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跟男人走吗?”
“不会。”
“你是同志吧?我一直在观察你。”
“是。”
“你的前任是个男人?”
“还有其他选择吗?”江珉寰讪笑。
“你们为什么分手了?”女青年不放弃观察,还想更进一步。
“我们没分手,只是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不为什么。”江珉寰冲掉手上的油腻。油腻感不去。“发挥你的想象力,最狗血的情节可能是答案。”女青年太有想象力,居然会去相信只通姓名的男人。偶尔,身份比身份证重要,住旅馆只需登记身份证,不登记身份。
隔天,情侣走了,江珉寰没道再见,他们不会再见了。男人再次问起:“要跟我去黄山吗?”
“不去。”江珉寰转身上楼。
日子沉静下来,男人早出晚归,女青年偶尔跟江珉寰讨论《犹大》。“我觉得男一没必要死,伤害他的人都死光了,连他伤害的人也死了——”
“没人能伤害他。”江珉寰不认为王翊会受到伤害,至于死亡,那是个人的选择。他在选择之外,背负他人的性命。
“是吗?可是——”女青年被打断了,清脆的敲门声。铁栓敲击木门的声响,一声一声的脆。“要住店吗?”女青年偏头,大声问。
“不住店,找人。”简明踏阶而进,走到江珉寰身边,笑意痞性。“我不认同你的结论,我不代替谁,所以我们得重新谈。”
江珉寰愕然,并不惊讶于结论。“你怎么来了?”
“我有我的方法。”简明坐到四方桌的南位,邻于江珉寰而对之女青年。“我跟他住一间,还需要登记吗?”
女青年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不,不用了,登记一个人就行了。”
江珉寰皱眉,合上了书,上楼。简明习惯了江珉寰幼稚的冷淡,落落大方:“住这儿有规矩吗?”
“没规矩。”女青年有些茫然。
晚饭是女青年和简明一块儿准备的,俩人都有留学经验,很快就混熟了。“呃,你是江珉寰的前任吗?”她尝试从侧面观察江珉寰。
“为什么这么问?”简明把土豆切成丝。
“他说是因为失恋才来这儿的,故地重游,还叫我往狗血了猜——”
“那你不如猜一下。”简明不给答案。因为他不是答案。
男人晚一刻回来。女青年跟男人郑重的介绍起简明:“他是来找江珉寰的。”直接的报复,不存坏心思。
男人没什么反应,跟简明打起招呼。江珉寰看这一幕比戏剧还戏剧。
就寝时间,江珉寰没法儿跟简明争房间单边或双边使用权问题,任何言辞都可能被他人歪曲解读,这儿不止他们俩。“毛毯给你,希望你尊重我。”双人的床,遐想在意料之中。
“放心,我还有起码的克制。”简明打开电视,旅游卫视好。
江珉寰坐在窗棱上,抽烟。月光不如灯光亮,是文明的悲哀。“你怎么会来这儿?”他以为简明会懂得。
“理由都是陈词滥调,我来这儿了,跟你一块儿回去。”简明没带行李,翻出江珉寰的衣服比划了一下。线衫将就,裤子算九分的好了。“我要洗澡,还是你先?”
“你先好了。”江珉寰弹掉烟灰。轻飘的灰,像下坠的雪。
女青年跟男人恢复了关系,一种更深层次的炮友关系。江珉寰被吵得睡不着觉。“他们俩平时都这样?”简明撑起身体,轻笑。
“冷战过几天。”江珉寰笑不出来。
简明干脆坐起来。“他们会做多久?”
“不知道,也许很久。”床头打架床尾和,要和得深刻。他们在对江珉寰示威,颇有风情的示威是龌龊的默契。
“好吧。”简明明智的放弃投诉。“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来聊天——”
“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你下周一就回去吧?”
“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问我?”
“提问是情趣。”简明夺过江珉寰刚抽起的香烟。“不靠烟,行不行?”
江珉寰低叹道:“我不需要依靠什么。”
“你得依靠我。”简明捧起江珉寰的脸。清俊的脸,连忧郁都私藏。
“简明——”
“我不当姜藤的替代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珉寰扬起唇角,一丝苦。“我走不出来。”
简明苦了。江珉寰走不出来,根本就不愿意走出来。他们绕了一圈儿,回到原点。“我恨姜藤。”简明由衷的恨。
江珉寰顿了,笑说:“我也恨他。”恨到爱,横竖都是爱情。
清晨,男人拎着包出来,跟女青年结了帐。“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走的。”男人如此跟江珉寰告别。
“祝你旅途愉快。”江珉寰拒绝得很彻底,让身为情敌的简明都深为悻悻。
午后,女青年不甘心的坐到江珉寰身边。“他说他一早看出你是gay了,只是没想到你有伴儿。”
“他?”江珉寰读完后记。第五遍《犹大》。半背包的书,只有王翊的言辞衬了心意。
“男人啊。”
“哦——”
“他喜欢你,他说他喜欢你。”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江珉寰不在乎别人的喜欢,研究喜欢。
“我?喜欢啊,不喜欢怎么跟他上床。”
“那会想念吗?”
“会啊。起码现在是想念他的,以后就不知道了,旅馆嘛,进出的人太多,我还会碰到其他男人。”女青年微笑。“你会想念吗?”
“想念什么?”
“想念这儿啊,想念我,想念这段时光。”
江珉寰抿唇,果然是文艺女青年。“我不会想念。”他只想念一个人。
江珉寰和简明走的那天,有三四观光客入住。男人说对了一半,旅馆是静态的。有些人的心是旅馆,有些人的心是旅客。旅客不一定永远在飘泊,也可能住进旅馆,长长久久的住下去,旅馆就成为了家。
“我来开车?”简明接过了江珉寰抛过来的车钥匙。
“你来开吧。”江珉寰宁愿轻松一些。他们可能不会成为彼此的那位,倒可以成就特别。
下飞机的时候,简明拖住了江珉寰的手。“人太多,我怕走散了。”
江珉寰怔了怔,任由拖住。最亲近莫过于此,也只能于此了。一个“怕”,一个“散”,都戳心窝。姜藤怕不怕?他们都走散了。
第六十五章:聚会(结尾)
“咖啡?”秘书小姐没问江珉寰要礼物。
“咖啡。”江珉寰接了个公司合并的案子。忙碌的苗头。
“早餐呢?自制三明治怎么样?我自己做的。”秘书小姐晃着纸袋。
“好啊。”江珉寰好奇秘书小姐的厨艺。
秘书小姐分了一半腌黄瓜鸡肉三明治给江珉寰,两个人一起吃早餐,梳理了之前的事务,秘书小姐还报告了游戏相关。“简明的号超过你了。”
“嗯。”江珉寰没多大观感。
“你们算是结束了?”秘书小姐不拐弯抹角。
“离开始都远。”江珉寰的遣词,玄妙。
偶尔,江珉寰会碰到简诀,简诀对江珉寰的好感多数缘于对简明的嫉妒,明明白白的嫉妒倒彰显气度,江珉寰欣赏简诀,甚至想请他教训江珉铖,当然,也就想想而已。再偶尔,简明会来接江珉寰下班,他们不谈爱情了似乎更亲密。
“不是说你们结束了吗?”秘书小姐不解。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再者,关系从来就不是单一的。”江珉寰活在圈子里,简明绝对是范围内。
“意思就是说你和他现在纯粹是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江,你觉得简是那种单纯到不求回报的人吗?”秘书小姐不相信。简明的爱意分明的写在举止里。
“只要我觉得是就行了。”江珉寰腻透了防备。无时无刻的防备,连倦怠都小心翼翼。
“好吧,这是持久战,无论哪一方获胜,我都表示祝贺。”秘书小姐接受任何认知,把快递放江珉寰桌上。
快递是一张电影票,叶小毛演的电影。娃儿红了,依旧被曾理保护了严实。报纸的娱乐版三分之一都在讨论这横空出世的“叶一条”到底哪儿来的。江珉寰把相关的报道抽了出来,放到抽屉里。
简明踏着下班点来了,分毫不差。“要我帮你们上号吗?今晚城战。”秘书小姐不关心爱情,游戏更实际。
“不用,我的号自己上,你帮珉寰上就行了。”简明跟办公室里的江珉寰挥了挥手,也就得一面瘫招呼。
“啊?你不是接他一块儿吃饭吗?”
“是接他,不过他跟别人有约,我送他去那儿——”
“苍了个天的!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要羡慕嫉妒恨了!你说你看上江的什么?脸?条儿?还是钱?哪儿哪儿你都不比他差啊,能不能不这么上赶着倒贴!”
简明只是笑,没接秘书小姐的茬儿。即便是他倒贴,也要看江珉寰高不高兴要。
“我没约你。”江珉寰跟事务所同仁道了别,去停车场。
“我知道。”简明拿过了江珉寰的公事包。“聚会对吗?”
江珉寰一滞,轻声:“嗯。”
“我送你去餐厅。”简明把公事包放自个儿的车后座。“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你不用这样——”
“九点?我九点在餐厅拐角的路边停车场等你。”简明不跟江珉寰客气。都是他想做的,难得对方也能勉强接受。
车停在蓝猫餐厅门口,江珉寰下了车,顿住,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简明倒是笑笑,祝他“聚会愉快”。南猫就坐柜台里,把这出戏见全了,打趣起丝丝些些的暧昧:“我是该高兴呢?还是生气?”
“看你针对什么。”江珉寰脱掉了西装外套。“我没有脱队的想法。”
“就剩我们俩了。”南猫把菜从厨房端出来。“喝酒吗?老白干!李叔的珍藏!”
“好啊。”江珉寰挽起衬衫袖子。
“电影票收到了吗?”南猫给江珉寰斟满酒。
“收到了。”
“去看?”
“有时间就去。”江珉寰跟白鱼豆腐较上劲儿了。“你呢?”
“我没那细胞,把票给妞儿了。”南猫一看电影就瞌睡。“刚卫子跟我打电话了。他和他们家那位要去阿拉斯加。”
“真冷。”江珉寰下意识的觉得冷。
“是啊,我也说真冷,但他说冷也要去,要去看极光。”猫儿抿一口酒,拨弄花生米玩。“艺术家大概就那样吧,想起一出是一出——”
“他们家那位才是艺术家,珈谌还差得远。”
“这话我记下了,下次埋汰卫子!”
江珉寰轻笑:“傻瓜。”
“是我傻还是他傻?这话你可得说清楚了——”
“你们俩半斤八两。”江珉寰碰了南猫的杯,天然稚气。
猫儿炸毛,把江珉寰从头到尾的鞭笞了一顿,鞭着鞭着就没劲儿了。“靠,老子一纯屌丝吐高帅富的槽干嘛!这不没事儿找自卑吗——得,咱说点儿有用的,温彻那猫你记得吧?便便!便便生了俩,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妈,也就是像便便吧!可这哥俩天生不待见,打架打得进两回医院了,没辙!想叫你帮着给养一只——”
“是叫你给帮着养吧。”江珉寰到不介意吐南猫的槽。
“呃,叫你叫我不都一样吗!咱不存在!再者说,老子养自己都够呛,还养一畜生——”
“那可是你们家亲戚。”
“擦!都说多少遍了!老子叫猫,又不是猫!”南猫抓狂,闷掉一杯酒。“养不养吧,我好给温彻回话。”
江珉寰沉吟一刻。“我自己跟温彻联系。”
“最好!”南猫咧嘴傻笑。或许不是FA了,但有些东西总不会变。
分开的时候,江珉寰问起徐琛,猫儿摇头。徐琛那个人,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回头,一丝一毫都不。
南猫伸着头看江珉寰上了简明的车才慢悠悠的朝家走,醉得刚好,连带伤感都晕乎得快乐。电梯数字是双影的,猫儿看了半天才确定是一楼。“喝醉了?”童兮橙才下班。
猫儿睁大眼睛,颤声道:“丫从哪儿冒出来的?”
童兮橙讪笑,没理猫儿。电梯到了,猫儿直接粘墙上不走。“出来!”童兮橙把猫儿从电梯里抓出来。
“离老子远点儿!老,老子不怕鬼!”猫儿还是贴墙,明明就怕。
童兮橙没耐性了,拧南猫耳朵一圈儿。“是人是鬼?你喝傻了吧!”
猫儿疼得缩在地上。特么的,这年头感情醉都不让人醉了!“擦,丫的下手轻点儿成不!”
“轻了你认不出人。”童兮橙痞笑,喜欢撒酒疯的猫儿,当然,更喜欢清醒的猫儿。
南猫扶着墙抻起来,哆嗦着开了门:“老子压根儿不想认得你——”童兮橙把住了门,不让猫儿进。“你你你想干什么?”猫儿警觉的盯着童兮橙。人身财产安全都是问题,顺带贞操!
童兮橙看了猫儿一响,心软:“一个人能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
“能不能照顾自己?你喝酒了。”
南猫被关心了,难受的别过头。“能,能行。”
“不行就叫我,知道吗?”
僵持,僵持的下风。“好。”猫儿没舍得挥霍好意。
“早点儿睡觉。”童兮橙这才让开身。
“哦。”
“明天见。”
南猫想了想,说:“天天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