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把头靠在萧影肩膀上,不生气,若无其事一样继续交代,“回去要跟小琦、枫哥、月姐、夜、尊哥、华姐、萧老庄主他们好好解释……”
“啊,还有,蓝陇和弦昀,我看得出,蓝陇喜欢弦昀,他们应该在一起。你也知道蓝陇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千万不要打扰别人的幸福生活……”
“还有就是……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你自己一个要好好生活下去……或者找个人来陪……”
萧影把手轻轻放在五月嘴巴上,“别说了。”
他黑色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的飞雪,却温热而柔软。
“我累了,想睡了。”
萧影才肯低下头,亲昵地抚摸他的发丝,靠着自己怀里的人儿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温和而满足的微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安静乖顺地靠着他睡觉。
“……别,不要睡,天还很亮。”良久,萧影红着眼睛,手轻轻拍着他的小脸儿,缓缓地说。
“唔……我累了,真的累了……让我……好好休息……”怀里的人儿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小嘴儿稍稍张开,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气息微弱。
“不要……你不是说想看雪吗?……所以才爬山雪山的,现在……雪,才开始下大了,起来看呀,懒虫……”
萧影忍着眼泪,不让它掉在五月的脸上,也不肯用手擦眼泪,双手正紧紧地搂着五月。五月胸前那个地方,正发出耀眼的光芒,穿透衣服,映着萧影的脸。
“……很暖……我很幸福……影,我……爱你……”
白雪纷飞的绝壁上,那个紧紧搂着怀中人儿的身影渐渐被风雪覆盖。
真的那么爱他?为什么却舍得离他而去?你太自私了……
不,我想他活着,至少,要活着……
孩子,爱是麻木的,也是伟大的。当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时候,他也可能跟你一样费尽了心思哦……
“谁?谁在说话?我是不是真的……又死了?”
“呵呵,你死了?为什么死?为了所爱的人?”
“你是谁?是跟老公公他们一样的神仙吗?”五月身陷一片虚无的白色中,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是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那个声音还在回响。
“为什么死?——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如果当初乖乖去投胎了,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那你后悔了吗?后悔遇见他了?后悔爱上他了?”
五月没有叹息,也不感到心疼。可能他真的成为一缕孤魂了,所以心早就没了,也就不同了,但是——“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遇见他,爱上他,甚至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如果命中注定他爱上我必定经受苦难,我宁愿他没有遇见我。”
“孩子,你还是不懂啊……”五月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却还是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我不懂,为什么说我不懂?”
“孩子,有些事情的答案早已在你心中,你有时候看得见,有时候却害怕看见;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了答案,却总是不够坚定。不要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也不要让自己背负一切,毕竟,你我都做不了主。”
“我……难道我做错了吗?可是,我打破了规律,穿越到这个时代,才会……”
“不,不要尝试去整理什么了,听你的这里……”那温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的位置。“怎样?看到谁了?你的幸福,一个沾满了你的心的人,一个也同样愿意为你去死的人。”
“我不要让他伤心,也不要让他为我去死!”
那个声音发出一声沉重而安慰的叹息,然后五月觉得被一个人温柔地拥抱着,像母亲般温暖,眼泪滴在手上时,才抬头看见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正眼含泪光,亲昵地吻了吻自己的脸蛋。
“孩子,他也不要让你去死……”
那人拉着五月的手,却慢慢儿往后退,五月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渐渐隐没在虚无的白色中,却在五月手里留下来一样东西——散发着暖心的红色光芒的半璧玫瑰坠子……
——正文完——
不是番外的番外.1
二十一年前。乌云密布的一个晚上,涛京城里的大商家蓝府可是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因为他们的二夫人要临盘了,老爷可是听到了二夫人做动了,急忙推掉所有约会,赶回府中,焦急地等待着。
他不停地在房门前踱来踱去,看着一个又一个奴才进进出出,直到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哇哇哭声,心神才安定了下来,可是哭声只是持续了一阵子。
他马上冲进了房内,接生的大娘抱着锦缎包裹着的婴儿,笑得乐怀,连忙恭喜道:“恭喜老爷!是位公子,他长得很健康,我这么多年接生的,都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孩啊!”
“他怎么没哭?”
“我也不太晓得,没关系的,你看,小少爷天就一副能干大事的样子,长得老成稳重也是少见的……我说啊,他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啊!”大娘滔滔不绝地夸奖——看来,二夫人给了她的好处没少的。
“来,让我抱抱!呵呵,真是、真是机灵,你看,他还会望着他爹笑呢!”蓝老爷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乐得下令宴请全村老百姓。
自此,二夫人的地位就大大提高了,就要压过大夫人了。其实大夫人早已生得三子,可是其中两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小年纪就常常气得他爹好过不了,还有一个儿是个痴呆儿,反应迟钝,性格懦弱。
所以,这个四公子一出生就如此得到蓝老爷的欢心,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四公子五岁生辰前夕,蓝老爷请了一名相士为他的四儿看相。相士一看,感叹此孩子确实身怀天才,将来必定成龙成凤,所向无敌,只是他隐去了不好的那些方面——因为他已经算到了:蓝老爷没能活到他的孩儿作孽的时候。
一年之后,刚生了一儿的蓝老爷的妹妹喜出望外,孩子还没学会走路就抱着来给大哥看看。
四公子一见到那襁褓中的长者一张标致脸孔的婴儿,便嚷嚷着对爹爹说长大后要娶她为妻。只见他姑姑笑着告诉他,这个小婴儿是他的表弟,以后要好好照顾他,不能欺负他。
四公子在七八岁时,惯性地做起了一个梦,梦里他看到了一个人,但是很模糊不清,只看到他身上带着一个玉佩,形像一朵花,一朵菊花,淡雅的黄色;还有,他强烈地感到:那个带着玉佩的人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四公子确实是机智聪明,才华横溢赛过了他所有的哥哥和一起学习的达官贵人的公子哥们。
渐渐地,蓝老爷也仿佛确定了要让四公子继承家业,从来是对他宠爱有加,即使他有时也会犯些小错误;而大夫人的那些儿子每天每夜都担心着该如何让他们的爹信任他们,委他们以重任,除了那个痴呆儿。
于是,他们处心积虑地制造了许多陷阱:试过了谣言,试过了陷害,试过了栽赃等等;比他们有头脑的四公子,每次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其实,只是他比他们都要高深罢。
后来,有一次大公子和三公子发生争执时,错手杀死了弱智的二公子,此事东窗事发后,蓝老爷气得躺在床上,完全对他们失去了信心,还责问他们是不是人!
四公子看着这些愚蠢风趣的把戏,不知不觉中把两个大哥都除去了,大夫人一夜之间疯癫了,最后撞墙死了。
蓝老爷伤心欲绝,幸而以为还有个四儿子能依靠;果然,四公子掌业不久,便使蓝家的业务扩充扩充再扩充,一时间矗立在众商之上,成了吴国最大最强的商家。
四公子十八岁时,姑姑和姑父因业自尽了,蓝老爷把他们的遗孤接济过来,想好好抚养他。没料到,四公子再见到当初那个婴儿长成的漂亮人儿时,他的腰间飘荡着一个黄色的菊花玉佩。
那个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人,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他,占有他——那时,四公子就有了这个决心。往后的一切错误都由此开始。
那个四公子就是蓝陇,那个遗孤就是流缘。所有的爱恨也许,早已注定。
不是番外的番外.2
十八年前,秋。
菊园被昏黄的夕阳蒙上一阵让人产生昏眩之感的光晕,花园里的雏菊还没长出花苞,却摇动着脑袋,似乎将要迎接什么喜事般欢呼雀跃。
主人房里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呻吟,带着重重的喘息声,那是一位娘亲正在用力地迎来自己的第三个孩子。
菊园当家弦老爷在门外听着自己妻子痛苦的喊叫,心里只是不好受。虽然自己是用毒世家,见过更多可怖的场面听过更多痛不欲生的叫声,而且妻子也不是第一次生产了,但惟独这种时候,是最不能说适应就适应的。
更何况自己此生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妻子,他们那么艰难地排除万难才结合在一起,他感到自己跟妻子的心灵是连接在一起的,除了他的妻子,世界上将在无人能动摇他的心——即使那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弦老爷忐忑不安地踱来踱去,心想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出来。管家阿福给他端上热茶,他也不屑一顾。一个管家只是安慰不了什么的。
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磨蹭你娘这么久,出来了叫你好看!
当弦当家恨恨地埋怨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时,屋内的弦夫人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随即而来的则是分外清脆浩瀚的婴儿啼哭声。
终于生了!
弦老爷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地撞门而入,接生婆当即抱起用绸缎包裹得好好地满身是血的婴儿,避开风口,让老爷率先瞧瞧刚出生的孩子:“恭喜老爷!是个小少爷!”
谁知弦老爷连眼角都没瞧自己儿子一眼,粗鲁地推开接生婆,径直走到妻子身旁,伸手用衣角轻拭她额上的细汗,看到她如此苍白的脸色更是心疼又难过。
弦夫人慢慢张开眼角,浅浅地笑着对丈夫说:“我没事,快……快让我看看我的儿子!”
接生婆机警过人,马上便把小少爷捧到夫人身边,让夫人瞧个仔细。
虽然弦老爷如此冷淡,但天底下不会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亲生骨肉的。
弦夫人细细地打量着这小精灵似的娃儿,发自内心地笑了,“老爷,你怎么都不瞧瞧我们的儿子,你看,他长得多俊啊!”
当着夫人的面,自然不能骂他小兔崽子了。“哼,这小家伙可会折腾,下午跟你正赏着花他就突然让你钻心地疼,然后自己又不会乖乖地溜出来,真会磨人……”
“喂,老爷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他可是你儿子……”
“是又怎样,脸蛋皱巴巴的,可说不准是个丑八怪呢,你看,到现在还不停止哭泣,哪里像我!”
弦夫人被惹得生气了,只怪丈夫对自己亲儿都咄咄逼人,“好,他就算是丑八怪我也要,你这么讨厌他,不要碰他就是!”
弦老爷忽然察觉自己是惹夫人生气了,连忙改变态度,“好夫人、好夫人,为夫错了还不成,我只是担心你,完全没有讨厌这孩子,他可是夫人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为我生下来,为夫当然喜欢他!你看,他还看着我呢!”
弦夫人被逗笑了,“老爷,孩儿哪有这么快就睁开眼睛的?”
“不,你看,而且他不哭了,在看着我们!”
弦夫人把目光转回自己手中的儿子身上,他真的不哭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竟然还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得有点玩世不恭。
弦夫人看呆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了些。她怜爱地抚摸着婴儿的脸蛋,这么会逗你娘高兴,真是个小机灵鬼!
可是小鬼还没满月,弦夫人就缝了一位自称“仙人”的术士,他告诉夫人此儿命运多坎,此生中必有一大截。弦夫人当然不信,可术士随即判了一句,此儿身体里气息不顺,自是体含一奇毒,若不想办法补救,必定长不过十八岁。
弦夫人被吓了一着,经弦老爷诊断后,确实发现孩儿体内含有一种奇毒。于是连夜找回那仙人,仙人讲的也含糊也不含糊,他给了小儿一块菊花橘色玉佩,说这玉佩会帮小孩引来命定之人,这命定之人只有一个,也是唯一能和小儿行欢爱之事的人,若小儿不听劝告,必中毒身亡。
说罢,还笑着送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什么罪孽,只要他听从劝告,必定能找到所谓命定之人。
弦老爷和夫人听罢,也不知该乐还是该悲,这种毒前所未闻前所未见,这种“诅咒”也实在太奇怪了。弦夫人给孩儿戴好玉佩,只能希望着孩儿能健康成长便是。
转眼六年过去了,当日的婴儿也已长大了一点……这个小机灵鬼早已闹翻了菊园,天生聪慧,长着一双精明媚人的眼睛,总是惹他爹娘和哥哥们生气,可又总是叫人生气不下。
连弦夫人也说不准他长得像谁了,不过这小机灵鬼却是个用毒奇才,连长他好几岁的哥哥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想欺负他可没那么容易,往往比自食其果还要惨上一截。
这年秋,为了给小机灵鬼庆生,弦老爷特地请了几位深交的老友,顺便当作就别重聚。可小机灵鬼却被自己一好朋友用虫子吓破了胆子,闹得又是大哭又是生病。
后来,为了补偿小机灵鬼,弦夫人劝服了弦老爷带小儿子到南国一游。果然,小机灵鬼本还闹着情绪,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天,弦老爷和夫人带着小儿在逛闹市。小机灵鬼穿过人群,一溜溜走了,想自个儿“清静”一下。
他听到了哭声,沿着声音慢慢靠近,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相貌精致可爱的小人儿在躲在神石旁独自啜泣。
“喂,你哭什么啊?”
“呜呜……缘儿,缘儿见不到娘亲了……”
小机灵鬼侧头看着比自己略小几岁的小孩,得意地笑了,“哦~你也走失了吗?”
小孩止不住哭泣,肉肉的双手搓揉这眼睛,“嗯。嗯。”
小机灵鬼见这小孩煞是可爱,自己从来就喜欢好看的东西,自然不想放过这“精品”,小鬼机灵地张开双手抱住小孩,拍拍他的背,“别哭,别哭,哥哥帮你找你娘亲好吗?”
“真的?”
“嗯,真的!不过你得先亲我一下!”
怀里的小孩睁着绿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放下搓眼的小手,毫不犹豫地在小机灵鬼脸上亲了一下。
“好了,哥哥,你找到我娘了吗?”
小机灵鬼咳了两下,当然找不到了,可是他又不忍心欺骗可爱的小孩,怎么说还吃了别人的便宜……“呃,有了!你看这个!”小机灵鬼脱下腰间的菊花玉佩,举要眉间。
“小弟弟,你看这个玉佩可神奇了,现在我们向他许愿,然后你娘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信不信?”
小孩真的信以为真,眼泪早就止住了,惊讶地注视着菊花玉佩,小嘴微微张开,伸出肉肉的小手摸了摸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