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巴尔,我只知道如果你失败的话,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相信我,阿加雷斯。”
巴尔看了一眼阿加雷斯有些苍白的脸,然后挪动着巨大的身躯以一种诡谲轻盈的步子越过阿加雷斯,向外头走去。
“我们出发,去见他们。”
灰色的雾已散去,天刚刚破晓。
******
高跟鞋的声音一圈一圈地向下,直到来到最底层的囚牢。
女人走到囚牢的栏杆旁,蹲下,对着栏杆另一边的银发笑得灿烂无比。
“恩?还活着么。”
“……如你所见,死不了呢。”
银发动了动,然后传来色欲懒洋洋的声音。
“真是惨不忍睹。”女人用将近愉悦的目光打量着色欲,被打量的对象此时只剩下一颗头、一段脖子、一边肩膀、一半胸膛外加一只手好好连着,其他部分支离破碎地断在一边:“需要我帮忙么?把你拼起来?”
“你能给我最好的帮助,就是换掉你那张脸。”色欲用他那唯一存在的手挑起银发,露出狭长的丹凤眼,斜上瞅着女人:“嫉妒。”
“不喜欢这张脸吗?”女人笑嘻嘻地说,揉了揉脸,手放下的时候已经是另一副容貌了:“我能进到这里,多亏这张脸哦。”
“你来了,懒惰他们呢?”
嫉妒耸了耸肩:“懒惰宅在一颗废弃星球上,那里只有一群魔神在叫嚣,很无趣,所以我偷跑出来,来和爸爸玩捉迷藏了。”灰发少年天真无邪地笑着:“爸爸藏得真好,他是作弊啊,我现在可‘看不到’爸爸,所以我先来找你了。”
“……有点奇怪呢。”
“你也发现了啦。”
“他有说什么?”
嫉妒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懒惰说,这是一场战争。”
色欲眯起了眼,然后勾魂摄魄地笑了。
******
废弃星球的土地一片荒芜,连大气层都缺乏,站在星球上可以直接仰望无尽的宇宙。黑发红眼的青年坐在巨石上,用手撑着下巴,半阖着眼,他像是没有看见层层包围着他的机械和生物体,只是纯粹在思考着,又或者是在,等待着什么。
75、Seventy-third child
暴食嘟嘟喃喃地抱着他的兔子,蹲在一旁无聊地盯着岩石上的花纹,像是想要将它盯出一个洞;傲慢姿态端正地站在懒惰后边,好像没有得到懒惰的命令,执事便会一直这样恭敬地守下去;懒惰坐在巨石上用手撑着下巴,似睡非睡,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将懒惰包围的人都认为他们困住的不是人而是雕塑。
三个人的姿态说不上轻松愉快,但绝对看不出被人困住应有的紧张和慌乱,他们就那样旁若无人地在这个荒芜的星球呆了好几个星转,并且像是想要将此行为持续下去。这给包围他们的人带来很大的压力,魔神们甚至有种错觉,他们是来给那三个人当护卫的而不是当对手——他们被无视得很彻底。
懒惰突然偏了偏头,一道子弹从他的耳际划过,炙热的温度甚至将几丝黑发烫落了,如果懒惰没动的话,那道光将会精准地将他的逆十字耳环打落,这很明显是一种挑衅。黑发的青年终于抬起头来,红色的眸子半搭着,懒洋洋地看向光射过来的方向。魔神群中很鲜明地站着一位绿衣少年,他看到懒惰望过来的目光,挑衅地扬了扬手中的武器。
“原来你会动的啊。”绿衣少年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笑着:“下次瞄准的是你的头哦。”
隐隐骚动的魔神们趋于平缓,他们或兴奋或嘲讽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一成不变的僵持——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僵持——让他们将近爆发,而此时绿衣少年的挑衅正是那根导火线。
“我叫列拉金。”绿衣少年将武器指着懒惰:“我们来玩玩吧。”
被威胁的对象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垂下了视线。列拉金也不废话,直接开火。
三道子弹直射向懒惰的要害,时间和空间像是凝固住了,魔神们睁大眼睛,他们看见黑发青年明明以一种很慢很慢的动作起身走了一步,却偏偏避开那三道索命的子弹。列拉金的唇边泻出一点得意的笑,在懒惰刚刚站稳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五道反物质射线——没有人能快过光的速度,在战场上除了提前规避,没人能躲开光武器的袭击,所以那五道光毫不留情地穿过懒惰避无可避的身体。
整个星球寂静无声,一部分魔神愣愣地眨了眨眼——就这样,解决了?
黑发青年懒散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然后又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一点儿都没有受到致命攻击的迹象。
列拉金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懒惰。
“噗。”突然响起一阵闷笑,魔神们反射性地盯着懒惰身后的傲慢,执事掩着嘴的右手才刚刚放下,不用怀疑刚刚的笑声是从哪里泄露出来的。
“哎呀呀,请原谅在下的唐突。”金发执事动作优雅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眯着眼在笑:“本人只是觉得列拉金先生向空气开枪很有趣,如果冒犯了,请见谅。”
列拉金突然抬头瞪向懒惰斜后方的一片空地,傲慢赞扬地拍了拍手:“哦?列拉金先生已经发现了。”
什么意思……?魔神们瞪大了眼睛,原来懒惰所坐的地方一阵光影的扭曲,在所有人的眼下消失殆尽,而傲慢所指的那片空地上显现出黑发青年的身影,就像是懒惰连同他所坐的巨石硬生生地平移了好几米。懒惰依旧是撑着下巴的姿势,即使是被傲慢出卖了也懒得追究的样子,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真正地动过。
“……哈~”列拉金嘿嘿地笑了,眼角抽搐着:“太有趣了,这样才好玩!”
“……你能发现我。”魔王站起来,半搭的血红眸子与列拉金对视着,点点愉悦爬上了他的唇:“我陪你玩。”
懒惰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天空地上出现了无数个黑发青年,数不清的血红眸子盯着列拉金,作出无声的邀请。
列拉金抓起武器疯狂地向所有方向扫射着,黑发青年的影子被打穿,在另一个位置又补上一个。无论列拉金怎么攻击,漫天铺地全是那黑色的影子,如那怎么也驱除不尽的黑暗。
“幻觉!幻觉!全是幻觉!”列拉金一阵疯狂扫射后大笑着,突然收手:“你以为这样能难住我吗?”
绿衣少年从口袋中拿出一颗紫色石头,狞笑着将它塞入武器的一个槽中。
“啪。”却是列拉金用嘴巴做的拟声,他将武器指向前方:“然后击中。”
一道光从武器中无声无息地射出,在射出的那一瞬间由一道变成两道,两道变成四道……直到分裂成2的65536次方,然后全部命中黑影的头部。
一瞬间,所有的黑影在同一时刻破碎,天空像是下起了黑色的雨。最后站在列拉金面前的是受了伤的懒惰,嘴角的血和眼睛同样地殷红。
列拉金用武器指着懒惰,大笑着:“我赢了。”
懒惰看着列拉金,然后勾起了一抹血腥的微笑:“我给你看看真实。”
他像是谢幕似的拍了拍手,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像是拉开了帷幕。地上到处都是死尸,熟悉的、不太熟悉的脸上全是惊惧的神情,这一刻,列拉金发现自己站在所有魔神尸体之上——他在刚刚,杀死了所有的同伴。在那堆扭曲的尸体中,他甚至看到了他最爱的阿加雷斯,瞪着他最喜欢的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申诉:为什么要杀了他。
“杀死同伴的感觉……”黑发青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一瞬间被轰没了半个脑袋,只余下小半张脸还能看出惊异的神情。
“很带感。”列拉金神经质地笑了,放下手中的武器:“GAME OVER,你输了,我赢了。”
绿衣少年站在尸体堆之上,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尸骸,自言自语:“杀了就杀了,死了就死了,已经杀了还能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
傲慢饶有兴趣地盯着手舞足蹈的列拉金,笑眯眯地问:“你给他看了什么?”
懒惰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一副昏昏欲睡的摸样。魔神们都神情微妙地看着列拉金,刚刚绿衣少年向懒惰挑衅地开了一枪后,就开始呆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虚空的一点,脸上露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笑,到现在开始癫狂地舞动。突然,绿衣少年的动作猛地一顿,直直地倒在地上,如果有人打开他的大脑,就会发现他的大脑已经烂成一团泥。
“啊,他死了。”执事笑眯眯地平述着。
“这是他的‘梦’,我做了引导,他构建了故事。”懒惰半搭的眼渐渐合上:“……最后,在那个‘世界’中,他杀光了所有人,最后一个是自己。”
暴食咧嘴笑了,哼唱着童谣:
“一个扭曲的少年,做了一个扭曲的梦。
手拿扭曲的武器,杀死扭曲的同伴,
看到歪歪扭扭的爱人,爱人瞪着歪歪扭扭的他。
他们一起死在歪歪扭扭的世界里。”(PS:改编自鹅妈妈童谣《一个扭曲的男人》)
魔神们都觉得很冷,那种从心底冒出的寒意一点一丝地在身体中蔓延。
“列拉金——”
没了大气的遮挡,由上而下的那个身影就显得尤其清晰鲜明,那人还没接近地表,愤怒的吼叫已经传遍了每个人的耳边。那是一个红发古铜色皮肤的青年,在使用斥力装置落在地上后,青年抱起绿衣少年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愤怒地看向原罪们。
“你们居然杀了他——”
******
“走这边?”
“我觉得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呢。”
“可是你说爸爸的气息在这里。”嫉妒盯着手腕上的SGPS,然后微笑地将它捏碎。
色欲看着嫉妒一脸灿烂地将那唯一的指路仪器捏碎后,叹息:“贪婪把father藏起来了。”
“我们换个方式吧。”
“嗯哼?”
“我们不去找爸爸。”嫉妒笑得很甜美:“我们去找贪婪。”
“这个主意不错。”色欲瞥了一眼嫉妒脚下的碎片,语气温柔:“可是刚刚你把我们唯一的指路仪器变成碎片了呢。”
嫉妒纯真地看着色欲,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我们换个方式吧。”
“嗯哼?”
“我们不需要仪器。”嫉妒笑得很无邪:“我们走直线路程——”
灰发青年整个身子溶掉,变成一个果冻般的半透明生物,灰溜溜的眼睛像是葡萄干镶嵌在果冻般的身体上,它张开三瓣嘴,向金属制的墙壁吐了一口口水,瞬间,金属墙被溶解出一个巨大的口子,与此同时,嘹亮的警报声响起。
“我觉得,”
色欲看着嫉妒变化的“穆利”(一种以金属为食的生物)滚动它软乎的身子挤入缺口,再望向将整个甬道映得红彤彤的警报灯。
“或许我们能提早见到贪婪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为资料君:
《一个扭曲的男人》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哩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歪歪扭扭的小屋。
此首童谣很明显的描述一名精神失常的男子,他与他身边的事物皆是「扭曲」的,歌词描述的十分贴近现实精神疾病患者的模样,以第三人称的角度,来看待他的生活与身边的事物,以「扭曲」代表与正常人生活相反的一面。
14.列拉金 (Leraje) :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14位的魔神,他是一个手执长弓,腰悬箭袋,身穿绿衣的弓箭手。他会引发大战,挑起争斗,那些被他的箭射中的人,伤口将会发脓溃烂。
76、Seventy-forth child
警报响起的那一刻,兰纳正在休息室中喝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圆滚滚肉呼呼的,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生命的脉动。兰纳盯着自己凸起的腹部,蓦地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过去孕育双子的时候她被深度催眠中,基本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得面对她已经生了一对双胞胎的事实。而这次的妊娠过程兰纳的意识一直很清醒,所以她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肚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大起来,里面的“怪物”一天比一天鲜明,一天比一天饥渴——它窝在她的腹部窃窃私语呢。这让兰纳感到越发惶恐,她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即使斯林一遍遍对她说这很正常、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兰纳还是一天比一天神经质——以一种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她可能活不久了。
瞬间亮起的红灯打翻了兰纳手中的红茶,女人惊吓地站起来,大声尖叫:“来人!来人!发生什么事了!?”
“兰纳大人,”外边匆忙地跑进一个侍者:“有人正在破坏诺亚号的内部……”
兰纳的脸色变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甩了那人一巴掌,尖锐地大叫:“你们都是废物吗?居然让敌人摸进内部了,巡逻组、警戒组呢!?人都死光了吗!!!”
“别责备那可怜的孩子了。”
兰纳怒气冲冲地回头,斯林的投影站在飞碟上,肥胖的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容。
“那两只偷溜进来的小老鼠毕竟是那鼻涕鬼的杰作之一,普通人怎么挡得住。”老人在伸手在空中抹过,一块虚拟屏幕展现在兰纳面前,屏幕上正好是一只半透明的“穆利”抱着一块金属门板在啃,三瓣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吃得幸福无比。
“这里怎么会有穆利——”
“那是六代。”斯林指着屏幕上的果冻体:“经过这几个星转的跟踪和采样,我终于得到了他的大部分数据。六代的能力是‘基因刻制’,只要他得到其他生物的DNA——即使只有一根头发或是一点皮屑——他都能99.997%地模拟出来,不过这能力还是受到脑容的限制,对于脑域解锁率比他的生物他只能模拟出部分形态——”
“斯林!”兰纳打断了老人越发兴奋的解说,咬牙切齿地说:“你早就知道那怪物潜进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女人愤怒的摸样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如果站在她面前的老人不是投影而是真身的话,她一定在第一时刻撕裂对方。
“孕妇注意情绪。”斯林摆摆手,语气轻柔近乎安抚:“放心,我一直都能监控到他,决不会让你出半点意外。”
屏幕上的穆利眨了眨它那灰溜溜的眼,似乎撇了这个方向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兰纳狠狠地盯着斯林的投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把情绪稍稍平缓下来。
“斯林。”
“恩?”
“我真的会没事吗?”兰纳盯着自己的腹部,最终还是颤抖地问出她的不安。
——聂驳古说,你想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