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t-and-run——错染落银

『下课来我家』

南日几乎想都没想，就两个字。

不去。

按惯例，南日又忙到晚上快十点。走进小公寓上楼梯，他家门前堵了两尊大型可燃回收物。不过南日基本上还是满有礼貌，因

为他很快认出胖子，还嘘寒问暖了一会。于是剩下那一尊就被忽视的更彻底。

「喂！」

项平端出声想引人注意，南日当没听见，胖子左看右看，憋不住的幸灾乐祸。项平端给胖子一个眼色，意思是你不帮我等下就

死定，胖子总算想起来还有求于人，才跳出来打圆场。

「同学，我们在这里等很久了，给我们进去坐一下嘛。」

南日终于肯正眼看项平端，可惜也就一眼白。

「不是有钥匙？不会自己开门？」

项平端尴尬了，只好主动交出『赃物』，争取坦白从宽。

「我是以防万一，你没说好……我也不会用。」

不知道为什么，南日总觉得胖子的视线不怀好意，也奇怪有一种『家丑不外扬』的感觉。所以南日暂时把这档事先放一边，晚

点再找项平端算帐。

「开吧。试试看你打的能不能用。」

项平端变脸变得快，马上无赖一样笑笑，手脚俐落‘啪喀啪喀’地连声打开铁门，然后是里层的木门，动作之流畅让南日怀疑

他已经试开过好几次。

「屋子有点乱，你随便坐。」

当然，这句话南日只有对胖子说。胖子看向项平端炫耀一下自己的特殊待遇，然后从大包包里翻出一袋子东西，「我有带伴手

礼过来，我们边吃边叙旧哈。」

接下来一两个小时就都交给胖子发挥他的三寸不烂，清空出来的地上摆满吃食，泡面三角御饭团洋芋片饼干一类，项平端装平

常一样偶而吐槽胖子几句，其实偷瞄南日很不自觉的咬着大热狗，嘴角边上沾一点黄芥末酱，还很天真的舔了一下。

太邪恶了。胖子心里感叹，橡皮眼睛都冒火了南日却完全没感觉。他是不知道男男有什么好，不过这个画面如果代入橡皮跟南

日的话嘛……胖子凭空想像一会，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咳。同学啊，明天你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胖子绕了半天圈子，终于切入正题。

「电影？」先不说南日不太看电影，就是看也不需要花钱，出门跟一堆人挤。

「是啊是啊。哎……我就直接说了，我……明天和夏雨约好了，看完电影然后去吃饭。」

胖子那个扭捏的样子，南日不是笨蛋他看得懂，‘喔……’的表示会意，「你找项平端去就好了不是？」

「三个人，你看奇数不好嘛！再拉一个你，反正夏雨你高中跟她很熟，难得有机会出去玩也不错啊。」

「我听说夏雨有……男朋友。」南日尝试委婉一点的说法，胖子大惊，不意外但还是挺打击。不过出来讲话的却是项平端，「

你怎么会知道？！你们偷偷有连络？！」

南日皱下眉头，很刺耳。

「我和夏雨的系共用同一栋大楼，她人缘很好，所以多少有听说。有人看过照片，说好像很性格……啊，野兽派，女生她们讲

的。」

胖子很悲惨，完全跟自己相反路线嘛！他往前朝南日爬过去，像泰国片的娜娜，一手抓在南日盘起腿的膝盖上。

「同学！你要帮我！！橡皮的兄弟就是你兄弟对不对？！」

南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夏雨？」

胖子点头如捣蒜，倒是项平端凉凉的讲：「怕什么，死会都可以活标了，她没嫁之前都有机会啦。」

没多少困难就拗到南日答应帮忙，台语俗话讲『一皮二缘三少年』，胖子马上说要赶快回家拟定作战策略，当然也是罩子放的

够亮，电灯泡亮太久不好。

「从高中到现在，你还是一样混女生堆。」

南日站起来送胖子刚关上门，才转身项平端就这样不冷不热扔一句。

「你也回去。」南日下逐客令，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说说而已。

项平端对南日招手，「过来。」

「干嘛？」

「来啦！」

南日坐回垫子上，项平端拖过南日的包不客气找到钥匙，再从自己口袋里拿出做好的钥匙圈，挂链像尾巴垂着，末端接了一个

回纹针状的活动钩子。南日看得出来这是原本那一条链子的两半，项平端拆装好了交给南日，一模一样的两副。

南日低头看着手掌里的钥匙，没有说话。

过一会，项平端伸手盖住南日的手，声音沉沉。

「不喜欢？」

南日还是没有说话。他深吸气，然后呼出一口叹息，好像有什么压的他很重。

项平端也不再问。慢慢靠近，侧着脸轻轻碰触南日的嘴边，吃到一丝呛味。

直到南日消极的闭上眼，两个人嘴里都有点苦。

28.cup of tea ＜下＞

胖子很早就等在约定好的电影院门口，他对于南日和橡皮一起出现的景象表示闪光很强。南日脸色一白，装没听见转头朝对街

张望。项平端却黑掉一张脸，不过也没阻止胖子继续胡言乱语。

暗潮汹涌。胖子偷加了一个眉批，上下联还没想好。因为胖子很紧张。他低头扯扯自己一身行头，「哎，同学！你帮我看……

我穿这样怎么样？够不够MAN？」

「你问我？」南日回头，有些讶异，但还是认真的替胖子看看。犹豫一下，讲：「应该可以吧。我也不太会穿衣服，都是杂志

上看的。」南日不自觉瞄一眼项平端，后者接话，「OK啦！比你平常帅多了，自信一点！」

胖子很想举红牌踢他们两个出场。炫耀是可耻的！！

一个红绿灯，夏雨从斑马线另一头走来，她对项平端挥挥手，项平端推一下胖子，后者才注意到，赶紧跟着挥回去，喊：「在

这里！」夏雨小跑步，大冷天照样短裙加黑色裤袜，两条腿更显修长笔直，男人的眼光第一个最先聚焦在这里，然后再往上看

。纯白高领毛衣很合身，外面一件大披肩，不仅能衬托出曲线，还有一种清纯感。

「南日你也来啦！你很没意思哎，之前问你有没有跟橡皮胖子连络，你还说没有！干嘛排挤我啊？」

夏雨说着玩笑话，可惜南日一点都不觉得好笑。项平端这时后插话问胖子，「哎，要看哪一部？」

「喔，对！夏雨想看哪部？」胖子抓住项平端抛过来的球，夏雨望向项平端，说：「我想看恐怖片，但是又会怕，所以才找你

们陪我壮胆嘛！」

四个人站在售票口前面看档次时刻表，正好碰上散场，人潮都从电影院里面涌出来。夏雨踩着细跟鞋，被经过人挤了一下重心

不稳往后倒，撞到离她最近的项平端，后者没动让她靠着站好，还伸出手臂为她挡开人流。夏雨身高到项平端肩膀下一点，从

旁边看起来就是一对很相衬的男女朋友，也有其他人发现这场小小意外，谈论着投以羡慕的眼神。

夏雨不好意思，脸红红抬头看项平端，说：「谢谢。」

「不会。」项平端没什么表情，倒是往外跨一步，自然的将夏雨围在他们中间，隔开背后的走道。

「看恐怖片对吧？我去买票。」南日说了就走，胖子要跟，南日拍一下他肩膀示意自己去就可以。

胖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放心，「那回来再还你钱啊。」南日应好，往贴着海报底下的窗口走入排列队伍中。

南日仰头望着惊悚的电影海报，他不觉得忌妒，甚至想，胖子恐怕输定。如果项平端能因此『改邪归正』，那他只好对不起胖

子。

散发甜美软香的身体，当然比男人好。不是对女人没反应，代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馀地。

项平端是，自己也是。

想要自由自在的呼吸，想要抬头挺胸的活着，其实很不容易。

必须付出代价。纵使这份疼痛会跟着生命延续，直至终结。

南日买完票回到刚才的地点，胖子他们却不见了。拿手机拨号码找人，可能是太吵所以没听见。南日多等一会，突然手机从耳

边被抽走，他一转头，居然是项平端，阴气沉沉的脸色。项平端看南日手机萤幕上显示『胖子』，‘嗤’一声嘲笑的口气，讲

：「还以为我的手机坏了，看见你打电话我的却没有响。」

「他们去哪里？」南日拿回自己的手机，转头看向电影院内，虽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感觉空气都停顿住，几秒钟或许更短，项平端往前走进电影院，大步把南日甩在后面。南日看他的背影，默默跟上。他知道项

平端是个极没有耐性的人。磨光了，就能结束。

不管距离底线还有多远，南日想，总有跨过去的一天。

胖子和夏雨在贩卖部买看电影必点的爆米花跟饮料，项平端一来，夏雨就拎起爆米花束口的绳子给他看，讲：「我们买两盒，

怕吃不完浪费。奶油和香蒜你喜欢哪一种口味？」

胖子买四杯饮料拿不过来，南日赶紧上去帮忙。胖子嘴嘟起来歪了歪比前后，「那杯热伯爵你的，旁边雪碧是橡皮的。」南日

顿一下，胖子以为买错了，问：「你不喝伯爵奶茶的话我跟你换，我的是热红茶。」

「没有。」南日接去两杯，然后对胖子道谢。

「哎……橡皮就是那个死人脾气，你不要跟他计较，不爽就直接揍他！」胖子一脸义愤填膺，「用力一点，不要停！」接着表

情一变，怪怪的台词又做出陶醉的样子。南日先是愣住，随即喷笑出声。胖子太有喜感，连南日也无法幸免。

「喂！你们还看不看？！票拿来！」项平端明显不高兴，夏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胖子见苗头不对，像赶羊一样跟夏雨讲：「

走走，我们去旁边等，这边要解决私人恩怨，小朋友不要学。」

夏雨虽然很想问，但是看情况不是时候，只好先和胖子去剪票口那边等，眼睛还是一直朝项平端的方向张望。

南日将手中一杯雪碧递给项平端，说：「你的。」然后掏口袋拿票出来。项平端用吸管‘啪’一下插进饮料盖，喉结上下滑动

，几乎能听见他吞咽的声音。

低头看电影票上的座位号码，南日当作没发觉项平端的情绪。

「等下让胖子和夏雨坐中间，你跟我分别坐两边。」

说完，这次换南日先走，留下项平端一个人。

总算进场，各自坐定以后电影开始放映。风和日丽的午后，温馨的一家人即将遭逢最泯灭人性的血腥屠杀。大萤幕上肉块乱飞

，哀嚎声不断。冷气开的很足，像是要配合电影情节一样让南日毛骨悚然。他藉由微弱的萤幕反射光线看手表，才刚过四十分

钟，至少还有一个小时要忍。吸管已经咬到扁平，手里的奶茶变得不冷不热，喝进胃里温温黏黏反而更恶心。

被发现名誉就毁了！

南日坚持硬撑住，眼睛盯着接近萤幕下排座位上观众的人头，装做有在看的样子。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不泄漏半点异状。

可惜他错估自己的听力，越是不去看，背景音乐的效果就越显着。女主角绝望的惨叫声，尖刀刺进肉里，鲜血‘嘶嘶’地喷。

实在熬不住，南日眨眼的时间越来越久。到一幕女主角逃入仓库反锁起来，镜头却始终固定在她后面的窗户上。南日明知道绝

对会从那里出现什么东西，但他就是移不开视线。镜头缓缓拉近，女主角听见声响慢慢回身，全场跟着寂静，期待最后致命一

击。

三、二、一！

一片惊呼尖叫声淹没了观众，对南日而言却是错愕。眼前忽然一暗，这下他根本不晓得音效在叫什么鬼。过了以后又是另一段

场景，绿草如茵。南日往右转头，项平端将两人座椅相隔的手把折起来，爆米花筒放中间，在本来就很窄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

。看不见的死角里，他摸到南日的手腕，再顺着往下握住。掌心很热，南日才感觉自己的手都僵了。

项平端不知何时和胖子换位，电影的亮光一下一下照在他侧脸，嘴唇生硬的抿成一条直线。

「爆米花。快点吃！」

命令的语句，项平端目不斜视好像还在生闷气中。南日只好用左手拿爆米花塞进嘴里，有点太韧的口感。好像想起小时候，忘

记是看僵尸片吧，看到快哭出来又怕被同学笑。有一个白痴拉着自己做鬼脸，说做多一点连鬼都会怕。

然后……然后脸捏的太用力，回家紫一块痛了好几天。

南日想笑，眼睛却发酸。

果然，只能留在黑暗里。

电影播完，光亮之前的瞬间，就得放手。

29.Back At One ＜上＞

排列行进的跑马灯打在萤幕上，电影宣告落幕。南日开始冒冷汗，项平端扣住他的手，很紧。

不能有太大动作以免引起注意，又必须赶在开大灯以前，可恶是项平端还转头和他右边坐的夏雨讲话。这种姿势绝对见光死，

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看电影，万一被谁用手机拍下来PO上网，南日不敢再想。

「项平端！」

南日只能压低用气声说话，但吓阻的意味十足。这时候大家已经在收拾个人物品，起身准备离开。项平端好像终于说够了，不

急不缓回过来面对南日，一双眼彷佛吸饱了无机质的光线，就是蓄意刁难，却非常坚定，固守着。

「我想吻你。」他讲，靠近惊惶的南日，恐吓。「这里观众超过一百个吧。」

南日尽力保持冷静，不想自己表现得像个失贞的女人。

「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霎时，灯光大亮，听见夏雨好像发现什么‘啊！’的惊呼一声。

「爆米花都洒光了啦！」

南日坐在位置上正弯下腰，将歪倒的纸桶捡起。

「……不小心手滑掉。」

项平端站着，背光看起来身形更高大。他拿走南日手中的纸桶，摇了摇里面剩一点爆米花滚来滚去。

「以前我也弄掉过一次。所以现在我会抓很紧。绝对，不会放手。」

步出放映厅好像回到现实世界，看来往街道的景象还残馀着些许漂浮感。胖子提议去一间网路上推荐的餐厅，他一向对吃的很

有研究。夏雨关心的问项平端会不会冷，胖子落到后头跟南日一块走，南日感觉出胖子不太OK，故意和前面那两个人拉远一点

距离。

「胖子，要不要我叫项平端过来，你……」

「不用。」胖子扯扯自己衣服，又摸了摸肚皮，虽然装的很high，南日一开口，脸上就穿帮了。「我有自知之明，她不可能看

上我。我有问，她说她没男友。」胖子看看南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讲。「……你说她那张照片……是橡皮，你也有在里面勒

。」

「项平端？！那就是……高中？」南日很讶异，虽然隐约有点感觉夏雨在找机会接近项平端，但他没想到竟然早从高中就开始

。

「她说她偷拍的。那时候你跟橡皮常在一起嘛。」

「所以，你现在怎么办？」

胖子夸张的叹大气，像有想开又像没有。「不知道啦！最少我有努力过，以后想起来就不会后悔。」

后悔……这两个字当胸刺中南日的心脏，痛的他头晕目眩。

「你很有勇气。很了不起。」

「你讲真的嘛？！你真的讲真的嘛？！」南日对胖子来说总是很正经八百，所以一听这话胖子大激动，「被你称赞一下超爽的

！！明天，不要，等下你来我家，我给你看白金超限量版小泽全套DVD……干、干！死橡皮！！」

走在前头的项平端突然杀回来，横眉竖眼，手臂勒住胖子的脖子把他往旁边拖。

「不准给他看！」

「干嘛小气啊！我是好心跟他分享我珍藏，他、他看的一定不够优啦！」胖子不知死活，在虎掌之下还想拔虎牙当纪念品。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