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没走两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了回来，轻轻地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果然，一串备用钥匙就静静地躺在抽屉的一角。凌霄伸手抓起了钥匙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又伸手关上了房间里的顶灯，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凌云的房间。

凌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呼吸都清爽了不少，看来退烧药倒是真的起作用了，只是高烧带走了他身体里大量的水分，一时间只想要痛痛快快地喝一杯热水。

屋里很安静，只有自己床头的小灯开着，凌云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看来凌霄应该是已经回去休息了吧，凌云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然后一个回头，就看到了床头小桌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保温桶，凌云伸手打开了盖子，煮得晶莹的白米粥正在幽幽地冒着热气。

就是那么一个瞬间，一阵酸涩的疼痛，就那样猝不及防地直直打进了他的心里，也，打碎了这么多天以来，他自以为的麻木。

那一刻，凌云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他都无法确切地知晓，自己心里那一片酸涩，那一片柔软，究竟，是哪样的一种感情。

干净的勺子被妥帖地放在一边，凌云隔了好半天才坐到了桌边，拿起了勺子。

眼前一片雾气氤氲，带着白米软软糯糯的香气，凌云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莫名地在想，这一定不是剧组餐厅熬出来的粥，和以前自己喝的，都不是一个味道……

折腾了一天晚上又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凌云倒真的是饿了，一口一口地竟然是把粥全都喝完了。

想着刚吃了退烧药估计是出了一身汗，凌云想着先去打开热水器一会儿去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差不多能好了吧，走到浴室才发现热水器早就已经打开了，现在的水温正合适。

再次感慨于凌霄真的细心如斯，直到洗了澡出来看到刚刚并没有看到的桌上留的药和便条的时候，凌云想，或许他真的不能再忽视自己心底的那种，分明是叫做感动的感受。

吃了药重新躺回了床上，莫名地想起今天在片场上，刚开始那么简单的一条，凌霄拍了那么多遍，而后面和自己的对手戏，明明难了很多，状态确实超乎寻常的好，直到收工的时候卫临都在感叹，“这状态好的，早上第一条的时候你是没带脑子过来吧。”

现在想起来，那竟似乎是凌霄特意在等着自己吃完早饭才肯过了那一条。其实他可以直接和卫临说等一下的，但是……大约是怕自己尴尬吧，竟是用了这样的办法……

凌云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桌上的保温桶上，却是想起了早上的时候自己手里的豆浆，那是同样的一种温暖的感觉……

七十四、诉情

凌云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看了看时间，还不到早上六点。

起身想要先把屋子简单收拾一下，却意外地发现昨天没来得及收拾只随便放在桌上的保温桶已经不在了，再仔细一看，不知道自己床头的柜子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保温杯，旁边还放着一袋感冒冲剂和一只体温计。

完全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门口很快就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下一秒，凌云就看到了凌霄的身影。

没想到凌云居然这么早就起床，凌霄也是一愣，却终究还是直截了当的人，“这么早就起床了？来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测一下体温，要是还发烧今天不许再拍戏了。”

凌云并没有伸手去接凌霄手上的东西，相反倒是后退了半步，“谢谢前辈，我没事了。”

对于他的反应凌霄并不意外，“洗漱了没有，过来把早饭吃了，我不认为你是个喜欢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的人。”

凌云当真是有些无奈了，不自觉地在想，凌霄果然是那人的儿子，连性格和行事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的，想到这里却又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努力想挥去心头怪异的感觉，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痕……

凌霄自是看到了他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却也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只是他向来不擅长于安慰人这件事，沉默片刻，也只是略显冷硬道，“快点去，别耽误时间了。”

既然凌霄是和凌天皓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凌云在心里叹了口气，那还是别浪费这个时间了。转身就去洗漱，然后回来吃掉了凌霄带来的早餐，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凌霄倒也不以为意，又看着他测了体温，好歹终于是不再发烧了，这才点头放行，同意他下去拍戏。

走到房间门口，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凌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前辈，把房间钥匙还给我吧。”神色很平静，语气却很坚定。

凌霄不过微微一笑，“快下去吧，今天有些晚了。”然后便是径直往前走去。

凌云只觉得自己是凭空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禁也有些气闷，两步又追了上去，“前辈！”

停下脚步，凌霄的语气很平静，“你不要多想，任何一个后辈有事，只要我知道，都是会照顾的。钥匙，过几天，我会还你。”

在《天下》这部戏里，凌霄和凌云的戏份都是极重的，因此在卫临的安排里，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是要下来的。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是场群戏，皇宫大殿上的风云变幻，

一众演员皆是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这种比较大场面的戏，谁都不想拖后腿。

凌云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听到卫临喊“大家准备”的时候，脊背都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他慢慢地往自己该站的地方走过去，很快发现了有个人刻意放慢了速度与自己并肩而行，不是凌霄又能是谁？

不知为什么，凌霄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往凌云的方向看过去的目光，刚刚听卫临讲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孩子其实是紧张的，尽管脸上竟是丝毫都不露声色。到了开拍的时候便是忍不住走到了凌云的旁边，看着他投过来略带不解的目光的时候也是有些尴尬，刻意把语气放得平板，“别紧张，这场虽然是群戏，但是难度不大。”

凌云沉默了半天，才淡淡地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眼见得已经到了自己的位置，便是定定地站好。凌霄站的位置在凌云前面一排，直到他走过去站好，凌云才抬起了头，目光在他的背影上流连许久。凌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自己的心似乎就这么静下来了，那些紧张和慌乱，渐渐地，淡了……

的确像凌霄说的那样，这场戏虽然人多场面大，但是并不太难，加上主要的戏份其实还是压在凌霄身上的，凌霄又是表现得几乎无可挑剔，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配合上有些问题之外，真的适应了之后，这一场竟是拍得相当顺利的。

后面又连续拍了几个串场，午饭之前准时收工。

大部分演员下午就没有戏了，有的去了餐厅吃饭，有的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凌霄并没有再管凌云，径自去吃了饭，然后也没休息，只是简单地补了个妆就去换下午要穿的戏服。

凌云还是有些无力的感觉，好在已经不发烧了，强迫自己午餐多吃了一点，本来叶子说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小睡半小时，他想了想，还是摇了头，午休的时间并不长，折腾这一趟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看看剧本。

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却意外地发现凌霄在最后一排，凌云有些尴尬，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定了定神才发现，凌霄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甚至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再仔细一看，那人分明是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大约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这样近乎放肆地去打量眼前的这个人，莫名地，凌云就想起了昨晚他放在自己房间里的粥，想起了今天一早他送来的早餐，想来，这一夜，他到底也没睡多少时间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就睡着了，凌云看着凌霄手里已经快要滑到地上的剧本，心里泛起了一片柔软。

秋天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休息室的门开着就有风吹进来，凌霄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醒过来，只是缩了缩身子，剧本随着他的动作彻底地掉到了地上，却依旧是没有惊醒他。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算起来应该还有半小时左右可以睡，凌云看了看凌霄身上单薄的戏服，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休息室，在隔壁的更衣间里找到了凌霄的外套。

凌云回到休息室的脚步依旧很轻，他走到凌霄身边，将外套盖到他的身上，想了想，又走出了休息室，几乎没带出一点声响。

只是凌云没有看到的是，在自己关上休息室的门的一瞬间，本来一直睡着的凌霄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里有尚未褪去的疲乏和睡意，也有几乎微不可查的，或许应该叫做温暖的波澜。

昨晚一直没有睡好，拍了一上午的戏也是真的是累了，凌霄很快又睡了过去，直到肖雯走到休息室叫他才醒了过来，虽然他的戏份并不在下午的第一场，但是那一条肖雯和凌云的对手戏拍得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轮到他了。

两个人一起走到场上的时候，凌云已经坐在场边了，低着头看着剧本，姿态很沉静。

凌霄走过去，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想说刚才休息室里的事，想了想却又把话咽了下去，“一会儿的戏，加油拍。”说着往右边的方向看了看，那里，有几家媒体的记者。

凌云点点头，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好卫临喊准备的声音为他解了围。

这一场是朝堂之下楚镜涵和秦浅歌的戏。秦浅歌是已经过世的开国将军之女，将军身故，夫人殉情，只留下浅歌一名幼女，得皇上体恤自幼便接进宫中。她与镜涵年龄相当，自幼便是一起长大的，也因此，和镜辞的关系十分密切。

秦浅歌的及笄礼就在几天之后，皇帝倒真的还是有心，一早托付了如妃代为操办，后宫盛传，她的及笄礼之后，皇上会将她指给镜辞做正妃。

一日在栖霞殿书房中，楚镜涵正难得地在看书练字，就见得秦浅歌走了进来，还不忘笑他一句，“居然这么用功。”

镜涵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听说你前几日染了风寒，可大好了？”

浅歌笑笑，“好了，要不然也没办法来找你。镜涵，这些日子我虽然病着，但是……”

镜涵突然警觉地细细查看了书房内外有没有异动，然后一把带上了书房的门，“你听说了什么？”

浅歌正色，“镜涵，你们都不用瞒我，镜辞和三皇子之间的斗争，我甚至比你更早预见到。”

楚镜涵有些头疼，是啊，眼前这女孩，是何等的冰雪聪明，“皇兄一定不希望把你也卷进来，浅歌，你就安心做着后宫之中有实无名的公主，不论最后结局谁输谁赢，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

浅歌叹了口气，“成王败寇，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我又怎会贪图这一份安逸。”说到这里神色间便是带了一些小女儿家的娇羞情态，“但是镜涵，其实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的。”

镜涵略有些摸不到头脑，好在浅歌也没打算卖关子，“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行礼之后……据说……”

听到这里镜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听说，父皇可能会把你指婚给皇兄，毕竟我们从小玩到大……”如果父皇已经忌讳了皇兄，对你自然也是……想到这里镜涵心中一凉，原来竟是从一开始，这场赌，就是没有人能逃脱么。沉默片刻，却还是打起了精神笑道，“如果是真的，以后见面就要叫皇嫂了，想想还真是不习惯。”

秦浅歌抬起头看他，良久良久都没有接话。

楚镜涵正纳闷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浅歌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人人皆道我自小跟在镜辞身边，将来一定会做他的妃，但是镜涵，你又知不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只我和镜辞两个，而我喜欢的，我喜欢的……”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那一贯优雅淡然的姑娘，已经泣不成声。

七十五、绯闻

这一场戏，按理说，不难。

主要的戏份在肖雯身上，而肖雯对于这样的角色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自然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问题却是出在了凌云那里，依旧是不会处理感情戏的毛病。

连续拍了几条都没有过，凌云自己也有些着急，肖雯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安慰他，陪他一遍又一遍地配着戏。

坐在一边的卫临却是看不过去了，在第七次NG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停，先休息一下，凌云你状态完全不对，别浪费时间了。”

凌云被他说得有些赧然，却也心知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这一场从头到尾走下来也不算短，被镜头捕捉更多的肖雯几乎是时时保持着最完美的状态，甚至最后的哭戏每一次都是亲力亲为的，连着拍了这几次，她应该是很累了。凌云略低了头，声音很诚恳，“对不起，师姐。”

肖雯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这么郑重其事的，不过，嗯，我要去补妆，你跟我到化妆间来一趟。”

凌云应了一声，跟在肖雯身后，走到了离这块场地最近的化妆间。

肖雯找了个椅子坐下，也没麻烦化妆师，只是叫了自己的助理来，看着凌云有些拘谨地站在自己身后，轻笑着摇摇头，“坐啊，跟师姐还这么束手束脚的。”

凌云有些不好意思，坐到了肖雯的旁边，“师姐，我……”

助理已经拿好了东西开始帮肖雯补妆，肖雯微阖了双眼，声音里突然多了些严肃正经的味道，“凌云，当初拍云锦的时候，你就不会处理感情戏，到了现在……”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这话一出，凌云便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了，“师姐……”他知道，肖雯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肖雯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我知道你刚出道，大概以前也没有过感情经历，或许不应该对你这样苛求，但是凌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当初凌霄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就是爱情电影，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谈过恋爱，但是那年年末，他凭借那部电影得了最佳新人。”

这件事凌云当真是不知道的，第一次听闻，不仅有些赞叹。

只是补妆其实并不麻烦，因此助理很快地处理好了，收拾了东西走出化妆间，体贴地带上了门。

肖雯转向凌云，语气异常认真，“凌云，我知道你很努力，甚至可以说，你比我见过的绝大部分人都还要努力很多，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假以时日在这个圈子里你会走到凌霄现在的这个位置甚至超过他，但是凌云，很多事，其实你还做得不够。”

从最初在云锦剧组相识以来，肖雯一直是温温柔柔又异常善解人意的，此刻板了声音对他说起这些，凌云只觉

得原来平时越温柔的人突然发作的时候越是让人惊心，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师姐说的是，我的确还不够用功。”

肖雯却是笑了起来，声音也恢复到平时的温柔明媚，“好了，就是说你两句，你也别紧张，怎么说你都叫我一声师姐，有些事我看出来了，就不会藏着掖着地不说。”拿了手机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回场上吧。”

凌云很绅士地去开了门，请肖雯先出去，刚刚出门，肖雯想到什么似的转了身，却差点撞到了紧跟着走出来的凌云，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同笑出了声。

片刻之后，肖雯才伸手往休息室里指了指，“我的手包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