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驳古神色变得有些诡异了,他的视线漂移了一下:“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现在才知道求饶,恩?”瑞德冷笑着:“晚了!”
聂驳古无视了瑞德那直接想给他下达死刑的目光,貌似努力地说服着:“我不想惊动他们,你也不想死吧?”
这句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话无异是火上浇油,瑞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像一头被刺激了的凶兽。旁边的中年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看到瑞德那可怕的脸色乖乖闭嘴闪到一边,聂驳古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声音诚恳,语气真切。
“下面有怪物,”聂驳古顿了顿,垂眼瞥向下方,又加了一句:“很可怕的怪物。”
61、Fifty-ninth child
宇宙737年的暗星11日注定将被小部分诺顿人记住一辈子,在皇家学院第二百七十五届学院祭的第二天,第一表演厅深度崩毁,等救助人员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他们惊恐地发现巨蛋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奶酪”,外壳上尽是大大小小的圆形空洞,比复活节的彩蛋还要光辉灿烂。里面的舞台被碾成粉末,亮晶晶地铺落了一地,整个地面凹凸不平,他们像是穿越到了陨石表面,面对上下左右数不清的缺口所有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开什么玩笑,那简直像是被星际战争兽践踏过!
在这个被称为血腥情人节的11日中,整个会场 3万人无一生还。正值星际拍卖会如火如荼地举行,诺顿皇族将这件“意外”死死地压了下去,血腥情人节这词只在特定的一个小圈里流传,却也让某些人永生难忘了。第一区的皇族说这是意外,即使是失去亲人的贵族们联合上书,也被莉莉女皇压了下去,面对那些闹事的人,或打压,或暗中操作,或者干脆让他们永远地消失,在绝对的强势面前,那一天的成为了“意外事故”。
于是除了死人,谁也不知道血腥情人节的真实是什么了吗?
色欲用食指抵着唇,冶艳地弯起了红唇:
嘘——
******
嫉妒悬浮在海水中,轻巧地躲开了对手的袭击,比起对方的迟缓,灰发少年的动作轻松流畅得宛若不存在海水阻力。
强大的利维坦在海底是无敌的,他像是猫抓老鼠般地戏弄着男主角。邪恶的海怪要在女主角面前残忍地玩弄男主角,傲慢地昭示着自己的强大与对手的渺小,直到利维坦厌倦之时,就是男主角的死期。幽蓝的海水中,数个灰发少年从不同的方位攻击着中央的金发青年,这不是人工制作的投影,而是一种真正的强大武技:利用光影角度还有自身的速度,所有人眼前出现了复数的“利维坦”,仿佛在同一时刻攻向男主角,这种被称为镜像术的技巧在武技认定会中被评为3A+的难度——比起用投影制造的虚假幻影,这种纯武技的强大更让观众们兴奋难耐,他们刚刚见识了三线Z型闪避、瞬移步、超速变向等强大武技,那些武技无一不是超过A级以上的高难度,这简直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为舞台上那个强大的海怪而狂热。
在这一刻他们都相信,利维坦是无敌的!
“利维坦——利维坦——利维坦——!!!”
嫉妒无聊地打着哈欠,表达出一种漫不经心的藐视味道。事实上他真的无聊了,灰发少年看着对面狼狈躲闪的英俊青年,有些恶意地想:真的将触手插入他的身体如何?
这样想着的嫉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对小酒窝无辜而又诱人,他期待地看着男主角,身后的触手有些蠢蠢欲动了。
铮——
血红在深蓝中扩散,一会儿就没了影。嫉妒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刚刚他所想的差点在下一刻变成了事实,已经严重处于劣势的男主角在强烈对抗中居然还走了神,如果不是嫉妒反应得快了,触手绝对会横穿对方的锁骨而不会只带了一点血皮了事。嫉妒歪头看向男主角,此时他的对手正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上方。
上面……?
******
聂驳古的处境不妙,相当不妙,他正吊在圆蛋顶上,手指死死地扒抓着舞台入口的台板,只要他一个松手,他就会像枚炮弹垂直地砸向舞台,贡献出一滩血肉——哦,好吧,现在下面被模拟成简单水世界,或许将他形容成秤砣更为恰当。
咯噔——
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一阵阴影罩下来,聂驳古吃力地抬头,笼罩在他上方的瑞德正站在台板边,穿着军靴的脚毫不留情地将聂驳古的右手作为鞋垫。
“怪物,怪物,我好怕哟。”
瑞德碾着聂驳古的右手,一点一点,骨头发出的悲鸣声和男人的痛苦表情让他越发地兴奋和用力。
“叫怪物来啊,让它看看我疼爱你得爽——么?”
尖锐的疼痛从右手传来,十指连心的痛苦让聂驳古的脸整个都扭曲了,他细细地吸着气,无力垂头望向下方——那里,有他的“孩子”。聂驳古其实在无谓地挣扎着,他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嫉妒,远远地看上那么一眼,现在的他并不想与他任何一个孩子接触,那样会让他的思维混乱,然后重复走向崩坏的道路。
咯吱咯吱的碾碎声没了,右手已经痛得麻木了,聂驳古却在下一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已经麻痹的右手再次传来让人眼前一黑的巨大痛楚——刚刚那人轻飘飘地抬起了脚,然后再一次狠狠踩下,手骨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声,几乎是在一秒内被碾成了粉碎。
“啊啊啊啊——”
“嘘,”瑞德蹲下身子把脸凑近,脸上的笑容油腻无比:“小声点,你想要打扰到学生们精心准备的舞台剧吗?先省着点力气,等到牢中我疼爱你的时候再尽情发挥,懂?”
他们所在的舞台入口极其隐蔽,从观众的角度是绝对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瑞德才毫无忌惮,唯一能看到这入口的就只有下面舞台上的演员们了。
聂驳古眼前一阵发黑,他用力眨了眨眼,才使眼前的黑暗变成星星点点的彩色一点一点褪去。然后,聂驳古愣住了,因为逐渐清明的视线中,那双熟悉的灰色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灰发少年在海水中,举目高高仰望着他的父。
……嫉妒……
少年冷漠疏离地收回目光,像是什么也没看见般无动于衷。
男人的脸一瞬间刷白了,心像是不知被谁咆哮着挖去了老大一块,比起疼痛,那种空荡荡无所依凭的滋味更是难受得让人宛若死去。
瑞德抓起聂驳古的头发将他像条死鱼般扯起,见到男人那惨白惨白的脸愉快地笑起来。瑞德亲昵地拍了拍聂驳古的脸,准备将男人带回去:
“来,让我们回去好好享……啊——!!!”
******
“怎么了,你已经不行了吗?”邪恶的海怪嗤笑着。
男主角像是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演戏当中,他开始努力地掩饰刚刚的声音与失误:“你、你太卑鄙了,居然用声音分散我的注意力!”
“哦?可是我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利维坦轻蔑地瞥了一眼男主角,嘲笑道:“当然,除了你的惨叫声——”
嫉妒的话语被截断了,因为他现在也听到了上面传来的惨叫声。男主角现在整个脸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地望向上方。嫉妒仰起头,一个迅速坠落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那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姿势奇异扭曲,他的手渗着血,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力量咬着。
聂驳古死死地咬着瑞德的手,眼睛却一直在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年。飞速下坠的风刮得眼睛生痛,聂驳古却偏执地不愿闭上眼,一直一直、自虐般地看着嫉妒那无动于衷的身影,连身心都颤抖起来。
后颈一阵巨痛,男人终于闭上了他的眼。
哗啦——
巨大的冲击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已经昏过去的聂驳古直直地沉下去,男主角有些慌张地带着冲到这边来的瑞德向上浮去,回头却发现灰发少年无动于衷地待在原地,而那个黑袍男人已经快沉到水底了。男主角慌乱地对着嫉妒大叫:
“快将那个男人捞起来啊!”
嫉妒蓦地睁大眼。
“什……么……男人?”
“就是你脚下的那个人!穿黑衣的!他已经昏迷了!”
灰发少年呆呆地悬浮在原地,双眼茫然地扫视着下方。
没有——没有——明明——什么都没有——
少年纤细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会是谁了。
男主角将瑞德送上去后,看到嫉妒无措地呆在原地,只能再一次地潜入水底,将昏迷的男人捞上去。
“……给我。”
男主角惊吓地回过头,发现嫉妒几乎贴着自己,少年灰色的眼瞳一片深暗,水滴从湿漉漉的灰发从前额滑下,顺过鼻梁落在嘴角,看起来极其惊心动魄。
“把他给我!!!”
恐惧如针一点一点刺入所有的毛孔,男主角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暴怒受伤的野兽盯上,只能瑟瑟发抖,无力地向黑暗呈上他手中的祭品。
嫉妒盯着男主角空无一物的手,是的,空无一物,即使他明明知道那人就在那里,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嫉妒伸出手去捞,但是他手上的触感告诉他他什么都没有摸到,那里只是空气。
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碰不到——被封锁的五感再也无法触碰到那人、他最爱的父。这是惩罚,对嫉妒原罪的惩罚……多么的,残忍。
以父之名忏悔,他犯了嫉妒的罪,所以他受到了惩罚;他选择了看不见父,但是当他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爸爸,我发现我好像又要犯罪了哦——
“……你们都看得见——他。”
少年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诡异,一点一丝的不祥在巨蛋中蔓延。
“你们都看得见爸爸——看得见看得见看得见——哈哈哈——只有我看不见爸爸,我——”嫉妒用双手掩着脸,他的身形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开始膨胀:“我嫉妒你们,嫉妒你们喔——真的好嫉妒、好嫉妒!嫉妒得快要疯了!”
瑞德呆滞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表情从愤恨、到惊讶、到难以置信、到目瞪口呆、到惊慌失措、到恐惧再到最后的绝望,发昏的大脑如同坏掉的收音机一遍遍回放着一句话:
下面有怪物、下面有怪物、下面有怪物……很可怕的怪物——
巨大的黑影笼罩了舞台,怪物张开它硕大的血红眼珠,冰冷睥睨着底下的一切。
“把属于我的,还回来。”
当父神降临,利维坦将被镇吓,邪恶的海怪表示臣服。一切新生。
——《圣战》
当父神陨落,利维坦将失去桎梏,邪恶的海怪发了狂。毁灭一切。
——《血腥情人节》
62、 Sixtieth child
医务室中,男人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沉睡,黑发下的眉头细细地拧着,仿佛正陷入某种梦魇之中。
“你可以克制一点儿吗?”色欲坐在男人身边,他对面是垂着头的嫉妒:“我不想再次去发表什么意外声明呢。”
关于血腥情人节事件,色欲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然后再将所有遭殃的家族叫到第一区好好地谈了一次心。在色欲的“外交赦免”下,所有家族都乖乖地表示服帖,没有闹事——当然,色欲觉得无比闹心,以往这些事只要懒惰的一次“清洗”,便会毫无痕迹地被抹去,而现下懒惰沉睡去了,这些闹心的事全部堆到了色欲的面前。
嫉妒低着头没有回话,一副乖乖认错的摸样。
“原来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因为‘贝希莫斯’已经‘死’在皇家学院第一表演厅中。”色欲偏头示意嫉妒将旁边的一张黑卡拿起:“这是新转学过来的身份,你自己设定一下吧。”
嫉妒拿起黑卡,看着上面空白的基本头像信息。灰发的少年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弯起了眼,他用手从额头向下抹去——就像是非常古老的一种戏法“变脸”一样,手掌抹过之后显现的却是另一张脸。病房内一阵晦暗诡异的骨头咯吱声和血肉蠕动声,出现在色欲面前的是一个18岁上下的少年,英俊阳光的脸笑得格外灿烂。黑卡上名字一栏出现了“利维坦”三个字,头像也显现出来,少年抚摸着黑卡上的照片,然后亲吻了上去。
“太像了呢。”
“是的。”嫉妒的神情透出一股陶醉意味:“我叫利维坦,是贝希莫斯的哥哥,更是爸—爸—的孩子。”
“让我给你一个忠告,恩?”色欲转过身俯下身子,将男人全部笼罩在身下,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瞥向一旁的嫉妒:“你还是别出现在father身边了。”
“反正你也看不到father不是么。”青年唇角勾起了妩媚的弧度。
嫉妒看着色欲像只慵懒美艳的埃及猫一样伏在空荡荡的床上,瞳孔开始紧缩。
“这是father的发。”葱白的指尖挑起空气中的一缕。
“这是father的眼、鼻……唇。”手指向下滑落,停在一处微微捏压亵玩,像是在揉捏着一团软绵绵的春泥。
“这是father的……”
银发从色欲的肩头滑落,青年水色的眼眸中尽是湿意,上挑的眼角仿佛连人的魂魄都能勾了去。色欲细细喘着气,冶艳地笑着:
“这是father的乳头……”妖媚的艳兽伏贴在雪白的床上,手指恶意地弹动了一下那处,受到袭击的男人不自觉地发出呻吟:“还有father的声音……”
“……克制点。”色欲眼波流转,静静地瞅着旁边快要爆发的怪物:“我不会再为你收拾烂摊子了,所以你最好别再出现在father周围。”
苍白的空间中一片死寂,良久,嗒嗒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色欲将头埋在男人的怀中,银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满室的春色只剩下一片寂寥。
******
阿米斯觉得那绝不是什么血腥情人节,而是他的幸运日。他最讨厌的贝希莫斯死了,死了!死在第一表演厅,连骨渣都不剩!阿米斯简直想要欢呼,如果不是女皇的命令,他绝对会大张旗鼓地开个party来庆祝。
既然公开不许说,那私下里就无所谓了吧。阿米斯将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他的朋友听,告诉他们,那个不可一世的贝希莫斯是怎么一文不值地死去,哦,还有那个家伙的父亲,是怎么愚蠢地被他骗到了第一表演厅、被他栽赃,现在那倒霉父子二人组一定在地下兴高采烈地见面了吧。
阿米斯和同伴们哄笑着,毫无忌惮。他们太年轻了,也被保护得太好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被隔离的第一表演厅是一副怎样的地狱情景,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仅仅只是消失。因此,讨人厌的贝希莫斯消失了,嘲笑吧,讥讽吧,欢呼吧,赞颂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阿米斯一群人停住了脚步,他们的对面站着一名18岁上下的灰发少年,双手插在裤袋中,正对着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