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眼神,容澈心头一顿,扯出个笑容来,「……当然,我答应你了。」
「那就好,那我们还是不改航班了,嗯?」
「嗯……」
之后,警方很快联络上容澈,让他到警局做个笔录,腾远因为身体没什么大碍,也跟了去。
因为有经纪公司的帮忙,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容澈在警局的笔录上签了名,一点也不知道钟昀出了事。
「晓衣,你说钟昀也来做了笔录?」他问。
「嗯,是啊,他刚走。」
「他没事吧?」
「他可能有点生气吧,毕竟自己家里也受到影响,容澈,你太不小心了。」晓衣看了看身后腾远苍白的脸色,无法说破。
「他……没有提到我?」
「我不清楚,我没有跟他说话,这是你的护照,还好一直在我这里,你们是明天一早的飞机吗?现在事情办完了,好好回去休
息吧,后续的事公司会处理。」晓衣把护照交到容澈手里,示意腾远带他离开。
站在机场大厅中,容澈有些犹豫,「腾远,我们能不能改航班?我想……」
「你想做什么?」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别墅起火都是我的责任,我应该跟钟昀道个歉或是……」
「容澈!」腾远痛苦的看着他,「你见了他又能怎么样?他已经说了恨你,说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结束吧,就这样结束吧!
」
腾远的话打击着容澈。是啊,钟昀已经表明了态度,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看了看手上的机票和身边男人痛苦的脸,他的心口
一阵痉挛,无法再说什么。
此时,航空公司地勤人员确认的问:「搭乘飞往东京的第1175次班机的旅客,请上前Check in……」
◇
时钟指向了凌晨两点,容澈还是怔立在窗前,没有一点睡意,往事如潮水般将他湮灭。
钟昀,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我总是会伤害你呢?
做错了那么多事,害你变成这样,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钟昀……
容澈无力地靠在窗上,一颗心像被揉碎了,心里的悔恨与愧疚几乎将他灭顶……
第六章
钟昀套上黑色皮外套从走廊里走出,凌晨一点,酒吧里的气氛换成迷离的幽情,东尼正在吧台里细心擦拭那些他称为艺术的玻
璃杯。
看到钟昀,他笑了笑,「要回去了?」
钟昀点头,「小勋要的模型我放在你办公桌上,别忘了带给他。」
小勋是东尼的儿子,今年五岁,是很可爱的小孩。和钟昀很亲近,也不害怕他脸上的疤痕。
「谢了!」东尼微微一笑,「那孩子就喜欢赖着你。」他看着钟昀,深黑的眼眸里亮起一丝光彩。
钟昀站在那里,灯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层柔柔的光,看不清那张疤痕斑驳的脸上有什么表情。
东尼注意到这几天他似乎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钟。」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东尼忍不住喊出口。
「什么?」他回过身。
「没什么,骑车小心!」东尼张张嘴,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钟昀摆了摆手,径自走出酒吧。
秋天的夜晚有几分寒意。
他套上安全帽,坐上自己那辆黑色的机车。
容澈在对街看着他。
这已经是他第三天守在这里等他了。
他只敢待在这里看钟昀,没有勇气走到他面前叫住他,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钟昀。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钟昀都穿着一身皮衣皮裤,骑着那辆黑色机车,离开酒吧。
这样的他让容澈陌生,记忆里那个温柔淡定的男人,和眼前穿着皮衣冷酷的钟昀,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更叫他无法面对
。
正当他以为那辆黑色的机车又要呼啸而去时,他惊讶的发现,那辆车居然朝自己的方向转弯而来。
容澈瞬间有些慌乱,想要离开,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一步。
那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在他以为钟昀就要撞上来的时候,机车突然硬生生停在自己身前,引擎声消失。
脱下安全帽,在黑夜里,那张烧伤的面容看不清楚,只有那双湛黑的眼在夜色中带着冷冽的光。
钟昀就这样看着他.
容澈在他的目光下一动也不能动。那样寒彻心扉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射穿,冷冻了他的心,他的肺,甚至呼吸。
有一瞬,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样的眼神下,钟昀却忽然开了口。
「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容澈声音僵滞,破碎的连不成句。
「你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三天,难道就是为了偷看我?」钟昀冰冷的口气里透着淡淡的嘲笑。
「钟昀,我们谈谈谈一谈。」容澈鼓起勇气说了这一句,等待他的回答。
「坐上来!」机车的引擎发动,在隆隆声响里,钟昀清冷的声音传来。
容澈心一跳,茫然地看他。
见他不动,呆立在那里,钟昀伸手拽过他,拉他上车。
心思紊乱间,容澈只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没有过去的暖度,但依旧有着舒服的触感。
那肤触如触电般震动了他的心神,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了钟昀的腰。
他的腰如同过去一样柔韧而匀称,记忆里曾经火热的结合一闪而过,让容澈手指微颤,只觉有一股热流通过指尖传递到全身,
他想到自己曾说过的话——你的腰适合拥抱。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紧贴着钟昀温暖的后背,容澈可以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心底莫名的渴望。
机车停在一间咖啡店门口,钟昀没再出声,容澈只得下车随他走了进去。
钟昀点了黑咖啡,容澈要的却是果汁。
望着他面前那杯黑透的液体,容澈忽然一阵心疼,他还记得对方曾温柔的劝自己少喝咖啡,对身体不好,要他喝果汁。
话犹在耳,物是人非。
「你要说什么?」片刻的沉默之后,钟昀终于开口。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那天要装成不认识?」容澈心里一阵波动,他明明记得自己,但那天在酒吧,他们重逢的时候,他视若
未见的模样着实伤人。
话里的委屈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钟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记得又怎样?」
容澈握紧了拳头,是自己理亏,在他面前,他完全无法理直气壮的说话。
说不出话来,只好搅弄着面前的那杯果汁,酒吧播放的音乐缓缓流入他耳中。
I know your eyes in the morning sun
I feel you touch me in the pouring rain
And the moment that you wander far from me
I wanna feel you in my arms again……
为什么偏偏是这首歌?为什么那么凑巧?
记忆里钟昀低柔吟唱的嗓音盖过音乐里的男声,容澈轻轻握紧了自己的手,抬头看他。
「钟昀,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他艰难的说,目光落在他有伤疤的脸上,脸上凝满哀伤。
对方还是沉默。
波动的情绪让容澈克制不住的红了眼,「那时候跟腾远去东京是很临时的决定,一直到离开,我都不知道那场火灾居然酿成这
样的后果,我……居然……害了你……害了无辜的你,我……为什么,别的邻居没事,有事的却是你,只有你在屋里吗?」他
语无伦次,陷在自己悲伤懊悔的情绪里。
钟昀听着他的话,深邃的眼落在他脸上,眼神中有一丝难解的黯然。
「你以为我是待在屋里,来不及逃出的情况下成了火灾的受害者?」
他低沉的声音在周围的音乐覆盖下显得模糊不清,失神的容澈并未全然捕捉住他的话。
他只是细细地看他,沉浸在满心的悔恨与愧疚里。
钟昀发觉他的注视,微微皱眉,别开脸。不喜欢被容澈这样看着,那让他不安,提醒着他自己的残缺。
「钟昀……」容澈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震动,想要抽回来,容澈的声音却急切地响起。
「你恨我吗?你是在恨我吗?」
很久以前他就问过了,那时的钟昀没有回答,但是从腾远口中,他听到钟昀恨他的答案。
现在,他又再问了一次,他还是想听钟昀亲口说,说他恨他。
容澈眼里不经意流露的怜惜和悔意,刺到了钟昀。
他蓦地挣脱他的手,「你现在是在同情我吗?向我表达你的歉疚,让我不要恨你?!」
「钟昀,我不是……」他辩解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冷冷的截断。
「如果你的同情心泛滥,就用到别人身上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
「你怎么……」容澈被他的话伤到,颓然地坐在原地,怔怔看着眼前的他。
钟昀已经站起身,黑色的皮衣在幽暗的灯光里闪着寒凉的光,「从很久以前,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该再见面的,现在
,你要说的话也对我说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口吻冷淡而决绝,刺痛了容澈的心,他无法接受那个曾给过他温柔的人竟变成这样。
他把头深埋进自己的双臂,难过和无力深深淹没了他。
◇
凌落满意地看着布置好的外景地。
他担任制作人的电影「徘徊」已经开拍几天,今天要拍到一场很重要的戏,也是他本人非常喜爱的一幕,他对今天的拍摄非常
期待。
不远处,容澈已经化好妆,正拿着剧本翻看。
这场戏是一场男女主角的感情戏,凌落迫切地想看他的演出。过去几天,他完全被容澈的表演打动,他是天生的演员,那么自
然的演技,仿佛他就是自己笔下的男主角时畅。
这部片子是他的公司今年最大的制作,选角和开拍都是秘密进行,想等杀青之后来个出其不意,给观众惊喜。
「Action!」随导演一声令下,全部的演员立刻进入剧情所讲述的故事里。
容澈,不,是时畅,拉住女孩的手,轻唤,「雪樵,不要走!」
女孩雪樵美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畅,你放手。」
「不,我不放!」他执拗着,不肯放手。
「你还想留住什么呢?」女孩带着伤痛的眼哀哀看他。
「我想要你!」时畅急切的喊道。
「我?」女孩笑了笑,「你要我什么?畅,你要我,只不过是因为你现在要失去我了,所以你固执的不肯放手。」
「不是的,不是这样!」他用力的摇着头,身体轻颤,眼里泛起了泪水,「我要你,雪樵,我爱你啊!」
「你爱我?」闻言,女孩惨淡一笑,「时畅,你爱的到底是谁?是我还是她,你自己真的知道吗?」
「我……」时畅因女孩的话浑身一震,脸上忽然出现凄迷,竟站在那里不再能动弹。
「卡!」导演大喊,情绪不佳的冲着容澈喊,「怎么回事?容澈,忘词了?」
刚才一切都好好的,他正沉浸在所捕捉的镜头里,但男主角忽然来个静止不动,怎么回事?
凌落也很意外,整场戏的情绪正好,容澈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发起呆来了?
被众人注视的容澈一咬牙,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演下去。
不管周围人的怪异眼神和身后导演的咆哮,他知道,那些凌落会处理,他现在要想清楚的是自己的心。
「你爱的到底是谁?」
雪樵的台词像惊雷炸在他心里。
过去这两年,他和腾远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腾远为了他,甚至甘愿屈居下位,在性这件事上都有如此的妥协。
腾远也曾数次示意两人可以移民结婚,但他一直没有给予回应,他总觉得时间还不对,却又不敢去细想自己为什么迟疑。
寂静的休息室里,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容澈看着号码怔了一下,他知道,腾远到了。
有些他一直无法面对的事,当再也隐瞒不下去时,是否该做个了断?
他记挂着昨夜的那个身影,那个决绝离开、说不要再见的身影,自己心上的人到底是谁?是腾远还是那个人?
「澈,他们说你不舒服?」推门而入的腾远一脸担忧,他刚下飞机,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
「你过来这边坐。」容澈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看到对方脸上有着长途旅行的疲倦,有点黯然。
他即将要对腾远说的话很残忍,但是,终归是要说的。
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但他们三个人,最恶劣残忍的人就是自己。
「什么事,你一对我好,我就觉得大事不妙。」腾远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过去两年里,虽然和容澈在一起,但却一直有种无法捉摸的感觉,容澈好像随时都会飘走。
腾远心里很不甘,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容澈的唯一!但是,居然闯入了一个程咬金。
是老天给他花心的惩罚吗?
不,他不甘心!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不择手段,他都要抢回容澈,他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腾远知道,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个叫钟昀的男人,容澈就必定是他的,所以他将容澈带离钟昀,让他们没有再见的机会。
他本以为,在东京这两年,容澈也该淡忘了那人,所以这次虽然有些担心,仍让容澈回来……只是,他是不是赌错了?现在的
容澈,又让他想起两年前的恐惧。
「远,我有话对你说。」
「我能不能不听?」看着容澈那样凝重的神情,他的心直往下沈。
容澈轻轻一叹,无言地看着他。
腾远还在勉强笑着,「澈,昨天妈打了电话过来,说要我们回去看看她,还说……」
「腾远。」容澈出声打断他。
后者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远,」他放柔了语气,「我要对你说的事,其实你猜得到,是不是?」
「我宁愿我猜不到。」腾远苦恼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你到底是怎么了?两年了,你还是无法忘记他吗?」
「我又见到了他!我见到他!」容澈忘情地喊。
「见到他又怎样?他恨你!」腾远激烈的打断他。
这一句话让容澈的脸色变了变,就当腾远以为自己就要达成目的的时候,容澈却说了句让他颓然的话——
「他恨我与否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想在他身边。」
「容澈,你居然对我说这样的话!」腾远失控的站起身,咆哮大喊。
「腾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这两年我一直没有答应你的求婚,因为我弄不明白自己的心。但是,从
我回来见到他的那一刻,那就像是触电似的,腾远,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容澈的眼神有着激狂,那热切的程度震撼了腾远。
但是,浓浓的厌恶与失败感紧随而来,他拧紧了眉,心里的不甘与怒火迅速蔓延。
「你要我理解你的感情,却选择伤害我?」
「我不想伤害你,但却无可避免,」容澈摇头,「两年前我已经伤害了他,现在又来伤害你,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最差劲的人。
但是,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拖得越久,伤害只会越大。」
「容澈,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在东京陪你两年的人是我,你却选择抛弃我!我甚至为了你,我……」
「腾远,你要骂我、恨我都可以,摇摆不定的人是我。」容澈黯然地说。
「你变了心,居然还能这么镇定的说话,容澈,你太残忍了!」腾远声嘶力竭的朝他喊,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深沉的痛苦。
「你爱我,那个人也爱我,我的心已经变了,腾远……」
容澈明白腾远方才欲言又止的话,他觉得自己在性事上对容澈的妥协,是大大的牺牲,但区别就在这里不是吗?爱人之间,这
种事没什么好计较,钟昀全心交付的姿态,让容澈动容。
这一刻,即使腾远给他几个巴掌,他也不会叫痛。他的确伤害了他。但是,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他继续留在腾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