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镜之邪佛(古镜奇谭之邪佛 下部)中——拏依伽

作者:拏依伽  录入:07-12

乾达婆王在哀伤?是在哀伤什么呢?

“没事。”正当钵多罗猜想的时候,乾达婆王的神色已恢复如初,并对着钵多罗笑了笑。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深渊之顶,见有一抹淡金色的光芒在天角若隐若现,犹如一轮波澜荡漾的入水之月,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天尊终是不忍,并未彻底封印堑魔井。”他回头看向钵多罗,极为认真地说,“钵多罗,他真的很在乎你。”

钵多罗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下来。

他和庚炎之间的事从一开始就说不清道不明,错综复杂的关系终究是什么,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钵多罗想,恐怕连庚炎自己也并不清楚。

何况,他们中间还杂着一个阿释拏迦。

说来也有些奇怪,虽然钵多罗只见过阿释拏迦寥寥几次,但他已感觉到,他们三人,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捆绑着,虽看似毫无瓜葛,却又渊源极深。例如阿释拏迦夹在他和庚炎中间,庚炎又夹在阿释拏迦和他中间,而他也夹在庚炎和阿释拏迦中间,总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联系。

就这样,不论前世抑或今生三人都纠纠缠缠,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钵多罗至始至终都从未弄明白过。他虽想弄明白所有,只可惜另外两人的态度一直模糊不清,做了再大的努力,也只隐约知晓,这两个本是盘古后人的兄弟,会有今天一切的结果,全是因他钵多罗而起,甚至,自己有可能是阿释拏迦离开龙渊的关键。

至于其中比较细节的事,例如感情,庚炎和阿释拏迦难得默契的都闭口不谈,钵多罗若紧咬不放,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他忽而想起,混沌墨莲水池之中,庚炎曾对他……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在最初,钵多罗以为是因为自己忤逆了高高在上的庚炎,才得来如此羞辱。可后来庚炎却说,这是剔除阿释拏迦覆于他脸上情欲之相的唯一办法。钵多罗虽然不知真假,却也因此不能再责怪他。

钵多罗身为佛界清净之人,与人做出那种事……更为可耻的是……他知道自己从中得到了欢愉,这些事实无法逃避,所以钵多罗对庚炎说不出感激的话,即使他帮了自己。

沾染上欲念,失了无垢无净的身子,钵多罗俨然失了留在佛界的资格。本来他欲请罪华藏,断除佛骨离开佛界,结果兜兜转转,仍以这污秽的身子做着他人眼中的妙生尊者,心安理得的处处受人庇佑。

钵多罗之前曾厚颜无耻地问过庚炎,若真有他断骨那一天,庚炎是否能够收留他,不管是因为恨,或者其他,只要收留他在混沌便好。因为钵多罗想得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佛界,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佛国灵狐法华拏耶是从此陌路的,更不必说阿难,或者佛界的人和物。到那时,他就可谓真的是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了。

赤目子和白河终归是要修炼的,而于佛陀脚下受灵台福荫再好不过,钵多罗自也不想两人跟着自己流浪凡尘。

如此想来想去,能够留在混沌,竟是他最好的去处。

何况因为前世的事,钵多罗总觉得自己于庚炎和阿释拏迦有愧,留在混沌,也算是对庚炎的一种偿还。在永世的孤独中,让他与庚炎一起承受掌守云螭碧环的永恒寂寞。

对于阿释拏迦,钵多罗现下还不知该如何补偿他,只不过,若阿释拏迦心存邪念,他也是不会助纣为虐的。他只是在想,若是阿释拏迦如万万年前的游素所说,得悟此道,甘为邪相,维持天地平衡,九子逆龙阵自会解开,那么他会想尽办法说服阿释拏迦。

至于那会用多久的时间,钵多罗不知道,一切随缘而至。

乾达婆王说庚炎在乎自己,他想,那份在乎,只不过是因为万万年前自己凭空消失而产生的执念罢。

也许,当一切尘埃落定,便什么都放开了。

“那里似乎是魔都。”

乾达婆王的声音拉回钵多罗愈游愈远的思绪,他朝着乾达婆王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真见一座阴森的城,耸立在远处的悬崖绝壁之上,巍峨高挺,十分雄伟,城顶隐隐有白光若隐若现。因为所处地位,魔都几乎凌空于半空之上,好似不论站在多远的地方,抬头望去,都能模糊瞧见它的轮廓。

“那里似乎有光亮。”钵多罗走到乾达婆王身旁。

“是迦陵频伽,他应该找到孔雀了。”乾达婆王说。

钵多罗沉思了一下,问:“魔界被用来种魂,是不是所有魔族的人都变作了恐怖的尸人?”

乾达婆王思索回道:“或许没有这么糟糕,无间渊深不见底,魔族的生命力也都很顽强,即使对抗不了邪魂,逃开自保应还可以。”他顿了一下,“我比较担心的是孔雀,如果他被邪魂噬魂,恐怕迦陵频伽会有危险。”

“走去看看究竟。”

“嗯。”乾达婆王点头。

钵多罗回头唤上雪蟾精,见他已化作人形立在后面,三人也不再多说,朝着远处的光亮御风而去。

魔界位于无间渊内,是一片污秽失落的地方,污浊的魔气四溢,光明从不曾眷顾,因此永远只处于一片晦涩的黑暗中。魔族的人样貌丑陋,身形高大,生存能力十分坚韧,否则不会于这样一片环境恶劣的地方,繁衍至今。

邪相为燕楚七种魂于此地,想来其中一个原由,便是因为魔界聚集了千万魔族对神佛二界的怨恨,还有与生俱来的野心与欲望。这种近乎纯粹的情绪,是培育原本就为七情六欲的邪相最好的食物。

阿释拏迦被称为邪相,他所操纵的蛊惑之物也为邪相。钵多罗还记得庚炎曾说过,邪相寄生人体,一是从宿主体内吸取所需要的负面欲望和情绪,二便是受外界影响,迅速成长。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日积月累,便能逐渐吞噬本身的魂魄,鸠占鹊巢,生成专食人魂魄的邪魂。并且如同瘟疫一般,只要接触到附有邪魂的躯壳,便无药可救,魂魄生生被其所噬,无缘再渡轮回,永不超生。

那时听庚炎说起时,钵多罗还不曾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若非在血雾中亲眼目睹邪魂疯狂的吞噬活人的魂魄,甚至阿修罗王自焚魂魄以解被噬之苦,恐怕钵多罗对于阿释拏迦的认知,还未有一个确切的危险程度。

不过钵多罗很奇怪,阿释拏迦若是要种魂,为何会等到现在?难道万万年岁月之中,就没有一次机会能让他种出邪魂?

这似乎不太可能。

那么,种出如此大量的邪魂,其关键所在又是什么呢?

三人朝着魔都而去,偶尔会看见地面有许多魔人的残骸,不过都是死气沉沉,并未有邪魂附身的模样。钵多罗也瞧见有活物一闪而过,只是仔细去瞧的时候,已不见踪影,想必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至于是魔族之人,还是燕楚七的凡人将士,钵多罗不能确定。

到达魔都的时候,城里一片荒凉,了无人烟,虽与人世间的城郭相差无几,却早已成了一座死城,只有魔宫中散发出隐隐的白光。

这些类似人间的雕琢和建筑,都是因孔雀的教化所形成。在很久以前,魔族的人丑陋愚笨,甚至不会最基本的交流,正是因为孔雀带来了他们所接触不到的知识,才使魔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使其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和体系,并建立起魔都和一系列的城池,于无间渊中挣扎求生。

说起来,孔雀大明王所积下的这份善,不可能不受到世人的尊敬和称颂。

只可惜,这辛苦建立起的一切,却因为邪相阿释拏迦和燕楚七他们毁于一旦。

钵多罗几人进入魔宫后,果真找到最先跳入无间渊的迦陵频伽,他站在王座之下,紧闭的双目似乎望着王座上一团翠绿的光芒,偶尔会伸手想去碰什么,却立刻被空气中一闪而过的结界弹开了手指。

那绿光,应该就是孔雀大明王吧,钵多罗猜想。

然而,出乎钵多罗意料之外的是,他竟在此地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故人——

赤练蛇妖,赤目子。

第一百零五回

“小目?”钵多罗诧声唤道。

那正与人对峙的红衣少女立刻转过头来,见到钵多罗时,清丽秀美的脸上满是诧异:“钵多罗,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想往这边走,却忽而顿住脚步,两只赤墨色的水润眸子,颇有忌讳地望了眼一旁与她对峙的人,下一刻收回了步子,依旧站定原处。

钵多罗见赤目子行动似有所顾虑,目光落到那对赤目子虎视眈眈的人身上。

不用仔细看,便能发现是一个魔族特征十分明显的男子,相貌平平,虽算不上英俊,却与一般的魔族相比,端正许多。只是这人一双眸子幽蓝,好似夜里坟头飘荡的两簇森森鬼火,略有些凌乱的长发也是深蓝得宛如泼了墨汁进去,与常人极为迥异。

钵多罗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魔族的长相,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那魔人身披软甲,守在王座几步开外,幽蓝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赤目子,两只手张得很开,有些张牙舞爪的感觉。肌肉健硕的双腿也是半曲着的,如同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冲上去扭断赤目子纤细的脖子。

赤目子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魔人,赤墨色的眸子深处满是警惕,不等钵多罗回她话,她便向钵多罗这边警告道:“你们不要过来,他的幽冥火焰能焚人灰烬!”

气氛原本就很是紧张,一听这话,钵多罗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他正想问赤目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出现在魔都,并且与这所谓的摩罗大将军两相对峙,却忽而听到一旁的乾达婆王喃喃自语道:“幽冥鬼火?是孔雀的摩罗七将之一,谷鬼么?”

“乾达婆王,你认得他?”钵多罗回头问。

“认倒是不认得,只是听过摩罗七将的名号,其中大摩罗谷鬼便是以幽冥鬼火威慑魔族。”说着,乾达婆王有些奇怪地沉吟,“既然大摩罗在此处,摩罗七将其他六人呢?”

阴森偌大的宫殿中,除了迦陵频伽、王座上的翠绿幽光,还有赤目子,同与她对峙的大摩罗谷鬼,以及钵多罗三人,不论是阴暗的角落或者其他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难道其余六摩罗,已经都变成了尸人?

那为何现下魔都竟寂静得诡异非常?

方才赶来此地的时候,钵多罗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此刻想来,竟是一路行至魔宫都未见过半个噬魂尸人的影子!

想来,在他们来之前,魔都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钵多罗,你们先离开这里。”赤目子又对钵多罗道。

鲜少如此谨慎的少女,此刻的语气中溢满了压抑的焦急,钵多罗不安起来:“小目,你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若你肯听我一句,不要再管蛇城和魔界,跟我一起离开这里,那些尸人并非你能够应对得来的。”说着,转头看向王座下的迦陵频伽,“迦陵频伽,你也随我们一同离开。”

“我是想走,不过,摩罗大将军可能不大乐意。”赤目子粲齿一笑,手指很细微地划过了不盈一握的腰肢,别有深意。

也不知赤目子是哪里刺激了大摩罗谷鬼,只见他突然纵身跃起,赤手直直袭向了少女的腰间:“魔刻还来!”那声音沉闷厚重,略微绵长而又怪异,大家并未见到男子开口,瞬时便明白大摩罗谷鬼所用的是腹语。

赤目子也并非等闲之辈,又机敏非常,几乎在谷鬼变换身形的同时,她便倏尔若闪电向后跳起躲了过去,鬼谷一击落空,直直击碎了少女方才所站立的地面,石板碎裂支起,扬起薄薄的灰尘,可知这大摩罗果真力大无穷。

“我冒险回来魔界,为的便是取走一样东西。眼下既然魔界大乱,小小蛇城我又怎会放在眼里,这碧血魔刻……”赤目子从腰带间取出一枚散发着翠绿光芒的东西,目光沉醉地落在上面,眼底深处腾起一片深邃的光芒,“正是我最想要的好物。”

听到“碧血魔刻”四个字,钵多罗和乾达婆王都瞬间变了脸色。

难怪大摩罗谷鬼会大发雷霆,与一个不过千年修行的小蛇妖出手计较,竟是因为赤目子如此斗胆夺了魔族之王的象征刻印,碧血魔刻!

若钵多罗不曾记错,这碧血魔刻乃是孔雀王被打入无间渊后,为解救无间渊内的魔族众生,而取其身上最为美丽的一根翎羽所幻化而成。

魔刻只有两指大小,因终年散发着翠绿的幽光,因此被称作碧血魔刻。不仅是孔雀王的象征,也代表了魔界最原始的权力。

钵多罗如何都想不到,赤目子竟会冒险到这个地步,打上了魔界魔刻的主意!

“小目!”钵多罗忍不住提高声音叫住赤目子,“你受佛界福荫千年,根基不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假以时日你定可脱胎换骨,剔除妖胎。碧血魔刻是魔界之物,与正道背驰而行,对你的修炼毫无帮助,不是你应该执念的东西。魔界也并非极乐之地,小目你又为何要执着如斯,难道你想永远留在魔界?甘做无间冤魂?”说到此处,钵多罗不敢再想下去,他怕真的被当初的阿难说中,赤目子不安于现状,恐怕会于这混乱的局势中插上一脚,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赤目子收起笑容,钵多罗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望,她心底有些发凉,却不敢动摇半分,于是字句清晰地道:“我刚闯入无间渊时,不知魔界出了什么事,魔都突然冒出无数奇怪的尸人,逢人一碰,就令其心性全失,狂性大发。孔雀王本遣了两支魔军前去剿灭,结果都是有去无回,全军覆没。等找到那些魔军时,早已变成了尸人。后来,慢慢的,尸人侵袭到每个城池,就连蛇城都未可幸免。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见局势有变,也有过想回去的念头。可是这一遭下来,毫无收获,我不甘心……”她抬起头来,美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钵多罗,甜美的声音含着一抹幽幽的凄瑟,“钵多罗,我讨厌佛界,如果得道便是如你一般被活困在优罗钵界数千年,我情愿堕入魔道,与魔界反了这将人肆意耍弄的天。我不想看见你一辈子都被困在优罗钵界,也不想即使有一天离开,我却没有能力保护你。是你救了我和白河的命,这一生,这一辈子,我们的命都是你的。不论今后会发生什么,我和白河都不会离开你。钵多罗……我喜欢你,我想给你最好的……不论是我的故乡,还是你最喜爱的凡界……所以,我不能像你一样,明知其中的差别,仍要忍气吞声的受着一切的不公平。你伪装得再好,也掩盖不了那颗早已坠入凡尘的心。你再如何不肯开窍,也永远逃不过这宿命的安排。所以,我就在想,你不敢争取的东西,就由我来替你争取。”

钵多罗的眸子剧烈地颤动起来,脸色难看的苍白着,他感觉自己就好似不着寸缕的被暴露在人前,有些惧怕,也有些慌张,目光开始不自主的四处闪躲。

钵多罗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翼翼地扮演着慈悲为怀的佛陀角色了,他可以云淡风轻的笑,也可以毫无私念的为他人着想,甚至伤害自己替他人偿还孽债,悲天悯人,又平静喜乐,具有所有的佛陀所拥有的特质,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一个尽职尽责的佛陀模样。即使众人皆知他对凡尘抱有痴念,因为并未开窍,因此他能理所当然的受到原谅。

可是……

不论如何蒙住自己和别人的耳目,钵多罗都很清楚的知道,开窍……

只是不愿罢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只是出于本能,下意识的不想触碰所谓的开窍。

少女说的那番话,就像是将钵多罗长久隐于心底的阴谋揭露了出来,不论是谁,只要仔细想一想,便能恍然大悟他钵多罗原来也是个心计甚重,城府犹深的人。

亏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至善无垢的佛陀,甚至为他拼尽一切,只为保他安乐无恙,实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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