。”

“我不懂！最后的‘未完待续’是什么意思，你还真想演到大学毕业吗啊？！”

“哟，原来‘to、be、continued’是未完待续的意思？”林若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飞。”

林修翼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捂着自己被吻过的唇，失神地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哥哥的语气中满是指责，林若飞收起了不正经，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低声回道：“没什么，哥，你知道的，我调皮。”

徐方显然没有发现兄弟俩之间异样的氛围，忘情地吼道：“调皮的孩子应该去死，都去死啊！！”

林修翼只是再次陷入沉默，始终没有和弟弟对视过一眼。

而白慕然，他失神地坐在地板上，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开心还是难受。他还有三分之二的戏份没演，还有宫女太监宰相将军等等的临死遗言没说，可因为林若飞的“调皮”，这些台词都要憋在他肚子里，发霉，腐烂，生臭。

＊＊＊＊＊＊

许翌在迎新晚会上的一首《为你修翼》引发了极度狂热，一时间，音乐系的开始钻研诗词，中文系的埋头苦练乐器，大家都以他为榜样纷纷效仿，争抢做个“文乐”双才。

林若飞的那一吻也同样造成了不小轰动，话剧社和文学社都找上了他，希望他能加入社团为社团助长人气。可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因为当时两个社团长都提到了许翌的名字，差点被他杀掉。

没过几天，一个关于完美男人的定义在澄美大学流传开来，无论男女都以此为标准开始努力奋斗，憧憬幻想。

“完美的男人，应该像许翌那样有才，像许翌那么温柔，像阳跃那么聪明，像林氏兄弟那样帅气。”

林若飞说：“窝里割草，什么叫林氏兄弟，我和哥是路人甲是炮灰是一笔带过是配角么？！还有那阳跃又是谁。”

医学院的同学们显然替他不值，内部将这个标准改了一改，变成——“完美男人应该拥有许翌的笑，阳跃的智以及林修翼的美。”

直接把林若飞给剔除出去了。

“……涛子说得对，大学里罩杯多，杯具更多。”

林若飞终于明白，外向和张扬再也不能让他像中学时那样风光了。大学的这些姑娘们已经告别了清纯时代，没有女孩还喜欢活泼开朗的幼稚男孩，哥哥那种内敛自闭的美型受，才是“罩杯们”饥渴的对象。

马上又有传言，许翌说出了自己对完美男人的定义。

“阳跃的智慧，林修翼的脸蛋，林修翼的身材，林修翼的忧郁，林修翼的安静，林修翼的淡然，林修翼的腼腆，林修翼的纯真，林修翼的……”

林若飞爆发了。

＊＊＊＊＊＊

这是一片以“海滩”为主题的室内温水游泳池，四周的地板和墙壁都被金黄色的沙粒铺满，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消毒剂味，而这个游泳池却是建在澄美大学体育馆的顶楼。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碧蓝的水面上，偌大一个游泳池里，却只有一个娇小的身躯在水中遨游，安静得出奇。

哗啦一声，少女从水里钻出了头，爬上岸用池边的毛毯擦拭身子，然后长吁一口气，躺倒在折叠椅里。

自小在海边长大，从懂事开始，李子怡就学会了游泳，更爱上了游泳。只有在水里，她才能感受到无限的快乐，忘记所有的烦恼。比如那该死的许翌，那碍眼的林修翼，一上岸，他们的脸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