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乐才爬起来,又一人从眼前蹿过,万乐僵住,还以为是元旭派人来了。
尉迟然冲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回头看向万乐。
“……好久不见啊。”万乐摸着头打哈哈。
尉迟然疑惑的看着傻乎乎的万乐,心想万乐怎么会在金陵城,这时前方的咒骂声越大越大,一路上的小摊小贩都像是遭了劫,地上满是凌乱。
尉迟然跃身跳到一旁的石狮上探头望去,只见苏宁东的影子化成了一个小黑点,便顾不得万乐飞奔追去。
“耶?”万乐傻在原地,尉迟然这是要干嘛呢?
60、
尉迟然沿途一路追到巷尾,拐角却到了死角,尉迟然一惊,警觉的朝上空看去。
苏宁东攀附在墙上等待时机,飞身从墙头跃下,双脚夹住尉迟然的头,身形一转就要使力将尉迟然的头扭断。
尉迟然虽然失了先机,但素来灵活,苏宁东发力的间隙,尉迟然双头抓住苏宁东的脚踝,大力将苏宁东双腿分开,一个反甩要将苏宁东制服地上,苏宁东在落地的一瞬,左手撑在地上想要借力跳开,但却忘了左手负伤,只听‘咔嚓’一声骨响,苏宁东重重的砸在地上。
尉迟然整整追了苏宁东半个月,论身手,尉迟然还要略胜一筹,苏宁东身子负伤一直出于劣势,连日疲于奔命,渐渐体力不支,速度愈发慢下,只能投机取巧奋力一击,却还是不及尉迟然。
“王爷,跟臣回京吧。”尉迟然单膝制住苏宁东双腿,右手卡在苏宁东脖颈,左手按住苏宁东的右手。
苏宁东妄想将左手抬起给尉迟然一击,但只稍稍一抬手,手肘处一凉,随即一股灼烫的痛感涌上,一波一波彻骨钻心的疼痛涌来。
“王爷,您的手受伤了。”尉迟然这才察觉,立刻放开苏宁东,按住苏宁东受伤的手。
苏宁东眼睛微眯,右手发力拍向尉迟然,尉迟然左手伸出握住苏宁东的手腕,一本正经的说道:“王爷,您的左手要不及时医治,恐怕就废了。”
“要你管。”苏宁东低吼一声,“本王宁死都不回京。”苏宁东屈膝袭向尉迟然下身。
尉迟然没料到苏宁东居然来这招,被苏宁东这一撞,脸色有些铁青,别扭的站起身,弯身将苏宁东抱起,“王爷,去看大夫。”
“滚。”苏宁东左手垂在一旁,右手和双脚却不断挣扎,“放开本王!”苏宁东这一失态,没能掩住真声,不像从前故作的低沉沙哑,而是十分悦耳的清亮,不像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发出的,倒有着是少年独有的狡黠和活跃。
的确,这人也不像三十又五。
尉迟然微微错愕,低头看向苏宁东。
曾经他所见的苏宁东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下身隐隐的疼痛提醒他,方才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正是这高贵的王爷。
“王爷,您要再动,臣就不客气了。”尉迟然停下,双眼微垂,声音中微微带着一丝不耐的怒意。
“你既然还称呼本王一声王爷,就该知道这礼数,狗奴才,还不放本王下来。”苏宁东身子僵硬,眼中含怒直视着尉迟然,“本王讨厌男人碰触。”
尉迟然板着脸,毅然决然的抱着苏宁东去找药铺,路上引来百姓围观,但尉迟然目不斜视,径直去了药铺,只有经过如意楼时才顿了顿,朝里面看了一眼,但没找到万乐。
“放开,本王自己走。”
“放开王爷,王爷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尉迟然收回眼神继续向前,“记住,如今您是叛逆,可我还是禁军副督,您要再仗着自己王爷身份,别怪我不给您留情面。”
“皇家的狗。”苏宁东厌恶的撇开眼,不想再与尉迟然有任何交谈。
尉迟然寻到药铺,将苏宁东放在椅上,但左手仍是擒着苏宁东的右手,每当苏宁东有半分抗拒,尉迟然手心用力将苏宁东的指骨捏得软痛。
“大夫,看病。”尉迟然没与大夫多交流,只是笔直的站在苏宁东身后,要不是苏宁东手上偶尔传来的疼痛感,还真以为尉迟然已经离开。
大夫掀开苏宁东衣袖,苏宁东本能的手一抖就要缩回手,尉迟然立刻按住苏宁东的肩,看着苏宁东手臂上泛起的鸡皮还是体谅的放开。
“怎么伤成这样?”大夫吸了一口凉气。
苏宁东的手肘肿起一块,细嫩的皮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红紫色,大夫轻轻一碰,苏宁东身子一抖,不知是疼痛还是本能的抗拒。
“骨头折了。”大夫皱眉,“要是养不好,这手就废了。”
“废了就废了。”苏宁东蹙眉起身,却被尉迟然按回椅子上。
尉迟然看向大夫问道:“能治吗?”
“能,就是有些麻烦,头一个星期不能动,后半个月每日都要推拿,将淤血排出。”
“不治!”苏宁东立刻出声打断,“反正是废人,多废条手臂也无所谓。”
“必须治。”尉迟然比苏宁东更强势,“必须听我的。”
大夫看了看两人,尉迟然板着脸显得凶神恶煞,那苏宁东看着倒和气些,“治……但是这药费。”
尉迟然愕然,他身上哪来的钱?
苏宁东冷哼一声,“我们没钱,不用治了。”
大夫吓得后退一步,这么这没钱的反而更嚣张?
尉迟然抬眼,“有钱。”说完,尉迟然摸到胸口提出一块玉佩,“先用这个押着。”
“这……”大夫拿着着尚有余热的玉佩,哆哆嗦嗦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尉迟然,“这……也不够啊。”
“钱我会想办法,你先治。”尉迟然淡淡的说完,又垂下头对苏宁东说:“你不治好伤根本打不过我,等你手好了,我们再好好打一场。”
苏宁东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王爷,我没能和赵将军好好打一场,您是他师弟,我不想留下遗憾,赵将军是条汉子,我希望您也是。”尉迟然说完,放开苏宁东,“我去拿钱。”
苏宁东斜着眼看着尉迟然离开,刚想趁机离开,却又愤愤的坐下,一张脸冷若冰霜,寒气逼人,教人不敢靠近,苏宁东收回眼神看向大夫,“还治吗?”
大夫一头冷汗,连连点头,“治治!当然治。”
尉迟然径直走到如意楼外一个小贩跟前问道:“二十多岁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他常在街上溜达,顺着这路往前,看见一个酒庄左拐,有个正在修缮的如意斋,那里的朱老板和他常在一块。”
“嗯。”尉迟然点头,按着小贩所说去寻,刚找到如意斋,就看到一个人影闪到巷子里,尉迟然疾走几步追了上去,“小乐子,出来。”
小巷寂静无声。
“出来!”
尉迟然扬长声音,万乐护着孩子一脸尴尬的从杂物堆里出来。
“尉迟……副督。”
尉迟然走过去伸出手,“有钱吗?”
“噶?”万乐还以为尉迟然是抓他回去,没想到张口就要钱,“钱?”
“嗯。”尉迟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图,眼中也并没有借钱的那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倒像是向万乐讨债的。
61、
“呼……只是要钱啊。”万乐当即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皇上就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万乐这些天筹备着店铺开张,身上有些余钱,也没多问尉迟然要钱干嘛,将身上的钱尽数交给尉迟然,“尉迟副督,是皇上让你出来的?”
“嗯。”尉迟然接过钱扭头就离开。
“尉迟副督……”万乐小声的说道:“皇……宫里怎么样?”
“不知道。”尉迟然一向是达成目的便不做停留,心里挂记着苏宁东,没心思和万乐叨嗑,对着万乐拱手行礼后决绝的走了。
“哇……呜哇。”
万乐怀里的孩子挣扎起来,万乐眨眨眼睛这才回过神,轻轻拍着孩子的胸口哄着。
“钱够吗?”
尉迟然将几锭碎银砸在桌上向苏宁东走去。
苏宁东看见尉迟然进屋,嘴角带着讥讽微微翘起,手臂上还夹着的木板,大夫在用纱布为苏宁东做固定。
“够了够了,我开七天的药,一个星期后拆了绷带,早晚两次配合药水做推拿。”大夫用剪子剪去多余的纱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方才包扎时,苏宁东幽深的双瞳一眨不眨的将大夫的动作收入眼底,一旦大夫不经意的接触到苏宁东的皮肤,苏宁东眼神立刻变得冷寒起来,刺得大夫后背汗毛倒竖,浑身不自在,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才将苏宁东的伤口包扎好。
尉迟然进了药铺,这气氛就更冷了,尉迟然说完一句,便堵在门口不再说话,大夫杵在中间左右为难,借口去煎药带着伙计下去了。
“抢来的?”苏宁东完好的右手沿着椅背轻轻摩挲,微微抬头等着尉迟然开口。
“借的。”尉迟然挨近苏宁东,“王爷,这些天就在金陵城中养伤,哪也不要去。”
“不回京?”
“大夫说你不能乱动。”
“这样还是这样?你凭什么管我。”苏宁东起身,将抬着的左手举起放下举起放下,挑衅的看向尉迟然,“你管的着吗?”
尉迟然微微皱眉,没理会苏宁东,而是走到柜前将抽屉拉开,从中掏出一卷纱布。
“干嘛?”苏宁东后退一步。
尉迟然快步过去,将纱布摊开,在苏宁东左手上俐落缠了几圈,而后打了个结吊在苏宁东脖子上。
“你!”苏宁东手被迫搭在胸前,别扭的要将纱布挣开,手肘处却剧痛起来,顿时软弱无力,苏宁东脾气上来,用这右手开始撕扯纱布。
“王爷,在回京以前,你的衣食住行都由我照顾,冲着赵将军的面子,我不会为难您,您也最好老实点不要添乱。”
“那你怎么不放了我?”苏宁东‘嘁’了一声,停止手中的动作,“若没有别的企图,你何必对一个阶下囚如此客气?”
“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职责?我看你是……”苏宁东眼中更是鄙夷,“皇家的人每一个好东西,就连养的狗也是这般虚伪,让人想吐。”
尉迟然也不反驳苏宁东的话,面色淡然的说道:“王爷,赵将军死了。”
“那又如何?”苏宁东面容竟有些扭曲,“那样龌蹉的人早该死了,痴心妄想,还真以为杀了元旭我便会从他。”
“他本不会死,但听到王爷坠河的消息,他便去寻你,因而误伤在我的剑下。”
苏宁东神色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听到赵锦的死讯,仿佛就像听到一个不相干人的名字,不对,听到陌生人的死眼中应该是淡漠,但苏宁东眼中却带着残忍,仿佛赵锦的死是大快人心。
“赵将军虽然为人粗莽,但却是血性之人,我原以为赵将军值得拼命的人会是如何的独特,但是……在我眼里,王爷除了一张脸便什么都没有,甚至皇上身边的小乐子都比王爷值得去爱。”尉迟然脸色愈加冰冷,“为了赵将军,我才一直容忍王爷,要是王爷再触及我的底线,别怪我不客气。”尉迟然拇指推开刀鞘,一丝冷光泄了出来映在苏宁东眼中。
半响……苏宁东偏过头冷哼一声,扶着椅子坐下。
“我对王爷没有别的企图,这段时间,王爷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和我说,不需要客气。”尉迟然松开刀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这时大夫提着几个纸包出来放在桌上,交代道:“这药是外敷的,一日换两次,活血化瘀,有些刺痛,要是受不住可以用冰块敷。”这药性烈,大夫被苏宁东吓得不敢涂上这药,只是敷了些普通的跌打药。
“嗯。”尉迟然提着药包对苏宁东说:“走吧,先找个地方修养几天。”
苏宁东脸色不好看,眼中满是阴郁,一掌大力拍在椅背上顺势起身,那椅子‘啪’的一声碎得七零八落,大夫一惊,没个心理准备的跌在地上。
尉迟然出门,苏宁东沉着脸跟着,不远不近的保持着五步距离。
‘咚咚咚……’
“谁呀?”万乐忙把空间袋收起来,坐上的瓶瓶罐罐却遗落了不少,万乐手忙脚乱的去开门,拉开门就吓住了,“尉迟……尉迟副督,钱不够吗?”
“不是,我们没地方住。”
“我们?”万乐下意识的朝后头看去,苏宁东恰好抬眼,两人目光撞在一块,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诧异。
“啊!摄政王。”万乐捂住嘴,“怎么……怎么他?”万乐有些语无伦次。
“有地方吗?”尉迟然虽然这般问,却已挤开万乐走了进去。
“啊……”万乐什么都没说,便被推到门侧,苏宁东跨进门槛打量了下万乐才跟着进去。
天啊!摄政王和尉迟副督……难道尉迟副督真是奸细,皇上着了他们的道,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吧!
万乐还不知道满月宴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民间也并未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看来宫里的保密做得十分严实,叫万乐莫名的心慌。
苏宁东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和尉迟然并排而站。
“不过……空房只有一间,是仆妇房。”
“一间?”尉迟然看了看这不大的院落,“这怎么分的?”
“我和儿子住一间,还有间房住着奶娘。”万乐摸摸头,“要不你们两个……”
“本王才不和下人住一间。”苏宁东没等万乐说完,便有些气恼的打断。
“不是。”万乐继续说道:“我说你们要不出去住客栈?”
万乐害怕他们来此是打君君的主意,孤儿寡男的,自然不敢引狼入室。
“不用了,这挺好。”尉迟然看向苏宁东,“反正我们怎样也得住一间,住哪都无所谓。”
万乐暗暗警惕起来——这两人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难怪尉迟然对皇上的状况不肯透露半句,皇上……皇上不会已经!
万乐越想越后怕,立刻说道:“你们还是住外面吧,比这里可宽敞多了,大后天我的铺子就开业,钱足够你们住。”
62、
“住你这比住外面方便。”尉迟然毫不客气的否定万乐的意见,“王爷受了伤,需要静养。”
“小太监,这人是挺讨厌的,怎么撵都不走。”苏宁东将额角的发丝撩上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万乐说道:“要不要一起把这人除了?本王见你还有些把戏。”
“不了不了,我跟尉迟副督是什么交情!来,我带你们去看房间。”尉迟然不是好人,但苏宁东更不知安了什么心正主还在旁边,他就和自己商量这种事,摆明是说给尉迟然听。
仆妇房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里面只有一张一米来宽的小床,还是万乐请木匠师父打造的,虽然木料很便宜,但质量可比家具店卖得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