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来的时候,杜远情正睡着觉。
窗外,是和煦的春风和盛开的百花,屋内,是浓浓的药味。
明澈看着双颊深陷的杜远情一张透明的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初见杜远情时,只觉得他身上有股谪仙的气质,美好的印象
一直刻在脑海里不曾忘记,如今,谪仙似乎要飞去了,飞回他本来该存在的地方。
杜远情因病市场昏迷,但真正好睡的时候却不多,睡眠质量很差,所以现在,明澈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他的睡颜。
自从知道杜远情对自己怀着一丝情愫后,明澈便更加怜惜他了,无关情爱,只是更加疼惜。这个必须一生远情的人,在错误的
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从此,陷入一场无望的爱恋,一个人的单相思。看着深爱的人用深爱的目光望着另外一个人,他不能妒
忌,他不能伤怀,他甚至不能去想太多,因为那个人,对他来说也是那样的特别。
杜远情已经很少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他依然用他无上的智慧帮助玄碧出谋划策,可是,渐渐远离明澈,眼不见,心却烦。
他曾经也有过白日梦,只是黄粱一梦,醒来后还是孑然一身。
“唉,你真能远情多好!”明澈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底感叹。他也知道杜远情在避着他,自从五年前将玄碧寻回后开始,他
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和玄碧冷战的那一年,杜远情一直陪在他身边,却什么都没说,当他重新找回了爱情,他悄然退后,恍惚
那一段一起走过的日子什么都没剩下。
那时候,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后来玄碧挑破,他才明白,他该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克制住那份情感不要
外露留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和玄碧的爱情受挫,他该怎样才能克制住心底的伤怀来劝解自己。
“可惜,我终是不能回应你什么!远情,真有来生,我不会再和你相遇,你就不必在心痛了!”
“可是我却还想遇见你!”本来在睡觉的杜远情忽然悠悠说道。
明澈心中一痛,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刚刚睡醒,所以还有一点迷蒙,可是却掩饰不住他的清澈,像是湖水一般的澄净。
“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来生?”杜远情责问,眼角却滴下一颗泪。他早就猜到明澈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每每看到自
己时眼神才是那样的怜惜。他知道这种怜惜永远不可能转化成爱,也不是自己所希望看见的,可,他还是愿意沉溺在自己的幻
想中。可是,没有今生,也知道来生不可能,他却还是希望遇见他,从不曾后悔在第一眼相见时就深爱,可为什么,连再次相
遇的机会都不给他?
明澈不知道该怎么说,劝吗?这是对他的不尊重。爱情从来不是理智的,因为他总是带着太多的个人情绪,因为总是很想能够
再次遇见对方;爱情,从来不是一生就足够的,每个相爱的人总希望是永生永世,即使知道来世是个虚无的幻想,却还是会幻
想。
可,永世守着一段无望的爱,再也没有机会去遇到其他的人,真的可以吗?
“对不起!”两人的沉默却还是杜远情的一声道歉打破。
明澈更加心疼地看着他,为什么是你说对不起,不是应该自己说吗,道个歉,永远不能给你回复?
“远情……”
杜远情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你只是来看我……我现在才醒过来…
…”
“远情!”明澈的声音严厉了一些。
杜远情却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我身体还有些沉,想再睡一会儿,你……谢谢你来看我,请回吧!”
明澈深呼吸一口,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好好休息!”
“嗯!”杜远情淡淡地应了声,却在他出门的瞬间转过身来,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捂着自己绞痛的心,却掩饰不住嘴
角渗出的鲜血和眼中涌出的泪水。
“明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玄碧看他回来,从书桌旁站起来,抱住他的手臂,然后一起坐下来。
“我去看远情!”明澈语气透着悲伤与无奈。
玄碧一时沉默,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紧紧靠在明澈身上。
明澈握着他的手,“我以后,还是不要去看他了!”声音异常的低沉,残忍就残忍到底把。
“嗯!”玄碧也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要更加的幸福!”
“是啊!”明澈轻声地回应,眼神温柔地看着玄碧,侧头就吻住了他。
玄碧回应地吻着,本以为就是个吻,没想到明澈却加深了他。
这是什么时节?春光明媚之时,万物复苏之季,身体的欲望就是压制了都蠢蠢欲动,何况还是爱人明显的挑火行为?
玄碧身体极为难受,强迫着自己离开明澈的身子少许,“明澈,你、你、你……”
明澈却更加靠近他,亲吻他,轻声笑道:“你不想么?”
玄碧咬紧牙关,忍!没忍住!
“明澈,你真是不挑时候!”玄碧低吼,今天偏生事情很多,但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
御书房后面就是一个休息室,两人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滚了多少次床单了,一切装备齐全,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
。
玄碧也看得出明澈因为杜远情的缘故心情有些压抑,才寻求这样的发泄途径,所以整个过程都很配合明澈,务必让明澈尽情。
一番云雨,将心中的压抑尽都散去,明澈才觉得满足。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又经了刚才的剧烈运动,两人都懒在床上
不动。
“碧儿,你还有很多折子没看!”明澈提醒。
玄碧一拳横过去,“不准提!”是谁先引诱的,这会儿说这种话。
明澈低声笑,拢住他,“我很幸福,碧儿!”
玄碧也笑了,身子动了动,挪到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咳咳咳,碧儿,抱这么紧,你不怕……”
玄碧眼一瞪,“明澈!”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这年纪,本来就是嫌欲求不满,他还总来挑逗。
“皇上!”外面宫人的声音有些慌乱。
两人霍地坐起,迅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两人的关系都不是秘密,但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玄碧看见一脸慌色的宫人,还是收敛起了多余的表情,问道:“什么
事这么急?”
“刚才杜大人的下人来报,说是杜大人吐血了!”
玄碧立即紧张起来,就要去看杜远情,“太医过去了没有?”
“过去了!”
“……明澈?”玄碧就看见明澈的身子晃了晃,随即倒在了地上,“明澈!快叫太医!”
第一九四章:前兆
玄碧慌乱地抱起明澈就进了里屋,抬起他的手腕就为他把脉。
然而,一把脉,手就颤抖起来,明澈根本没有了脉息。
“明澈,明澈,明澈……你不要吓我,你快点醒过来……”玄碧整个人都慌乱了,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就觉得心被紧紧揪住了
,疼的没了呼吸。
太医很快就来了,看见皇帝都那么慌乱,更加心惊胆颤,把了脉,还没等玄碧问话,就“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你跪着做什么,回话!”
那太医不停磕头,“皇上,太上皇这病……臣诊断不出来!”
玄碧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胡说,朕养着你们做什么用的?”
“皇上,臣该死,但太上皇这病,臣……真的不能诊断!”
“朕不管,若明澈有什么意外,我让你们统统陪葬,重新把脉!”
太医苦着一张脸,颤抖地重新为明澈把脉,汗水涔涔,“皇上,太上皇多年前就得了这个怪病,臣……真的无能为力!”
玄碧冷静了一点点,“这怎么说?”
“皇上那年领兵征战北林,太上皇就无故昏迷过,太医院所以的太医都诊不出来这是什么症状,过了几天,太上皇自己就醒了
!”
玄碧猛然就想起来了,那年征战的时候就收到过耀日的信,那时候自己狠狠担心了一阵,后来知道他好了,心也就放下来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又出现了同样的病症。
这世界上真的有诊断不出来的病吗?离忧那么严重,不都是知道病因的吗?明澈,这到底是怎么了?
玄碧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就不够用,他看着床上毫无知觉反应的明澈,心中只有焦急,什么都留不下。
“去叫谢神医!”玄碧终于慌乱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叫人去叫谢神医,那个找出能够治疗活死人方法的老神医。
握着明澈毫无温度的手,玄碧真觉得他离开了自己,“明澈,要是你敢抛下我,我会恨死你的!”
“明澈,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让我感受了这么多年的温暖又抛下我,这样太残忍了!”玄碧慌乱无措,只能趴在他床头哭
泣。
“明澈,我只求你醒来!”
……
谢神医很快就被请进了宫。
这位鹤发童颜的老神医在离忧死后,本来是要离开紫都了,但玄碧死活留下了他,在紫都为他建立了府邸,将天下能收集到的
医术药材通通都堆到了那里,让他再也舍不得离开。
玄碧看见他来,也顾不得周围都是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老神医,求求你,一定让明澈醒来!”
他一跪,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趴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谢神医一把年纪了,要跪下给玄碧行礼也是件困难的事,要扶起玄碧自己的力气也不够,只能在那里站着,“皇上,让我为太
上皇诊脉吧!”
“哦,是是是!”玄碧忙站起来,扶他来到床榻边坐下,亲自将明澈手腕上的袖子揭开。
谢神医开始诊脉,眼睛便一直闭着。
玄碧一会看明澈,一会看谢神医,就怕后者流露出什么为难的表情。
谢神医行医一生,见惯了多少生死,脸上早已经不会因为患者的病情而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叹了声气。
玄碧就觉心都下沉了,却又不放过任何希望,一把抓住谢神医枯瘦的手,问道:“他……他……”问了许久,什么都问不出来
。
“皇上”,谢神医终于开口,“太上皇这病着实奇怪,我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以我一生所见,只觉得这身体根本没有住着魂
魄,一具空的……身体!”他本来是想说尸体的,但临到口还是改了。
玄碧刹那凉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这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身体!玄碧无声地流下泪了,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明澈,你去了哪里,你回来好不好?”玄碧低声喊着,心都是空的。
“明澈,你是不是讨厌这具身体了,没关系的,你想附身在谁身上都可以,你就是要附在我身上都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行,
明澈,不要扔下我!”
“碧儿--碧儿--”微弱的遥远的,不像是在这个时空。
玄碧整个人跳起来,四处张望,“明澈,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你出来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他,让他以为听到的是幻觉。
或许真的是幻觉。
明澈已经昏迷了三天,这三天中,这具降离的身体没有多少温度,而那个声音也再也没出现过。
但玄碧还守在床边,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因为,虽然这具身体没有什么温度,但神色却一直没变,身体也还是软的。
三天来,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眼睛都没有眯过,眼中全是血丝,但他毫不在乎,自己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碧儿……碧儿……我不要走……碧儿……”
忽然,那种遥远的声音再次传来,玄碧整个人都精神振奋起来,“明澈,是你吗,你回来了是吗?”
“碧儿!”床上的人微弱地声音传来,玄碧扑了上去,看见那个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大声哭道:“明澈,明澈,你
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碧儿!”明澈的声音清晰了不少,“傻孩子,我怎么舍得扔下你!”
灵魂被拉扯着,他挣扎着,最终,他还是回来了,他不舍得。抬手抚摩着玄碧的发,“碧儿,你看你这个样子,还不上来休息
一下!”
看着他眼中的血丝,明澈心疼得很,想拉他上床。
哪知玄碧使劲摇头,坚定道:“明澈,我不累,我看着你!”
他哪里敢睡觉,好不容易才盼回他来,要是闭上眼再睁开不见了他怎么办?
明澈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心中愈加心疼,“碧儿,听话,我不走,哪里也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的?”玄碧的声音异常脆弱,两个字是伴着泪吐出的。
“嗯!”明澈重重的答应。
玄碧得到他的回应,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他的身边,就晕了过去。
这次,换明澈来照顾他。
玄碧很快就醒来,是大叫着醒来。梦中,他又发现自己失去了明澈的踪迹,大声地喊了出来。
猛然睁开眼睛,明澈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玄碧一把抱住玄碧,哇哇大哭。
明澈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尽快平静下来。
“你在,真好!”
明澈虽然醒来,玄碧却还是不怎么顾得上朝政,整天都围在他身边,不舍离去。
“碧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玄碧郑重道。
明澈笑了笑,问道:“我想出宫走走!”
“好啊,我们下午就出去!”玄碧连忙点头。
“不是这个。碧儿,我是想出宫,好好见一见大焱的风光。我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有做了这几年太上皇,居然还没真正看过这
个国家呢!”
玄碧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唉,就是想看看。碧儿,我想跟你一起,你……能不能……”
“能,我能!”玄碧立即点头。
“这一次去游玩可不是两三天就能回来的,我可是想玩个一年半载的,你可要想清楚,朝政能丢下这么久吗?”
玄碧点头道:“能的,我只要安排一下就行。如今四海归宁,百姓富足,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嗯,朝政交给有清夕襄他们我
也不担心,有大的决策什么的,让耀日通知我就行。其他的,我可以请昭思帮我坐镇一下皇宫,他这几年和清在一起,倒是精
神气好了很多,他又为帝多年,经验比我还丰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合适吗?”明澈自己倒忧郁,“不行的话……”
“没有什么不行的,交给我就行!”玄碧也想和明澈一起游览大焱风光,沈清卓令曦等人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他不担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